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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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四十五章
辛琰抵達之後, 發現這個府邸比自己想象的小，比起另一方向的巴魯王子而言，是小巫見大巫。
它仿的是南朔的建築風格, 亭臺樓閣樣樣不缺，只是比辛琰見過的更小一些，但這府宅的主人會排布, 瞧著並不會很擠。
除必要的成蔭綠樹和石假山外, 這兒最多的便是風鈴，幾乎是十步一枚, 風過之時, 猶如精靈詠唱。
辛琰跟著中年男人行過一座小橋, 停在殿門前, 殿內隱約傳出聲響, 像是馬頭琴的聲音。
“主人就在裏面等您，我的職責到此為止, 請恕我失陪。”
辛琰朝他道謝, 推門而入。站了好一會兒，樂聲漸止, 坐在最當間的女子躍下羊毛坐墊，高聲用喀沙語說了句話。
辛琰大致聽出是‘歡迎我們尊貴的客人’之意, 隨後，自外頭走進來十餘個游牧民族打扮的少男少女，為首的少女將手中銀壺交予最先的女子。
直到盛著馬奶酒的銀碗停在自己眼下，辛琰才後知後覺地想起, 這一連串活動都是喀沙國的迎客之禮。他心想著稍後還要跟人談事, 得保持清醒的腦袋，於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碗, 那女子見了，連著拍了兩下手掌。
隨後，那十餘人陸續上前向辛琰說一句吉祥話，他們用的喀沙土語，辛琰只能勉強聽懂幾個字眼。
說完吉祥話，他們便陸續解下身上的一件裝飾物贈予辛琰，辛琰拿不下這樣多東西，意思性地接過，再轉交給身旁的侍女放到托盤裏。
送完禮，他們按照最初進屋的順序依次離開，屋內的樂師們緊隨其後，到後來，屋內只剩下那看似首領的女子和兩名侍女。
“貴客遠道而來，我們喀沙國自然是要盛情款待。”女子自顧自地開始說話，“你可能不知道，剛才來的這十三人皆是我喀沙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都是慕辛將軍你的名聲而來。”
辛琰半躬身，“辛琰受之有愧。”
想到什麽，他又問起這女子的身份。
女子爽朗地笑了兩聲，在他面前轉了兩圈，“傳聞辛琰將軍過目不忘，想必很快就能有答案。”
“所謂過目不忘，只是過譽罷了。”
說著，他端詳眼前女子一番，只覺面熟。半晌，他不甚確定地開了口，“姑娘莫不是梵音使者。”
梵音正想誇讚。
“的胞妹？”
梵音：“……”
“我就是梵音。”
辛琰呆楞須臾，抱拳拱了拱，“是辛琰失禮了，還望梵音公主恕罪。”
“你怎知我是公主？”
“府內隨處可見喀沙王室的圖騰，據我所知，有資格住在宮外的王族只有巴魯王子和兩年前才被接回的公主。既然你不是巴魯王子，那麽就只可能是公主。”
梵音點頭，請他坐下，侍女很快來上了白食，除奶茶外，還有奶餅、奶糕等等，將這長桌擺得滿滿當當。
辛琰拿起一塊奶糕，問及梵音公主今日邀請他前來的原因。
“原因？原因就是你來了。”
辛琰微微皺眉，咽下奶糕，“如果公主只是請我來聊天，可能我得失陪了。”
見辛琰真的起身要走，梵音忙喊道，“你就不想知道程昱恒去了哪裏嗎？”
“你知道？”
梵音用力點頭，“但想要知道他的下落，你得替我完成一些事。”
辛琰頭也沒回地走向門口。
“三件！最多三件。”
辛琰的手置在門框上，偏頭看她，看得梵音只覺有一股寒流從下而上鉆，令她忍不住發顫。
片刻，辛琰收回眼神，以眾人最熟悉不過的淡漠語調說，“除背叛南朔和親友之外，我都可以答應。”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成為這種不忠不義的人。”梵音舒出一口氣，揚起笑容，“那麽，我提第一個條件了？同樣的，為保證我的誠意，我會讓你見程昱恒一面。”
“好。”
“第一個條件就是，我要天山靈蛇的蛇膽。”
天山位於喀沙國北方，不陡，也不算很高，除了一年四季積雪不化，極其寒冷之外，沒有更多的艱險。
而這天山靈蛇就生活在天山某處的洞穴裏，它們無毒，攻擊性也不強，之所以難以捕捉，是因為在蛇穴周圍守著一群狼。
西域諸國以狼為尊，稱它們為天神的守護神，於是他們是萬萬不可能公然跟那群狼起沖突，否則就是沖撞他們的天神，是要收到天譴。
因此，數百年來，除受到天神庇佑的人，根本沒有人有機會安然無恙地取回天山靈蛇蛇膽。（這裏的安然無恙指的是那群狼）
