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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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一二一章
程君顧想了整整兩天, 都沒想通這個線索為什麽會與自己有關。
辛琰實在看不過眼，命人把辛程兩府庫房裏所有與慧帝有關的物什都給找出來，堆了一大間屋, 挨個讓程君顧看。
聽說他們在捉迷藏的程昱恒跑來湊熱鬧，見過一屋子東西之後，忍不住發聲道：“不是, 慧帝陛下原來送過這麽多東西給阿顧麽？”
辛琰：“這不正說明阿顧討人喜歡麽？阿顧, 可有發現？”
“還沒有，太多了。”
畫棋道：“我刻意讓他們按照年份排好, 要不參考這個來查？”
程君顧點頭, 只是她對這些東西的記憶實在模糊, 拿著端詳好半天才想起由來。
“誰能想到慧帝陛下崩逝這麽多年, 還能考得我們這些小輩團團轉。”程昱恒感慨。
程君顧倏然啊了一聲, 辛琰以為她是被什麽東西傷著，趕忙挨過去看。
“魯班鎖。”程君顧說。
她重新開始在裏頭尋找, 最後取來一個紫木盒, 盒中躺著個雙十字籠魯班鎖。
程昱恒一見到這個，頭就不自主開始發疼, 直說離自己遠點。辛琰比他好點，多看了一會兒, 而後也舉手投降，往另邊去。
程君顧來回看著自家哥哥和夫君，有些無奈，又對畫棋道：“姐姐, 如今是什麽時辰了？”
畫棋走到窗邊看了看, “當是巳時。”
“那等午時再來。”
辛琰困惑，“你餓了嗎？”
“不是,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程君顧回答。
午時正t，四人又重新回來。
程君顧望一眼外頭明亮的日頭，將手裏的魯班鎖湊到日光下。
很快的，自魯班鎖裏也引出一道光，直打到地上。緊接著，她不斷轉換魯班鎖位置和陽光角度，每一束光都不偏不倚地打在靜置的紫木盒內蓋上。
連續幾個回合後，她忽道：“辛琰，你快來看。”
辛琰就站在她不遠處，聽到呼喚，走近身，又根據她的指示，停在身側約兩寸處，直視紫木盒內蓋。
“有字。”辛琰說。
程昱恒聞言，也要來看，程君顧讓他先停在原地，免得遮擋陽光。
“真是有了夫君忘了哥。辛琰，你念念看，到底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辛琰辨認好半天，“扭扭曲曲的，是字嗎？”
程君顧又嘗試調整，再問他結果。
“令，命令的令。”
程昱恒：“還有呢？”
“我在看，你別催。阿顧，你手稍微擡高點，或者換我來？”
程君顧搖頭，繼續鼓搗手裏的魯班鎖。
辛琰被陽光刺得有點晃眼，稍稍挪了點位置，再次看內蓋，“線，米線的線。”
“線令？縣令？”程昱恒說，“他是在說冷笑話嗎？”
畫棋不由得笑了一聲，隨後道：“沒了麽？”
“在，現在的在。”
程君顧：“估摸著是線索在。”
辛琰讚同。
又來回幾次，他道：“阿顧，停手罷，我知道答案了。”
程君顧疑惑，“才第四個字。照慧帝爺爺當初向我們展示的，起碼得有六個字。”
“第四個字是冥，幽冥的冥。”
此言一出，三人皆驚。畫棋最先反應過來，說道：“線索在幽冥令？當真麽？”
辛琰做出分析，“捉迷藏涉及到的內容皆為慧帝陛下舊識或其贈出的禮物，而在這當中，與冥令有關的只有幽冥令。”
程君顧望天，“說到底，還是瞞不住陛下。”
翌日。
容煊拿著魯班鎖，借助日光將六個字都照映出來。
“果如你們所言，是幽冥令。”
程君顧問道：“陛下，當初慧帝陛下在交付幽冥令時可有說過旁的什麽？”
“沒有。不過，它是與那個香爐一道送來。”
“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您極力護著的那個麽？”
君主頷首，轉頭問道：“你還記得香爐放在哪裏嗎？”
“你先前說好好保存，就讓他們給送國庫去了。”緹雅喝著羊奶茶回答。
“來人，去國庫。”
內侍總管遵命，點了幾人過去。等了一會兒，連盒帶爐一道被端回來。容煊開盒取爐，檢查一番，見上頭無恙，又遞給程君顧。
“陛下，臣能摸摸嗎？”
“準。”
