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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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香火店老板急哄哄回家去, 童文沒在。
他也長了個心眼，先去童文的臥室搜羅了一圈，他本來想著現在的孩子都有叛逆期, 講隱私，所以從來都不主動進他的房間。
結果沒想到，就被他搜到了一個密碼日記本。
上面記錄的東西不多，但卻都是重點，比如父母去世後, 他是如何找到了大伯的聯系方式, 在日記中對這位送他去私立中學讀書的大伯極盡惡毒言語辱罵，控訴沒有名牌鞋子、名牌手表的日子讓他有多痛苦。
“我殺了他, 其實我本來不是真的想殺他, 只是想絆他一腳, 讓他吃點苦頭, 可沒想到，他這個沒用的老東西，居然真的死了。”
“死了就算了, 他又從哪出現了那麽多的親戚來搶我的錢。”
“他媽的, 還要再找個冤大頭才行。”
……
“艹, 沒想到這個老東西也一毛不拔，我已經暗示很多次了, 他居然無動於衷, 我在他店裏待過, 一把破木劍都要賣幾百塊, 給我買雙鞋就那麽難？”
“狗東西居然給我買了雙二百塊的運動鞋, 這種垃圾他怎麽好意思拿出手的，SB東西, 我好恨啊。”
“他很有錢，我看到他的存折了。”
“我想要他的存折。”
老板翻閱著日記本，手都在發抖，萬萬不敢想，他日夜同住的小孩，居然是個心裏已經扭曲的惡魔。
如果不是習暖算了一卦，那他會不會……也在某天，以“意外”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不對，”他連忙警醒，開始在家裏翻找，“這小子已經起了殺心，說不定早就布局了。”
他還住著家裏的老房子，兩室一廳也不大，全翻個底朝天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卻終於在客廳的窗簾後面，墻角處，讓他找到了一堆煙頭。
他又不抽煙，童文才十三歲，在外抽不抽不知道，在家肯定是不敢的。
所以他在這弄煙頭是？
老板蹲下身，看到了另一處墻角邊他放置的香爐，忽然腦中閃了一下，頓時心口發麻，嚇得坐在了地上。
“我常在這試香，所以他把煙頭放在這，是想偽造成火災現場？”
用煙頭點燃窗簾，到時候還可以跟警方說是他試香時操作不當造成的。
這麽縝密的心思，如果不是被人提醒，他有心查找，那真是做夢都想不到。
誰能想，好心收留一個孩子，竟然是招來了一個閻王。
“表舅……”玄關傳來開關門的生意，少年帶著青澀的聲音疑惑問道，“您怎麽不關門？嗯？您坐在地上幹啥？”
這麽禮貌的孩子啊。
誰能想到。
光頭老板緩緩起身，指著墻角的煙頭問：“這是怎麽回事？”
沒想到向來大大咧咧的他居然發現了，童文眼中閃過慌亂，但到底是經歷過了大世面，居然很快就鎮定下來。
“我……舅，我錯了，我只是想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味道。”
“這都是別人給我的，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道歉和認錯行雲流水，如果香火店老板此時不是心裏有數，肯定會被他蒙混過關的。
“那這個呢，你大伯的死也和你沒關系嗎？”他恨恨拿出了日記本，“我找人打聽過，他對你不算差，不過就是沒給你買名牌，你就要害死他？你有良心嗎？”
他氣得臉紅脖子t粗，用力敲著墻面：“我找大師給你看過了，你最近晚上總是心神不安，不是別的，是你大伯的冤魂來找你了。”
童文方才還強裝鎮定的小臉此刻猛地變成煞白。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到底是個孩子，是個凡人，夜夜被噩夢驚醒，睜開眼總是有鬼影隱約閃過，他大伯那張滿是血，死不瞑目的臉。
能不怕嗎？他能不怕嗎！
“表舅，我錯了，我當時也是昏了頭了，而且我本意真沒想要大伯的命，這都是意外啊，”他跪在地上，膝蓋清脆作響，“他總是喝的酩酊大醉，回家還打我罵我，這些外人哪裏知道。”
童文哭得真切，淚如雨下：“我也只是想報覆他一下，讓他摔一跤而已。”