“你身上有六指白狼神的臼齒，是天神認定的使者，所以這件事對你來說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不是嗎？”
辛琰沈默，好一會兒才回了句盡力而為。
梵音道，“那現在我帶你去見程昱恒。”
安置程昱恒的地方是這座宅邸的別院，辛琰剛踏進去就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後來一想，這明顯是仿建了程府，但比起程昱恒所住小院，反而更多的是像程君顧住的院子。
他甚至還有種錯覺，仿佛下一刻阿顧就會從門裏走出，笑問他怎麽突然來了。
然而，這裏不是南朔國，自然不可能會有笑意吟吟的程君顧。
“差不多到他出來練武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就見對面房門打開，走出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
辛琰剛和他照上面，直接出招，梵音忙退到安全區域，跟侍女一道看他們比試，還說這是百年難遇的盛景，讓她們好好看著。
連續來了幾個回合，辛琰勝，他冷笑一聲，諷道，“程大，幾天不見，拳腳功夫退步這麽快，連這麽簡單的招式都接不住。”
程昱恒呵呵笑，顯然是有些尷尬和慚愧。
“多年老友，在外人面前給本將軍點面子。”
“這話有本事上戰場之後跟敵人說去，看他們肯不肯給你面子。”
程昱恒沒搭話，像傻大個一樣呆站在原地。
梵音確認後續沒有比試，有點遺憾地嘆氣，走過來道，“辛將軍，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會老友。你知道的，程將軍現在處境不易，不好過多露面。”
“一盞茶就夠，我跟他沒那麽多舊能敘。不過，在我和他敘舊期間，能否請公主稍作回避？”
梵音答應，帶人離開。
一盞茶後，辛琰如期現身，向梵音告辭，梵音看他行色匆匆，不好再多加挽留，命府裏兵衛送人出門。
等辛琰離開後，t她繞去小院一看，只見程昱恒鼻青臉腫地靠在樹幹上，嘴裏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看來這些勇士們之間的敘舊還是比我們想得要激烈。”梵音的侍女小聲說。
梵音讚同點頭。
*
辛琰自公主府離開後，不曾回驛館，而是趁著眾人不註意，轉進一條鮮有人跡的小巷。
直到走到巷子深處，他才停下腳步，環顧四周，確保無第二人之後，自腰間翻出一張字條。這字條是先前公主府裏那人交給他的，上面只寫了三個字——
城門口。
辛琰回憶一番，往東城門口趕去，而後佇立於城門口邊上的告示欄前。
喀沙國主城有四個城門，但只有東門才有告示欄，辛琰尋找一圈，最後在密密麻麻的告示角落裏見著一張尋人啟事。
這啟事上的人像畫得潦草，底下的字也寫得扭七歪八，他努力讀了兩遍，瞇了瞇眼，伸手撕下。
“你要去領賞了嗎？”邊上一名看熱鬧的百姓突然發問。
另一人搭話，“這個在這裏貼了好幾天，去了好多個人，沒有一個拿到錢。”
辛琰但笑不語，側過他們走了。
圍觀的人群沖著他的背影議論紛紛，猜想他是不是下一個失敗者，談論幾句之後，他們又把話題遷到其他事情上。
日暮時分，恰值小酒館生意鼎盛。
小夥計應接不暇，同來往客人賠笑，因著晚了些時候註意到辛琰，還不住同他道歉。
辛琰自然不會為難他，只跟他說自己姓顧。小夥計一聽，趕忙稱一句顧公子，又回說君先生正在二樓等候，邊說還邊給辛琰指方位。
辛琰謝過，自吵嚷的客人們當中穿行而過，走上樓去。
“顧公子。”廂房裏的人拱手相迎。
辛琰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君先生，接著關上門，徑自坐下開始吃飯。
“你就不關心我這些天去哪裏了？怎麽說我現在可是被巴魯王子滿城追查。”
“既然你有心思畫畫和寫藏頭詩，那就說明事情還沒那麽嚴重。”
“你現在說話是越來越像阿顧。”君先生，亦或者說是真正的程昱恒也拿了雙筷子出來，“誒，帕子借我試試。”
辛琰蹙眉，“不借。這是阿顧送的。”
“就因為知道是阿顧送的才跟你借，是不是不給未來的大舅哥面子？”
這一句大舅哥聽得辛琰心裏樂得直放煙花，還真就乖乖遞上手帕。
程昱恒認認真真擦過一遍，這才開始吃飯，吃了兩口，說道，“要是阿顧知道我們倆總頂著她的名字在外頭胡作非為，她鐵定會氣得罵人。”