程君顧小心地在爐身上摸索，辛琰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動作。
“陛下，您還記得當日幽冥令是如何從其中脫出的麽？”
容煊思考著回答，“落地時隨香灰一齊掉出。”
“那在此之前，陛下可曾發現它的存在？”
“不曾。”
緹雅道：“那要再摔一次嗎？”
程君顧：“萬一摔出個好歹，總不能請慧帝陛下回來再做個新的罷？”
“這倒是。”
容煊：“機關？”
程君顧點頭，“臣也是這麽想的。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該如何觸發它。”
“讓孤試試。”
程君顧將香爐捧回容煊處，只見容煊曲起食中二指，來回在香爐內壁敲了幾下，敲到某處時，陡地用力往下一壓，自香爐外圍開出個窄口子，其寬窄正好與幽冥令相符。
“重力機關。”程君顧說，“慧帝爺爺跟我提過，這種機關如果遇上重擊，有一定可能會被啟動。”
緹雅：“那當時救了你們的不止是幽冥軍，還有慧帝陛下。”
“看來是的。”容煊說，“不過這個機關解法是師父教的，我當時還奇怪怎麽忽然教授這個，沒想到竟是為此。等等，有東西。”
容煊發現的東西顏色與香爐相似，又嵌在壁上，打眼一看著實難以發覺。他接過緹雅遞來的發釵，嘗試挑了一下，“年歲略久，卡得有點牢。”
“陛下留神別弄傷手。”緹雅提醒。
容煊小心翼翼動作，費去好大一番力氣才把那張幾乎快要和爐壁合二為一的紙挑出來，拿出來之時，一紙的灰。
他慢慢拂去上頭臟汙，一點點展開，一字一句道：“這是藏書閣密室的機關破解圖。”
“欲開此盒，需借幽冥令。”
緹雅道：“那我們現在就去藏書閣罷？”
程君顧沈默少許，回道：“不必，盒子，盒子在我們這兒。”
容煊和緹雅俱詫異。
程君顧笑了一下，把當日在藏書閣裏發現盒子的事說了，容煊聽完，回道：“那去把它取來罷，不然孤不借。”
“是。”
見程君顧就要起身，辛琰出手摁住，“臣去取罷。陛下，臣等這般忠心耿耿，陛下應當不會為難罷？”
“不會。”
“臣去去就來，還請陛下與娘娘稍候。”
辛琰走後一會兒，容煊忽然道：“大哥當初想得到的就是那個盒子嗎？”
程君顧一時沒反應過來，稍等才道：“想必如此。”
“可他即便得到，沒有提示又如何能開盒？”
程君顧：“盒子會自毀，到時是兩敗俱傷。”
容煊嘆氣，“其實聽你這一路探索，孤心裏倒是有了答案。這些東西或是與我們兄弟有關，或是與你們兄妹有關，想必是爺爺想告誡我們，這場捉迷藏需要我們通力合作，不然少了任何一環，這局游戲就會失敗。”
“只可惜，總有人不守規矩。”緹雅說。
辛琰很快回來，呈上保存完好的盒子。
容煊看了兩眼，說道：“這盒子的材質與幽冥令相同。”
他摸索幾下，自盒子左下方插/入幽冥令，而後，就聽幾下齒輪轉動聲，盒子哢噠彈開一個小口子。
“這……”緹雅感嘆，“好厲害。”
程君顧問及原理，容煊回道：“很簡單，幽冥令就是從這整塊木頭裏切割出來的，你們看到這個位置了嗎？它其實是用來虛張聲勢，因著盒子重量較輕，大多數人不會發覺實際上它裏頭不是完全實心的，大概只有這麽長。”
容煊示意他們看幽冥令在盒子上留出來的約一厘長尾巴，“它應當是作為鑰匙，但沒有幽冥令的話，開盒人無法確定該用多長的木條去推動。太短的話，它接觸不到機關，太長的話，很可能導致重力過高，機關失靈。”
緹雅道：“知識是學到了，但能不能先看看裏面是什麽？我真的很好奇。”
容煊依言打開，盒子裏面是個更小的盒，且無法打開。
眾人：“……”
“有紙條。”緹雅說。
程君顧和辛琰只想捂耳朵，見他們沒反應，緹雅自顧自把紙條拿出來，“什麽開盒，找了然。”
“欲。”容煊說。
“噢，欲開盒，找了然。”
容煊道：“孤還有事要忙，你們帶上緹雅一道去罷。”
“臣遵旨。”
緹雅興高采烈道：“謝謝陛下，阿顧，我們走罷。”
靈泉觀。
了然道長有事出門，到得近傍晚時分方姍姍歸來。
聽過三人來意，面色稍變，但還是領他們進了書房，然後拿下書櫃上一個盒子。這盒子程君顧看得眼熟，像是自己過去曾在這兒見過的。
了然道長開盒，只見盒中竟放著與這小盒一模一樣的盒子，而後他將兩個盒子側邊凹凸處相拼，形成個新的長盒，又從拼接中央一摁，盒子自然而然開啟。
“這是鑰匙？還有信嗎？”緹雅道。
程君顧問道：“道長，您介意我們取出來麽？”
了然道長搖頭。
程君顧取出鑰匙和信，拆信閱讀，剛看到第一句話，徹底傻眼。
