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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導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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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導電

白浮清主動告訴沈琛他搬家了。

“搬家?為什麽要搬家?搬去哪了?不如搬來我這邊吧。”

“不了,你身邊是高危地區。”

白浮清搬出來自己住,現在的出租屋離上班的咨詢室只有十五分鐘的步行路程。

他對於這份專業和做醫生已喪失熱情,放棄熬證,畢業就跑到咨詢機構養老,每天只用泡茶品茗對著來訪者微微笑,時時刻刻心平氣和善解人意,問題過於嚴重就溫柔轉介醫院精神科。

在督導面前只有個案分析和一些專業交流,個人成長相關討論全是督導主動提起——

“看來你已經解決你的問題了?”

“嗯,我不知道,算是吧。”

“‘不知道’、‘算是’、‘吧’。你還是那麽含含糊糊的——唉,抱歉,我這樣用詞。但是你真的給我感覺像湯圓,咬一口黏在牙齒上,黏黏糊糊的。”

白浮清沒想過督導會這麽比喻,笑著說謝謝很可愛。

督導:“我感覺,你在你自己的事情上總是不清不楚。我最開始是有點急躁的人,忍不住想打斷你,讓你刪去那些拖泥帶水的助詞副詞。現在,感覺都要被你感染了。”

白:“看不出來你對我那麽有意見啊。”

督導:“是嗎,看來我隱藏得還不錯?好吧,並非真的‘意見’,只是覺得你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果決一點。而我自己的不滿,可以認為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或許你幫我磨掉了一些棱角?”

電話突然響起來,這個鈴聲,是那臺牌手機型號G。

“我以為你會在對談期間靜音。”

“啊…一般來說,確實,但是……”白浮清慢慢按下息屏,調成靜音:“沒什麽,我們繼續吧,聊回個案……”

“你去接唄,我今天不急,既然響起來了,指不定是緊急事件,你接完再回來也沒關系。”

“嗯…不了,是我不好,沒有靜音。反正會談只剩十五分鐘了,我們繼續吧。”



回撥了三四沈琛都沒有接。

估計是又鬧脾氣了。

估計是要自己打去幾十個電話他才妥協,估計在他心裏有個準確的數字比例要求,比如他打來兩次別人沒有接,那就要回撥給他四倍的電話。

白浮清懶得浪費時間。

下班,回到出租屋,開鎖,走進房門。

某個家夥不知道從哪飛出來——估計是藏在樓梯間——一把給白浮清拱進屋去,白浮清差點沒站穩,緊急扶住櫃子。

剛站穩就聽見神叫喳喳。

“你居然敢掛我電話!”

“第一次有人敢掛我電話!你想幹什麽!!”

“抱歉啊,有事情不方便。”

“呵呵,你能有什麽事情。”

“我在和督導面談啊,每個月就兩次。你又能有哪門子急事找我呢?”

“什麽嘟導,導什麽導,有什麽好導的,我幫你導。”

白浮清沈默。

“……你不會導。”

“呵呵,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不會導。”

“你只會導低端的,不會導高端的。”

“那我用低端的手法給你導出高端的幸福。”他脫掉外套。

“好了夠了打住。”白浮清退後幾步。

他一邊說著“給你導的滿滿當當”一邊走過來。

白浮清順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澆了他一臉水。

“洗洗腦子吧你,正常點,到底找我什麽事?”

濕漉漉的沈琛瞬間委屈下來:“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嗎,我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找你。每天都有人撂我電話,只有你會回我了。”

“你還找我做什麽,你不是請了新的咨詢師麽?”

“哦?她啊。我說用藥影響我作息和身材管理,她說看不出來我有什麽心理問題需要解決。還說我還挺會開導人的,給她哄開心了,所以我痊愈了,我們和平結束了。”沈琛拍拍手。

“她這是委婉地表示:請您不要再裝了,誠實一點,沈先生。”

“我才沒有裝,那就是我的真實的樣子啊。”

“那在我面前的你算什麽?”

沈琛微微一笑:“那是演給你看的。”

“有必要嗎?能不能投我所好演點好的。”

“可是這樣,你的反應才會很可愛啊。”

他壞笑著逼近來,把白浮清抵在桌邊。

他和眼神太近,白浮清下意識挪開視線,無意間掃到他胸前的紋身。

沈琛穿著薄薄的黑色V領,花體英文的紋身半遮半露。

白浮清盯著那半串英文。

他見過它,在——

“想看嗎,我可以脫掉讓你看個夠。”

“不想。”白浮清脫口而出。趕緊從口袋裏掏出個小東西,攤開手。

鑰匙。

別了個呆頭白鵝掛件的鑰匙。

沈琛楞住了。

“如果在我之前的家附近有了房子,轉手吧,別再盯梢了,也別再給我下藥了,沒意思,再來一次就把你臉上所有假體摳出來,我說到做到。”

他垂眼,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那我按贈與轉給你或者你妹妹吧。”

哈,偶像親自送房子?

