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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一二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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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一二七章

天鷹衛披星戴月, 送喜報回南朔,舉國上下歡騰。

十天後,飲月一行人回南朔, 新帝攜一眾重臣親迎,圍觀的都城百姓摩肩接踵,與飲月相識的老板、老板娘、各個小販, 皆喜滋滋談論起自己與公主之間的交情。

可謂是, 一人得位,雞犬升天。

休整一天後, 新帝領賢敏夫人、飲月公主一道前往九州觀拜見太上皇和太後。

見到她與梅夫人相似的眉眼, 太上皇怔楞許久, 連連說道:“你就在孤眼皮底下生活了十八年, 孤竟從未見你一面。”

飲月道:“太上皇日理萬機, 我當日不過一個小丫鬟,哪裏值得您留意?”

“太上皇?”太上皇笑了一聲, “你心裏還怪罪孤嗎?是孤沒有保護好你母親和兄長, 孤剛愎自用,錯信小人, 你是該恨孤的。”

飲月沈默。半晌,她擡眼, 輕輕喚了句父親。

太上皇眼圈一下子紅了,緹雅有些詫異,這似乎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睥睨眾生的帝王表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

“這是蕊珠姨娘留給我的。”

飲月取出那支梅花簪子,遞給太上皇。太上皇握簪的手微微顫動, 聲音有些哽咽, “這是孤送她的。”

他盯著簪子許久,又還給飲月。

“父親?”

“既是她讓蕊珠留給你的, 你就好好收著罷,留個念想。”

“是。”

太後細細打量著她,寬慰道:“程家將你養得很好。”

“是的,程家上下都很照顧我。”

“想必你母親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太後習慣性地摩挲左手珠串,“當初是哀家對不住你母親。”

飲月道:“太後娘娘,我沒資格替我母親說原諒,但您當時已然為她保駕護航許多,我想,我母親心中還是感激您的。”

太後苦笑著,不自覺淌下兩行淚。

於九州觀陪太上皇和太後住了兩天後,飲月隨新帝一行人返回都城。回去的路上,她在車裏談起太上皇這兩天與她提過的舊事。

“原來我的名字叫容珂,珂為美玉,真好聽的名字。”

緹雅道:“那你是喜歡我們喊你容珂還是飲月呢?”

“還是叫我飲月罷,聽習慣了。陛下的意思呢?”

容煊道:“容珂是你宗籍上的名字,飲月可為封號。說起來,這是誰取的名字?”

“是我家小姐。”

緹雅笑:“果然是阿顧,畫棋飲月,一聽就是讀書人會取的。”

飲月也跟著笑,“一開始定的是畫月,大少爺定的,小姐覺得太普通,後來讀了一句詩,便改為飲月。那時還有個嬤嬤說這名字太大,怕我撐不住,夫人便拿我的八字去算,算命先生說我命格富貴,擔得起。誰能想到,原來是這樣的富貴。”

容煊輕笑。

“那算命先生倒挺靈,人還在麽?”

“前些年去雲游四方去了,後來再沒見到。”

緹雅道:“果然是世外高人。”

*

君主一言,萬馬難阻。

回去沒多久,容煊便封三公主容珂為長公主,封號飲月,追封其生母為梅妃,遷妃陵安葬。

遷陵之前,需做一場盛大法事,飲月公主著程君顧陪自己一道前去監查,竟在一眾專心念經的和尚中見到熟人。

“這是陸老太醫自己的意思,陛下準了。”程君顧說,“他期望以命抵命,後了然道長和陸景太醫輪流勸了他幾回,這才打消輕生念頭,最終以青燈古佛來消除自己曾經的罪孽。受戒當天,我忙著國子監的事,無暇前來,聽聞是陸景太醫和了然道長陪同。”

飲月公主道:“倒也算是個好結果。對了,莫姑娘呢?回來好久都不見她人影,我還想好好謝謝她呢。”

“莫姑娘回家去了,說是舅舅那兒的鋪子需要人打理,若得空會再來都城尋我們玩。”

“那等她再來,我定要與她促膝長談。”

程君顧頷首,與她一道往外走。

“小姐,我這兩天聽到了點消息。”

程君顧忙道:“如今您貴為公主,這句小姐臣可擔待不起。”

“這有什麽擔待不起的?就當是最小的姐姐聽不就行了?太上皇當初可說過好幾回要收你為幹女兒呢。”

“說歸說,又沒實現。”

飲月道:“若不是有夫人和小姐你們護著,我又如何能過上如今的日子?說起來,北疆王之前還想挑撥我和突勒的關系呢t。”

“但你相信突勒,不是嗎?”

“是的,我始終相信,我們的相遇是緣分,而非利益。”

“那不就得。對了,你方才想說什麽?”

飲月收起笑容,一本正經道:“我聽人說,容麟的身子不大好了。”

“意料之中。”話雖如此,程君顧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飲月,你恨他嗎?”

飲月道:“說不上,但他這樣的下場,我只覺得是咎由自取。”

“勝者王,敗者寇。”程君顧說。

“還有一件事,我悄悄與你說,可不好傳出去。”

程君顧好奇挨近身。

“畫棋姐姐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

“真的嗎?”

飲月點頭,“那天診脈時我也在,但畫棋姐姐說胎像還不穩定,讓我先保密。”

“大哥知道嗎?”

