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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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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大片大片的荷葉映襯著粉白色的花骨朵。

河水潺潺,木漿攪動河水的嘩嘩聲寧靜溫潤。

一個紮著羊角辮,穿著素衣裙的小姑娘正在拱橋邊拍著爺爺在趕集時特意給自己從外地買回來的小皮球。

那球圓滾滾的,在女孩的手上顯得格外壯碩。

玩累了的小瑾文蹲在地上,百無聊賴的等著去買東西的大人。

她雙手平拿起那顆球,上面被塗上了一只憨態可掬的粉紅大象。

也不知道是買了些什麽好東西,離開的人遲遲不曾過來。

小姑娘很委屈地鼓著張臉和那只被畫上笑臉的粉紅大象對視著,嘴裏鼓鼓囊囊道:“怎麽還不來接我呀。”

這附近東邊有戶人家家中有一只長著灰黑色短毛的大兇狗。

每當她在家調皮,爺爺奶奶總會拿那只狗來嚇唬自己。

想到這個,小瑾文縮著自己肉嘟嘟的小身體,把自己抱成一團。

霎時,驀地一聲犬吠,給小姑娘嚇得一個哆嗦,那心愛的小球竟也一不小心滾到了河裏。

幸得滿池浮蓮,不至於讓小球順著河流滾到下游去。

可不幸的是,這大片的荷葉兜住了那球,可自己這短手短腳的就算是飛過去也是夠不著一點。

小瑾文何時遇到過這種困難事,當場急得她猛掉金豆子,哭得滿臉沾濕了眼淚。

“阿瑾不哭,阿瑾不哭。”

啜泣地給自己打氣了幾句,還是準備鼓起勇氣去撿回自己心愛的小球。

她趴在泥土地上,伸足了胳膊。

滿地黃泥混著淚水弄得小瑾文小臉臟兮兮的。

就在這時,她的頭頂籠罩了一片陰影,一雙纖長白皙的手越過蓮葉夠下了那顆沾上露水的球。

那人扶起了趴在地上的小瑾文,用自己的帕子擦凈了對方小花貓似的臉頰後,把手中的球還給了小姑娘。

很有禮貌的向人道了聲謝,她高高的仰起腦袋,想要看清這個助人為樂的好心人到底是何模樣。

可不管她怎麽努力去看,那人的臉就像蒙了一層不透光的黑影,不露出半點痕跡。

那人微微彎腰,牽過了小瑾文肉嘟嘟的小手,帶著她平穩的穿過鑲嵌著石子的街道,送她回到了家門口。

“快回家去……”

那人對抱著球站在自家門口的小姑娘囑咐完,就慢悠悠地晃著步子緩緩的消失在她的面前。

那人走路的速度似乎很慢,但又好像是那樣的快。

小瑾文松了球,奮力地邁動著自己的兩條腿都還是追不上對方穩健的步伐。

周身驀地昏暗,夢醒了。

床上的人一個激靈坐起了身,方瑾文喘著粗氣,試圖平覆自己不太鎮定的思緒。

揉搓了幾下眉心,她拿過放在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七點四十五分。

對於她而言實在是算起了個大早,方瑾文倒頭躺回了被窩,逼著自己睡個回籠覺。

可輕闔上眼,掙紮了一會兒,卻也是再也睡不著了。

幹脆起了身,方瑾文走出房間,打開了儲物室。

裏面有一個銅棕色大箱子,裝得都是些早幾年前的玩意。

把蓋子掀開,她摸索了一會兒,從裏面掏出了個陳舊的小球。

當年色彩艷麗的粉色早就隨著歲月而褪去,大象的身子變得斑駁,就像一個遲暮的老人。

當年快趕上和自己的腿一般高的皮球,現如今也只是自己巴掌能夠夠住的大小了。

那當年送自己歸家的好心人,大抵也是成家立業了吧。

如若只是這樣,那自己壓根就沒有必要這般記掛這人,可為何……

“為什麽我又再次夢見了你。”

反反覆覆,年覆一年。

方瑾文環抱著小皮球,靠坐在白墻邊,疲倦地合上雙眼,可卻又再也想不到任何有關於夢中的細節。

*

九點剛過半,手機鈴聲就像精準的鐘悄然響起。

收回了思緒,回過神的方瑾文從褲子口袋裏拿出那支嗡嗡直叫的手機,接通。

可電話那頭的人卻沒有著急說話,寂靜了兩秒,對方猶豫地開口道:“我打擾到你睡覺了嗎?”

