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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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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取舍

榮蓁把酒倒入碗中, 在墓前慢慢灑下,“姨母,這是你從前最愛喝的金陵酒, 原諒我這麽多年才送來。剛入朝為官時,我以為憑著皇帝的寵信,很快便能為你們平反,可我高估了自己, 那時我便發誓, 若不能為你們昭雪冤情,榮蓁此生無顏踏入這裏半步。”

顏佑安望向榮蓁, 這麽多年她所承受的非他所能想象,“母親不會怪你, 若不是你, 我無法在這世道中活下來,顏家也等不到平反這日。”

璇兒看著她們兩人在墓前祭拜,這便是母親的從前事,是她在府中不曾聽人提起, 也不了解的事。她端正身體, 也認真朝這墓主人行禮跪拜。

祭拜過後,榮蓁回頭看著璇兒,溫聲道:“母親還有些事,要晚些回府,你先坐舅舅的馬車回去。”

雖不知榮蓁要做什麽,但慕容家派高手暗中保護著瀾兒,如此安排自是穩妥, 顏佑安也放心下來。

璇兒點了點頭,離開了此處, 臨上馬車前,她回頭望著墓前兩人,她們雖彼此無言,可眼神之中的情緒難以名狀。

璇兒掀開馬車車簾,才發現裏面竟還有一少女,面覆輕紗,她擡眼望著那人,那人也回望著她。

璇兒同她點頭致意,那人眼神微動,馬車緩緩行駛著,在這陌生的環境裏,璇兒卻忍不住想再看那少女一眼,她看不清此人面容,可卻無端覺得她的一雙眼眸有些熟悉之感。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在帝卿府門前停下,璇兒臨別前同她致謝,那少女神情淡淡,並未言語。等璇兒在書房中坐定,卻還是會想起那個人,心頭疑惑叢生。

另一邊,顏佑安沒想到榮蓁竟帶他回了烏衣巷,他從馬車中走下,闊別數年,再步入這個院子時,顏佑安百感交集。他輕輕推開院門,院中的梨花已經開敗,他立在院中,伸手觸摸著枝葉,幾處屋舍被修繕過,儼然還是舊日模樣。這梨花樹也是她們當年一起種下的。

榮蓁立在他身旁,輕風拂來,將這院中落葉吹起,一片落葉停留在顏佑安的肩上,榮蓁伸手替他拂去,他望著榮蓁的面容,一瞬間竟以為回到了從前。

可物是人是,有些東西卻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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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鉤,榮璇推開房門,沿著長廊漫無目的地走著,她心頭疑慮難消,難以安枕,不知不覺竟走到榮璨院中,她本要離開,可見榮璨靠在窗邊,手中正忙碌著。

榮璇走到窗邊,怕驚到他,腳步聲故意加重了些,榮璨擡起頭來,含笑看著她,“姐姐怎麽來了我這兒?”

榮璇這才看清他在忙什麽,手上的玉雕倒是精致得很,榮璇並未進門,斜靠在窗邊,與他說著話,她看著天上殘月,輕聲道:“若我遇見一個少女,與我一般年歲,可她的那雙眼睛卻像極了母親,或者說與母親別無二致。她跟隨的長輩,與母親也像是有很深的淵源。你說,這是為何?”

榮璨忙著手中雕刻,並未擡頭,只道:“與姐姐一般年紀,要麽是母親同族小輩,要麽就是母親的私生女了。還能有何原因?”

榮璇被他這番話惱到,“胡說些什麽,母親怎麽會?”

榮璨在玉雕上吹了吹,“姐姐來我這兒就為了說這些,難道不是因為自己有所懷疑嗎?”

她們兩人一同長大,對彼此性情也頗為了解,榮璇氣悶,“只是不該如此,父親若是知曉了這些……”

榮璨放下手中刻刀,認真道:“那便不讓父親知道。”

從榮璇回府那刻起,她便已經發現了那少女像誰,震驚之餘,又有些惶恐不安。“母親與父親近來本就不和,的確不能再生事端了。”

帝卿府門外,馬車緩緩停下,榮蓁慢慢走進來,腳下略有虛浮,一旁侍衛伸手扶住她,榮蓁輕輕拂開,直往正殿而去。

恩生從殿中走出,擡起頭正瞧見榮蓁走來,他朝榮蓁行禮,榮蓁並未回應,只從他身邊走過,恩生回過頭,看著她進了殿中。

姬恒著了一身青色大袍,是他禮佛時所著,如今還未換去,他坐在燈下,虔心抄寫佛經。

榮蓁走了進來,姬恒擡起眼眸看著她,她身上散著淡淡酒氣,姬恒停下筆,站起身來,“你飲酒了?”

