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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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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第八十三章

莫家大弟子的消息同樣傳入程府, 程昱恒即刻就要動身前去見人。

“大哥是要往哪裏去?”臨出門時,他被打完拳的二弟叫住。

程昱恒看了眼正用掛脖巾子擦汗的弟弟,糾結片刻, 把消息與他說了。程昱馳一聽,便說自己也要去,讓大哥稍等。

等他回來時, 身旁多了個人, 程昱t恒蹙眉,“莫姑娘也要同行麽?”

莫姑娘道:“程將軍, 若想撬開大師兄的嘴, 就得帶上我。”

念及他二人交情, 程昱恒應允下來。

三人剛出院子, 將至側門, 就見畫棋與程二夫人說笑而來。程二夫人見著他們,問自家相公要往何處去, 程昱馳不好沖妻子撒謊, 又不想把消息傳出去,便稱有事出門。

畫棋瞧他些微窘迫的模樣, 又憶起先前出門采買時聽得女攤主遞來的消息,笑道:“外頭人多, 早去早回。芷蕓姐姐,我記得你說今天要做菜團子,瞧這時辰,該去準備材料了。”

一聽有菜團子吃, 程昱馳眼睛都亮了。

程昱恒看一眼天, 沖畫棋道:“那我們爭取午飯前回來。對了,我那份菜團子要加多多的筍丁。”

畫棋頷首, 笑容不減,“我記下了,你們路上小心。若是趕不上開飯,記得派人回來說一聲。”

程昱恒答應一聲,帶著弟弟和莫姑娘走了。他們離開不久,畫棋和洛芷蕓也相攜朝廚房去。

*

大弟子被安置在郊外一座民宅裏,由天鷹衛看管。消息剛送到程昱恒耳邊,他就將此事上報陛下,陛下當即撥了幾名天鷹衛給他,還把訊問一事全權交給他。

從被擒到遷移在此,整整三天時間,大弟子未盡一滴水一粒米,像是要活生生把自己餓死、渴死那般。

天鷹衛實在看不過眼,在前一晚強行點住他的穴道,灌進去一碗米粥。不想解穴之後,大弟子悄摸著催吐,把大半米粥都給嘔了出來。

程昱恒他們到達的時候,嘔吐物已然被處理幹凈,只是那大弟子的臉色依舊難看得很,在聽到莫姑娘和程昱馳喚出的一句大師兄時,眼底才稍稍恢覆點光彩。

“你,你們……”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許久不見的師弟師妹,又想起當前光景,到嘴的話登時被咽了回去。

莫姑娘轉頭看向程昱恒,“程將軍,可否讓我與他單獨說話?”

“恐怕不行,不合規矩。”

程昱馳道:“大哥,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不能變通一下麽?”

“萬一他發狠傷害莫姑娘,後果你承擔得起麽?”

莫姑娘道:“我相信大師兄。”

程昱恒想了想,道:“單獨說話可以,但我們要限制他的行動,以保你的安全。”

莫姑娘同意。

不多時,先前點過大弟子穴道的天鷹衛進屋,連點對方身上幾處穴道,暫時卸去他手腳力氣。

程昱恒聽過天鷹衛回話,對莫姑娘道:“半個時辰夠你們敘舊了罷?務必要問出可用線索。”

莫姑娘點頭,目送他們遠去,繼而關上門,走到床邊坐下。

“你竟投靠了朝廷的鷹犬?”大師兄看上去有些受傷,“我與你說過,他們不可信。”

莫姑娘擡手梳理眼前人有些淩亂的頭發,“你這些日子都去了哪裏?我托了好多人去找你,可他們都回覆我沒有你的消息。”

“靈霜……”

“大師兄,你知道嗎?高家那父子倆下獄了,是程姑娘出的力,也就是你口中的朝廷鷹犬。”

聽到高家,大弟子臉上一變。

“靈霜,師父的死,我很抱歉。”他垂下頭,無比悔恨,“若不是因為我,師父就不會被高瑞正偷襲,死在他的匕首下。”

莫靈霜收回手,端正身子直視他,“到底怎麽回事?”