“嚴謹一點，在外頭胡作非為的只有你一個人。”辛琰奪走他夾著的肉，“你突然失蹤之後，阿顧急得團團轉。要不是陛下和我輪番上陣勸阻，她肯定也要跟著來。到時別說罵人，打你一頓都是輕的。話說，你究竟是遇上什麽事？”
“你嘴巴大，我不跟你說。”
辛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拿過邊上巴掌大的白饢蘸奶醬，“不說我也知道，是為了那些信件，對不對？”
程昱恒不置可否，辛琰權當他是默認。
吃過兩塊手把肉，又喝過兩小碗馬奶酒，程昱恒籲出一口氣，自發自覺地說起這些天的經歷。
“所以，你是故意被巴魯的人抓住？好潛進他的密室裏找信件？”
“嚴謹一點，不是我潛進去，是他自以為是地把我丟進他府裏的地牢。”
程昱恒必須得承認，他這一局有賭的成分，因為他和他的內應對於巴魯王子府內地下通道的構造算不上非常熟悉。
一旦巴魯王子命人將他投在偏遠點的地牢，又或者說溜出來時有一瞬遲緩，都可能導致整個計劃覆滅，甚至還可能會因此丟了性命。
好在程昱恒的運氣向來不錯，每一步走得還算順溜，最後居然還得到梵音公主相助逃出生天。
在這之後，他用了一招金蟬脫殼，留一名跟自己身形相似的親衛在公主府冒充自己，至於對方的相貌，則是借由神偷蒙恩之手改造。
在得知梵音公主跟辛琰要求的條件之後，程昱恒不由得大笑出聲。
“她真的跟你說了這話嗎？”
辛琰白眼都快翻上天，“我一聽就知道是你的餿主意，梵音公主願意相信，只能說她實在善良，還不懂你這人內心有多險惡。”
“這怎麽是餿主意呢？誰不知道天山靈蛇的蛇膽世間罕得，這梵音公主急需在國王面前表現一番，眼下喀沙前朝被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巴善王子牢牢把握，她也只能先從這種偏門入手。再說了，喀沙雖然跟我們說不上友好，但也算是保持多年平和，與其多個敵人，不如多個朋友。”
程昱恒盯著碗裏純白酒液，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交朋友這種事，不能總讓容驍搶先。”
辛琰不語，只是端起酒碗跟他的碰了下，之後一飲而盡。
夜深。
雖說喀沙國的宵禁沒南朔國那樣嚴苛，他二人還是決定盡早離開，免得生出事端。
辛琰看著程昱恒穿上黑鬥篷，罩好面具，不禁有些驚訝，“原來是你。”
那天上馬前往公主府時，辛琰偶一掃去，就見不遠處有個人死死地盯著自己，對方正是這副打扮。原想著尋個時機調查那人身份，不想他自己送上門來。
“巴魯在整個西域地界追查我，我還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亂逛，這是沒長腦子還是腦子長了黴？”
說著，他回敬辛琰一個大大的白眼，誰讓他吃飯的時候時不時往自己這兒丟白眼。
辛琰在觀察周圍局勢，恰好沒收到他的白眼，說道，“既已見面，那我寫信給阿顧報平安了。”
“你報你的，到時我也給她寄一封，正好有事想問她。”
“都是兄弟，有什麽話我可以代勞。”
程昱恒難得堅定拒絕，臨近分別時，他又道，“蛇膽的事交給我，在我回來之前，幫我照顧好畫棋。”
“畫棋？”
“阿顧沒來，不必緊張。畫棋是一個人跑出來的，還有，你派了府兵出來？”
辛琰搖頭，他這回的確是得聖命出來尋人，但他擔心會走漏風聲，沒有帶太多人，只幾個親信跟隨，而這幾名親信眼下也正在附近的城鎮中待命。
因程昱恒要去取蛇膽，他二話沒說就把手下交付。
“你這幾個親信臂力如何？”
“力能扛鼎。”
程昱恒滿意點頭，“那用在秦艽處還真是大材小用。”
“他可是我軍中得力助手幹將，別把人傷著了，不然依著他的脾氣，跑肚七八天都是輕的。”
程昱恒擺手，揣著辛琰給他的出城令牌走了。
翌日。
辛琰按照程昱恒所言，前往他如今住著的客棧。剛點完早飯，忽然望到畫棋三人急匆匆現身，他出聲喚了一句，畫棋一看是他，面上難掩喜悅，慌忙上前行禮。
“出門在外不用這般拘束，吃過早飯麽？沒吃過的話，一道吃些。”
那兄弟倆一聽這是南朔國的辛琰將軍，驚得雙手不知該擺到何處，弟弟更是不住用手掌摩挲衣擺，摩挲好半天，小聲問能不能摸一下。
哥哥趕忙喝止，辛琰擺頭說無妨。
“且先坐下罷。”
兄弟倆誠惶誠恐坐下，心中不約而同地呼喚起自己的十八代祖宗，說自己這是給家族增光添彩。
無論怎麽說，能跟赫赫有名的戍邊護國大將軍辛琰在同一桌吃飯，可是許多人修幾輩子都修不得的運氣。
簡單用過早飯，辛琰問起他們何以行色匆忙。
“我們要找人。”弟弟說。
“什麽人？”
哥哥怕弟弟太興奮，會語無倫次，幫著說了前因後果。