“沒有,我早就起來,準備……準備收拾一下屋子。”

聽到沈亦棠的聲音,方瑾文莫名的感覺到心情變得好了大半。

“想到今天和你的約定,我很不爭氣的起了個大早……”

話說了一半,沈亦棠小聲地嘆了口氣,“本來只是想處理一下食材,可沒想到一個晃神,居然已經被我打包好了。”

腦海中莫名聯想到了對方那不知所措的表情,想著想著反倒把自己逗樂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必須要好好品嘗一下了。”

“那我去哪裏找你呢”

咬著唇思忖片刻,方瑾文靈光乍現,想到了一個好去處。

“我們去陽成公園吧。”

這就是她家附近的那個超大公園。

約好了見面的地點,兩人也沒有多聊,各自準備起自己的東西。

把方才拿出來的皮球又裝回了箱子裏,方瑾文蓋好蓋子,把它放回了原位。

簡單洗漱完,她站在衣櫃前卻犯了難。

拿起好幾件衣服左拼右搭,才算了搞出了一套略微有些滿意的行頭。

把外出該帶的東西塞進小包裏,方瑾文一邊走一邊給沈亦棠發消息。

方瑾文:【我現在已經走出家門啦!】

沈亦棠:【我快到公園門口了】

看到這條消息,方瑾文下意識的得出了個結論:原來這人的家離自己家還挺近的。

怕又像上次一樣讓對方等自己,她盡量拉大了自己的步子,企圖走得更快一些。

炎熱的天氣,驀然走進這座栽種了許多綠植的公園。

方瑾文深吸一口氣,覺得這比三伏天闖進百貨商場還更讓人心曠神怡。

沿著鋪滿了墨灰色大理石的小道往前走,她站停在一棵矮脖子樹前,朝四周觀望了一番,並沒有找到那個戴著帽子的熟悉身影。

正打算發個消息問問對方已經到哪裏時,她的身後傳來了一聲短促的輕笑。

被這聲音吸引住,方瑾文倏地轉身,看見了一個人慵懶靠坐在刷著白漆的躺椅上。

那人彎著眸子看自己,方瑾文也學著她的姿態懶散地踱步過去,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三明治被裝在一個簡約的紙袋子裏,旁邊還放著兩杯飲品。

沈亦棠收回腿,側過身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了方瑾文,還順便把飲用杯口掰上去,放在了對方的腿側。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喝咖啡,我還帶了牛奶。”

“那你喜歡喝哪個?”

“我喝你挑剩下就行,我都可以。”

厚厚的三明治用保鮮膜包裹著才不至於滿溢出來,方瑾文拆開一角,很浮誇的咬上一大口,嘴上嘟囔的誇讚著好吃。

沈亦棠拾起那杯被“嫌棄”的咖啡,望著那人饜足的小表情,很愉悅地抿上了一口。

不經意間,註意到了那人眼下的黑眼圈。

“昨晚沒睡好嗎?”

對方拿著三明治的動作一頓,不知道該不該與對方說昨晚的那個夢。

看著那人璀璨明亮的眼,方瑾文還是決定與沈亦棠分享這個藏在她心裏多年的秘密。

她組織了下措辭,很保守地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一個人會在好幾年都重覆做一個夢的概率,大嗎?”

“理論上是有這種可能,怎麽了?”

“我在這些年裏總是反覆夢到同一個場景。每當我真的以為它是一個夢的時候,它又會在我的夢裏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一段謎語,方瑾文訕訕地解釋道:“雖然我說的很抽象,可大概也就只能說成這樣了。”

沈亦棠理解地點點頭,繼續問道:“那夢的內容是什麽呢?”

“我夢到了一個女人。我看不清她的臉,但她是一個好人。”

覺得這個說法十分新鮮,沈亦棠調笑地反問道:“看不清臉,又怎麽會知道她是好人呢?”

“因為她送我回了家,還幫我把掉進河裏的球給撈了上來。”小孩眼裏的“大好人”也差不多是這樣了。

但說到這個,方瑾文納悶極了,“我第一次做了這個夢時,曾經向家裏人求證過這件事,可他們壓根就沒看到過有什麽女人送我回去。他們還和我說那天是賣皮革的大嬸送我回來的。”

現在想想還是覺得自己被詐騙了,“那麽高,我使勁仰著脖子都看不到的人。怎麽可能是那個賣皮革的大嬸嘛。”

“說不定這人對你而言並不重要,畢竟你都不記得她長什麽樣子。”

可方瑾文並不讚同她的說法,“如果這人並不重要,那這麽多年,我為什麽總是反覆的夢見她。”

說多了有些口渴,方瑾文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突然腦海裏冒出了一個猜想:“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那個夢裏的女人不想我忘記她,所以才總在我以為這只是南柯一夢時,來提醒我,再讓我反覆的記住她呢。”

被這人驚奇的想法搞得一怔,她佩服的鼓著掌,“這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想法。”

方瑾文覆盤了一下方才自己所說的邏輯,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她洋洋自得的嘿嘿了兩聲,準備求誇獎,“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沈亦棠擡手抹去對方唇邊的奶漬,很配合的回應道:“這世上還有誰能聰明的過你呀,小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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