“我真沒想到他會摔死啊。”
香火店老板短暫地生出惻隱之心，但他從小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這些，到時候你跟警察說罷，你這麽小就染上了人命，被你大伯的冤魂纏上，我教不了你，也救不了你，那裏面陽氣足，能鎮住陰物，或許還能救你一命。”
他說著，便扭身去拿茶幾上的手機。
不過是低頭擡頭的瞬間，就感受到一陣勁風沖來，十幾歲的孩子正是行動敏捷的時候，等老板反應過來起身時，心臟便正對上了使全力而來的刀尖。
刀尖與血肉之間隔著一層硬物，反震的力道使得童文吃痛松了手。
他臉上的狠厲還未散去，叫呆滯的老板看了個正著。
“你、你殺人居然已經這麽順手了？”他難以置信地說，靠著強壯的體格輕松反制了童文，“你隨身帶刀子是為了殺我？”
童文殺紅了眼，反正已經暴露，索性已經不裝了：“殺你也好，殺別人也好，誰讓我不順心我就要殺誰。”
“你為什麽沒死啊！你們這些摳門的老東西，說我買名牌是虛榮，你們收養我不是虛榮嗎？給我一口飯一口水就覺得是我的恩人了，出門在外還要被人說是善人，可你們在我身上又花了幾個子兒？”
“滾啊，死啊，你們都去死，去下地獄，和我那對窮爸媽死一起吧！”
他瘋了。
沒了親生父母毫無底線的寵溺，普通的生活一步步擊碎他的幻想，將最真實的命運展露在眼前的時候，他便已經瘋了。
他恨父母。
他們愛他，最後也害了他。
長鳴的警笛沖進了老小區，等在旁邊許久的娛記和狗仔們一擁而上，他們看了習暖的直播，嗅覺敏銳地捕捉到了新聞點，在A市的就都跑了過來。
還有些附近住的，也是看了直播來湊熱鬧的。
沒多久，居民樓裏幾名警察就押了一名身量清瘦的孩子出來，為了保護未成年，他們給他的頭上包了衣服。
老板緊隨其後，很快就被記者們給包圍了，饒是來的警察們努力維持秩序，也只能給他支撐出幾厘米喘息的空隙。
“您就是香火店老板吧，請問習大師的卦這次又準了嗎？”
“報警是因為您收養的孩子真的殺了他大伯嗎？”
經歷了大起大落，香火店老板此時也有點發懵，他拽著脖子上的黑繩，將護心鏡從衣襟裏掏出來。
只見青銅上的水黃色鏡面已經四分五裂，中間的著力點可以見得方才那一刀的力度。
如果不是習暖讓他帶上護心鏡，此時他怕真的已經一命嗚呼了。
老板鐵漢落淚，哭得像只哞哞水牛。
“嗚嗚，習大師的卦好準。”
“她真的救了我的命啊。”
“快，現在就發文案，”人群中戴著眼鏡的女記者不是葉彤是誰，她親自帶隊抓新聞，囑咐旁邊跟著的實習生，“就寫‘習暖神卦再救命，少年誤入歧途究竟為何’。”
習暖算卦，家庭倫理，未成年教育。
三重BUFF疊加，這次的爆款新聞，準了！
-
香火店老板的事情，習暖是在網上知道的，畢竟葉彤能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也不是吃素的，她的新聞之快，在習暖和林宗到達慶巖觀之前，就已經在網上被搜爆了。
“沒想到，老板的外甥還真的是殺人犯，”林宗饒有興趣的評價道，“那你說他還能改好嗎？”
習暖半倚著車廂：“估計很難吧，一個人的性格除了後天的環境影響外，天生的因素也很重要，他的家庭居然能把他教育成這個樣子，證明他父母本身也不是沒有問題的，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讓一個本身性格就有缺陷徹底改變他的本性，我個人覺得幾率還是很小的。”
說話間車子便到了慶巖觀外。
慶巖觀是A市的第一大道觀，香火鼎盛，甚至還修建有專門的停車場，不像上香祈禱的地方，倒像是一個旅游景點。
尤其是現在門外站著的一些小道童，手裏全都舉著花裏胡哨的廣告牌。
習暖仔細看了下，不僅有賣東西的、推銷觀內業務的，甚至連道觀裏的小飯堂今天中午有什麽套餐都寫的明明白白。
“以你的功力來說，應該不至於在這裏求香吧，”林宗問道：“難不成你是來砸場子的？”
習暖斜睨了他一眼。“我腦子有問題，我來搶人家的道觀。”
林宗咂舌，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大，還以為自己惹了她不高興，頓時不敢出聲了。
