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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不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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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不要(2)

沈琛說要去開房,白浮清說要跳車。

“車已經鎖上了,你要從窗戶鉆出去嗎。”

白浮清說說而已,不會真的跳。

目前的問題不是自己到底喜不喜歡沈琛,而是自己到底是誰,沈琛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已經被他弄暈了,看不清他也看不清自己。

他嘗試整理了一下自我認知困惑,發給7。

然後想,如果沈琛是個正常人——哪怕半個正常人呢,真的不會被自己喜歡嗎?

試想,如果他是高中同學——班上不學好的小混混,又瘋又野,不是打架就是早戀。某天扭扭捏捏跑來,拿著皺巴巴的作業問第一道題怎麽寫,只為了找理由靠近自己。

白浮清覺得有把握給他保底一個二本。

他是個聰明孩子,說不定學著學著自己開竅了,成績也好了,三觀也正了。HE。

試想,他是大學同學——退一步,隔壁大專。風流成性的混混,用追小姑娘的伎倆追求自己,因為追不到在酒吧裏爛醉,一個電話過來胡亂表白,自己還要把他送回家。

說不定自己真的能讓他浪子回頭,看到人間有真情,陪他談一談也沒什麽,談不來和平分手互不打擾。END。

試想,他是路邊搭訕的路人——會是相當驚艷的帥哥吧。

白浮清不太能審美人臉,但沈琛打扮出眾氣質超群,絕對留下深刻印象。自己大概率會好奇,以他的風度和談吐(刪去那些神經兮兮的部分)。神神秘秘,一推一拉,說不定能把自己釣得死死。

oh,HE?

手機彈出7的回覆。

白浮清回過神,感覺被沈琛帶進坑裏去了。

為什麽非要糾結喜不喜歡他?

7說:“或許你可以回顧一下,你的訪客經濟水平上下限和平均值,分別大概是多少。”

白浮清心虛,無言以對。

沈琛剛剛還說做普通戀人,酒店訂的卻是七星酒店。

高層海景房,底下是百米長的海岸線,專屬海灘使用權。

上樓前沈琛問要不要去逛逛,晚上的海景也很好看。白浮清拒絕。

並非不想看海景,只是不想和他看。

又走過只有二人和保鏢們的專屬通道,他第一次有一種濃濃的孤立感。

他不屬於現在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是沈琛的世界。

卻也不屬於過去的世界。那個看似和他有聯系的世界,不過是用名詞和強制關系湊在一起而已。

白浮清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是孤立的。

從出生到現在的孤立感聚攏在這條專屬通道上,越到盡頭越濃。

是被沈琛感染了?還是被他提醒,現在才想起來?

沈琛是那種目的性執行力雙強的人,魔怔了一樣堅定,打定主意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怪不得他會死纏著自己。自己這樣的人沒有目標,沒有堅定的想法,沒有牽絆阻攔,他輕輕一吹,自己的人生就全部跑偏。

沒有沈琛的26歲是怎樣的?

會為母親妥協嗎?畢竟都已經26歲了,一個令人焦慮的年齡。

畢業後松弛下來的自己,會被母親和世俗的目光再次壓著走嗎?

沒有自由似乎是不快樂的。

可是好像從來沒有快樂過,也並沒有想過快不快樂這件事。它就是一個他知曉意思的詞語

看那些偏離世俗的視頻並不能帶來快樂,習慣而已。因為與它對立的事情不會有感覺,所有它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突然想到一條糟糕的路,沿著那條路走,會是怎樣的結局。

白浮清正思考那條爛路,思考到放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房間裏靜悄悄。

那個聒噪的家夥呢?

不會在浴缸裏自殺了吧?!白浮清猛起立,這家夥安靜準沒好事。

從主臥到洗浴房和更衣間,有條小走廊,剛靠近走廊入口就聽見了人聲。

沈琛的說話聲,在更衣間那頭。

他在說什麽?

白浮清貼近房門,感覺他似乎在連麥。

小瞄一眼,原來是在開多人會議,會議內容是——是在分析沈琛?

白浮清沒聽錯,沈琛在和與會者分析討論自己的表情管理、眼神、動作體態、穿搭……

他們總結了既往風格,有價值的反饋和總反饋,確認過渡階段,展望未來最終形態。討論正面論壇、負面論壇、大眾言論這些年的變遷和關鍵詞排行……一路聊到全球經濟形勢和國家新政。

聽了半小時,白浮清席地而坐,邊看手機邊錄音。

二十分鐘後他們聊到圈內情感八卦。

十分鐘後繞回沈琛自己的八卦。沈琛說到今天的事情:形勢也是一片大不好。

他誇了幾句某位小姑娘的創作能力和顏值,誇了幾句寶膚靈是國內最老牌的洗浴用品。

最後抱怨幹嘛把廣告放在那裏,讀出來了很尷尬。

更尷尬的是沈琛走出來時,白浮清就坐在門口。

他嚇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坐來的呀?幹嘛坐在地上?”