飲月道:“大少爺最近忙著操練新兵,已經好些天沒回府了。畫棋姐姐想著滿三個月了再說,但我實在憋不住就先與小姐說。”

“畫棋姐姐真是的,這樣大的事,瞞著大哥就算,我可是她小姑子,竟也瞞著我。”

“這不是因著小姐最近太忙,怕你分心麽?”

提到這事,程君顧就想嘆氣,“爺爺這回是鐵了心要告老,一大堆事都丟我這兒,煩。”

“坐高位,擔重責。這是小姐過去常與我說的,如今我也轉給小姐聽。”

程君顧無奈搖頭,朝她拱拱手,“臣程君顧謝公主賜教。”

飲月哈哈笑,兩個小姐妹手挽手一道坐車下山。

*

本年臘月二十三,刑部來報,容麟病危,請見程君顧。

程君顧應求而去,刑部特殊牢房內燃著火,暖洋洋的,隨行的拂雪取下大氅,與管家停在牢房外靜候。

“君姐姐你來了?坐。”

程君顧環顧這間還算幹凈的牢房,用帕子簡單擦了擦小凳,在他對面坐下。

“招待不周,這還是我請求許久才能得來的陳茶。”

“無事。”

程君顧看向他沒多少血色的臉,淡淡問道:“不知你喚我來所為何事?”

“這幾個月的事,我或多或少聽他們說了些,恭喜君姐姐,恭喜飲月姐姐。”

說著,他將茶推到程君顧面前,見程君顧沒動,自己先咽下一口。

“這裏守衛森嚴,我藏不住毒。”

程君顧道:“來前喝過一大碗蓮子羹,有些肚脹,稍等罷。”

“好。”

“若你只是想說聲恭喜,我剛才已經聽完,要是沒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為什麽這麽討厭我?”

程君顧坐回身,直直看進他眼裏。

“容麟,你心中沒有答案嗎?亂臣賊子,人人得以誅之。”

容麟搖頭,“沒有這麽簡單。”

程君顧道:“那你認為是什麽?”

“我不知道。”他笑了笑,“君姐姐,將死之人,其言也善。說白了,我不過是想知道真相,給我個痛快罷。”

程君顧:“你要死了?”

“大夫來診治過,時日不多。原來,這就是琉星草的威力。”

程君顧蹙眉,“琉星草?你在說什麽?”

“君姐姐,你又何必再瞞?這一切不過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母親犯下的罪,由我來償,人之常情。只不過,它的味道的確不大好,也不知道太上皇是如何能吞下去的。”

程君顧默聲望他。

“容麟,你究竟知道多少事?”

容麟沖她眨眨眼,帶上幾分俏皮道:“君姐姐不妨猜猜?”

“我不想猜。”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你為何這樣恨我?”

程君顧不由得磨了磨牙,“容麟,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我不信,但它或許存在。”

“前世我二族皆死於你手,三百六十七人,我是最後一個。”

她說話很慢,但字字鏗鏘。

“你知道為什麽魏家每死一個人,刑部就會有人來告訴你嗎?是我的吩咐。不過,看上去你心裏對他們的感情淺薄得很,也是,要成大事的人又怎麽會拘泥於這種小家小情上?”

容麟頓了頓,“那麽前世我的下場呢?一如當前嗎?”

“你贏了。”程君顧看著被前方幾根鐵棍割出來的一小塊天,“那時候,整個南朔都是你的,不,應該說,屬於南江。”

容麟笑開,“原來我贏過。”

“你的勝利踏在萬人的血肉之軀之上,多少家庭因你破碎。”

容麟道:“這就是你恨我的理由嗎?”

“難道不夠嗎?”

容麟想了想,“夠,的確夠。那我現在落到這個境地,對你們來說當是大快人心罷?”

“是的。”

容麟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還奇怪你怎麽一夜之間性情大變。君姐姐,多謝你為我解疑,一日為師,終生為師。”

“我不想當你的師父,說出去丟人。”

“也對。”

程君顧別開眼,留意到他身邊靜靜躺著的一個小玩偶,是容璃的手筆。

“這個?我離開的時候小璃送的,有它在,我睡得很好。”

“是麽?那你好好珍惜,時候不早了,國子監還有事要忙,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容麟點頭,起身送她出去。

“君姐姐,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和你們去一趟銀龍祭。”容麟輕聲說。

程君顧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牢房外,程君顧隨手往臉上一擦,擦去幾許淚花,對拂雪道:“家裏今晚吃什麽?”

拂雪沒想到小姐會突然問這個,回道:“小姐可是忘了,今晚您要去傅小姐家做客,傅小姐可約了你好些天,今早她還遣人來提醒。”

“倒是忘了這事,走罷,先回國子監。”

“是。”

*

臘月二十八,前四皇子容麟病逝於刑部大牢,時年十六。容煊念及兄弟情義,還是讓刑部留心辦了他的葬禮。

除夕宴當天,宮中一樹紅梅盛放,飲月公主設宴款待,程君顧和辛琰二人自在邀請名單中。

“在看什麽呢?”辛琰問忽然停住腳步的程君顧。

程君顧望著不遠處庭院裏長勢正好的梅花,“我在想,活著真好。”

說完,她牽住辛琰的手,與之並肩往宴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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