結果下一秒，就聽見習暖洋洋自得地說：“以我的本事來說，我若是想要道觀，自己建一個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你瞧不起誰呢？”
林宗無語，他就不該低估習暖的自信心。
“那你來這裏是做什麽呢？”
他話音剛落，兩個人已經來到了慶巖觀門口。
然後瞬間像被展出的猴子一樣，被那些打廣告的小道童團團圍住。
“您就是習大師吧，我們監院等您等的花兒都謝了！”
“習大師習大師，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你們都別吵了，如果被監院知道大家都要挨罵。所以習大師你能先給我簽一個嗎？我不怕挨罵，挨揍都行。”
道童們都穿著同樣的長褂，盤著一樣的丸子頭。看著這些青春洋溢的小臉兒。習暖母愛泛濫，不僅每個人都給簽了名，還都給他們劃了一筆清心咒。
她的清心咒可以幫助修行，是極好的東西。
小道童們得了大禮，紛紛開心地四散跑開，買賣都不做了。
鹿樂是這群小道童的頭頭，也是監院的大弟子。
他心滿意足的把清心咒折好塞到了袖子裏。然後便做出邀請的手勢：“有人已經在觀裏等你們很久了。”
他們被引到了道觀的後面。
此時慶巖觀的監院才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
習暖還沒有見過這麽年輕的監院，沒忍住，仔細多打量了幾眼。
“根骨不錯，極有天賦，可惜心有雜念，入世太深，不然修為肯定不止於此。”習暖如此評價。
高岑被她說的臉都紅了，因為習暖這些話和他師父曾經說的一模一樣。
可他就是這種性格，如果不是師傅後繼無人，慶巖觀的監院也根本傳不到他的手裏。
“請問是習大師來了嗎？”
從裏廂房裏出來了一對男女，不是旁人，正是看完直播後連夜趕來A市的許悅和張懷。
他們費了很大的功夫，人托人聯系到了夏月，又通過夏月的關系找到了習暖。
原因無他。就是想給許悅曾經打掉的那兩個孩子超度。
林宗已經莫名其妙適應了習暖助理這個身份。不用招呼，就已經主動把在香火店買的東西拿了出來。
“我已經知道你們的訴求，其實你的兩個孩子當初還未成形，不算真正的投胎，被打掉後自然就回到輪回道，繼續排隊等待了。所以你其實不用太過放在心上，這對於他們的魂魄來說，沒有投胎成你前夫的孩子也是一種幸運。”習暖安慰他道。
這些道理許悅又何嘗不懂。
但人就是這樣，喜歡做無用功的事。她現在所做的一切與其說是為了那兩個孩子，不如說是為了安慰自己。
見她心意已決，習暖也不再多勸。
“既然如此，就在慶巖觀為那兩個孩子供奉一盞往生超度牌吧，也算是了卻你的一樁心願。”
為死去的人供奉往生超度牌其實很簡單。
就算今天許悅沒有求到習暖的面前，高岑也可以做到，甚至場面可以弄得更大，畢竟這些賺錢的業務他已經很熟練了。
所謂做戲要做全套。
習暖正經凈了手，然後端坐在一張桌子前，用剛買的朱砂和黃紙寫了整整十張的往生咒。
高岑在旁邊偷師學藝，發現t習暖並沒有賣弄的心思，她畫的往生咒和他在書中所學並沒有什麽不同。
但不知為何，習暖畫符時總有種別人沒有的氣度，且她下筆有力入木三分極為流暢，向來是一氣呵成。
這種本事就連他的師父。也不一定敢說比得過。
畫完往生咒之後，他們便前往了慶巖觀的歸一殿。
高岑提前準備好了往生牌位，再由習暖親自念咒為排位開光。
“好了，你們把這些東西供奉上去，然後在火盆裏點燃這些往生咒，超度便完成了。”習暖說道。
“如果你有心的話，我還可以為你畫一道德生符。一旦接受了這張符，日後你所得到的福氣、所修的德行都會分一半給這兩個孩子，幫助他們積攢陰德可以投個好胎，你考慮一下。”
許悅也許願意，但她的丈夫張懷不一定同意。
畢竟他們還有兩個共同的孩子需要撫養。莫名其妙把福氣分給素未謀面的兩個魂魄，聽上去也太過牽強了。
林宗覺得張懷肯定不會同意，就連高岑也不看好這件事情。
但看著習暖笑瞇瞇的眼睛，大家又拿不準了。
果然許悅聽到之後立馬說道：“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如果可以給兩個孩子積攢福氣，那我活著也不必那麽愧疚了，只是…”
“我也願意，”張懷朗聲道：“我承認我和那兩個孩子沒什麽感情，但你是我的妻子，如果這樣做能讓你下半生不用活在愧疚裏……那我願意。讓你不必再每日以淚洗面，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呢？”