“會議一開始就來了。”白浮清撒謊。

沈琛蹲下來道歉,說不該把他一個人扔在主房。

白浮清說挺好,終於不用再騷擾我了。

“可是你可憐巴巴地坐在門口哎,像要飯一樣。你可以進來的,沒有什麽不方便說的事情。”

他擡手,想摸摸又不知摸哪裏,放下,繼續道歉。

“對不起,那張便簽我是一個字一個字看,一個字一個字念的,如果我能一目十行,就能看到陷阱了。”

“重點是這個嗎?”

“呃,那重點是我不該讓她寫便簽,對不起,可是我怕我想做的事情,你會討厭,就像以前一樣。”

“……”

就非要搞這些花裏胡哨的嗎?不能正常地見面麽,白浮清學他斤斤計較:“明明說好陪我整整三天的,現在三天不完整了。”

“啊?你會介意這個?你不是求之不得麽。”

“確實,”白浮清話鋒一轉:“你那首破歌寫得怎麽樣。”

“挺好的,現在還沒空錄人聲。”

“那你去錄唄,不是還有兩天嗎。”

沈琛聞言思索,起身,囑托安全後,真走了。頭也不回走出視線。

這倒是白浮清沒料到的。

算了,只有自己一個人挺好的,只要他不在眼前,就不會去思考他的事情。如果不在兩周,便能安安心心忘了,再和別人談起時就是已然釋懷的陳年舊事。

結局如何,不影響白浮清釋懷。

沈琛不在了,那就去逛逛海灘吧。

這麽想著,白浮清站起來,剛走兩步,看見沈琛在走廊入口旁挨墻坐,就像剛才要飯的自己。

他甚至還放了個煙灰缸在腳前。

“白高興了,原來你沒走。”

他擡頭笑他:“傲嬌什麽,你明明不希望我走。”

“不要把我你幻想的白浮清套在我身上,你為什麽老是活在夢裏。”

客房是大床房,白浮清躺上去的時候,沈琛支著半邊臉,懶洋洋地繼續笑。

“嘿嘿,你這不是很熟練麽。我們可以讓關系再進一步,以後你就不用再猶豫了,我看你猶豫得好痛苦啊。”

他嘲笑著哀嘆:“好痛苦哦。”

“好痛苦啊。”

“好…完了,沒帶煙。”

摸完全身,哪個口袋都沒煙盒。

他不能把帶煙當成習慣,可是每次癮上來時胸腔都燥得團團轉,步子也要跟著團團轉。

再過一陣子還沒有煙,他就要急得把白浮清變成煙填進胸腔裏了。

這酒店是無煙酒店嗎?他把家具裏外翻了一遍,楞是沒有找到一根煙。

“我看桌上有茶葉呢,你要不拿張紙把它們卷起來將就一下。”白浮清看他慌亂的樣子覺得滑稽。

再一次確認床頭櫃沒煙後,沈琛打算出門。

“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保鏢借兩條——”

白浮清抓住他手臂:“你不是說要讓我們關系更進一步嗎。”

“嗯嗯,我先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丟上床,下一秒,枕頭壓上臉,沈琛本來就有點喘不上氣,現在更是要暈過去。反抗的雙手被抓牢,好在枕頭變輕了。

“現在就更需要它了?吸煙的感覺有那麽爽嗎?”

“呃,一開始很爽,飄乎乎的,後來就是難受,就像被你窒息一樣,劫後餘生的快感才爽。”

“我很好奇這種快感。”

他從來沒有過快感。

“你不許吸煙。”

“只許官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呃…總之你不能碰。”

沈琛有點沒聽懂,大概意思可能是自己做了的事不能管別人不做?

“你心跳好快啊。”

他摸上胸口。沈琛覺得很不舒服。

“嗯,癮上來是這樣的,其實我現在腦子都飛起來了,只是人還在這裏。你讓我打個電話吧,我讓他們送上來。”

白浮清搶過他的手機扔到地毯盡頭。

“做什麽感覺?”

