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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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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警示

宮燈在風中輕輕搖晃, 涼亭中的兩人仿若對峙一般,姬恒平聲道:“榮蓁從前的風流軼事的確不少,她與本宮成婚前已親手處理幹凈。”姬恒唇角微彎, 這般閑適的神情裏卻又帶著一絲輕蔑,“徐貴卿以為自己也算其中一樁?”

姬恒口中說著榮蓁從前的事,可言下之意是讓他知難而退,徐貴卿又怎會聽不出, “臣侍自然不算, 我來尋殿下也沒有挑釁之意,只是有些情感一直壓抑在心底, 直讓人悶出病來,不見她還好, 一見了她, 我這心便不再是自己的。思來想去,卻也沒有旁的人可說,也唯有殿下會聽我只言片語。”

姬恒只覺荒謬,宮裏的男人不是瘋了, 便是病了, 他站起身來,“徐貴卿還是好自為之吧,若是酒飲多了,便回去好好醒醒酒。”

徐貴卿道:“直道相思了無益,可殿下若是能堪破,便也不會在來這兒。”

姬恒皺著眉,回頭看他, 徐貴卿仍舊坐在遠處,只聽他道:“我十九歲便進了宮, 從進宮門的那刻開始,徐家的大公子便已死了,只剩下一具行屍走肉,陛下寵幸誰我亦不在意,更不想爭。但即便心裏再不願,總有侍駕之時,也就是那個時候,我遇見了榮大人。

那是一年春日,陛下去行宮狩獵,帶了一些卿侍跟隨,我便在此列。而榮蓁那時還只是獵場中的一名護衛,陛下一時興起,讓眾侍衛比試騎射。那時的我混沌度日,早已不記得自己當日穿了什麽式樣的衣袍,可卻始終記著,她穿了一身赤色騎服,腰身緊束著,在眾侍衛之中拔得頭籌,她騎著馬向著女帝的方向而來,明明那樣明艷張揚,可眼神中又有著超出少年人的沈穩,我立在女帝身後,視線竟全被她占據,不知怎的,這顆心竟仿佛活了過來。”

姬恒聽著他回憶當年的事,或許正如他所說,他只是想找一個可以傾訴之人,他懷念著往昔,那也是姬恒不知道的過去。

徐貴卿繼續道:“連我自己也未曾想過,直到了二十三歲,已為人卿侍,才如少年人那般情竇初開,明白心動是何滋味,實在可笑。可心裏卻有個聲音,想再看她一眼,只一眼便好。但宮裏規矩森嚴,既入了宮,便不會再有同外臣接觸的機會,何況她只是獵場中的一名侍衛。許是上天垂憐,陛下很喜歡她,她也很會迎合陛下喜好,被陛下帶去宮中,做了六品的起居舍人。即便是這般,我也只能在女帝身邊遠遠看她一眼。那時我以為,此生我和她便只能如此,漸漸地,我也不再去人前,或許這樣便能忘了,回到從前的日子也沒什麽不好,總好過被這相思之苦折磨。可那年秋日,我咳疾不愈,她因為顏公子之事有求於我。她見我咳得實在可憐,次日便讓人送了些民間治咳的藥方過來。”

姬恒不覺得榮蓁此舉是有什麽別的心思,可在徐貴卿心中,這細微關懷足以慰藉相思。

“她所求之事,我自然會替她辦好,即便是為了她所愛之人。她對我也多有感激,陛下離開之時,她會關切問我近況,我自然是不好,自從心在她身上,便茶飯不思。明知不該,但如同飲鴆止渴一般,有時即便是隔著數步之遙,可只要知道她就在我身後,也讓我心生歡喜。只是她並非池中之物,能見到她的日子越來越少。可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這樣快,她不再侍奉禦前,而是去了大理寺任職。那年秋狩之後,她便對後宮之人避之不及,我不知緣由,竟大病一場,也借著這個機會免去侍寢之職。而這一晃便是兩年,我只盼著有一日能再見,可等來的卻是陛下賜婚你二人的旨意。”

徐貴卿擡眸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不甘,更帶著些怨恨,“我嫉妒殿下,那麽輕易便得到我求而不得的人。不,我早就沒了求的資格。而殿下得到了她,卻不知珍惜,若我沒看錯,你在冷著榮大人。今日宴席上,榮大人望了殿下很多次,可殿下卻不肯望她一眼。”

原來在徐貴卿心裏,榮蓁是最好的妻子,是他姬恒不知輕重,無理取鬧,是他在冷著榮蓁。

姬恒笑了,“徐貴卿在宮中多年,一向不得皇姐寵愛,遇見一個外臣便將心交托出去,如今還說到本宮面前,本宮若是你,便會謹守本分,在這宮裏安穩度日,莫生妄念。”

被姬恒譏諷,徐貴卿並不覺得難堪,“是啊,寧華帝卿何其高傲,自然輕視我這卑微的情意。我也有一言想勸殿下,珍惜你如今擁有的,若有一日你失去了,自有許多人在等著。”

也不知榮蓁被她們敬了多少酒,姬恒回到座上時,榮蓁一手撐在額上,顯然有些不耐。

徐貴卿也回到座上,姬琬瞧了他們兩人一眼,奇道:“你們一道離開又回來,難不成是約好的?”

徐貴卿笑了笑,說話滴水不漏,“方才殿下離席,臣侍擔心是自己安排不周,這才一路追去照料殿下。”

姬恒只扶住榮蓁肩膀,看向姬琬,“不過離開一會兒的功夫,她怎麽便醉了?”

