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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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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辭官

白卿淮渾身一顫。他根本連這樣一句反問都聽不得。

“讓我猜猜看。”葉鳶自顧自地起身為自己倒了杯水, 一飲而下,努力壓著心頭的火氣,“我近幾日沒見過什麽人,你總不至於是像提到何餘升那次那般冤了我。”

“那便是有人同你講t了什麽。”葉鳶手指敲了敲茶桌, “近日宮中動作多, 有些世家起了些心思。”

“想必, 你是聽說了這個?”

葉鳶仔細分辨著白卿淮的神情,終是確認了心中所想。

白卿淮垂下頭算是默認。

“白少將軍, ”葉鳶湊近了低聲道, “您這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您自己沒信心?”

白卿淮徒勞地張了張嘴。他哪裏會聽不出葉鳶語氣裏帶著的淡淡不滿。

葉鳶嘆了口氣:“阿歲, 你是少年將軍,是白家公子, 是國之棟梁。”隨即葉鳶語氣變得幽深, “更重要的是, 你是我的阿歲。”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像你這般珍視我, 愛護我, 也不會有人像你一樣和我一路從榆城走過來, ”葉鳶認真道,“在我這裏, 無論你想要同誰相較,你都是贏家。”

葉鳶手指輕輕拭去白卿淮臉上再次落下的淚水,輕聲道:“阿歲, 不會有別人的, 只有你。”

白卿淮感受到從尾椎骨一路向上傳來的酥麻。他根本控制不住淚水落下, 只能小聲在嘴上不斷說著對不起。

葉鳶不知道他是為自己抑制不住地落淚道歉,還是在為對自己不夠信任道歉。

她也不在意。

她只知道她的阿歲委屈得狠了。病了這些時日也見不到自己一面, 偏偏這時還聽到了宮中選駙馬的消息,不安和身上的傷痛交織在一起,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宣洩釋放,天空中的雨滴落在地面,開出一朵小白花來。

葉鳶靠在床上抱緊白卿淮。過了片刻,白卿淮聽見自己頭頂傳來的聲音:“阿歲,哪怕我們不能成親,我也不會同旁的人成親的。”

白卿淮在葉鳶的懷中搖了搖頭。

葉鳶感受到懷中人的動靜,松開了手。

白卿淮仰著臉看著她,輕聲道:“皇上不會允許皇太女無駙馬的。”

葉鳶自嘲般笑笑:“皇太女?你倒是敢說。”

白卿淮神色嚴肅道:“公主殿下,皇太女的位置本就該是你的。”

葉鳶面無表情道:“哪有什麽本該?我只是個備選罷了,如今皇後誕下嫡長子,那位才會是明正言順的儲君。”

白卿淮有些著急,神情堅定:“您若是願爭,臣自然是鼎力相助。”

“然後呢?”葉鳶摩挲著他的手背,“若是不成,帶著白家萬劫不覆嗎?”

“怎會不成?”白卿淮情緒有些激動,一時間不免聲音大了些,“皇後如何能……”

“阿歲。”葉鳶把白卿淮的話堵住,“我不爭了。”

白卿淮好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葉鳶說了什麽,連嘴巴仍呆楞楞地半張著,看得葉鳶心中好笑,靠近過去像小雞啄米般輕輕親了親白卿淮。

白卿淮腦子裏混亂,捋不清自己想說些什麽。葉鳶見狀搶先一步把話說開了:“阿歲,我只是宮中的備選,是若是皇上一直無子的唯一答案。可是在這個選擇裏,我的頭頂一直都有一位未知的皇子,現實裏沒有那個‘若是’,我也從來不會是唯一的那個皇位繼承人。”

“我剛知曉自己是皇女時,心中是不願的。我以為我就只是個白明酌養大的孤女,自由自在在山間生活村中行醫了此一生。”

“待我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事實,通曉四書五經,學習治國之道,終於建功立業回到京城,卻被告知,皇帝有子了。”

“那我呢?”葉鳶神色淡淡,可語氣中的波動卻不似她面上的神情,“我是什麽呢?”

“我是一個匆匆趕回來祝福我那幼弟繼承皇位的放養公主而已。”葉鳶用手輕輕拂過白卿淮的嘴,將他未能宣之於口的安慰斂於口中,“可是,阿歲,你知道嗎,我那一刻不僅僅失落,甚至覺出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們沒有去過民間,沒見過人間疾苦。或許我能做到縱觀大局,與他們相比卻未必能有什麽建樹。我知曉米價幾何,豚肉哪個部位爆炒哪個部位燉湯,榆城的黑土地幾時翻地幾時插秧……那才是我該投身之處。”

“若是一定要擔負起這責任,不如回我的榆城,守一方富庶,對我來說也比看不見摸不到的安定祥和要踏實得多。”

葉鳶和白卿淮對視著,堪稱平靜地說道:“阿歲,我的肩上可以不用壓著那麽大的責任了。”

