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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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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房子

房間真的就像神從沒來過。

今天下班回來,物品家具全部還原歸位,氣球一個不留。

只清靜了這一天。

第二天下班回來,濃妝艷抹的西裝女孩拿著打印好的贈與合同站在門口。

“我的名字不重要,這是三套房子的贈予協議,請過目。”她把協議遞給白浮清。

白浮清不想收。他不知道沈琛在打什麽主意。

眼前人是什麽身份,他也不清楚,連小名都不願意透露,身份信息也可能撒謊,只能暫時理解為助理了。

“他怎麽那麽愛和我簽協議。簽不了,抱歉。”

“簽協議是為了保護您。您擔心有問題,可以找律所咨詢律師,您提的修改建議我都會反饋和修改。”

白浮清是擔心,房產證真的到手後,沈琛會有什麽動作。魔鬼的禮物收不得。

“不了,我不想這樣不清不楚。”

“清清楚楚,白先生,過戶手續清清楚楚。白紙黑字的協議,繳稅憑證——稅款甲方全部承擔,變更登記後房產證會到您手裏。”

“好的,但是抱歉,不簽。”

“不用覺得這是很貴重的禮物,家常便飯而已。就像您在路邊的蛋糕店,訂了塊生日蛋糕,送給您的家人。”

“抱歉不簽。”



白浮清還是想找沈琛問問什麽情況,可十幾次申請都沒有接聽,信息也不答覆。

那臺神明送的手機不見了,以往都是用它來聯系,現在手機不見,問也沒法問。

白浮清嚴重懷疑是他拿走的。

沒辦法,他轉頭嘗試聯系助理1。

“阿琛最近聯系不上了,他還好嗎?”

“當然,很好啦,就是比較忙。”

“為什麽聯系不上了?可以幫我問問什麽情況嗎?”

“還有,原來他送我的那臺手機沒了,是被拿走了嗎?”

助理1表示盡量問問。

與此同時助2理還在每日蹲守勸他簽字,強行要送房子。她像個機器人一樣,只重覆那幾句話。

“請過目合同。”

“這只是普通的感謝禮物,我們非常感謝您。”

“只有金錢是最值得信賴的,希望您能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

“我會勸說到無法勸說為止。”

對於白浮清的詢問:

“阿琛為什麽不理人?生氣了嗎?”

“小t的事情怎麽樣了?”

“那臺手機被拿走了嗎?”

助2理一概垂著眼,低聲說:“抱歉,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能知道的。”

好吧,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沈琛授意了不能說吧。

她冰冷的作風讓白浮清對助理1升起了幾分念想。

助理1答覆的電話說:

“手機不知道去哪了,我們這邊也沒有。”

“您用其他的手機聯系,是不會回覆的,境內外軟件都不行。”

“不過放心,過戶手續簽字那天會來把鑰匙給您的,有什麽事您可以那時候慢慢說。現在有急事,我可以幫您轉告。”

白浮清也沒什麽急事,還是疑惑到底為什麽要送他。

“我不想收,我只想你們把盯梢的人撤走。”

助理1故技重施,嘰裏咕嚕糊弄,延後問題。

幾天後白浮清接到了另一通陌生電話,來電人是一口播音腔的女生。

“您好,是白醫生嗎?哦,抱歉,說錯了,白先生。”

“他們有些忙,這次我來答覆您關於房子的疑慮,以下是轉述:”

她稍作停頓。

“‘我只是想讓你記住我而已,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在你的心底泛起什麽漣漪了,你如此希望我離開,我只想讓你的餘生有些許我的痕跡。我知道你可能把我給過的一切都賣了,這次可能也一樣,但是如果,它能托起你今後的生活,那也算有我參與了吧’。”

“‘可能你無法理解你對我的意義,作為過去,現在,很可能也是未來的唯一一點光。我想說,我可能真的有些愛你。錢是我唯一能給你和保護你的東西’。”

“‘如果你再也不想見我,剩下的東西,我會找人轉交給你。’”

“白先生,有什麽需要我轉告的?”

“……謝謝你們的好意,還是請收回贈送吧。”

“好的,還有其他內容嗎?”