大弟子仍舊沈浸在痛苦中,“師父發現了我跟高瑞正暗中有往來,想勸我回歸正途,結果……”

“你若是覺得對不起我爹,對不起我,那就把真相說出來,讓高家父子得到應有的報應。”

大弟子沈默。

莫靈霜繼續勸導,“大師兄,你究竟想隱瞞什麽?刺殺一事不是沒有發生麽?既然沒發生,陛下定會網開一面。況且,你要是選擇當汙點證人指證那父子倆以往的腌臜勾當,刑部也會從輕發落。我爹說過,只要人還活著,一切都會好的。”

“你當真相信那些鷹犬的話?他們不過是在編謊話哄你罷了,一旦我們沒有利用價值,就會成為刀俎上的魚肉,任由他們宰割。”

“那高家的人呢?他們不也是朝廷官員?你又為什麽相信他們?”

大弟子不言。

經過些時候,他回道:“他們讓我手刃了仇人。靈霜,你能明白嗎?那種親手為家人報仇的感覺。”

“我明白,因為我現在就在經歷。大師兄,我想看到他們徹底挫骨揚灰,以慰我爹在天之靈,你能幫我嗎?”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的手覆上眼前人的,目光迫切地投在他身上。

大弟子低頭看著相疊的手,依然沈默。莫靈霜心中疑雲不斷,搜腸刮肚尋找切入點,以求能更好地勸說大師兄。

“靈霜。”

莫靈霜猛然回聲,對上大師兄帶上幾分滄桑的眼。

“其實成功了。”

莫靈霜茫然。

“刺殺,其實成功了。”大弟子陷入回憶,語速也順勢放慢了些,“但不是當朝君主。”

莫靈霜似懂非懂,她沒聽程姑娘說過還有別的王孫貴胄遇襲。

“去請程昱恒進來罷。”

“大師兄?”

“我想了想,與你一樣,我也想讓師父能夠安眠。”

莫靈霜抹了下眼,拭去將落的眼淚,拍拍大師兄的手,起身去請程昱恒兩兄弟。

程昱馳一進屋,立馬奔到大師兄這兒,憋了好半天的眼淚撲嗒嗒落下,看得程昱恒有些納悶,心說怎麽瞧著弟弟反而跟這個師兄更親。

大師兄輕笑著摸了摸師弟的頭,又看著師妹在身前坐下,這才對落座不遠處桌前的程昱恒道:“我有罪。”

“顯而易見。但我更想知道,你究竟犯的是什麽罪?究竟是殺人,還是殺人未遂?”

“我殺過人,好幾個。”

程昱恒了然點頭,“那幾個兵匪?陛下說他們死有餘辜,但動私刑依舊違法。不過此事後續由刑部定奪,我要問的是你與高家父子的勾結。”

“不是勾結,是交易。”

“好吧,交易。”

大師兄道:“他們替我找到仇人,我替他們辦事,僅此而已。”

“刺殺成功的意思是?據我所知,朝中並無官員遇刺。”

“他們讓我殺的是兩個道士。”

程昱恒好奇,“道士?了然道長和修遠道長?”

大師兄搖頭,“了然道長我認得,不是他。我原以為,是他們被人坑蒙拐騙,直到那天,我無意中聽到他們的對話,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三人屏息靜氣,靜候續言。

“有點餓了。”

程家兄弟:“……”

莫靈霜問他想吃什麽,他說隨便,程昱恒便讓人去外頭買紅棗小米粥。在粥到來之前,大弟子閉目靠著,一副老神在在模樣。

等莫靈霜餵完一整碗粥,大弟子調整姿勢,重新開口,“說到哪裏了?”

“你聽到了高家父子的對話。”程昱馳回答。

大弟子哦了一聲,繼續道:“他們稱其中一個道士為容煊。”

“容煊?”程昱馳驚呼一聲,“這不是二皇子的名字麽?”

程昱恒小聲提醒,“昱馳,不要一驚一乍。你的意思是,他們讓你刺殺的是二皇子?可你沒有成功,不是嗎?”

“成功了。”

程昱恒眉頭皺得更深,“二皇子在九州觀安養,身邊有天鷹衛保護,你如何成功?”

再說了,要是真遇刺,程昱恒不可能不知道。

“因為九州觀的那個,根本不是真的。”

“什麽?”

程昱馳抓住機會,向大哥回嘴,“大哥,不要一驚一乍。”

程昱恒:“……”

大弟子道:“我說的話很難聽懂麽?九州觀那個是假的,高家父子讓我殺的那個才是真的。”

“然後呢?”莫靈霜急問,“大師兄你,你真的殺了二皇子?”