她一傻眼，楞住辛琰和緹雅。
辛琰放眼去看，怔神兩息，不自覺念出聲，“吾兒了然，落款是誰？”
“你自己看。”程君顧回過神說。
辛琰一瞧，頓神半天，“道長你，你是王叔？”
“陳年舊事罷了。程司徒，上頭還寫了什麽？”
程君顧道：“這，這還是您自己看罷。”
了然接信讀完，說道：“是遺詔。這三把鑰匙，一把用於開啟他留給我的藏書樓，裏面有他命人尋來的至聖先師道法經典，第二把是我亡母留給我的祖宅鑰匙，第三把，庫房。”
緹雅：“這就是捉迷藏的結局嗎？讓我們一起見證慧帝陛下與了然道長的父子情深？”
“庫房不是我的。”了然道長道，“開啟庫房時需有線索持有人在場，順序從容驍開始。”
辛琰道：“然而就他不在。”
緹雅：“那我們什麽時候去？今天怕是不行，有點t晚了。”
了然道長道：“此事需交陛下決定。”
“那我回去問問他。”
再待了些時候，宮裏來人請緹雅回去，她離開後，程君顧才問起信上的事。
“請恕臣愚昧，但臣不曾聽慧帝陛下和太上皇提及您的身份。”
了然道長輕笑，“我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道士，程司徒不用這樣畢恭畢敬。至於我的身份，如今已入道門，又何必再提？”
“為什麽？”辛琰問。
“什麽為什麽？”
辛琰：“你修道的原因。”
“有緣而已。道法自然，變化莫測，難道不比人世間許多事來得有趣？”了然道長看向外頭漸暗的天，“前塵往事，我都有些記不清了，何必強行回憶，徒增煩憂？”
兩個小輩沈聲。
片刻後，程君顧問道：“到時您會來麽？”
“何事？”
“開庫房。”
了然道長道：“如果你們需要我在旁，我會到場。”
他重新把盒子蓋上，一分為二，將另一半交還程君顧，“到時再會。”
“好。”
兩天後，一行人停在南郊一座荒山間。
了然道長看著手上的地圖，“應當還有百米，你們還有氣力麽？”
大家反饋良好，遂繼續趕路。
百步後，一座道觀呈現在他們眼前，觀前正有一名老道長正在專心掃地。
了然道長緩步上前，那老道長聽到動靜擡頭，望清來人面容，老神在在道：“貧道知曉總有一日會見到你。”
“是你？”
容煊近身，愕然道：“江爺爺。”
程君顧一聽，“您是江順爺爺麽？慧帝陛下的禁衛首領？”
“前塵往事，何必再提。”老道長點著人數，“都到齊了？”
容煊道：“除容驍外，皆在此。”
“他為何不來？”
容煊：“叛國罪，已除。”
老道長面上沒多大變化，回道：“人既齊了，就隨我來罷。”
“不關門麽？”程昱恒問。
老道長：“道內唯三炷清香和些許山野粗菜，要盜便盜罷。”
老道長帶他們繞到山的另一面，他停在一塊山壁前，伸手在石壁上摁了一下，石壁開了個小門，他又伸手進去轉動一下其中旋鈕，一扇更大的石門緩緩上升。
“跟我來。”
說著，老道長點燃從懷中取出的火折子，邊走邊點山洞裏的油燈。
山洞裏頭幹燥，但壁粗糙得很，甬道也窄，每次只夠一人通行。
隊伍裏就程君顧一個女子，大家商議之後，就按程昱恒、容煊、程君顧、了然、辛琰這樣的順序排隊進入。
不知走了多久（事後按程君顧的說法是約摸三四百步），老道長停步。
“到了。”
眾人定睛一看，眼前是兩扇看著就極有份量的青銅門。
“持幽冥令者隨我來，帶上鑰匙。其餘人守在原地，莫要亂動，留神觸發機關。”
程昱恒：“機關？”
老道長見他不信，從地上抄起一顆石子往前丟去，石子落地瞬間，數百只箭矢落下。
“這是毒箭，見血封喉，你們要是不怕死，盡管亂動。”
撂下這話，老道長返身離開，容煊快步跟上。
由老道長帶路，容煊自然安然無恙，老道長帶他走到青銅門右側，讓他將幽冥令插/入門邊凹槽。
幽冥令入內之後，與先前山壁小門一般大小的門開啟，老道長送進鑰匙，左轉三圈，右轉三圈。
“都過來罷，機關解除了。”
聞言，程昱恒就準備動，辛琰擡手攔住，往前頭扔了塊碎銀，等候須臾，沒有動靜，這才讓大家過去。
“到齊了？那我開門了。”
大家同意。
老道長又轉了下鑰匙，那青銅門應聲慢慢開啟，好些粉塵隨之飄灑下來，大家都下意識掩住口鼻。
待粉塵落完，老道長便打頭往裏走。青銅門後一座猶如殿宇的地方，雖是燃著長明燈，卻仍帶著幾分陰冷幽寂。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座玉石麒麟，在幽幽燈光下，英武雄壯。
