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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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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矜持

天邊雲海翻滾,卷出一層傍晚霞光,炎熱化作寧靜,別墅外墻與黑色越野間隔了一小段寬距。

斜陽從側面照過來,他們在圍墻與車身之間對望。

風無聲,陸時深卻覺得耳膜作響,隨著胸口跳動的幅度鼓動著,他眼珠子一轉不轉盯著眼前人,大腿緊貼的觸感無比清晰,腦海裏比天上雲海翻湧的還厲害,反反覆覆回響虞遲說的話。睡覺……睡一覺……一起睡覺……

睡他、一覺……

陸時深憑空想想,腦子裏就把人扒了個精光,思想上的巨人,嘴巴上的矮子,微張的唇瓣卡殼了。

虞遲從脖頸至側臉都被夕陽打上淡淡緋色,散落肩頭的發絲有幾縷在晚霞折射下泛出光澤,他難得露出幾分靦腆。

“就提前睡一下,不算我追到你了。”虞遲心裏癢癢,他承認自己貪得無厭,得了擁抱就想再進一步,更進一步,怕黃粱大夢,求一絲真切擁有才能感到真實和心安,“以後我還繼續追你,追到你滿意為止,行不行?”

陸時深喉結滾動,控在虞遲後頸的手加重力度,開口聲音沙啞:“你……真這麽想的?”

“想的。”虞遲覺得自己還是說的太委婉,他想過很多回,總覺得夜晚身邊太空,身子太冷,總想得到又總是壓制,“做嗎?”

陸時深揉紅了虞遲的後頸,一咬牙,一松手:“那不行,還沒在一起就、顯得我多輕浮。”

“……啊。”虞遲失望的感嘆,沒想到狼崽年齡越大思想上反而越發守舊封建,行吧,也挺可愛的,“好吧,你說不行就不行。”

腿根處還貼著,燥熱往上竄,陸時深頭皮都要炸開了,他頭一回這麽佩服自己,竟然會有一天當著虞遲面做柳下惠?

但他是真想好好對虞遲,不想隨便,不想輕佻,要從頭開始認真審視情感。

毛頭小子才急色!

“那個不行,我能換點別的嗎?”虞遲不死心追問,仰頭雙眼巴巴望著陸時深,“追人挺累的,你也給我點甜頭,算是鼓勵。”

七年前甜頭是陸時深先找虞遲要的,思緒雙雙被拉扯回那逼仄的衛生間。

陸時深腦內劈裏啪啦徹底炸開花,去你媽的柳下惠,去他媽的毛頭小子!

他猛地低頭要咬下去,太急躁了,鼻梁先撞到虞遲鼻梁上。

虞遲悶哼,有點疼,可哪裏還顧得上這點疼,他在陸時深因為撞了鼻梁稍稍退開時偏頭主動迎上去。

已經分不清是鼻息還是唇齒間的吐息,它們纏綿悱惻繞在一起,瞬息撫平了先前的浮躁,陸時深微微一低頭親到虞遲的唇角。軟的。

這甜頭不知道是誰給誰,只這麽碰到了一下,記憶如海倒流灌入全身,陸時深想起了怎麽強占虞遲的滋味。

什麽從頭開始循序漸進都忘的一幹二凈,陸時深唇瓣輕啟,又擡了下頭,從唇角位置挪開,想要侵占更多。

虞遲呼吸急促,唇角仿若被電了一下,心緒蕩漾,被呼吸勾著再次貼近……

而就在這時,日落的寧靜被錚錚琴弦聲擊破,那旋律如玉珠走盤,帶著娓娓道來的古韻,是琵琶聲。

還未完全落下的親吻被琵琶聲打斷,虞遲和陸時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楞住,又一同朝樂聲方向望去,聲響是從蘇家別墅內傳來的。

