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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地結束了今日的表演。

沈瑾文捂著自己那跳動到心悸的胸口,宛若千斤鐵錘擊打在身上,她只得冷汗直流地扶住一旁的木桌。

那種絞痛感宛若失衡的木板,振動得惹人心顫。

不遠處俯首待命的陳姨見狀,趕忙過去挽住那人瘦弱的肩膀,"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喉嚨傳來一陣猩甜,她倏地用手帕捂著嘴,猛地咳嗽了幾聲。怕陳姨過分擔憂,還深呼吸著擺了擺手。

過了半晌,她將手帕移開,素白的帕面上暈染開一圈紮眼的紅色。

“血!”陳姨擔憂且難以置信道:“小姐,這……”

“不要太過於聲張。”沈瑾文打斷了對方的話頭,淡定地用指腹蹭去嘴角殘留的血漬,說道:"走罷。"

望著那塊熟悉的牌匾,沈瑾文的眼神動容。

上次前來是為了陳姨,這次便是為了自己嘛。

將手腕攤開,大夫指尖搭上,眉心逐漸皺起,臉色凝重:"這病大概有些年頭了,不是短時間之內所造成的……"

“我們小姐近些年來都有按時喝藥,理當來說,應該是不至於如此嚴重才對。”陳姨著急地說道。

“大夫所言甚是……娘胎裏自帶的毛病了。”扯下袖口遮住手腕,她冷靜地詢問了一句:“可還有救?”

“這……”大夫遲疑了,瞧著面前這兩雙渴求的眼睛,他嘴裏的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說出口來,嘴唇蠕動了半刻,只能回道:“我再給你開幾副藥吧。”

對方的話語十分簡略,可在座的每個人都聽明白了其中深藏的意味。

懸著的心陡然落地,沈瑾文釋然地微笑,嘴裏道:“麻煩了。”

陳姨的臉上盛滿了悲傷,只是又喚了一聲,“小姐……”

“人各有命。生死都有它的命數。”她在這個時候才體悟到了那日陳姨官人口中的“命”。

原來人在這種時刻,腦海中所浮現出的也就只剩下這個。

鼻尖若隱若現地傳出苦澀的草藥煎煮過後的刺鼻氣味,像是受不了一般,她很快地站了起來,匆匆留下一句,“勞煩陳姨你在此等候,我到處逛逛去。”

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此番原是沖動之舉,哪裏有什麽特別明確的目的地。

百無聊賴地漫步在熱鬧的街市,一個晃神,便不知不覺地拐進了一個小巷子裏。

有一帶著黑色眼鏡,看不清神色的男人毫無形象的倚靠在凹凸不平的街道邊,衣衫襤褸。

應當是個生意人,可偏偏在這看不見人影的地方支攤擺座。

約莫是被沈瑾文輕微的腳步聲驚動,那個男人稍微坐直了身子,用那粗糲的手指毫無形象地揉一揉臉頰,“是誰在那?可是要找我算命來了?”

寂靜片刻,無人應答。

如若是往常,這時候她大抵早已默默離開。

可現在,她也只是猶豫了一會,便緩緩上前,微微扯起腳邊的裙擺,蹲在了那個鋪在地上寫著黑字的素色布匹邊,“老先生會算命?”

來了生意,那個男人擡手扶了扶腦袋上歪斜的帽子,“小娘子要算什麽呢?”

思忖片刻,她的唇邊緩緩吐出一個字,“命。”

“有意思……有意思。”說著便撈過手邊的竹筒,雙手相握,使著巧勁,耳畔微斜,聽著簽子發出的清脆聲。

啪。

一支竹簽被甩了出來。

那個男人停了動作,對著沈瑾文的那個方向擺著手,“我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小娘子讀一讀吧。”

拾起面前的那支簽,她慢悠悠地讀出上面的字。

“陰差陽錯,鑄就情緣。相生相克,未道末路。”

念罷,他松開指腹邊磨蹭得光亮的布料,神色誇張地說道:“姑娘,看來你命中註定有一劫啊。”

“何劫?”

“不好說。只是這劫難關乎性命,還需謹慎。”

他神神密密地點著指尖,嘴裏絮絮叨叨地念著一串讓人聽不懂的密語,“你與這劫羈絆甚深,只要糾纏相伴便不可輕易分割——請自重。”