“你們那位唐大哥受我囑托出城辦事去了，估摸著得三五日。”
有辛琰這話，他們三人可算是放下心來。這一放下心，弟弟就想去看他的馬，哥哥不好打擾辛琰跟畫棋談事，跟著弟弟走了。兄弟倆離開不久，辛琰問起畫棋來此的目的。
“我因何而來，將軍何必多此一問？”
“道是無情卻有情。”
畫棋沒回應，只是問他托唐大哥辦什麽事。
辛琰心想，這程昱恒不出門則已，一出門就搞這麽多名號。
“不是什麽大事，對了，我聽他說，你們在路上遇到自稱是我手下的一群人？”
畫棋頷首，“我當時覺得有些古怪，沒敢讓他們跟隨，只是他們說會暗中保護，不知道眼下是不是就在附近。”
“你可記得那將領生得什麽模樣？”
畫棋擡指蘸著茶水，開始在桌上t畫出那人模樣。辛琰湊過去看了好一陣子，說沒什麽印象。
“我猜想也是如此。”畫棋道。
兩人又說了幾句，辛琰起身告辭，畫棋也往客房去。
走出客棧好一段路，辛琰避過人群，走進一間成衣店，在其中逛了一圈後，從後門離開。跟著他的人等了好半天沒見人出來，這才發覺被耍，灰溜溜地回去覆命。
“這麽個大活人你們都能跟丟？自己去領罰。”
即便心中再有氣，巴魯王子面上還是平靜，他沒必要為這種小錯誤大發脾氣，失了以往維護著的形象。
“聽說梵音公主昨天設宴款待了辛琰。”巴魯王子那位書生模樣的門客說。
巴魯王子仿佛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笑了好幾聲才道，“我這妹妹當真單純過頭。她拉攏辛琰有什麽用？辛琰有兵權不假，可他不能越過他的君主貿然出兵相助，那是謀逆。以梵音的本事，還不能讓辛琰做到這一步。”
“您與公主的母親可是喀沙第一美人，憑樣貌，憑地位，辛琰只怕難過美人關。”
巴魯王子哼笑，“他的確難過美人關，但這美人不是梵音。話說，你剛從父王那兒回來，他的病怎麽樣了？”
“還是和以往一樣，沒什麽起色。”
“還沒有查到六指白狼的蹤跡嗎？”
書生搖頭，“三個月前倒是收到點消息，但突然某一天，什麽都查不到了，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把它們藏起來一樣。可六指白狼生性孤僻且兇殘，不太可能會聽從某個人的話，除非……”
“除非是神的使者？呵，這種鬼話也就只有那些愚蠢的人才會相信。”巴魯王子眼神逐漸兇狠，“偏就是這些愚蠢的人成了喀沙的領袖，把這些無知又可笑的傳言一代代地傳下去。”
“待王子繼位，必然能帶領喀沙國的百姓擺脫這些愚昧的想法。”
“恭維話本王子聽得膩煩，以後不要再說了。還有，尋找六指白狼一事刻不容緩，如果需要增派人手盡管去調。但要是你把這些人用在其他地方，到時就別怪本王子不念舊情。”
“是。”
*
辛琰靜靜喝著茶，偶爾擡眼瞧不遠處還在狼吞虎咽的乞兒們。經過些時候，乞兒們吃飽了飯，紛紛起身道謝。
“感謝的話，你們說得我耳朵要起繭子。要真想報答我，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那三名乞兒不約而同點頭，把近日所見所聞一五一十說了。
上一世辛琰只想著讓乞兒們能吃飽穿暖，不再遭受世人唾棄，沒想到後來竟然養出一群只知道伸手討吃食和銀錢的紈絝子弟。很久之後，他才明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因此，這一世重生後，他同樣對這些孩子們進行救助，但與此同時還讓孩子們為他收集情報，這樣不至於像前世那樣頹廢下去。又因為收集情報是件隱秘的事，孩子們還是以原先的乞兒模樣在各處活動。
聽過他們說的事，辛琰按照慣例一一發了相應的報酬。想到什麽，拿過紙筆畫了個人像。
“你們日後要是有見著這人，盡快來告訴我。”
三個孩子伸頭一探，頓時都有些哭笑不得。其中最大的孩子開口道，“小顧哥哥，你這畫得也太難看了，誰能認得出來？”
“記住特征，懂不懂？”
孩子們面面相覷，茫然應下。
“說起找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站在中間的小丫頭說。
辛琰坐直身子等她繼續。
“王後的陵墓前段時間漏水，大相派了一批工匠去修補，可直到今天，都沒有那批工匠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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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琰抵達之後, 發現這個府邸比自己想象的小，比起另一方向的巴魯王子而言，是小巫見大巫。