“要是先前沒有解除機關強行開門，它口中的箭弩就會在頃刻間要了爾等性命。”老道長說。
再往裏走了幾步，小輩嘩然。
“這是兵器庫嗎？”程昱恒問。
老道長：“準確點來說，是慧帝陛下和許多匠師的發明。老主子在時常言，無武在身，何談心平。”
“這些壁畫是……”程君顧逐一掃過，“是我朝歷代君主面臨過的戰役。”
老道長道：“老主子期望和平，但和平的前提是能夠服眾。而服眾的前提，是擁有足夠多和強的武器。我南朔不會主動挑起戰爭，可若有敵人來犯，自當讓他們有來無回。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率先響應的是兩個將軍。
容煊道：“當初爺爺建立這個兵器庫的意圖是什麽？”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老道長說，“它的存在，你們是否要稟報當今君主取決於你們，我的使命已完成。”
程君顧道：“您不知道麽？天下已然易主，這便是我們南朔新任的君主。”
老道長註視容煊小半會兒，朗聲大笑，“山中桃花始盛開，不知人間天已變。老夫鬥膽問陛下一句，您要如何處置這些？”
容煊思索稍許，回道：“暫且原地封存，以待日後。江順爺爺，還得勞煩您繼續守護。”
老道長又是一陣大笑，“老夫萬死不辭。”
與老道長道別後，容煊把鑰匙鄭重放到了然道長手裏。
“陛下，此為何意？”
容煊道：“若它在我左右，我心中便不得一日安寧，總想著調出一二，揮兵而去。可如今盛世太平，何必徒添戰事？爺爺當初將鑰匙存放在王叔處，想必抱著的也是同樣想法。”
“另外，爺爺這場捉迷藏需要這樣多人見證，或許正是想讓我們相互約束，強大的武器只是依托，更重要的還得是治理好眼前的江山。”
程君顧道：“陛下聖明。”
容煊笑了笑，“回去罷。”
回家路上，程昱恒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於是開口道：“陛下是不是想得太樂觀了？”
“怎麽？”程君顧問。
程昱恒道：“就慧帝陛下的性子，他真的不是在說‘武器在這裏，你們要是哪天想反抗的話就來拿’。比起提點皇子要守衛山河，反而更像是在拱火罷？”
程君顧：“……”
“我看你才像拱火。”
辛琰：“我覺得大哥這話有點道理，你們忘了他生前常掛在嘴邊的話嗎？幹就完了。我以前還很好奇，為什麽他的謚號不是南幹帝。”
“很難聽。”程君顧說，“你們就不能溫和點想事情嗎？”
程昱恒：“你讓武將溫和？不如先讓老虎別吃肉。”
“那你們現在是怎麽想？讓當今陛下也學著幹就完了？那小女子問一句，先幹哪國？”
程昱恒：“東曜罷，看他們不爽很久了。”
辛琰：“臣附議。”
程君顧：“……”
“我們跟東曜井水不犯河水已有百年，何必呢，兩位大將軍？就非要鬧點事出來麽？你們這麽有精力，要不先把馬賊打了？我可聽說這兩月內又新起一波。”
程昱恒道：“那是人家巴魯的事，我們幹了，他拿什麽當政績？”
“消停點罷，哥哥，太平難得。”
程昱恒：“我就是過過嘴癮。”
“我是認真的，但打不打，還得看陛下的意思。”辛琰說。
程君顧輕輕搖頭，懶得理他們。
捉迷藏結束幾天後，參與其中的人們有意無意忘卻此事，再度投入各自的生活中。
這天午後，程君顧午睡醒來，整理一番就要回國子監。人剛出院子，就聽門房來報莫姑娘來了。
她一喜，連忙去大廳迎接。
沒想到，此刻在大廳裏的不止默不作聲喝茶的莫姑娘，還有兩個拉著手淚眼汪汪的老翁。
其中一個老翁她認得，是她公爺辛太傅，還有一個頗為眼生。
“阿顧，阿顧你來了，快快快。”
辛太傅隨便抹了一把臉，招呼程君顧近身，程君顧禮貌性地朝那位老翁點頭微笑。
“這是程家的四姑娘嗎？”那老翁問。
辛太傅直點頭，“就是她，現在是我孫媳婦。”
“喲，真把人討進門了？甚好甚好。”
“阿顧，快叫人，這是你陸爺爺。”
程君顧還是茫然不解，但乖乖叫了聲陸爺爺，隨後註意到他手上的缺陷，“是您？”
辛太傅一楞，“原來你們認識？”
“他的手指……”
辛太傅：“對對對，他就是你讓老夫找的人。我的老友，這些年你受苦了。”
說著，辛太傅又要落淚。