“沒有了。”

女聲答應轉告,禮貌地告別,並祝白浮清生活愉快。



贈予協議上寫明了地址,白浮清下班時間稍微去瞧了瞧。

以父母的房子為中心,一套在附近的另一個小區,一套在對面的老舊小區,一套就在隔壁。

是真的隔墻有耳啊。

簽了字他就會撤掉人麽?不見得。

他可以租其他房子。

如果自己要轉手,他還可以再買回去。

簽了字可能會有更大的麻煩,上百萬近千萬的資金流動,白浮清覺得自己把持不住。

沈琛有的是時間精力手段玩沒有底線的小游戲。

沒有關註他的新劇,他繼續看書工作,繼續和母親就“人生大事”拉扯,繼續和妹妹聊天,嘗試了解年輕一代的狀態……他有點想換個新的工作地點,比如說去中學,帶有職工宿舍的那種,最好有多人寢室。

再把親人藏起來,偷偷聯系。

怎麽偷偷聯系呢?用牌手機會更好保護隱私嗎?

為什麽要活的那麽麻煩呢。

他想起忙碌卻安全的大學,想起無憂無慮的初高中、小學,想起遇到沈琛前,準確的說,神降臨在咨詢室前的人生。

他有點想跟沈琛簽什麽“不再騷擾協議”,“和平相處協議”,但是它們沒有法律效益,對沈琛的約束力約等於無。

任助2理蹲點門口三個月,庶民仍然拒簽那美好的百萬贈予協議。

播音腔來問白浮清這本月的休假時間,方便安排見面,庶民說加班。

他寧願活在咨詢室都不願意留在危險的出租屋。

神飄滿現實與網絡,間歇派使徒來傳話,他都害怕坐進來的哪一位新來訪者是神的使徒。

難道以前的來訪者就安全可信了嗎?

次月,午休的間隙白浮清見到了播音腔。

她在這個層級亂逛,看到大廳裏喝水的白浮清,立刻走過來。

她的長相和聲音一樣文藝,戴著圓框眼鏡,淡妝,笑起時兩頰會旋出小酒窩,淺綠色長裙,走近來時,裙擺前後左右搖擺掃地。

自我介紹完後她說:“我還是第一次面對面見你,比照片上好看。”

“過獎。什麽風把你吹來了?什麽事。”

“其實…本來沒我的事,但是我自己有好奇白醫生你是什麽樣的人,值得被這樣喜歡……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哦?所以她是來給沈琛捧哏的?

播音腔突然播報父母家隔壁小區的地址。

“不簽字也沒有關系。今晚十二點在那裏把鑰匙給你,不用擔心有人在那裏住了。”

“也不事先通知我一下。”

白浮清努力壓下話語裏的埋怨。

“我現在不就在通知你嘛。”

“……”



沈琛從電梯出來,看到醫生倚著墻,低頭對地板發呆。

快步走到門前,一邊低聲說“不好意思,遲到了”,一邊用鑰匙開門。

醫生只看了他一眼,臉上掛著淡淡淡的微笑——通常這意味著不耐煩和嘲諷。

醫生今天穿得很糟糕。

白色滌綸大衣,讓人很想把手環進去,襯衫領子敞著,讓人想把剩下的扣子挨個解開,磨白牛仔褲……停,別再瞄了。

沈琛走進去。

醫生跟進來,眼睛立馬變色。

“你故意的。”

“你什麽時候……”

“早就裝修好了。”

“我記得見你的每一次。”

沈琛走進客廳,拿起茶杯旁的文件:“當時桌上就放著這樣幾份文件,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但肯定不會是這樣的臺本。”

“你見到我的第一句是——”

“別念了吧,好尷尬。”他拿過文件,放進抽屜。

他靠近自己時氣味若有若無,沈琛鬼鬼祟祟瞄了一眼,挪開幾步。

醫生笑了:“你今天什麽毛病?職業小偷?”

“這是你大學附近的夜市街。”

沈琛移開話題,走進上下掛滿畫的走廊。

“沒辦法全部搬過來,只好掛點攝影照片了。我找人去拍的時候,以前的店幾乎都不在了,喝酒的攤子,烤串攤子,都換了換。”

推開走廊中的一扇門。

房間光線暗淡,光源在木桌上方,木桌上一塊大桌布,桌布上擺著牌、水晶球、石塊、香燭,塵埃在光裏起落。

點起香燭,香氣與煙霧飄散彌漫。

“你還記得當年的牌嗎?”

“月亮。其他忘了,不好意思。”

“都在桌上呢。”

沈琛用手指點點那兩組牌。

“關於正緣的牌,是我抽的,現在想想,我當時真是太呆了,既然是我抽的,那就是我的正緣啊。我當時看你的情感牌不好,有點心急,結果自己摸出來的也是差不多的牌。”

沈琛把它們和進去。

“那我來試試看我們的趨勢吧,希望還沒忘記這些知識。你來抽好嗎?”