雖然白浮清無法把面前的沈琛和偶像聯系起來。

“看來你是真在那附近有房子啊。”

“我很好奇,有多近?”

“過戶給你的話最近就可以去辦手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沈琛收起鑰匙。

“暫且不了,謝謝,存著當備用資源吧。”

白浮清的父母買下現在那套房,等額本金小半生,還剩一年。現在沈琛隨隨便便就要送一套了,哈。

“備用資源?呵,對你來說我就是你的備用資源麽。”

“我才是你的備用資源,所有人都是你的備用資源。”

白浮清推開他,打算出門逛逛,拖延到他離開再回家。

反正時間一到他肯定得走。

沈琛抓著他的手又抱住了。

這次抱得比上次用力,白浮清被他一條條齜牙咧嘴的串串鏈子給硌疼了。

“放手,放手,你要謀殺啊。”

但沈琛抱的更緊了,下巴抵在頸窩,企圖用溫熱的呼氣和香水迷惑他的神經。

“你把項鏈摘下來!你把項鏈摘下來!”白浮清手忙腳亂解鏈扣。

沈琛扯開那把鏈子隨手丟掉,然後在白浮清的驚呼中把他壓到桌上。碗、勺、書、杯子花盆乒乒乓乓倒的倒掉的掉,像是在為這一幕鼓掌喝彩。

“我說你!”

“你有沒有尊重過我的想法?你有沒有尊重過我的想法!你有沒有尊重過這段關系!你有沒有尊重過我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啊!你就不能先把它們挪開嗎!”

“什麽關系?你又不是醫生了,我們什麽關系?幾個垃圾而已事後我賠給你。”

“你!我本來就不是醫生!只是個顧問而已!”

白浮清突然意識到那份協議真的對他有所限制。

徹底沒有咨詢倫理束縛的他,可能會把這段關系導向一個糟糕的結局,對他本人的情況更不利的結局。

自己也不想看到的結局。

他可能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那就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解決方式——留住自己,努力尊重這份職業,保持他自己的明星營業,和精神狀態。

他已經很久沒有擁抱過了。

當然現在也不算擁抱,是沈琛單方面在狂抱。

上一次擁抱是在妹妹六年級畢業的時候,上上一次是在妹妹五年級班級活動日的時候,上上上一次是妹妹……好吧他抱的最多的人是妹妹。

另一個就是母親了,小學的時候母親經常擁抱他。

另另一個人是初中的同學,畢業典禮時女孩問能不能再最後擁抱一次,白浮清握拳配合人家抱了三分鐘。

神微微側過頭,嘴唇蹭住他耳朵,喃了兩個字“抱我。”

白浮清猶豫了一下,半握拳輕輕按上他的腰。

“神經!哪有你這麽抱人的!”

神大呵一聲粗暴地抓過白浮清的手環緊自己的腰。

好吧,現在擁抱次數增加了。

唉,沈琛這個朋友有那麽重要嗎?

只是因為坐視不理他會鬧騰出很嚴重的後果,所以不得不回應嗎?

伸出援手的後果是什麽呢?

最差的結果是被狗仔跟拍,被曝光誣陷被誤會,被心理協會除名,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從此遠走他鄉,漂泊不定。

咦,還挺自在的?

只是父母妹妹很難習慣吧,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了。他們不應該被牽扯進長槍短炮和唾沫星子裏。

而沈琛只要一直挨著自己,曝光是早晚的事情。

一把推開他跑出國嗎?

怎麽和父母解釋?存款足夠嗎?環境適應嗎?

如果這次強硬拒簽會怎麽樣呢?他會有什麽反應?他會做出什麽?

白浮清發現他完全無法預估沈琛的反應。

自己真的能幫到他什麽嗎……

沈琛抱著身下的人。

他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平靜而沈穩。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很吵,能不能安靜下來讓他專心感受他的心跳。

他身上有淡淡清清的氣味,像是自然植物,像是大自然呼出的氣。它可能來自洗衣液、沐浴露、或是家裏各種味道的混合體。這個味道淡且單一,需要湊近才能聞到。

所以他喜歡走近後氣味竄入鼻尖的感覺。

手摸上他的側腰,溫度隔著襯衫傳來。沈琛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倫理,可以靠他很近很近。

他還想要更近,更近……

白浮清突然坐起身。

“沈琛,找人演我去空中飯店,真有你的,你怎麽不幹脆找人演我演一輩子好了,這樣也不用來騷擾我了。”

“把錄音刪掉,我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你原來那兩份協議不見了,我們重簽。”

“什麽!?”