程君顧自震撼中抽身，“您，您是陸謹，老陸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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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君顧想了整整兩天, 都沒想通這個線索為什麽會與自己有關。
辛琰實在看不過眼，命人把辛程兩府庫房裏所有與慧帝有關的物什都給找出來，堆了一大間屋, 挨個讓程君顧看。
聽說他們在捉迷藏的程昱恒跑來湊熱鬧，見過一屋子東西之後，忍不住發聲道：“不是, 慧帝陛下原來送過這麽多東西給阿顧麽？”
辛琰：“這不正說明阿顧討人喜歡麽？阿顧, 可有發現？”
“還沒有，太多了。”
畫棋道：“我刻意讓他們按照年份排好, 要不參考這個來查？”
程君顧點頭, 只是她對這些東西的記憶實在模糊, 拿著端詳好半天才想起由來。
“誰能想到慧帝陛下崩逝這麽多年, 還能考得我們這些小輩團團轉。”程昱恒感慨。
程君顧倏然啊了一聲, 辛琰以為她是被什麽東西傷著，趕忙挨過去看。
“魯班鎖。”程君顧說。
她重新開始在裏頭尋找, 最後取來一個紫木盒, 盒中躺著個雙十字籠魯班鎖。
程昱恒一見到這個，頭就不自主開始發疼, 直說離自己遠點。辛琰比他好點，多看了一會兒, 而後也舉手投降，往另邊去。
程君顧來回看著自家哥哥和夫君，有些無奈，又對畫棋道：“姐姐, 如今是什麽時辰了？”
畫棋走到窗邊看了看, “當是巳時。”
“那等午時再來。”
辛琰困惑，“你餓了嗎？”
“不是,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程君顧回答。
午時正t，四人又重新回來。
程君顧望一眼外頭明亮的日頭，將手裏的魯班鎖湊到日光下。
很快的，自魯班鎖裏也引出一道光，直打到地上。緊接著，她不斷轉換魯班鎖位置和陽光角度，每一束光都不偏不倚地打在靜置的紫木盒內蓋上。
連續幾個回合後，她忽道：“辛琰，你快來看。”
辛琰就站在她不遠處，聽到呼喚，走近身，又根據她的指示，停在身側約兩寸處，直視紫木盒內蓋。
“有字。”辛琰說。
程昱恒聞言，也要來看，程君顧讓他先停在原地，免得遮擋陽光。
“真是有了夫君忘了哥。辛琰，你念念看，到底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辛琰辨認好半天，“扭扭曲曲的，是字嗎？”
程君顧又嘗試調整，再問他結果。
“令，命令的令。”
程昱恒：“還有呢？”
“我在看，你別催。阿顧，你手稍微擡高點，或者換我來？”
程君顧搖頭，繼續鼓搗手裏的魯班鎖。
辛琰被陽光刺得有點晃眼，稍稍挪了點位置，再次看內蓋，“線，米線的線。”
“線令？縣令？”程昱恒說，“他是在說冷笑話嗎？”
畫棋不由得笑了一聲，隨後道：“沒了麽？”
“在，現在的在。”
程君顧：“估摸著是線索在。”
辛琰讚同。
又來回幾次，他道：“阿顧，停手罷，我知道答案了。”
程君顧疑惑，“才第四個字。照慧帝爺爺當初向我們展示的，起碼得有六個字。”
“第四個字是冥，幽冥的冥。”
此言一出，三人皆驚。畫棋最先反應過來，說道：“線索在幽冥令？當真麽？”
辛琰做出分析，“捉迷藏涉及到的內容皆為慧帝陛下舊識或其贈出的禮物，而在這當中，與冥令有關的只有幽冥令。”
程君顧望天，“說到底，還是瞞不住陛下。”
翌日。
容煊拿著魯班鎖，借助日光將六個字都照映出來。
“果如你們所言，是幽冥令。”
程君顧問道：“陛下，當初慧帝陛下在交付幽冥令時可有說過旁的什麽？”
“沒有。不過，它是與那個香爐一道送來。”
“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您極力護著的那個麽？”
君主頷首，轉頭問道：“你還記得香爐放在哪裏嗎？”
“你先前說好好保存，就讓他們給送國庫去了。”緹雅喝著羊奶茶回答。
“來人，去國庫。”
內侍總管遵命，點了幾人過去。等了一會兒，連盒帶爐一道被端回來。容煊開盒取爐，檢查一番，見上頭無恙，又遞給程君顧。
“陛下，臣能摸摸嗎？”
“準。”
程君顧小心地在爐身上摸索，辛琰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動作。
“陛下，您還記得當日幽冥令是如何從其中脫出的麽？”