要不是她從小心志堅定,只怕早就昏厥過去。可眼下心臟還是砰砰亂跳,畢竟誰聽到這種事一時間都很難平靜。

大弟子:“我重傷了他的師父,至於那個二皇子道長,我不清楚。”

程昱恒:“不清楚?”

大弟子點頭,“就在我將要給予他重擊的時候,突然闖進來一個人。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想著沒必要與他死鬥,便離開了。雖然如此,但我不認為我失敗了。”

程昱馳問道:“他的t武功路數你記得嗎?”

“不認得,非常沒有章法。但我聽到那個人好像說了什麽蕭。”

程昱恒偷偷在心裏說了句不會吧,而後還是問出疑問,“他說的,不會是地鸮罷?”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地鸮?”這回驚訝的變成程昱馳,“大哥,這……”

程昱恒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莫靈霜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兩兄弟,接著催促大師兄繼續說。

大弟子深深望一眼小師妹,說道:“此次行動之後,高家父子又讓我去行刺當朝君主。如你們所見,計劃死在搖籃中,可朝廷鷹犬卻沒有因此放過我。”

程昱恒道:“怎麽放?你可是對二皇子下手了。”

“他們可不知道那就是容煊。該說的我都說了,要殺要剮隨你們便,只有一點,一定要嚴懲高家父子,讓我師父能夠安息。”

程昱恒點頭,思索稍許,說道:“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要不要?”

大弟子拋來狐疑的目光。

“你把刺殺二皇子一事說得更細些,具體到時間地點人物,最後再畫個畫像。他和他師父的都要,我會以此向陛下求情,減輕你的罪罰。”

“我能信你麽?”

莫靈霜道:“他是程師兄的哥哥,就算你不信他,也該相信昱馳師兄。”

說著,她沖程昱馳丟去一個眼神。

程昱馳忙道:“對。大師兄你還記得嗎,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大哥的事,你還很佩服他是個少年英雄呢?”

“佩服他不代表我會相信朝廷。”

程昱恒暗暗嘆了口氣,“昱馳,莫姑娘,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跟他單獨說。”

程昱馳和莫靈霜交換眼神,不大情願離開。

“離一尺遠,別想偷聽。”臨出門時,兩人聽到程昱恒這般說。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乖乖照做,真就走到離房間一尺遠的樹蔭下站著。

屋內,大弟子自他們出門後便警惕地盯著程昱恒。

程昱恒對此倒是無感,顧自開口,“你刺殺二皇子,不只是因為交易罷?”

對方沒說話。

“你隨的是母姓,而你父親承襲祖上官位,任江南鶴嶺織造一職。”

此言一出,程昱恒眼見對面人身子劇烈抖了一下。

他乘勝追擊,繼續道:“這官職是前朝留下的,我朝君主並未撤銷,因此,與前朝有瓜葛的你家便被當朝官員針對。你父親還因此被人陷害入獄,雖說案子最後得到平反,可那些兵匪還是沒有放過你家,在你父親辭官歸家後,屠了你家滿門,還將搶奪而來的財寶揮霍一空。”

“要不是你師父相助,只怕你也要死在他們刀下,對罷?”

“你都知道了,那看來當朝君主也知道了。沒錯,我的確是來覆仇的。我家曾效忠過前朝不假,但我們家只是領俸祿的,只要新朝君主照舊待遇,我們自會效忠。可偏偏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們,我曾祖父,祖父,父親,哪個不是在這個崗位上兢兢業業,卻因為我們與前朝有所牽連,便要受到這些不公待遇。”

“可將這些事上報陛下們,他們會秉公處理。”

“秉公處理,然後後來者仍舊以有色目光看我們。”他冷笑,“到頭來,還是得由我自己出手解決。動用私刑又如何?本朝律法真的保護過我們麽?”

程昱恒默聲。

好一會兒,他才道:“你的身份,陛下還不知情。你若期望他知情,我會告知,盡我可能為你家,還有許多像你們家一樣的前朝官民平反。於陛下而言,只要你們安心過自己的生活,忠於新朝,不管來自前朝也好,來自前前朝也罷,他都會欣然接納。”

大弟子回道:“冠冕堂皇。”

程昱恒不惱,回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該上報陛下的,我一句都不會隱瞞。至於我同你說的條件,你好好考慮。如若可以,我希望你接受,難得有一真心人,還是別辜負的好。”

說完這話,他站起身開門出去。

那兩個在樹蔭下的小輩見到他身影,急急過來問情況,程昱恒隨口說了兩句,又問他們要不要回家吃飯。

莫靈霜道:“我想再陪陪大師兄,他情緒還是不太穩定。”

“昱馳呢?”