它仿的是南朔的建築風格, 亭臺樓閣樣樣不缺，只是比辛琰見過的更小一些，但這府宅的主人會排布, 瞧著並不會很擠。
除必要的成蔭綠樹和石假山外, 這兒最多的便是風鈴，幾乎是十步一枚, 風過之時, 猶如精靈詠唱。
辛琰跟著中年男人行過一座小橋, 停在殿門前, 殿內隱約傳出聲響, 像是馬頭琴的聲音。
“主人就在裏面等您，我的職責到此為止, 請恕我失陪。”
辛琰朝他道謝, 推門而入。站了好一會兒，樂聲漸止, 坐在最當間的女子躍下羊毛坐墊，高聲用喀沙語說了句話。
辛琰大致聽出是‘歡迎我們尊貴的客人’之意, 隨後，自外頭走進來十餘個游牧民族打扮的少男少女，為首的少女將手中銀壺交予最先的女子。
直到盛著馬奶酒的銀碗停在自己眼下，辛琰才後知後覺地想起, 這一連串活動都是喀沙國的迎客之禮。他心想著稍後還要跟人談事, 得保持清醒的腦袋，於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碗, 那女子見了，連著拍了兩下手掌。
隨後，那十餘人陸續上前向辛琰說一句吉祥話，他們用的喀沙土語，辛琰只能勉強聽懂幾個字眼。
說完吉祥話，他們便陸續解下身上的一件裝飾物贈予辛琰，辛琰拿不下這樣多東西，意思性地接過，再轉交給身旁的侍女放到托盤裏。
送完禮，他們按照最初進屋的順序依次離開，屋內的樂師們緊隨其後，到後來，屋內只剩下那看似首領的女子和兩名侍女。
“貴客遠道而來，我們喀沙國自然是要盛情款待。”女子自顧自地開始說話，“你可能不知道，剛才來的這十三人皆是我喀沙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都是慕辛將軍你的名聲而來。”
辛琰半躬身，“辛琰受之有愧。”
想到什麽，他又問起這女子的身份。
女子爽朗地笑了兩聲，在他面前轉了兩圈，“傳聞辛琰將軍過目不忘，想必很快就能有答案。”
“所謂過目不忘，只是過譽罷了。”
說著，他端詳眼前女子一番，只覺面熟。半晌，他不甚確定地開了口，“姑娘莫不是梵音使者。”
梵音正想誇讚。
“的胞妹？”
梵音：“……”
“我就是梵音。”
辛琰呆楞須臾，抱拳拱了拱，“是辛琰失禮了，還望梵音公主恕罪。”
“你怎知我是公主？”
“府內隨處可見喀沙王室的圖騰，據我所知，有資格住在宮外的王族只有巴魯王子和兩年前才被接回的公主。既然你不是巴魯王子，那麽就只可能是公主。”
梵音點頭，請他坐下，侍女很快來上了白食，除奶茶外，還有奶餅、奶糕等等，將這長桌擺得滿滿當當。
辛琰拿起一塊奶糕，問及梵音公主今日邀請他前來的原因。
“原因？原因就是你來了。”
辛琰微微皺眉，咽下奶糕，“如果公主只是請我來聊天，可能我得失陪了。”
見辛琰真的起身要走，梵音忙喊道，“你就不想知道程昱恒去了哪裏嗎？”
“你知道？”
梵音用力點頭，“但想要知道他的下落，你得替我完成一些事。”
辛琰頭也沒回地走向門口。
“三件！最多三件。”
辛琰的手置在門框上，偏頭看她，看得梵音只覺有一股寒流從下而上鉆，令她忍不住發顫。
片刻，辛琰收回眼神，以眾人最熟悉不過的淡漠語調說，“除背叛南朔和親友之外，我都可以答應。”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成為這種不忠不義的人。”梵音舒出一口氣，揚起笑容，“那麽，我提第一個條件了？同樣的，為保證我的誠意，我會讓你見程昱恒一面。”
“好。”
“第一個條件就是，我要天山靈蛇的蛇膽。”
天山位於喀沙國北方，不陡，也不算很高，除了一年四季積雪不化，極其寒冷之外，沒有更多的艱險。
而這天山靈蛇就生活在天山某處的洞穴裏，它們無毒，攻擊性也不強，之所以難以捕捉，是因為在蛇穴周圍守著一群狼。
西域諸國以狼為尊，稱它們為天神的守護神，於是他們是萬萬不可能公然跟那群狼起沖突，否則就是沖撞他們的天神，是要收到天譴。
因此，數百年來，除受到天神庇佑的人，根本沒有人有機會安然無恙地取回天山靈蛇蛇膽。（這裏的安然無恙指的是那群狼）
“你身上有六指白狼神的臼齒，是天神認定的使者，所以這件事對你來說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不是嗎？”
辛琰沈默，好一會兒才回了句盡力而為。
梵音道，“那現在我帶你去見程昱恒。”