容煊思考著回答，“落地時隨香灰一齊掉出。”
“那在此之前，陛下可曾發現它的存在？”
“不曾。”
緹雅道：“那要再摔一次嗎？”
程君顧：“萬一摔出個好歹，總不能請慧帝陛下回來再做個新的罷？”
“這倒是。”
容煊：“機關？”
程君顧點頭，“臣也是這麽想的。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該如何觸發它。”
“讓孤試試。”
程君顧將香爐捧回容煊處，只見容煊曲起食中二指，來回在香爐內壁敲了幾下，敲到某處時，陡地用力往下一壓，自香爐外圍開出個窄口子，其寬窄正好與幽冥令相符。
“重力機關。”程君顧說，“慧帝爺爺跟我提過，這種機關如果遇上重擊，有一定可能會被啟動。”
緹雅：“那當時救了你們的不止是幽冥軍，還有慧帝陛下。”
“看來是的。”容煊說，“不過這個機關解法是師父教的，我當時還奇怪怎麽忽然教授這個，沒想到竟是為此。等等，有東西。”
容煊發現的東西顏色與香爐相似，又嵌在壁上，打眼一看著實難以發覺。他接過緹雅遞來的發釵，嘗試挑了一下，“年歲略久，卡得有點牢。”
“陛下留神別弄傷手。”緹雅提醒。
容煊小心翼翼動作，費去好大一番力氣才把那張幾乎快要和爐壁合二為一的紙挑出來，拿出來之時，一紙的灰。
他慢慢拂去上頭臟汙，一點點展開，一字一句道：“這是藏書閣密室的機關破解圖。”
“欲開此盒，需借幽冥令。”
緹雅道：“那我們現在就去藏書閣罷？”
程君顧沈默少許，回道：“不必，盒子，盒子在我們這兒。”
容煊和緹雅俱詫異。
程君顧笑了一下，把當日在藏書閣裏發現盒子的事說了，容煊聽完，回道：“那去把它取來罷，不然孤不借。”
“是。”
見程君顧就要起身，辛琰出手摁住，“臣去取罷。陛下，臣等這般忠心耿耿，陛下應當不會為難罷？”
“不會。”
“臣去去就來，還請陛下與娘娘稍候。”
辛琰走後一會兒，容煊忽然道：“大哥當初想得到的就是那個盒子嗎？”
程君顧一時沒反應過來，稍等才道：“想必如此。”
“可他即便得到，沒有提示又如何能開盒？”
程君顧：“盒子會自毀，到時是兩敗俱傷。”
容煊嘆氣，“其實聽你這一路探索，孤心裏倒是有了答案。這些東西或是與我們兄弟有關，或是與你們兄妹有關，想必是爺爺想告誡我們，這場捉迷藏需要我們通力合作，不然少了任何一環，這局游戲就會失敗。”
“只可惜，總有人不守規矩。”緹雅說。
辛琰很快回來，呈上保存完好的盒子。
容煊看了兩眼，說道：“這盒子的材質與幽冥令相同。”
他摸索幾下，自盒子左下方插/入幽冥令，而後，就聽幾下齒輪轉動聲，盒子哢噠彈開一個小口子。
“這……”緹雅感嘆，“好厲害。”
程君顧問及原理，容煊回道：“很簡單，幽冥令就是從這整塊木頭裏切割出來的，你們看到這個位置了嗎？它其實是用來虛張聲勢，因著盒子重量較輕，大多數人不會發覺實際上它裏頭不是完全實心的，大概只有這麽長。”
容煊示意他們看幽冥令在盒子上留出來的約一厘長尾巴，“它應當是作為鑰匙，但沒有幽冥令的話，開盒人無法確定該用多長的木條去推動。太短的話，它接觸不到機關，太長的話，很可能導致重力過高，機關失靈。”
緹雅道：“知識是學到了，但能不能先看看裏面是什麽？我真的很好奇。”
容煊依言打開，盒子裏面是個更小的盒，且無法打開。
眾人：“……”
“有紙條。”緹雅說。
程君顧和辛琰只想捂耳朵，見他們沒反應，緹雅自顧自把紙條拿出來，“什麽開盒，找了然。”
“欲。”容煊說。
“噢，欲開盒，找了然。”
容煊道：“孤還有事要忙，你們帶上緹雅一道去罷。”
“臣遵旨。”
緹雅興高采烈道：“謝謝陛下，阿顧，我們走罷。”
靈泉觀。
了然道長有事出門，到得近傍晚時分方姍姍歸來。
聽過三人來意，面色稍變，但還是領他們進了書房，然後拿下書櫃上一個盒子。這盒子程君顧看得眼熟，像是自己過去曾在這兒見過的。
了然道長開盒，只見盒中竟放著與這小盒一模一樣的盒子，而後他將兩個盒子側邊凹凸處相拼，形成個新的長盒，又從拼接中央一摁，盒子自然而然開啟。
“這是鑰匙？還有信嗎？”緹雅道。
程君顧問道：“道長，您介意我們取出來麽？”
了然道長搖頭。
程君顧取出鑰匙和信，拆信閱讀，剛看到第一句話，徹底傻眼。
她一傻眼，楞住辛琰和緹雅。
辛琰放眼去看，怔神兩息，不自覺念出聲，“吾兒了然，落款是誰？”