許悅其實已經做好了丈夫反對的準備。心裏正不停地打著草稿，想要勸他。但沒想到。他竟然連猶豫都沒有的答應了。
在這一刻。她傷痕累累的心，終於得到了某種救贖。
習暖似乎早就知道他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便從口袋中掏出了提早畫好的符。
“既然你們已經想好了。那便在這上面寫上自己的八字，然後燒在火盆裏就好。”
夫妻倆的感情在此刻已經得到了某種升華，他們微笑著寫上了自己的八字，然後按照習暖所說的進行操作。
不到半個小時，對兩個孩子的超度就已經結束了。
大家心裏清楚，那張所謂的德生符究竟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這場超度真正要救的其實不是死人，而是活人。
夫妻倆對她連連稱謝。
“習大師，非常感謝您願意來幫我們，不知我們付多少的費用才合適呢？”
習暖笑容晏晏地掐指一算，瞬間又垮了臉。
原來在天道的眼裏，她就這麽不值錢嗎？
只見她艱難的咬牙吐出了一個數字：“二百八十八。”
在旁邊觀禮的高岑聞言，直接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滿臉通紅：“大師，咱們這行可不興價格戰呀！”
平時慶巖觀做一場超度的價格，比這個十倍都不止，她這麽卷，要是消息傳出去，以後觀裏的生意還怎麽做？
習暖努力地維持著微笑，實際已經累覺不愛。
她心想：你以為這是我願意的嗎？二八八還不夠我今天上午的車費呢。
許悅和張懷也沒料到大師的價格居然如此親民，給錢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
甚至還多問了一句：“確定是二百八十八元，不是二百八十八萬嗎？”
不問還好，一問習暖更紮心了。
難道在他們心裏，後者聽起來更好接受嗎？這顯得她更像冤大頭了。
她得了一句活菩薩的稱號，吃了一個悶聲大虧。
好在夫妻倆走之後，香火店的老板就聯系到了林宗。
因為他的外甥童文涉及謀殺，這一掛又確實救了老板的命，所以他這卦倒是比較值錢，賣出了1萬多塊的價格。
事情結束之後，習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高岑在旁邊欲言又止。
以習暖的經驗來看，一般別人露出這種表情，那就是準備把她當成牛馬使了。
“你還有事？”
高岑脹紅著臉說：“習大師，其實我最近接了一個大單子，但我實在找不到解決之法，我師傅去的早，我年紀輕輕當了監院，其他道觀的大師都看不上我，我也不好意思低頭去問他們。”
“要不您就幫幫我吧，這筆單的傭金我都給您，我還另付您其他的辛苦費，只求你幫我保住慶巖觀的名聲。”
習暖看著他年紀輕輕的臉。
在這個玄門衰落的時代，他不過30歲就執掌了這麽大的道觀，又沒有師輩教誨，確實很不容易。
於是她松了口：“你倒先說說是什麽事呢？”
高岑連忙笑著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了相冊。
“來求助的人是一個80歲的老漢，說他們住的爛尾樓接二連三的出事，我親自去勘察過，那裏既沒有陰氣，也沒有邪術，可身處其中時，卻總能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勁。”
習暖接過手機來仔細打量他拍攝的爛尾樓照片。
誠如高岑所說。這處地方沒有陰氣也沒有邪術，十分幹凈。
但卻太過幹凈了。
“四面沖煞，八面斷流，這棟樓所在之處本就是死局，無生氣流通，如同人被斬斷了四肢只剩軀幹，你說他還能活得久嗎？”
“且你看看，這樓前栽種的花圃像什麽形狀？”
花圃分為兩層，裏黃外白。裏高外低。
林宗跟他在一起吃瓜也吃多了，有了些經驗，當即反應過來，低聲道——
“像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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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店老板急哄哄回家去, 童文沒在。