這番話雲裏霧裏,讓人聽不真切。

默然聽罷,她給了對方布上寫的錢幣數量,便轉身離開了。

*

昭嫵在沈亦棠準備搬進新房間前夕便差人收拾妥當,她只需要把自己從沈瑾文屋內帶出來的物品放進去就算收拾妥當。

床榻柔軟,可她就是徹夜難眠。

小廝點上的熏香沒有沈瑾文屋裏的好聞,這個房間的擺設也沒有沈瑾文屋裏的好看,到處都是陌生的氣息。

想來自己確實是被那人給慣壞了,之前她可是在樹林裏隨便找個地方躺下便可以安然入睡的人。

氣性在遇到沈瑾文這個人好似就歇了火,她在第不知道幾次翻身之後毅然決然地起身,直奔那個熟悉的位置。

輕車熟路的爬山了沈瑾文房間不遠處的棠樹上,她搖晃著腿,一瞬不瞬地盯著還未就寢的人。

每當這人夜晚閑暇,便會執筆寫字。

她如同往日那般陪著對方,只不過這次是隔窗相望。

沈思之際,原先伏案書寫的人驀地擡起了眼,直直地朝她這個方向看去,兩人冷不丁對上了視線。

心中一跳,攀著枝條的手驀地收緊,臉上少有地帶上了一絲被抓了個現行的羞赧。

沈瑾文眉眼帶笑地將毛筆擱置,嗔了那人一眼,“別總是坐在樹上看人,如果想進來,房間又不是沒有門。”

反正已然被發現,她無措地撓撓腦袋,蜷起身作跳躍狀,攀著窗戶邊跳了進來,“姐姐如何看見我的?”

“你這麽大個人蹲在那,我又怎麽會看不到。”

像是想到什麽驚駭世俗的事情,她瞪大了眼問:“那姐姐豈不是早就發現我了?”

“我每次都在等你主動來找我……”她擡手,溫柔地在那人的腦袋上摸了摸,“可惜我每次都沒有等到——亦棠捉迷藏的本領還需精進。”

窗外的一隅之地,透過圍墻可以瞧見一陣絢麗的煙火綻放。

兩人不約而同地止住了話頭,安靜地欣賞著這黝黑月色中唯一的光亮。

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東西,沈亦棠毫不費力地被吸引了全部的註意力。

待到那亮光漸漸淡去,她才意猶未盡地側過頭想起與身邊人分享。

“姐姐……唔……”

臉頰傳來一抹柔軟的觸感,溫溫熱熱的,對方的臉稍微離開一些,還會有一種灼燒的癢意。

對方的眼裏存著一縷縷自己看不懂的情緒。

半晌,沈瑾文柔軟的指尖緩緩劃過沈亦棠精致的眉眼,留下怡人心脾的觸感。

她沒著急解釋,她也沒有急切詢問。

直到那人摸夠,耳畔邊才悠悠傳來悅人的嗓音。

“在煙火之下親吻珍視的人,來年對方都會平安喜樂。幸運之神會保佑你的。”

她從未懷疑過對方說話的真實性,聽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倏地扯過對方的脖頸,很興奮地說:“那我也要親親姐姐。”

“傻瓜。”

現在……又哪裏還有煙火。

她擡手勾住那人的腰際,輕柔地環抱住對方精瘦的腰身,將額頭靠在那人的肩側。

“今晚留下來吧。”

*

兩人重歸於好,沈亦棠紅光滿面地昂首去拜訪孤寡老人。

赤奴正悠閑地舔著毛,就被這人粗魯的動靜打斷。

這人上次來找自己還苦大仇深,恨不得立馬沖出去殺了誰的模樣,現如今這洋洋自得的樣子可真是惹貓不快。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與沈姑娘和好了?”

“自然。”

“哎呀,你那房還沒住出人氣便要搬走了呢。”赤奴佯作可惜地搖搖頭。

眨眨眼,她歪著腦袋道:“誰與你說我要搬回去。”

“?”

像是只是隨意到訪炫耀一番,她說完這段話,擺了擺袖口就去後臺找沈瑾文。

驀地,有一個穿著戲服的伶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目送那人離開,她走了進去,映入眼簾地則是對鏡梳妝的沈瑾文。

自然地在一旁坐下,她撐著臉看對方。

也許是從小便沒有養成所謂人間有關於“大家閨秀”的習慣。

她披頭散發,做個閑散人慣了,自然做不到早起整理儀容。

沈瑾文開始時還試圖規勸,後來看她確實是不喜,幹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作為一個好學者,她很喜歡待在這人旁邊,看沈瑾文給自己上妝。

那人的手很巧,不一會就化完了。她扭頭打量著面前這人素麗的面容,驀地起了興致。

“我予你描眉。”

執起眉筆,她細細地描著。

這人生的實在好,眉眼端正。

不似完美,可每一個五官拼湊起來卻又顯得格外諧和,多一分或短一寸都會打破這其中微妙的平衡。

沈瑾文忍不住在心中喟嘆,大抵是連天都偏愛她吧。

“近日來可是有什麽大動向?”她閉著眸子,說話聲音含含糊糊的。

“何故這般詢問?”

“我剛才進來,見到了許多未曾謀面的人……”

“君王龍顏大悅,我們得幸能有殊榮進宮參演,這些人都是昭嫵去別的老板那特地請來的。”

“那我可以一同去嗎?”沈亦棠感興趣地問道。

“宮中又不同民間,表演中的人員大多是要經過篩查,豈能隨意進出——好了。”

放下手中的胭脂,她將位置挪開些,讓對方看看。

對著銅鏡左右打量一番,她不可思議地讚嘆了著沈瑾文高超的技術,“我以後也要給姐姐弄妝!”

沈瑾文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應道:“那我便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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