白浮清說這兩個字時沈琛心跳剎車了一秒,然後繼續滿馬力狂飆。

“呃,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說,很爽很幸福?至少一開始還這樣的,如果你想做的話,等我先抽一抽不然狀態不好。”

白浮清當然不讓他起身。

“免了,我不想被公共廁所汙染。”

“我已經上封條很多年了,現在跟新的一樣。”

真是無語。

不過挺好,他終於間接承認了。微型迷你錄音設備會一字不落記下來這些大新聞。

意識不清的沈琛繼續自曝,曝得白浮清想扇他兩個巴掌。

這次追問過往經歷次數他沒說“不記得”,而是說“這誰記得啊”。

這些話足夠讓他沈底嗎?白浮清不確定,他決定加大力度。

“你去過賭場嗎?聽說你父親就有過賭博,從網上看到的。”

沈琛說“去過”,線上下都見過,哪一邊都見過,嚇人得很,如果白浮清沒見過的話,那挺幸運的。

他摸摸胸口,裏頭癢得他想抓出來撓撓。

白浮清繼續問下一個,身邊有沒有人碰過。

“有的啊,聽說的也很多,我聽說到的吧……”沈琛平靜地說出一串能讓地板震動山體搖晃的信息。

說著說著,他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閉緊嘴。原本可以在白浮清問第一個問題時就意識到的,但是他的腦子散掉了。

“乖乖崽啊,你想幹嘛啊?”

“沒想幹什麽,作為你的心理顧問,有必要多了解一些你的東西。”

“你實在好奇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看下場,我現在還存著幾張照片。”沈琛要坐起來。

白浮清按回去:“我不看,你說。”

“好吧。”

沈琛說,播音腔的男朋友就是這樣死的。

她和男友認識得早,大學同學,感情一直很好——至少是表面上。播音腔和你一樣,過著美好的生活,清澈愚蠢,不知世事險惡,哦,不對,你知道,你——

白浮清死命按枕頭。

沈琛掙紮著扯開。

“所以說你——呼,所以說你,你就是險惡本身。總之,發現他死的時候他跟侏儒幹屍一樣,惡心心的一小堆骨架,你那麽要面子的人,絕對接受不了自己是那種結局。”

“如果換成別人,就幸災樂禍了吧。沖杯牛奶,泡杯茶,慢慢看。”

“你不要以己度人。”

沈琛沒聽見似的繼續重覆:“你自己都接受不了那樣的結局,換成是別人就能……”

白浮清又要蒙他頭,沈琛抓住抱枕丟遠,丟得比手機躺平的位置還遠還遠。

他把枕頭挨個丟遠,然後下床。彎腰撿手機的功夫,白浮清已經站在了客房門前。

沈琛索性用手機發信息讓人送上來。

還沒來得及發送消息,白浮清就沖過來爭搶,奪過手機丟入床底,信息被滯留在輸入框。

“嘖。你有完沒完了?今天怎麽回事?”

“一直沒完沒了有事沒事的是你,我怎麽了,我不過是模仿這些年你對我做的事罷了,你怎麽這麽沒耐心?”

沈琛也懶得吵,直接向房門走去,白浮清又阻攔,沈琛又掙紮。十幾米的路,拉來扯去拉扯三分鐘才到門口。

白浮清又又擋住了門。

快速拿出手機是不可能的,那大圓床的縫隙太窄,瘦成閃電都擠不進去,更別說在最近打卡健身的沈琛了。

僵持。

僵持讓沈琛心煩,想叼上一根,下意識摸口袋——媽的!就是因為沒煙才僵在這裏。

為什麽啊?

莫名其妙!

為什麽他的轉變這樣快,就因為一支煙嗎。

白浮清看著臉色比夜色還沈的沈琛,他連個白眼也沒給自己。

“僅僅是這樣你就受不了了?”

“還沒人敢這樣丟我手機掐我的脖子!”

他依舊沒有看自己,神情煩躁地不斷運氣。

白浮清不明白自己是什麽心情,真是特別的感覺。沈琛前不久還在說——他是他的全世界,說他是教會他愛的真愛,原來連一支煙就能輕輕吹散這一切。

“那些情話對你來說不算什麽,錢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麽,排名布陣對你來說不算什麽。你對我的喜歡越少,你的表演就越浮誇,你已經假到沒邊了,現在你終於也受不了?”

“演不下去了嗎?”

“你早就忘了喜歡我的感覺,為什麽還要堅持?”

“你在說什麽啊!不就是一支煙的事情嗎?”