他也長了個心眼，先去童文的臥室搜羅了一圈，他本來想著現在的孩子都有叛逆期, 講隱私，所以從來都不主動進他的房間。
結果沒想到，就被他搜到了一個密碼日記本。
上面記錄的東西不多，但卻都是重點，比如父母去世後, 他是如何找到了大伯的聯系方式, 在日記中對這位送他去私立中學讀書的大伯極盡惡毒言語辱罵，控訴沒有名牌鞋子、名牌手表的日子讓他有多痛苦。
“我殺了他, 其實我本來不是真的想殺他, 只是想絆他一腳, 讓他吃點苦頭, 可沒想到，他這個沒用的老東西，居然真的死了。”
“死了就算了, 他又從哪出現了那麽多的親戚來搶我的錢。”
“他媽的, 還要再找個冤大頭才行。”
……
“艹, 沒想到這個老東西也一毛不拔，我已經暗示很多次了, 他居然無動於衷, 我在他店裏待過, 一把破木劍都要賣幾百塊, 給我買雙鞋就那麽難？”
“狗東西居然給我買了雙二百塊的運動鞋, 這種垃圾他怎麽好意思拿出手的，SB東西, 我好恨啊。”
“他很有錢，我看到他的存折了。”
“我想要他的存折。”
老板翻閱著日記本，手都在發抖，萬萬不敢想，他日夜同住的小孩，居然是個心裏已經扭曲的惡魔。
如果不是習暖算了一卦，那他會不會……也在某天，以“意外”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不對，”他連忙警醒，開始在家裏翻找，“這小子已經起了殺心，說不定早就布局了。”
他還住著家裏的老房子，兩室一廳也不大，全翻個底朝天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卻終於在客廳的窗簾後面，墻角處，讓他找到了一堆煙頭。
他又不抽煙，童文才十三歲，在外抽不抽不知道，在家肯定是不敢的。
所以他在這弄煙頭是？
老板蹲下身，看到了另一處墻角邊他放置的香爐，忽然腦中閃了一下，頓時心口發麻，嚇得坐在了地上。
“我常在這試香，所以他把煙頭放在這，是想偽造成火災現場？”
用煙頭點燃窗簾，到時候還可以跟警方說是他試香時操作不當造成的。
這麽縝密的心思，如果不是被人提醒，他有心查找，那真是做夢都想不到。
誰能想，好心收留一個孩子，竟然是招來了一個閻王。
“表舅……”玄關傳來開關門的生意，少年帶著青澀的聲音疑惑問道，“您怎麽不關門？嗯？您坐在地上幹啥？”
這麽禮貌的孩子啊。
誰能想到。
光頭老板緩緩起身，指著墻角的煙頭問：“這是怎麽回事？”
沒想到向來大大咧咧的他居然發現了，童文眼中閃過慌亂，但到底是經歷過了大世面，居然很快就鎮定下來。
“我……舅，我錯了，我只是想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味道。”
“這都是別人給我的，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道歉和認錯行雲流水，如果香火店老板此時不是心裏有數，肯定會被他蒙混過關的。
“那這個呢，你大伯的死也和你沒關系嗎？”他恨恨拿出了日記本，“我找人打聽過，他對你不算差，不過就是沒給你買名牌，你就要害死他？你有良心嗎？”
他氣得臉紅脖子t粗，用力敲著墻面：“我找大師給你看過了，你最近晚上總是心神不安，不是別的，是你大伯的冤魂來找你了。”
童文方才還強裝鎮定的小臉此刻猛地變成煞白。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到底是個孩子，是個凡人，夜夜被噩夢驚醒，睜開眼總是有鬼影隱約閃過，他大伯那張滿是血，死不瞑目的臉。
能不怕嗎？他能不怕嗎！
“表舅，我錯了，我當時也是昏了頭了，而且我本意真沒想要大伯的命，這都是意外啊，”他跪在地上，膝蓋清脆作響，“他總是喝的酩酊大醉，回家還打我罵我，這些外人哪裏知道。”
童文哭得真切，淚如雨下：“我也只是想報覆他一下，讓他摔一跤而已。”
“我真沒想到他會摔死啊。”
香火店老板短暫地生出惻隱之心，但他從小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這些，到時候你跟警察說罷，你這麽小就染上了人命，被你大伯的冤魂纏上，我教不了你，也救不了你，那裏面陽氣足，能鎮住陰物，或許還能救你一命。”