徐貴卿安排的這場宮宴,連酒也是他親自選的,他捏緊了自己的杯盞,清甜的酒如何醉人?

姬琬卻道:“果然是醉得厲害,既如此,你們二人就先在宮裏歇著,朕讓人去備些醒酒湯送到明光殿。”

宮中何曾有外臣留宿的規矩,但這話是女帝說的,又有何人敢質疑?

宮人幫著將榮蓁扶到輦車上,徐貴卿看著殿外兩人一同離去,將杯裏的酒慢慢飲下,明明是宮中釀的果酒,可這滋味竟是酸的,是苦的。

輦車停在明光殿外,姬恒扶著榮蓁走了進去,直到了寢殿裏,他心裏暗惱,榮蓁酒量向來不錯,也不知是誰這般不懂規矩,竟將榮蓁灌醉,也不知她胃裏可會難受。

榮蓁躺在榻上,眼眸輕輕睜開,哪裏還有醉意,只看著姬恒為她忙著,他同恩生道,“這醒酒湯怎麽還未送來?再去備些熱水送進來,取身幹凈的寢衣。”

恩生連忙道:“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姬恒卻不知自己是關心則亂,他轉過頭去,竟見榮蓁已經醒了,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竟是裝醉,又想到姬琬最後的神情,以及這留宿宮中的安排,怕是看出他二人冷著,有意幫兩人一把。方才他的緊張怕是都被她看了去,往後更會拿捏住他。

姬恒坐在榻上,“既然醒了,我們這就回府吧,這醒酒湯也不必準備了。”

榮蓁扯住他的袖子,“殿下方才可不是這般冷淡,更何況我是奉旨留宿宮中,殿下讓我去哪裏?”

姬恒又想起徐貴卿,暗恨榮蓁惹下這麽多的情債,可她姿態放低一些,姬恒便硬不下心來,榮蓁見他不說話,從背後擁住了他,“我們才剛團聚不久,是殿下說了不願與我分開,怎麽轉眼間,殿下自己倒是先違背了。”

姬恒轉過身來,有些話藏在他心裏許久,倒不如開誠布公,即便最後的結果是千瘡百孔,“你與我雖是賜婚的姻緣,可我待你之心你應該感受得到。在我之前,你喜歡顏公子,你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這過去我無法幹涉。可與我成婚之後呢,榮蓁,你敢不敢問問你的心,你在江南這些時日,可曾將它落下?”

榮蓁知道他介懷她心裏會有別人,她捧著姬恒的臉,他的眉眼皆在她眸中,“我知道,是我讓殿下傷心了。天下間女子無數,我也算不得一個好妻主。人心難定,但卻可以選擇它的歸處。不論我遇見哪個男子,我從未曾忘過,這顆心歸處在殿下。”

姬恒想要的卻不止於此,是他貪心了,“若我有了身孕,你可會去尋旁人?”

榮蓁倒從來沒有此意,“殿下為我誕育子女,本就辛苦至極,我不會做讓殿下傷心的事。那日你同我說德陽帝卿的事,莫不是殿下以為我心裏所求便只是軀體的歡愉?我從未想過,便也不覺得要因此而向殿下承諾,只是殿下若在乎這個,我榮蓁願以性命起誓……”

姬恒鼻間微酸,止住了她,“不,是我不好,是我看輕了你。只是t不要起誓,我寧願你負我,傷我,也承受不了違逆誓言的代價。”

兩人之間,總是愛意更深的那個辛苦一些,榮蓁將他抱住,輕聲道:“那殿下如今還願意同我有個孩子嗎?”

姬恒擡起頭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榮蓁眉眼溫柔,慢慢湊近了他,唇落在他的嘴角,試探著吻住他,姬恒閉上了眼,回吻著她,任她將自己的衣衫煺下,那吻輕柔地落在他頸邊、肩‖頭。

殿內無風,燭火被吹熄了去,屏風之後,榮蓁扶著他的肩,慢慢沈沒下去,昏暗中的糾纏無人看清。

宮侍捧著水盆隨著恩生到了殿前,殿內燕好的聲響透了出來,恩生止住步子,臉頰紅透,一直蔓延到耳邊,卻也不好離去,只捧著水盆在殿外候著,而那醒酒湯應也派不上用場了。

殢雨尤雲間,榮蓁卻又想起在麟德殿中姬琬同她說的話,似提醒又似警示,“我大周女子,不該為私情絆住。”

姬恒離席之後,榮蓁本要過去看看,卻被敬酒之人攔住,而後還是姬琬替她解了圍,榮蓁上前敬酒,離得近些,姬琬笑意溫和,道:“莫不是同阿恒鬧了別扭?”

榮蓁若是否認便是欺君之罪,只得道:“近來殿下有些不快,自是臣之過。”

姬琬道:“從前你在他身邊,阿恒的眼神都在你身上,今日倒是稀奇,你頻頻看他,他似在回避著。朕不知尋常的妻夫如何相處,但阿恒是帝卿,也是朕最疼愛的弟弟,你總要讓著他些。”

榮蓁道:“是,臣回去之後便同殿下和好。”

姬琬卻笑了,她輕聲道:“是你在姑蘇的事被他知道了?”

姬琬早就嚴令莫讓此事透出,若是姬恒知曉,那必定是她露出了馬腳,姬琬這話也是在警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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