安置程昱恒的地方是這座宅邸的別院，辛琰剛踏進去就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後來一想，這明顯是仿建了程府，但比起程昱恒所住小院，反而更多的是像程君顧住的院子。
他甚至還有種錯覺，仿佛下一刻阿顧就會從門裏走出，笑問他怎麽突然來了。
然而，這裏不是南朔國，自然不可能會有笑意吟吟的程君顧。
“差不多到他出來練武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就見對面房門打開，走出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
辛琰剛和他照上面，直接出招，梵音忙退到安全區域，跟侍女一道看他們比試，還說這是百年難遇的盛景，讓她們好好看著。
連續來了幾個回合，辛琰勝，他冷笑一聲，諷道，“程大，幾天不見，拳腳功夫退步這麽快，連這麽簡單的招式都接不住。”
程昱恒呵呵笑，顯然是有些尷尬和慚愧。
“多年老友，在外人面前給本將軍點面子。”
“這話有本事上戰場之後跟敵人說去，看他們肯不肯給你面子。”
程昱恒沒搭話，像傻大個一樣呆站在原地。
梵音確認後續沒有比試，有點遺憾地嘆氣，走過來道，“辛將軍，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會老友。你知道的，程將軍現在處境不易，不好過多露面。”
“一盞茶就夠，我跟他沒那麽多舊能敘。不過，在我和他敘舊期間，能否請公主稍作回避？”
梵音答應，帶人離開。
一盞茶後，辛琰如期現身，向梵音告辭，梵音看他行色匆匆，不好再多加挽留，命府裏兵衛送人出門。
等辛琰離開後，t她繞去小院一看，只見程昱恒鼻青臉腫地靠在樹幹上，嘴裏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看來這些勇士們之間的敘舊還是比我們想得要激烈。”梵音的侍女小聲說。
梵音讚同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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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琰自公主府離開後，不曾回驛館，而是趁著眾人不註意，轉進一條鮮有人跡的小巷。
直到走到巷子深處，他才停下腳步，環顧四周，確保無第二人之後，自腰間翻出一張字條。這字條是先前公主府裏那人交給他的，上面只寫了三個字——
城門口。
辛琰回憶一番，往東城門口趕去，而後佇立於城門口邊上的告示欄前。
喀沙國主城有四個城門，但只有東門才有告示欄，辛琰尋找一圈，最後在密密麻麻的告示角落裏見著一張尋人啟事。
這啟事上的人像畫得潦草，底下的字也寫得扭七歪八，他努力讀了兩遍，瞇了瞇眼，伸手撕下。
“你要去領賞了嗎？”邊上一名看熱鬧的百姓突然發問。
另一人搭話，“這個在這裏貼了好幾天，去了好多個人，沒有一個拿到錢。”
辛琰但笑不語，側過他們走了。
圍觀的人群沖著他的背影議論紛紛，猜想他是不是下一個失敗者，談論幾句之後，他們又把話題遷到其他事情上。
日暮時分，恰值小酒館生意鼎盛。
小夥計應接不暇，同來往客人賠笑，因著晚了些時候註意到辛琰，還不住同他道歉。
辛琰自然不會為難他，只跟他說自己姓顧。小夥計一聽，趕忙稱一句顧公子，又回說君先生正在二樓等候，邊說還邊給辛琰指方位。
辛琰謝過，自吵嚷的客人們當中穿行而過，走上樓去。
“顧公子。”廂房裏的人拱手相迎。
辛琰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君先生，接著關上門，徑自坐下開始吃飯。
“你就不關心我這些天去哪裏了？怎麽說我現在可是被巴魯王子滿城追查。”
“既然你有心思畫畫和寫藏頭詩，那就說明事情還沒那麽嚴重。”
“你現在說話是越來越像阿顧。”君先生，亦或者說是真正的程昱恒也拿了雙筷子出來，“誒，帕子借我試試。”
辛琰蹙眉，“不借。這是阿顧送的。”
“就因為知道是阿顧送的才跟你借，是不是不給未來的大舅哥面子？”
這一句大舅哥聽得辛琰心裏樂得直放煙花，還真就乖乖遞上手帕。
程昱恒認認真真擦過一遍，這才開始吃飯，吃了兩口，說道，“要是阿顧知道我們倆總頂著她的名字在外頭胡作非為，她鐵定會氣得罵人。”