他說著，便扭身去拿茶幾上的手機。
不過是低頭擡頭的瞬間，就感受到一陣勁風沖來，十幾歲的孩子正是行動敏捷的時候，等老板反應過來起身時，心臟便正對上了使全力而來的刀尖。
刀尖與血肉之間隔著一層硬物，反震的力道使得童文吃痛松了手。
他臉上的狠厲還未散去，叫呆滯的老板看了個正著。
“你、你殺人居然已經這麽順手了？”他難以置信地說，靠著強壯的體格輕松反制了童文，“你隨身帶刀子是為了殺我？”
童文殺紅了眼，反正已經暴露，索性已經不裝了：“殺你也好，殺別人也好，誰讓我不順心我就要殺誰。”
“你為什麽沒死啊！你們這些摳門的老東西，說我買名牌是虛榮，你們收養我不是虛榮嗎？給我一口飯一口水就覺得是我的恩人了，出門在外還要被人說是善人，可你們在我身上又花了幾個子兒？”
“滾啊，死啊，你們都去死，去下地獄，和我那對窮爸媽死一起吧！”
他瘋了。
沒了親生父母毫無底線的寵溺，普通的生活一步步擊碎他的幻想，將最真實的命運展露在眼前的時候，他便已經瘋了。
他恨父母。
他們愛他，最後也害了他。
長鳴的警笛沖進了老小區，等在旁邊許久的娛記和狗仔們一擁而上，他們看了習暖的直播，嗅覺敏銳地捕捉到了新聞點，在A市的就都跑了過來。
還有些附近住的，也是看了直播來湊熱鬧的。
沒多久，居民樓裏幾名警察就押了一名身量清瘦的孩子出來，為了保護未成年，他們給他的頭上包了衣服。
老板緊隨其後，很快就被記者們給包圍了，饒是來的警察們努力維持秩序，也只能給他支撐出幾厘米喘息的空隙。
“您就是香火店老板吧，請問習大師的卦這次又準了嗎？”
“報警是因為您收養的孩子真的殺了他大伯嗎？”
經歷了大起大落，香火店老板此時也有點發懵，他拽著脖子上的黑繩，將護心鏡從衣襟裏掏出來。
只見青銅上的水黃色鏡面已經四分五裂，中間的著力點可以見得方才那一刀的力度。
如果不是習暖讓他帶上護心鏡，此時他怕真的已經一命嗚呼了。
老板鐵漢落淚，哭得像只哞哞水牛。
“嗚嗚，習大師的卦好準。”
“她真的救了我的命啊。”
“快，現在就發文案，”人群中戴著眼鏡的女記者不是葉彤是誰，她親自帶隊抓新聞，囑咐旁邊跟著的實習生，“就寫‘習暖神卦再救命，少年誤入歧途究竟為何’。”
習暖算卦，家庭倫理，未成年教育。
三重BUFF疊加，這次的爆款新聞，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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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店老板的事情，習暖是在網上知道的，畢竟葉彤能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也不是吃素的，她的新聞之快，在習暖和林宗到達慶巖觀之前，就已經在網上被搜爆了。
“沒想到，老板的外甥還真的是殺人犯，”林宗饒有興趣的評價道，“那你說他還能改好嗎？”
習暖半倚著車廂：“估計很難吧，一個人的性格除了後天的環境影響外，天生的因素也很重要，他的家庭居然能把他教育成這個樣子，證明他父母本身也不是沒有問題的，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讓一個本身性格就有缺陷徹底改變他的本性，我個人覺得幾率還是很小的。”
說話間車子便到了慶巖觀外。
慶巖觀是A市的第一大道觀，香火鼎盛，甚至還修建有專門的停車場，不像上香祈禱的地方，倒像是一個旅游景點。
尤其是現在門外站著的一些小道童，手裏全都舉著花裏胡哨的廣告牌。
習暖仔細看了下，不僅有賣東西的、推銷觀內業務的，甚至連道觀裏的小飯堂今天中午有什麽套餐都寫的明明白白。
“以你的功力來說，應該不至於在這裏求香吧，”林宗問道：“難不成你是來砸場子的？”
習暖斜睨了他一眼。“我腦子有問題，我來搶人家的道觀。”
林宗咂舌，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大，還以為自己惹了她不高興，頓時不敢出聲了。