“你自己看。”程君顧回過神說。
辛琰一瞧，頓神半天，“道長你，你是王叔？”
“陳年舊事罷了。程司徒，上頭還寫了什麽？”
程君顧道：“這，這還是您自己看罷。”
了然接信讀完，說道：“是遺詔。這三把鑰匙，一把用於開啟他留給我的藏書樓，裏面有他命人尋來的至聖先師道法經典，第二把是我亡母留給我的祖宅鑰匙，第三把，庫房。”
緹雅：“這就是捉迷藏的結局嗎？讓我們一起見證慧帝陛下與了然道長的父子情深？”
“庫房不是我的。”了然道長道，“開啟庫房時需有線索持有人在場，順序從容驍開始。”
辛琰道：“然而就他不在。”
緹雅：“那我們什麽時候去？今天怕是不行，有點t晚了。”
了然道長道：“此事需交陛下決定。”
“那我回去問問他。”
再待了些時候，宮裏來人請緹雅回去，她離開後，程君顧才問起信上的事。
“請恕臣愚昧，但臣不曾聽慧帝陛下和太上皇提及您的身份。”
了然道長輕笑，“我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道士，程司徒不用這樣畢恭畢敬。至於我的身份，如今已入道門，又何必再提？”
“為什麽？”辛琰問。
“什麽為什麽？”
辛琰：“你修道的原因。”
“有緣而已。道法自然，變化莫測，難道不比人世間許多事來得有趣？”了然道長看向外頭漸暗的天，“前塵往事，我都有些記不清了，何必強行回憶，徒增煩憂？”
兩個小輩沈聲。
片刻後，程君顧問道：“到時您會來麽？”
“何事？”
“開庫房。”
了然道長道：“如果你們需要我在旁，我會到場。”
他重新把盒子蓋上，一分為二，將另一半交還程君顧，“到時再會。”
“好。”
兩天後，一行人停在南郊一座荒山間。
了然道長看著手上的地圖，“應當還有百米，你們還有氣力麽？”
大家反饋良好，遂繼續趕路。
百步後，一座道觀呈現在他們眼前，觀前正有一名老道長正在專心掃地。
了然道長緩步上前，那老道長聽到動靜擡頭，望清來人面容，老神在在道：“貧道知曉總有一日會見到你。”
“是你？”
容煊近身，愕然道：“江爺爺。”
程君顧一聽，“您是江順爺爺麽？慧帝陛下的禁衛首領？”
“前塵往事，何必再提。”老道長點著人數，“都到齊了？”
容煊道：“除容驍外，皆在此。”
“他為何不來？”
容煊：“叛國罪，已除。”
老道長面上沒多大變化，回道：“人既齊了，就隨我來罷。”
“不關門麽？”程昱恒問。
老道長：“道內唯三炷清香和些許山野粗菜，要盜便盜罷。”
老道長帶他們繞到山的另一面，他停在一塊山壁前，伸手在石壁上摁了一下，石壁開了個小門，他又伸手進去轉動一下其中旋鈕，一扇更大的石門緩緩上升。
“跟我來。”
說著，老道長點燃從懷中取出的火折子，邊走邊點山洞裏的油燈。
山洞裏頭幹燥，但壁粗糙得很，甬道也窄，每次只夠一人通行。
隊伍裏就程君顧一個女子，大家商議之後，就按程昱恒、容煊、程君顧、了然、辛琰這樣的順序排隊進入。
不知走了多久（事後按程君顧的說法是約摸三四百步），老道長停步。
“到了。”
眾人定睛一看，眼前是兩扇看著就極有份量的青銅門。
“持幽冥令者隨我來，帶上鑰匙。其餘人守在原地，莫要亂動，留神觸發機關。”
程昱恒：“機關？”
老道長見他不信，從地上抄起一顆石子往前丟去，石子落地瞬間，數百只箭矢落下。
“這是毒箭，見血封喉，你們要是不怕死，盡管亂動。”
撂下這話，老道長返身離開，容煊快步跟上。
由老道長帶路，容煊自然安然無恙，老道長帶他走到青銅門右側，讓他將幽冥令插/入門邊凹槽。
幽冥令入內之後，與先前山壁小門一般大小的門開啟，老道長送進鑰匙，左轉三圈，右轉三圈。
“都過來罷，機關解除了。”
聞言，程昱恒就準備動，辛琰擡手攔住，往前頭扔了塊碎銀，等候須臾，沒有動靜，這才讓大家過去。
“到齊了？那我開門了。”
大家同意。
老道長又轉了下鑰匙，那青銅門應聲慢慢開啟，好些粉塵隨之飄灑下來，大家都下意識掩住口鼻。
待粉塵落完，老道長便打頭往裏走。青銅門後一座猶如殿宇的地方，雖是燃著長明燈，卻仍帶著幾分陰冷幽寂。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座玉石麒麟，在幽幽燈光下，英武雄壯。
“要是先前沒有解除機關強行開門，它口中的箭弩就會在頃刻間要了爾等性命。”老道長說。
再往裏走了幾步，小輩嘩然。