“嚴謹一點，在外頭胡作非為的只有你一個人。”辛琰奪走他夾著的肉，“你突然失蹤之後，阿顧急得團團轉。要不是陛下和我輪番上陣勸阻，她肯定也要跟著來。到時別說罵人，打你一頓都是輕的。話說，你究竟是遇上什麽事？”
“你嘴巴大，我不跟你說。”
辛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拿過邊上巴掌大的白饢蘸奶醬，“不說我也知道，是為了那些信件，對不對？”
程昱恒不置可否，辛琰權當他是默認。
吃過兩塊手把肉，又喝過兩小碗馬奶酒，程昱恒籲出一口氣，自發自覺地說起這些天的經歷。
“所以，你是故意被巴魯的人抓住？好潛進他的密室裏找信件？”
“嚴謹一點，不是我潛進去，是他自以為是地把我丟進他府裏的地牢。”
程昱恒必須得承認，他這一局有賭的成分，因為他和他的內應對於巴魯王子府內地下通道的構造算不上非常熟悉。
一旦巴魯王子命人將他投在偏遠點的地牢，又或者說溜出來時有一瞬遲緩，都可能導致整個計劃覆滅，甚至還可能會因此丟了性命。
好在程昱恒的運氣向來不錯，每一步走得還算順溜，最後居然還得到梵音公主相助逃出生天。
在這之後，他用了一招金蟬脫殼，留一名跟自己身形相似的親衛在公主府冒充自己，至於對方的相貌，則是借由神偷蒙恩之手改造。
在得知梵音公主跟辛琰要求的條件之後，程昱恒不由得大笑出聲。
“她真的跟你說了這話嗎？”
辛琰白眼都快翻上天，“我一聽就知道是你的餿主意，梵音公主願意相信，只能說她實在善良，還不懂你這人內心有多險惡。”
“這怎麽是餿主意呢？誰不知道天山靈蛇的蛇膽世間罕得，這梵音公主急需在國王面前表現一番，眼下喀沙前朝被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巴善王子牢牢把握，她也只能先從這種偏門入手。再說了，喀沙雖然跟我們說不上友好，但也算是保持多年平和，與其多個敵人，不如多個朋友。”
程昱恒盯著碗裏純白酒液，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交朋友這種事，不能總讓容驍搶先。”
辛琰不語，只是端起酒碗跟他的碰了下，之後一飲而盡。
夜深。
雖說喀沙國的宵禁沒南朔國那樣嚴苛，他二人還是決定盡早離開，免得生出事端。
辛琰看著程昱恒穿上黑鬥篷，罩好面具，不禁有些驚訝，“原來是你。”
那天上馬前往公主府時，辛琰偶一掃去，就見不遠處有個人死死地盯著自己，對方正是這副打扮。原想著尋個時機調查那人身份，不想他自己送上門來。
“巴魯在整個西域地界追查我，我還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亂逛，這是沒長腦子還是腦子長了黴？”
說著，他回敬辛琰一個大大的白眼，誰讓他吃飯的時候時不時往自己這兒丟白眼。
辛琰在觀察周圍局勢，恰好沒收到他的白眼，說道，“既已見面，那我寫信給阿顧報平安了。”
“你報你的，到時我也給她寄一封，正好有事想問她。”
“都是兄弟，有什麽話我可以代勞。”
程昱恒難得堅定拒絕，臨近分別時，他又道，“蛇膽的事交給我，在我回來之前，幫我照顧好畫棋。”
“畫棋？”
“阿顧沒來，不必緊張。畫棋是一個人跑出來的，還有，你派了府兵出來？”
辛琰搖頭，他這回的確是得聖命出來尋人，但他擔心會走漏風聲，沒有帶太多人，只幾個親信跟隨，而這幾名親信眼下也正在附近的城鎮中待命。
因程昱恒要去取蛇膽，他二話沒說就把手下交付。
“你這幾個親信臂力如何？”
“力能扛鼎。”
程昱恒滿意點頭，“那用在秦艽處還真是大材小用。”
“他可是我軍中得力助手幹將，別把人傷著了，不然依著他的脾氣，跑肚七八天都是輕的。”
程昱恒擺手，揣著辛琰給他的出城令牌走了。
翌日。
辛琰按照程昱恒所言，前往他如今住著的客棧。剛點完早飯，忽然望到畫棋三人急匆匆現身，他出聲喚了一句，畫棋一看是他，面上難掩喜悅，慌忙上前行禮。
“出門在外不用這般拘束，吃過早飯麽？沒吃過的話，一道吃些。”
那兄弟倆一聽這是南朔國的辛琰將軍，驚得雙手不知該擺到何處，弟弟更是不住用手掌摩挲衣擺，摩挲好半天，小聲問能不能摸一下。
哥哥趕忙喝止，辛琰擺頭說無妨。
“且先坐下罷。”
兄弟倆誠惶誠恐坐下，心中不約而同地呼喚起自己的十八代祖宗，說自己這是給家族增光添彩。
無論怎麽說，能跟赫赫有名的戍邊護國大將軍辛琰在同一桌吃飯，可是許多人修幾輩子都修不得的運氣。
簡單用過早飯，辛琰問起他們何以行色匆忙。
“我們要找人。”弟弟說。
“什麽人？”