結果下一秒，就聽見習暖洋洋自得地說：“以我的本事來說，我若是想要道觀，自己建一個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你瞧不起誰呢？”
林宗無語，他就不該低估習暖的自信心。
“那你來這裏是做什麽呢？”
他話音剛落，兩個人已經來到了慶巖觀門口。
然後瞬間像被展出的猴子一樣，被那些打廣告的小道童團團圍住。
“您就是習大師吧，我們監院等您等的花兒都謝了！”
“習大師習大師，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你們都別吵了，如果被監院知道大家都要挨罵。所以習大師你能先給我簽一個嗎？我不怕挨罵，挨揍都行。”
道童們都穿著同樣的長褂，盤著一樣的丸子頭。看著這些青春洋溢的小臉兒。習暖母愛泛濫，不僅每個人都給簽了名，還都給他們劃了一筆清心咒。
她的清心咒可以幫助修行，是極好的東西。
小道童們得了大禮，紛紛開心地四散跑開，買賣都不做了。
鹿樂是這群小道童的頭頭，也是監院的大弟子。
他心滿意足的把清心咒折好塞到了袖子裏。然後便做出邀請的手勢：“有人已經在觀裏等你們很久了。”
他們被引到了道觀的後面。
此時慶巖觀的監院才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
習暖還沒有見過這麽年輕的監院，沒忍住，仔細多打量了幾眼。
“根骨不錯，極有天賦，可惜心有雜念，入世太深，不然修為肯定不止於此。”習暖如此評價。
高岑被她說的臉都紅了，因為習暖這些話和他師父曾經說的一模一樣。
可他就是這種性格，如果不是師傅後繼無人，慶巖觀的監院也根本傳不到他的手裏。
“請問是習大師來了嗎？”
從裏廂房裏出來了一對男女，不是旁人，正是看完直播後連夜趕來A市的許悅和張懷。
他們費了很大的功夫，人托人聯系到了夏月，又通過夏月的關系找到了習暖。
原因無他。就是想給許悅曾經打掉的那兩個孩子超度。
林宗已經莫名其妙適應了習暖助理這個身份。不用招呼，就已經主動把在香火店買的東西拿了出來。
“我已經知道你們的訴求，其實你的兩個孩子當初還未成形，不算真正的投胎，被打掉後自然就回到輪回道，繼續排隊等待了。所以你其實不用太過放在心上，這對於他們的魂魄來說，沒有投胎成你前夫的孩子也是一種幸運。”習暖安慰他道。
這些道理許悅又何嘗不懂。
但人就是這樣，喜歡做無用功的事。她現在所做的一切與其說是為了那兩個孩子，不如說是為了安慰自己。
見她心意已決，習暖也不再多勸。
“既然如此，就在慶巖觀為那兩個孩子供奉一盞往生超度牌吧，也算是了卻你的一樁心願。”
為死去的人供奉往生超度牌其實很簡單。
就算今天許悅沒有求到習暖的面前，高岑也可以做到，甚至場面可以弄得更大，畢竟這些賺錢的業務他已經很熟練了。
所謂做戲要做全套。
習暖正經凈了手，然後端坐在一張桌子前，用剛買的朱砂和黃紙寫了整整十張的往生咒。
高岑在旁邊偷師學藝，發現t習暖並沒有賣弄的心思，她畫的往生咒和他在書中所學並沒有什麽不同。
但不知為何，習暖畫符時總有種別人沒有的氣度，且她下筆有力入木三分極為流暢，向來是一氣呵成。
這種本事就連他的師父。也不一定敢說比得過。
畫完往生咒之後，他們便前往了慶巖觀的歸一殿。
高岑提前準備好了往生牌位，再由習暖親自念咒為排位開光。
“好了，你們把這些東西供奉上去，然後在火盆裏點燃這些往生咒，超度便完成了。”習暖說道。
“如果你有心的話，我還可以為你畫一道德生符。一旦接受了這張符，日後你所得到的福氣、所修的德行都會分一半給這兩個孩子，幫助他們積攢陰德可以投個好胎，你考慮一下。”
許悅也許願意，但她的丈夫張懷不一定同意。
畢竟他們還有兩個共同的孩子需要撫養。莫名其妙把福氣分給素未謀面的兩個魂魄，聽上去也太過牽強了。
林宗覺得張懷肯定不會同意，就連高岑也不看好這件事情。
但看著習暖笑瞇瞇的眼睛，大家又拿不準了。
果然許悅聽到之後立馬說道：“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如果可以給兩個孩子積攢福氣，那我活著也不必那麽愧疚了，只是…”