沒有墻體隔絕音色,琵琶清澈,曲子聽著耳熟,是虞遲中午在蘇沈家裏聽過的那首<珠玉>。

而彈奏之人坐在二樓窗臺上,窗戶大敞開著,蘇沈懷抱琵琶,雙腳懸空,看起來只要輕輕一動就會從二樓窗臺邊直接摔下去。

別墅不比普通住宅,二樓也有三米多高,掉下去不會死,但絕對能摔碎幾根骨頭。

蘇沈早就註意到大門外親昵的二人,他視線越過前院落在陸時深身上,停止彈奏琵琶,雙腳慢悠悠的晃動起來。

“蘇沈,你幹什麽?”陸時深立刻厲聲喝斥。

蘇沈把腦袋搭在琴頭上,病懨懨的問:“你們說,從多高的地方掉下去,人才會死掉呢”

他說話聲很輕,隔著距離是聽得不大清楚的,可關鍵的幾個字眼還是掉入兩人耳朵裏,陸時深眉頭緊蹙:“反正你那個高度跳下來是死不掉,正好摔斷腿在醫院裏還能安分幾天。”

這話說的輕松,好似一點也不擔心人會摔下來。

虞遲臉色卻越來越差,他眺望二樓窗臺,明明不過幾米高度,可看著蘇沈懸空的雙腳下方,他仿佛瞧見了深不見底的黑暗。

當年虞正坤從樓頂摔下去時,往下俯瞰也是黑漆漆的萬丈深淵。

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恐懼,虞遲現在想到仍然有種強烈的眩暈感。

蘇沈搖晃的雙腿如同擺鐘,周遭畫面割裂般的扭曲,虞遲胃內翻江倒海,他很熟悉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虞遲慌忙避開視線,眩暈感仍在,整個人有種漂浮在空中顛三倒四的錯覺,他握緊拳頭硬生生將嘔吐欲壓下去。

“虞遲?”陸時深註意到虞遲臉色不對,握住他的肩膀。

虞遲連忙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鎮定道:“嗯?你這麽盯著我幹嘛,趕緊叫蘇沈從窗臺邊離開啊。”

陸時深沒吱聲,仔細端詳著虞遲,見他額頭布滿汗水,臉頰白的不自然,眼神也在刻意回避人。

虞遲心虛的自言自語:“大明星搞什麽呢,坐在那麽危險的地方玩行為藝術嗎?太胡鬧了!你平常怎麽也不給手底下員工上上安全常識的課。”

“嗯,我的問題,回頭找人給他們集體上課。”陸時深語氣平靜,順著虞遲的話說。

“咦……虞老師的臉色看起來是不是有點差?”蘇沈瞇著眼睛,抱著琵琶歪頭打量虞遲,“對了,聽說虞老師以前生過病,是病還沒好嗎?”

說罷,蘇沈突然松開懷裏的琵琶。

虞遲的視線再度被窗臺吸引,餘光掃過去時恰好看見琵琶從蘇沈懷中脫離,那琵琶十分精致,紫檀木的,面板上嵌著螺鈿花紋,晚霞一照顧盼生輝,此刻宛如旋轉中的胡旋少女直墜落下。

‘咚---’一聲脆響,琴頭斷裂,琴軸被崩飛到草地上。

虞遲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畫面,一直壓抑的嘔吐感頂到嗓子眼,他下意識的捂了捂嘴巴。

“你上車等我。”陸時深拉開車門,三兩下把虞遲塞進車子裏。

緊閉的車門阻斷聲音,四周安靜下來,虞遲無法平靜,眩暈帶來的嘔吐欲漸漸被熟悉的焦躁取而代之。

不是因為蘇沈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而是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反應有些不太自然。

陸時深是不是看出他不太舒服了?會不會擔心?

會不會以為他病還沒好?

虞遲交合的雙手無意識摳起指甲,扭頭透過車窗能看見陸時深的背影。

陸時深已然走回別墅前院把地上的琵琶撿起來,陸時深仰頭和蘇沈說了什麽,虞遲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只看著他們沒說幾句,蘇沈笑嘻嘻的從窗臺邊離開,回到房間關上窗戶。