“你還記得你給我的戒指在哪裏嗎?它已經很久沒出現在你手上了。”

“不抽就不抽,莫名其妙。”

沈琛一巴掌拍滅燈,回床路上撿起一只枕頭。

白浮清走過去,說“刷牙”,要把他從床上揪起來,他反抗的力道比先前重了些。

白浮清不依不饒。

“刷牙。”

“刷牙。”

“刷牙”



沈琛翻滾掙紮,被擾得不得安寧,被迫下床,憋著氣刷完牙,又被關在廁所裏,等白浮清也刷完牙。

再回去躺下,兩米寬的床,兩人背對背各占一邊。

沈琛卷住一邊被子,白浮清看手機。

不知道那個神經病是不是真的在睡覺,反正自己的心思全不在這裏。

孤寡高中同學在抱怨天地,發來一堆自己寫作的詞話。她是真的閑,一天能產好幾篇。

人家都發了,白浮清肯定會看看再回覆,現在攢著不回,消息肯定會越積越多。

還有人來傾訴感情問題。

以前白浮清全然不理解,但是能侃侃而談說出好大一番道理,現在一個好建議也給不出。

“是啊,還能怎麽辦呢,其實這種情況下對方幹脆一點自己會更舒服吧,無論如何都有定數了。”

對面的朋友大震驚:“你怎麽會說這種話!”。

白浮清怎麽會說“還能怎麽辦呢”?連白浮清都說還能怎麽辦了,自己豈不是真沒希望了?

“我以為你會幹脆利落地勸我放手了。自己生活的決定權在自己手裏,抱怨不會改變現實處境,我知道你很難過,但只有動起來才能為自己爭取到些什麽。”

白浮清看朋友發給自己的話,就是自己曾經發去的話。

朋友發著發著,那些換湯不換藥的陳詞濫調,倒是自己給自己開導通了。

這一晚發來人生感謝的還有小t。

他說他剛在朋友圈刷到籌資救治的熟人,後怕。

怕姐姐好起來只是美夢一場,醒來後還是得墮回病魔和貧瘠的地獄。不管怎麽說,沈琛給的錢救了姐姐的命,也讓自己的生活變好了許多。

他也給熟人捐了一些些力所能及的錢。

小t感謝完那個神經病,開始踩一捧一感謝白浮清。

自己本身並不是沈默寡言的人,如果心裏話可以坦然地說出,才不要憋著。但是像白老師這樣的人太少,很多話說出來,只會被當成異類,只有沈默順從。斯德哥爾摩在遇見沈琛後達到巔峰,身體和意識不再屬於自己,全部亂了陣腳。

不知道哪一句話會讓他生氣,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每句話都小心翼翼。當他溫柔下來時,自己又被收買了去,覺得一切值得……

如果不是白老師幫忙,不知道事情要糟成什麽樣子。

“白老師現在還好吧?還在還和他聯系嗎?”

我和他

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只手摸過來,輸入被打斷。

手機丟下地毯,他的手掛在自己腰上。緊接著腿也搭上身。

“你要幹嘛?”

沈琛說就抱抱,然後把另一邊手塞進他脖子和枕頭的間隙中。

“合同快到期了,再不多抱抱就沒機會了吧……”

“你剛剛不是還在生氣麽。”

白浮清當然不能說自己的真實目的是借著這個身份收集更多的信息,借著這個身份爭取曝光的公信力。

這幾月的時間,他收整好了從認識開始至今所有已知信息的證據鏈。

最後一步時開始犯懶。

U盤被清除那一剎的不甘,無力支撐後續繁雜的行動,他能做的最多是把這些東西賣給媒體公司。

有必要做到那一步嗎。

沈琛刪掉的那些東西對於自己來說一文不值,自己拿到的信息實打實與他有關。

與之同時,白浮清還在準備“治療計劃”——作為一個心理顧問,他還是想做點什麽,可把沈琛“治療”的基礎是離開大廁,或者說,沈琛必須離開大型廁所,“治療”才能起效。

除了強制手段,沒有什麽能讓沈琛抽身,在豪華WC面前他白浮清算個屁,強力龍卷抽水馬桶能把所有接近者一齊卷入下水溝。

他不想用強制手段,不僅為了清白,還為了留存住這些年累積起來的心理影響力。他不想“背叛”他。

“我生氣是因為你可以輕輕松松走,你從來都可以。可是我不能沒有你,這不公平。”

他的前胸貼上他的後背,八爪魚一樣纏緊。

“所以呢?你會把我關起來嗎?”

他真是像只偽裝人類的怪物,平日裏努力偽裝,實在憋不住了就找自己大肆發洩。

他貼著自己的皮膚深吸氣。

好像氧氣在自己身上,好像自己就是氧氣。

“好啊,我把你關起來,你想被關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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