白卿淮心中思緒激蕩,他聽著面前的少女把別人口中的權力說成是責任,嘴上說著逃避的話卻仍惦記著以身犯險,去邊境領兵打仗。

只要在她身邊就可以了。

白卿淮在心中對自己說。

葉姐姐願意帶兵打仗,這何嘗不是自己所願的。

葉鳶驚愕地聽見白卿淮說:“葉姐姐,你帶上我。”

葉鳶剛要同他說抱歉,可能二人今後的日子會聚少離多,但是日後待太子長大,自己有了封地,一切可能就不一樣了……

“阿歲……”葉鳶遲疑著,不太清楚白卿淮到底是何意。

“葉姐姐,我會去辭官,你帶我去北境,我們回榆城。”白卿淮認真道。

葉鳶頓了幾息,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平靜道:“阿歲,你別犯傻。最多也就等上幾年,若是你不願意等……”

“我很清醒。”白卿淮神情嚴肅,“我已經想了很久了。我願意幫您掙那個位置,多拿戰功,無名無份也沒關系。”

“可是您不要那個位置,要去邊疆,要去打仗。”白卿淮目光中流露出了些向往,“我也願意打仗,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

葉鳶下意識反駁道:“那怎麽能一樣?”

“有何不一樣?”白卿淮難得駁斥葉鳶,“殿下您說得對,我不願意等。可是迫於無奈,我只能等。但是現在不同了,您要帶兵打仗,我這一生想做的也不過是為國出征,我跟著您就能得到我要的,這又有何不可?”

葉鳶沒說話。

白卿淮接著道:“你我心中都清楚,如今內亂已除,白家風頭無量,皇上難免不安,我與父親各自握持著兵權,二叔在民間威望頗高,我若不交出兵權,皇上如何安心?”

葉鳶定定地看著白卿淮:“阿歲,你如今才不過十八歲。”

十八歲的少年將軍,若無意外,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白卿淮輕輕地笑了:“十八歲會不會不夠格給沁殊將軍做個副將?”

“阿歲!”葉鳶有些惱火,明明是這般嚴肅的事,可這癱軟在床榻上的人偏偏是帶著笑說出口的。

“葉姐姐,”白卿淮溫柔道,“臣求求您,應許臣這一次。若是您能予臣一個駙馬的名份,那臣便是在夢中也該笑著醒來了。”

眼前的少年,熱烈,赤忱,一顆心滿滿地盛放著關於自己的一切。

葉鳶像是重新認識了白卿淮。這個一遇到自己便自持穩重的人,偏生此刻像是個使盡渾身解數邀請路過書生同路的狐妖,直白得讓人難以招架。

“阿歲,”葉鳶艱難地闡述著,“你本就常常擔心我同你分開,若是你沒了官職,心中定會更加不安的。”

“我的公主殿下,”白卿淮瞧著葉鳶的面色便知她的心中也已開始動搖,恨不得下一瞬就回到四年前榆城的那個小院子中,“您根本不了解您自己。若是您真的願意讓我辭官,帶我回到榆城,那您是做好了與我相守一輩子的準備了,否則您絕不會應允這種事發生的。”

“臣現在只想求您恩準,讓這樣的好事降臨到臣的頭上。”

葉鳶知曉定是宮中選駙馬一事給了白卿淮壓力,刺激之下阿歲反倒突然緊追不放起來了。

葉鳶不願意承認,自己早已心動了。

若是如白卿淮所說,他們二人一同去到榆城,那他們能夠廝守的時間比她所想過的任何一種情況都要長,都要輕松。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阿歲。辭官一事說再多的理由那也是在抹殺白卿淮過往的努力,切斷了平步青雲的直梯。

可是自己去往榆城,將阿歲留在京城苦等,幾年之後再作打算,何嘗不是對不起他?

“阿歲,”葉鳶苦笑道,“無論怎麽說都是我對你不起,若是你真的想好了,我想想……”

“自然是想好了!”白卿淮接過話來,“明日我便往南境修書告知父母親,您若是安排,後日我們便可啟程。”

葉鳶失笑。許是自己松了口,白卿淮覺得輕松,倒也胡說八道些俏皮話來逗自己。

“哪裏就有這般快了?”葉鳶搖頭道,“你可想好了如何同白大將軍和夫人解釋?”

“您若是願意給我個名份,”白卿淮自己也不習慣這般對葉鳶t講話,到底沒能堅持住氣勢,說話間耳根紅成了一片,聲音也逐漸弱了下去,“他們定是巴不得我跟著您走呢。”

“白少將軍說的什麽?”葉鳶揶揄道,“我怎麽有些沒聽清?”

白卿淮抿著嘴不再說話。

“我一直覺得我的阿歲同傳聞中那個打馬過長街,下了戰場便同京中紈絝公子哥兒們混成一片的白少將軍不大一樣,”葉鳶湊近了白卿淮輕聲道,“還要謝謝阿歲今日叫我窺見幾分少將軍的風采。”

白卿淮的耳後一陣陣酥麻,可偏偏自己動彈不得,既無法躲開,也不能回過身來抱住葉鳶。

聲音的源頭離開,葉鳶的話語像清風一樣飄落在耳中。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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