沈琛猛擡頭。

“我說我們重簽,把你的文檔發給我,我重新看看。”

他的眼睛突然首都金山一般四散光芒:“真的嗎?!”

“真的,快點,馬上回去發,晚了說不定我就反悔了。”

他興奮地嗷一聲重新抱緊他。

“這就是你對咨詢師的態度嗎?放手——啊!”

因為他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白浮清一把扯住他頭發:“別太過分了!我耐心耗盡的後果很嚴重。 ”

這並沒有影響到貓貓狗的心情,他拿著鑰匙快快樂樂的走了。

確定他不會殺個回馬槍後,白浮清重新倒回桌上,長嘆一口氣。

當晚十二點就收到了他的心理咨詢協議文檔。

其實本來和沈琛簽的協議就不帶有乙方違約責任方面的內容。

當時白浮清拒絕私人心理顧問的聘請,沈琛幹脆刪去了,咨詢協議當然也不會有。

合同上寫的是顧問,簽字時沈琛頭點如雞啄米,後來還是叫白浮清醫生。

他似乎很相信自己的人品和水平,或者剛開始只是為了要到那份療程計劃書,發布完之後啥都不在乎。

白浮清斷定沈琛不會細看自己打印出來的協議,只要大差不差,給他翻到最後一頁讓他簽就好了。

就算發現了,他也不會生氣。

他故意刪去了其中一頁的一小部分詞句,微調文字排序。

然後幹脆在密密麻麻的文段中夾進一個條款:

甲方的身體靈魂全部歸屬於乙方,不得反抗不得辯駁,乙方的命令必須無條件服從。

……

沈琛興奮地每天追問什麽時候簽字。

他最近在某旅游城市,附近有森林公園河道大轉彎等等自然風景區,白浮清飛過去可以順便一起旅個游。

白浮清覺得不錯,讓他趕緊把字簽了然後出去逛,趕緊忘了這個文件的事情。

“你當真那麽好心?”

酒店客房裏,沈琛將信將疑又很開心地看著白浮清。

“我一直這麽好心。”白浮清給他翻到末頁,自己的名字已經簽好了。

他握著筆,眼睛還在自己身上,嘴角咧到耳根:“你當真那麽好心?”

“趕緊簽吧你,我的假期只請了三天,這點時間都不夠在風景區迷路的。”

他嘟囔“哦,怎麽這麽短”,然後認認真真寫上自己的名字。

白浮清龍飛鳳舞寫上日期,然後把文件收整好,一份塞進他的文件堆,一份塞進自己包裏。

“哎,我還沒看治療計劃——”

“這是咨詢協議,不是具體的治療安排。”

“哦。”

“趕緊換個衣服出門吧,別穿你那個深V了。”

已經很久沒有旅游了。

每次休假來訪者那邊都苦巴巴問白先生白老師白醫生的去向。

白浮清覺得休息很重要,應當要珍惜假期。可惜在沈琛身邊不算休息。

站在山川河流,大地穹頂之間,他經常忘了沈琛和工作人員,或者努力忘記他們,想象只有自己一個人。

不自覺地放空和發呆。

然後沈琛很會打擾地挨過來:“醫生以前來過這裏嗎?”

“沒呢,我就是井底之龜,你去過的地方比我多多了。”

“那我想和你重新去一遍。”

“哈哈,我說你……你除了情話還會說別的嗎。”

“不會,和你在一起就只會說這個了。”

白浮清笑了一下。

又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到底為什麽呢?我就是個普通人。”

“你最開始不也說我很無聊嗎?讓你感到困倦,大家對我的評價也都是這樣的。”

“為什麽現在要做到這個地步?”

沈琛似乎沒聽出白浮清話裏的無奈,興致勃勃地回答:“他們不懂,五年前我太幼稚了,也不懂。我知道你有多好,我絕對會保護好你。”

“我怎麽感覺你現在的心智水平和以前差不多……”

“現在那些只是比較特別的撒嬌而已啦——為了讓你記住我。那麽多人追你,我不特別一點很難出眾吧,我和追你的那些普通人不同,我——”

白浮清打斷他。

“沈琛,你不能做了什麽都說自己是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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