“我不抽,是你想問的。”

“那你想問什麽?你抽你想問的。”

“我想問你真的那麽好心,讓我們好聚好散?”

“……”

醫生不動:“好啦,我怕我抽出壞牌,你要怪我了,怪我詛咒這段關系了。我是最希望它健健康康正正常常的,好嗎?”

沈琛默默自己挪出三張牌。

正位死神,逆位二杯,正位魔鬼。

醫生沒有問什麽意思。於是他也沒有說。

其實意涵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吧。

他帶他走進浴室。

“那時候的浴室很大很大,這個太小了。給你打視頻電話時,你也就看到這麽點兒,對吧?”

“嗯。”

“當時被那個煩人的瘋婆子叫走了,不然能一直和你那樣聊下去啊。當時聊到了什麽來著……”

沈琛拿起櫃臺上的文件,看了看:“哦,我覺得你有今天的成就,更多的是靠自己的努力。”

醫生笑:“我在你面前談成就,未免太班門弄斧了。”

“我是認真的啦。你的家庭很普通不是麽。”

“我家很安定,我覺得能有現在的待遇,主要是靠臉。”

“阿清……”

“否則——”

醫生雙手抱胸,笑容譏諷。

“那位已婚女士,為什麽非要和我聊婚姻情感?”

“那位好心的小姑娘,一周兩次咨詢了兩年,前陣子還願意讓我工作時間睡覺,她在旁邊水月報。”

“我媽找的女孩,全部積極配合相親。”

“還有你,大明星,老對我有些非分之想。”

“不是…我、我是想……”

他埋下頭,臉頰發燙,輕輕說:“我沒有那麽輕浮的想法…我會負責的。阿清,你還記得我以前說的嗎?三十歲結婚,找個小地方一起生活,如果你願意…我想離開那裏,和你……”

“我覺得,我…對你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感情。我喜歡了你很久,當時就……”

主臥連著陽臺。是公寓樓頂和醫生的臥室。

“當時就想抱住你,但是你走得太快了。如果我當時就和你說了,你會不會…可是我還沒有想好,沒有想好對你的感情,沒有想好影響到你了怎麽辦。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答應吧,就像現在這樣。”

“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你對誰都這樣好,我只是其中之一。我一直知道。”

他低頭絞手。

醫生沈默。

“我不要臉地不斷騷擾,強行插入你的生活,因為我是第一個騷擾你的人,吃了風口的紅利,才讓這段關系看起來很特殊……”

心臟砰砰亂跳,大腦發燙,只是看著搓絞的兩只手。

“還是……你有喜歡過我一點嗎?”

“只喜歡以前的沈琛也好,或者我親你的時候,你沒有推開我,那時候,會不會有點心動呢?還有,我每次抱你都……”

沈琛感到手要被搓掉皮了。

“我不知道”。

醫生不鹹不淡地說。

沈琛小心翼翼擡頭看他,他臉上還是似有若無的微笑,雙手插在衣兜裏,站著望陽臺外的夜景。

如果能把手塞進他的衣兜就好了。

沈琛嘆口氣,把三把鑰匙放在桌上。

“好吧,反正我都要走了,喜不喜歡也不重要了。”

“最後再說一點……”

他擡起手心舉到醫生眼底,像個要糖的孩子。他今天只戴了一枚戒指。

“我送了你那麽多東西,你有很多東西可以留念,但你還沒有送過我,能不能給我什麽作為紀念呢?”

醫生懶洋洋地掏口袋,翻出手機,口腔清新劑,紙巾,自家鑰匙。

然後把鑰匙放回去,看看剩下那三個寒酸的東西。

沈琛也看剩下那三個東西。

他似乎真的要把清新劑塞給自己,並在紙巾和清新劑間略微猶豫。

沈琛抽了抽嘴角。

“白浮清,你知不知道你可以順著臺階下,把你的手給我。”

醫生聞言微楞。

然後慢慢把兩個垃圾塞回口袋,猶豫要不要擡手。

沈琛安靜地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伸手,給了他個握手禮,然後說:

“我們做個口頭‘和平相處隱私共守協定’吧,過去的事情一律不外洩,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你給我的比我想要的多,比我能給你的多,我很感謝你,遇見你,被你欣賞,是我這輩子的幸運。”

醫生說話時沒有擡頭,只看手。

說完話後試探性地松手,還是沒有擡頭。

沈琛的手松垮垮垂落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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