“這是兵器庫嗎？”程昱恒問。
老道長：“準確點來說，是慧帝陛下和許多匠師的發明。老主子在時常言，無武在身，何談心平。”
“這些壁畫是……”程君顧逐一掃過，“是我朝歷代君主面臨過的戰役。”
老道長道：“老主子期望和平，但和平的前提是能夠服眾。而服眾的前提，是擁有足夠多和強的武器。我南朔不會主動挑起戰爭，可若有敵人來犯，自當讓他們有來無回。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率先響應的是兩個將軍。
容煊道：“當初爺爺建立這個兵器庫的意圖是什麽？”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老道長說，“它的存在，你們是否要稟報當今君主取決於你們，我的使命已完成。”
程君顧道：“您不知道麽？天下已然易主，這便是我們南朔新任的君主。”
老道長註視容煊小半會兒，朗聲大笑，“山中桃花始盛開，不知人間天已變。老夫鬥膽問陛下一句，您要如何處置這些？”
容煊思索稍許，回道：“暫且原地封存，以待日後。江順爺爺，還得勞煩您繼續守護。”
老道長又是一陣大笑，“老夫萬死不辭。”
與老道長道別後，容煊把鑰匙鄭重放到了然道長手裏。
“陛下，此為何意？”
容煊道：“若它在我左右，我心中便不得一日安寧，總想著調出一二，揮兵而去。可如今盛世太平，何必徒添戰事？爺爺當初將鑰匙存放在王叔處，想必抱著的也是同樣想法。”
“另外，爺爺這場捉迷藏需要這樣多人見證，或許正是想讓我們相互約束，強大的武器只是依托，更重要的還得是治理好眼前的江山。”
程君顧道：“陛下聖明。”
容煊笑了笑，“回去罷。”
回家路上，程昱恒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於是開口道：“陛下是不是想得太樂觀了？”
“怎麽？”程君顧問。
程昱恒道：“就慧帝陛下的性子，他真的不是在說‘武器在這裏，你們要是哪天想反抗的話就來拿’。比起提點皇子要守衛山河，反而更像是在拱火罷？”
程君顧：“……”
“我看你才像拱火。”
辛琰：“我覺得大哥這話有點道理，你們忘了他生前常掛在嘴邊的話嗎？幹就完了。我以前還很好奇，為什麽他的謚號不是南幹帝。”
“很難聽。”程君顧說，“你們就不能溫和點想事情嗎？”
程昱恒：“你讓武將溫和？不如先讓老虎別吃肉。”
“那你們現在是怎麽想？讓當今陛下也學著幹就完了？那小女子問一句，先幹哪國？”
程昱恒：“東曜罷，看他們不爽很久了。”
辛琰：“臣附議。”
程君顧：“……”
“我們跟東曜井水不犯河水已有百年，何必呢，兩位大將軍？就非要鬧點事出來麽？你們這麽有精力，要不先把馬賊打了？我可聽說這兩月內又新起一波。”
程昱恒道：“那是人家巴魯的事，我們幹了，他拿什麽當政績？”
“消停點罷，哥哥，太平難得。”
程昱恒：“我就是過過嘴癮。”
“我是認真的，但打不打，還得看陛下的意思。”辛琰說。
程君顧輕輕搖頭，懶得理他們。
捉迷藏結束幾天後，參與其中的人們有意無意忘卻此事，再度投入各自的生活中。
這天午後，程君顧午睡醒來，整理一番就要回國子監。人剛出院子，就聽門房來報莫姑娘來了。
她一喜，連忙去大廳迎接。
沒想到，此刻在大廳裏的不止默不作聲喝茶的莫姑娘，還有兩個拉著手淚眼汪汪的老翁。
其中一個老翁她認得，是她公爺辛太傅，還有一個頗為眼生。
“阿顧，阿顧你來了，快快快。”
辛太傅隨便抹了一把臉，招呼程君顧近身，程君顧禮貌性地朝那位老翁點頭微笑。
“這是程家的四姑娘嗎？”那老翁問。
辛太傅直點頭，“就是她，現在是我孫媳婦。”
“喲，真把人討進門了？甚好甚好。”
“阿顧，快叫人，這是你陸爺爺。”
程君顧還是茫然不解，但乖乖叫了聲陸爺爺，隨後註意到他手上的缺陷，“是您？”
辛太傅一楞，“原來你們認識？”
“他的手指……”
辛太傅：“對對對，他就是你讓老夫找的人。我的老友，這些年你受苦了。”
說著，辛太傅又要落淚。
程君顧自震撼中抽身，“您，您是陸謹，老陸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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