哥哥怕弟弟太興奮，會語無倫次，幫著說了前因後果。
“你們那位唐大哥受我囑托出城辦事去了，估摸著得三五日。”
有辛琰這話，他們三人可算是放下心來。這一放下心，弟弟就想去看他的馬，哥哥不好打擾辛琰跟畫棋談事，跟著弟弟走了。兄弟倆離開不久，辛琰問起畫棋來此的目的。
“我因何而來，將軍何必多此一問？”
“道是無情卻有情。”
畫棋沒回應，只是問他托唐大哥辦什麽事。
辛琰心想，這程昱恒不出門則已，一出門就搞這麽多名號。
“不是什麽大事，對了，我聽他說，你們在路上遇到自稱是我手下的一群人？”
畫棋頷首，“我當時覺得有些古怪，沒敢讓他們跟隨，只是他們說會暗中保護，不知道眼下是不是就在附近。”
“你可記得那將領生得什麽模樣？”
畫棋擡指蘸著茶水，開始在桌上t畫出那人模樣。辛琰湊過去看了好一陣子，說沒什麽印象。
“我猜想也是如此。”畫棋道。
兩人又說了幾句，辛琰起身告辭，畫棋也往客房去。
走出客棧好一段路，辛琰避過人群，走進一間成衣店，在其中逛了一圈後，從後門離開。跟著他的人等了好半天沒見人出來，這才發覺被耍，灰溜溜地回去覆命。
“這麽個大活人你們都能跟丟？自己去領罰。”
即便心中再有氣，巴魯王子面上還是平靜，他沒必要為這種小錯誤大發脾氣，失了以往維護著的形象。
“聽說梵音公主昨天設宴款待了辛琰。”巴魯王子那位書生模樣的門客說。
巴魯王子仿佛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笑了好幾聲才道，“我這妹妹當真單純過頭。她拉攏辛琰有什麽用？辛琰有兵權不假，可他不能越過他的君主貿然出兵相助，那是謀逆。以梵音的本事，還不能讓辛琰做到這一步。”
“您與公主的母親可是喀沙第一美人，憑樣貌，憑地位，辛琰只怕難過美人關。”
巴魯王子哼笑，“他的確難過美人關，但這美人不是梵音。話說，你剛從父王那兒回來，他的病怎麽樣了？”
“還是和以往一樣，沒什麽起色。”
“還沒有查到六指白狼的蹤跡嗎？”
書生搖頭，“三個月前倒是收到點消息，但突然某一天，什麽都查不到了，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把它們藏起來一樣。可六指白狼生性孤僻且兇殘，不太可能會聽從某個人的話，除非……”
“除非是神的使者？呵，這種鬼話也就只有那些愚蠢的人才會相信。”巴魯王子眼神逐漸兇狠，“偏就是這些愚蠢的人成了喀沙的領袖，把這些無知又可笑的傳言一代代地傳下去。”
“待王子繼位，必然能帶領喀沙國的百姓擺脫這些愚昧的想法。”
“恭維話本王子聽得膩煩，以後不要再說了。還有，尋找六指白狼一事刻不容緩，如果需要增派人手盡管去調。但要是你把這些人用在其他地方，到時就別怪本王子不念舊情。”
“是。”
*
辛琰靜靜喝著茶，偶爾擡眼瞧不遠處還在狼吞虎咽的乞兒們。經過些時候，乞兒們吃飽了飯，紛紛起身道謝。
“感謝的話，你們說得我耳朵要起繭子。要真想報答我，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那三名乞兒不約而同點頭，把近日所見所聞一五一十說了。
上一世辛琰只想著讓乞兒們能吃飽穿暖，不再遭受世人唾棄，沒想到後來竟然養出一群只知道伸手討吃食和銀錢的紈絝子弟。很久之後，他才明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因此，這一世重生後，他同樣對這些孩子們進行救助，但與此同時還讓孩子們為他收集情報，這樣不至於像前世那樣頹廢下去。又因為收集情報是件隱秘的事，孩子們還是以原先的乞兒模樣在各處活動。
聽過他們說的事，辛琰按照慣例一一發了相應的報酬。想到什麽，拿過紙筆畫了個人像。
“你們日後要是有見著這人，盡快來告訴我。”
三個孩子伸頭一探，頓時都有些哭笑不得。其中最大的孩子開口道，“小顧哥哥，你這畫得也太難看了，誰能認得出來？”
“記住特征，懂不懂？”
孩子們面面相覷，茫然應下。
“說起找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站在中間的小丫頭說。
辛琰坐直身子等她繼續。
“王後的陵墓前段時間漏水，大相派了一批工匠去修補，可直到今天，都沒有那批工匠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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