榮蓁望著他,慢慢走近,定定看了他許久,就在姬恒以為她會說些什麽的時候,榮蓁又從他身旁擦過,徑直進了寢居中。

自從明賢崩逝,她二人便未再居於一處,姬恒不放心,跟著走了過來,榮蓁將外衫除去,半靠在榻上,一只手搭在額前,似乎覺得燭燈太過刺眼。

姬恒停在榻邊,輕聲道:“我讓人去備水,你去偏殿沐浴吧。”

他剛轉身,衣袖便被她扯住,姬恒回過身來,榮蓁正望著他,她的手沿著衣袖,落在他手腕上,姬恒回避著她的眼神,榮蓁自嘲一笑,看著他腕間那串佛珠,“世人常言,道者治身,佛者治心,你的心就那麽不安嗎?要日日抄寫佛經,來替我贖什麽罪業。”

姬恒溫聲道:“你醉了,我讓人送些醒酒湯來。”

他的衣袍上透著檀香,也失去了往日的華貴,榮蓁將他腕上的佛珠取下,姬恒伸手索回,那珠串在兩人拉扯之下斷落在地,姬恒怔住。

榮蓁的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事,“今日我擾了你的清修,日後不會了。今後你可以是我榮蓁的夫郎,可以是璇兒璨兒的父親,也可以只是寧華帝卿姬恒。我榮蓁是忠臣也好,亂臣也罷,是名揚千古,還是任世人唾罵,日後都不會損及你的清名。”

姬恒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在逼我?”

榮蓁搖了搖頭,“是我想放了你。既然我的存在讓你這樣痛苦難安,何不就此放手。我替顏家平了反,今日帶佑安去了顏姨母墓前。我無法保證日後有人擋在我面前時我不會殺人,你與我劃清界限,對帝卿府也好。”

姬恒的手在顫抖,“你要與我和離?”

榮蓁將手中遺留的那顆佛珠抵到他面前,“我是在成全你。”

說什麽成全,她分明是要他褪去這身佛袍,要他做個選擇,因為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等不來他的回答,榮蓁從榻上起身,她只道了句,“從前我替顏家人收屍,日後想來也會有人替我收屍。”

姬恒眼淚滑落,她是要他想明白,究竟是更在乎她這個人,還是那些來日的報應。

在她離開之前,姬恒拉住了她的手。

榮蓁回頭看著他,他的臉頰瘦了一圈,這些日子分明也不好過,可他已經選擇了她,就不能再後悔。榮t蓁靠近姬恒,伸手替他除去身上外袍,委頓在地,她仰頭吻住他的唇,姬恒抱住她,跌跌撞撞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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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恩生起身,如往常一般要去服侍姬恒更衣,可剛走到門邊,便被一旁侍人喚住,輕聲道:“昨夜大人留宿,如今大人和殿下還未起身。”

恩生楞了楞,“當真?”

那侍人掩唇輕笑,恩生心道:這樣也好,當初他瞞著殿下是對的。

榻內風景被帷幔掩住,榮蓁依舊熟睡,姬恒已醒了過來,他靠在榮蓁頸邊,昨夜忘情,此刻才發覺榮蓁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著舊的傷痕。

姬恒的手輕輕觸摸著那傷痕,這是什麽時候受的傷,她為何沒有同他說過?這傷疤如此駭人,想來一定很深。

榮蓁慢慢睜開眼,望著他,將他的手握住,姬恒問她:“你受傷為何不告訴我?疼嗎?可是因為遇到了刺客?”

榮蓁已經許久沒有從他這兒得到關心,她搖了搖頭,“不疼。”榮蓁想對他說起受傷的緣由,可又牽扯到陸嘉與江鄢,有些事太過陰暗汙穢,她不想拿到明面上來,便默認了“遇刺”的說辭。

姬恒靠在她身旁,輕撫著她的長發,“往後無論什麽樣的事,都不許瞞著我。”

榮蓁道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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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子多病,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昭和一病,最為擔憂之人便是陸嘉,他召來太醫院所有人前來診治。榮蓁聽聞消息,也來了紫宸殿。

院判向榮蓁稟報皇帝病情,“許是夜裏著了涼,陛下年歲小,身子弱,這才起了熱。”

陸嘉震怒,“定是服侍皇帝的這些宮人憊懶,不仔細照料,來人,將服侍皇帝的這些宮人打入掖庭,予絕不輕饒!”

榮蓁蹙眉道:“太後息怒,服侍陛下之事責任重大,這些宮人不敢怠慢。臣小女年幼之時也常生病,倒也並非照顧不周所致。”

院判連忙道:“下官方才所言也只是猜測。”

榮蓁一開口,陸嘉的怒氣已經消了大半,“那便不罰了,只是予實在不能放心這些人,便調去別處當差吧。”

那些宮人連忙謝恩,而後退了出去。直到昭和的熱勢得到控制,榮蓁才離了紫宸殿,她剛走幾步,邱霜跟了上來,低聲道:“榮大人請留步,太後請您去臨華殿一趟,有事同您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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