“我也願意，”張懷朗聲道：“我承認我和那兩個孩子沒什麽感情，但你是我的妻子，如果這樣做能讓你下半生不用活在愧疚裏……那我願意。讓你不必再每日以淚洗面，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呢？”
許悅其實已經做好了丈夫反對的準備。心裏正不停地打著草稿，想要勸他。但沒想到。他竟然連猶豫都沒有的答應了。
在這一刻。她傷痕累累的心，終於得到了某種救贖。
習暖似乎早就知道他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便從口袋中掏出了提早畫好的符。
“既然你們已經想好了。那便在這上面寫上自己的八字，然後燒在火盆裏就好。”
夫妻倆的感情在此刻已經得到了某種升華，他們微笑著寫上了自己的八字，然後按照習暖所說的進行操作。
不到半個小時，對兩個孩子的超度就已經結束了。
大家心裏清楚，那張所謂的德生符究竟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這場超度真正要救的其實不是死人，而是活人。
夫妻倆對她連連稱謝。
“習大師，非常感謝您願意來幫我們，不知我們付多少的費用才合適呢？”
習暖笑容晏晏地掐指一算，瞬間又垮了臉。
原來在天道的眼裏，她就這麽不值錢嗎？
只見她艱難的咬牙吐出了一個數字：“二百八十八。”
在旁邊觀禮的高岑聞言，直接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滿臉通紅：“大師，咱們這行可不興價格戰呀！”
平時慶巖觀做一場超度的價格，比這個十倍都不止，她這麽卷，要是消息傳出去，以後觀裏的生意還怎麽做？
習暖努力地維持著微笑，實際已經累覺不愛。
她心想：你以為這是我願意的嗎？二八八還不夠我今天上午的車費呢。
許悅和張懷也沒料到大師的價格居然如此親民，給錢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
甚至還多問了一句：“確定是二百八十八元，不是二百八十八萬嗎？”
不問還好，一問習暖更紮心了。
難道在他們心裏，後者聽起來更好接受嗎？這顯得她更像冤大頭了。
她得了一句活菩薩的稱號，吃了一個悶聲大虧。
好在夫妻倆走之後，香火店的老板就聯系到了林宗。
因為他的外甥童文涉及謀殺，這一掛又確實救了老板的命，所以他這卦倒是比較值錢，賣出了1萬多塊的價格。
事情結束之後，習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高岑在旁邊欲言又止。
以習暖的經驗來看，一般別人露出這種表情，那就是準備把她當成牛馬使了。
“你還有事？”
高岑脹紅著臉說：“習大師，其實我最近接了一個大單子，但我實在找不到解決之法，我師傅去的早，我年紀輕輕當了監院，其他道觀的大師都看不上我，我也不好意思低頭去問他們。”
“要不您就幫幫我吧，這筆單的傭金我都給您，我還另付您其他的辛苦費，只求你幫我保住慶巖觀的名聲。”
習暖看著他年紀輕輕的臉。
在這個玄門衰落的時代，他不過30歲就執掌了這麽大的道觀，又沒有師輩教誨，確實很不容易。
於是她松了口：“你倒先說說是什麽事呢？”
高岑連忙笑著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了相冊。
“來求助的人是一個80歲的老漢，說他們住的爛尾樓接二連三的出事，我親自去勘察過，那裏既沒有陰氣，也沒有邪術，可身處其中時，卻總能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勁。”
習暖接過手機來仔細打量他拍攝的爛尾樓照片。
誠如高岑所說。這處地方沒有陰氣也沒有邪術，十分幹凈。
但卻太過幹凈了。
“四面沖煞，八面斷流，這棟樓所在之處本就是死局，無生氣流通，如同人被斬斷了四肢只剩軀幹，你說他還能活得久嗎？”
“且你看看，這樓前栽種的花圃像什麽形狀？”
花圃分為兩層，裏黃外白。裏高外低。
林宗跟他在一起吃瓜也吃多了，有了些經驗，當即反應過來，低聲道——
“像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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