一場意外像極了無厘頭的鬧劇,倉促開始,匆匆落幕。

不少時,陸時深拿著斷裂的琵琶回來,把琵琶往後座一扔,然後坐回駕駛位上。

“蘇沈怎麽樣了?他沒事吧?”虞遲立刻追問,倒不是多關心蘇沈,而是怕陸時深的註意力落回到自己身上。

“日常做妖,沒什麽事,我已經打電話讓他經紀人過來看著了。”陸時深不痛不癢的回答,目光落到虞遲交疊的雙手上,先前還好好的手此刻掐滿了指甲印。

“哦,沒事就行,沒事就好。”虞遲笑笑,慌忙將手挪到身側遮掩住。

“怎麽就顧著關心別人,也不關心關心自己?”陸時深半個身體越過去湊近虞遲,垂眸看向他極力藏起來的雙手。

“我沒事啊,我挺好的。”虞遲繃直身板,後背早就因為焦灼出了一身冷汗。

陸時深皺眉不語,車內氣氛跌到冰點,死氣沈沈。

虞遲本來就心慌意亂,這下更加坐立不安了,他想的多心裏就容易亂,一亂就浮躁,急著解釋:“真沒事,我病早就好了,真的!好了我才會回來找你的!我剛剛只是有點pdst應激障礙,不是犯病,你別誤會。”

“好了才會回來找我,沒好就不回來了?”陸時深抿著的嘴角明顯下垂,不太高興。

虞遲被問懵了,如果病沒好的話自己會回來嗎?會的,但回來了也不敢見陸時深,大概會找個角落躲著,實在想念的時候偷偷看看人。

如果仍然滿身狼瘡,他又怎麽敢再來招惹陸時深?

“現實是我已經好了,沒有如果。”虞遲眼神從心虛到堅定。

“回答的不對。”陸時深近乎執拗的說:“沒好也得回來,你得信我,如果連這點你都做不到,那就別追我了。”

虞遲怔楞,他焦慮這個,擔心那個,怕人嫌棄,又怕人憂心,這些年潛移默化的自己性格變了很多,可陸時深好似一點沒變,還是那麽真摯、滿懷熱忱。

“做得到的……” 虞遲喏喏點頭。

“嗯。”陸時深伸手拉過安全帶替虞遲系好,沒再追問別的,坐正啟動車子。

虞遲撫摸著緊貼胸口的安全帶,感到安定的同時又覺得哪裏不太對,他在混亂的思緒中抽絲剝繭,想起來了:“等等,我自己開了車過來的。”

“就放這邊吧,回頭我再幫你把車開回家。”陸時深已經踩下油門,“對了,扶手箱裏有零食,你餓了可以吃點,隨便墊兩口。”

“哦。”虞遲打開扶手箱,不是因為餓,只是單純的好奇陸時深竟然還會在扶手箱裏放零食。嗯?怎麽全是糖?

陸時深什麽時候這麽愛吃糖了?

虞遲從裏面薅出一顆奶糖,拆開黏糊糊的糖紙:“大夏天的你在車裏放這麽多糖,不怕化了嗎?”

“還好。”陸時深目不斜視。

“我記得你以前也不怎麽愛吃糖的。唔……這些不會是什麽貼心妹妹,知己弟弟放的吧?”虞遲把奶糖塞進嘴裏,奶香在味蕾蔓延,焦慮感被甜味壓下去了一點。

陸時深用餘光看虞遲:“是了,追我的人很多的,你要是不認真一點,我可能就跟別人跑了。”

虞遲登時挺直身板:“我認真著呢,情敵來一個我擋一個,就是來十個蘇沈這樣的我也不慫。”

“怎麽又是蘇沈,他對我又沒那意思。”陸時深打了把方向盤,車子熟門熟路的拐出竹晚別苑,“不是我誇張,那家夥是個十足的自戀狂,誰都瞧不上,他最愛的人大概只有他自己。”

虞遲嘴裏的奶糖越嚼越香,他細細琢磨起陸時深說的話,覺得十分奇怪,蘇沈可是親口說過要跟自己搶人的。

是陸時深戀愛反射弧度太慢,感覺不出來蘇沈有那方面意思?

還是蘇沈真沒那個意思,說著玩的?

虞遲又想到了剛剛的琵琶聲,蘇沈這人確實有點神兮兮的,雖然總是笑盈盈看起來陽光開朗,可有時候眼裏會露出絲絲接近於病態的陰郁,這不太正常,像極了他曾經的一些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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