“反正時間還早,我也留著。”

程昱恒準許他們請求,“記得問他願不願意配合。要是願意配合,回來的時候帶上供詞和畫像,走了。”

兩個小輩揮手送別,等身影遠去,快步進入房間。

程昱恒快馬加鞭回家,與畫棋和二弟妹說了他二人晚些回家的消息,旋即轉身回書房。畫棋見他臉色不佳,叮囑幫廚的小丫頭看火,自己端著早就備好的參茶來到書房。

“你眼下已是當家主母,這些事犯不著自己來。”程昱恒接過參茶後說道。

畫棋道:“他不合作麽?”

“合作了一半。”程昱恒吹了吹碗面,抿進一口茶,“我還跟他聊了他的身世,看上去他心中仍有怨念。”

畫棋在側邊椅上坐下,“遇到那樣的事,誰不怨?他可有問你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沒說。地鸮這麽隱秘的組織,還是藏好為上。”程昱恒放下茶碗,“畫棋,還得勞你再去查一件事。”

“但說無妨。”

“你幫我查查,近兩年是否有道長被人刺殺。不管死活,都列個名單來。”他沈吟須臾,“會累麽?”

畫棋道:“難說,但我會盡力。你什麽時候要?”

“盡快罷。”

程昱恒朝她伸出手,畫棋從袖中取出帕子放上。

程昱恒:“……”

“你的手。”他說。

畫棋一怔,又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程昱恒摩挲兩下,說道:“還習慣麽?”

“為何不習慣?都是我往日做慣的事。”

“我說的是當我夫人,還習慣麽?”

畫棋輕笑,“沒這麽快。”

“對了,”她想到什麽,“小姐方才派人來請我們去辛府吃酒,你可有空?”

“小姐?”

畫棋忙改口,“阿顧。”

“既是阿顧來請,自然有空。爹娘還有三弟他們呢?先過去了?”

畫棋道:“爹娘他們先過去了,說是要看看辛太傅帶回來的書籍。三弟和三弟妹出門回老友,到時直接去辛府。”

程昱恒點頭,“有你在,當真是我們家的福氣。”

畫棋抿唇笑著,臉微微紅了。

*

傍晚時分,程昱恒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辛府。辛琰一見到程昱恒,就要拉他去比試,被程君顧攔住。

“哥哥們,嫂嫂們,莫姑娘,你們隨我來。”小力捏了下辛琰胳膊後,程君顧笑著沖來客們說道。

程昱恒沒動,在程君顧納悶時,說道:“你相公借我一下,有事說。”

程君顧同意,帶著其餘人往宴席上去。

辛琰目送他們遠去,瞇了瞇眼,問程昱恒這是什麽意思。

“說了有事就是有事。記得季子騫嗎?”

季子騫便是那位大弟子的名字。

辛琰道:“他交代了什麽?”

程昱恒從懷裏摸出兩張紙,“供狀和畫像,我自己都還沒看呢,別說兄弟不仗義。”

“仗義仗義。”

辛琰打開,頭一張是字,他大概看了看,問程昱恒要不要繼續,程昱恒更在乎畫像,直截了當喊了句過。

“這是?”辛琰詫異地註視畫像。

程昱恒道:“事情有點覆雜。你先站穩,我怕你聽到真相會摔倒。”

“你什麽時候見我這樣不成事過?快說。”

“據他所稱,這是他刺殺成功的人,另外一張,是那個人的師父。嗯?你怎麽這表情?還真驚呆了?”

程昱恒忍不住哈哈大笑,沒想到身經百戰的辛琰有一天也會被兩張紙片嚇著。

辛琰緩神,郁悶地瞥他一眼,“你笑罷,可勁笑,等會兒就笑不出來了。”

“呵,小瞧我了不是。”

“這個人我見過,而且還有點熟。他原名玄虛,現名無為,來自東海。至於這位老道,如果真是他師父,現在仍在東海養傷。”

程昱恒收起笑容,“他……東海?他,這。你知道這是什麽人嗎?”

“剛才的介紹你是一個字都沒有聽嗎?都說了,這是無為道長。”

“季子騫告訴我,這是二皇子。”

兩人面面相覷,久久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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