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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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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回避

勁不能兩頭使,一方容不下兩個領頭人。陸旋從一開始就沒謀權的打算,反倒是石士輕千防萬防促成了這副局面,安排自己人接手各處,巒安城儼然在他的掌握中。

死在這次戰役中的兄弟屍骨被帶回,無法回到家鄉,只能就地收殮下葬,入土為安。

鐵羽營士兵全部早早準備好了遺書,不識字的,就請人替他們寫,戰前交給上級軍官,抱著必死的覺悟上戰場。因此,他們每一次從戰場上生還,都是賺來的。

陸旋看著擺在面前等待送到家人手中的信件,凝視片刻,身旁袁志動了動,方才回神般問道:“給陣亡烈士家屬的撫恤,是多少來著?”

袁志道:“按之前定下的,若家中有子,可繼承軍職,撫恤五十兩。若家中無子繼承,但有父母妻子在,撫恤三十兩,外加三年全餉,三年後每年半餉,月米六鬥。”

陸旋:“這些兄弟,無論家中有無兒子繼承,每戶給撫恤銀八十兩,其他的都不能少。傷兵每人賞五十兩,餘下兄弟,每人三十兩。”

袁志點頭:“是,將軍。”

陸旋在城外找了一塊開闊處,為死去的兄弟與踏白修墳立冢。帶上鐵羽營全部兄弟,一齊送了他們一程。

那地方面向西南、西北都一覽無餘,沒有山隘遮擋,可讓它望見踏破西北,也可回望故裏。

馬骨被陸旋收了起來,剩下那張完整剝下的馬皮被送到了城內皮匠手裏,硝制成防腐皮革留在身邊。

日後等他想好了,做成可以隨身攜帶的器具,例如箭囊之類的,做個念想。

那位被俘的滿赤侖王子諾加,與其他俘虜分隔關押,陸旋派了專人看守。

巒安這類邊境之城,本就有不少外族人混居,收容逃人降卒也是常事,青焰衛中就有不乏此類人。

魚龍混雜意味著風險,少不了外族派來的細作探子混在其中,青焰衛也是因此屢遭詬病。諾加必須派人嚴加看管,也要嚴防城內奸細作亂。

在陸旋的嚴查下,揪出好幾個潛藏在城內的可疑之人,一概關押起來,寧可錯關不可放過。

若是撒都海大軍發起攻城,城內這些人趁機作亂,裏應外合之下,要守住城防就難了。

他們必須將隱患扼殺在苗頭還未冒出時。

延光八年一月初,撒都海開始發起進攻,但都被城外戰壕攔下。

朝廷軍手中大炮威力巨大,遭遇敵襲便開火,百步外便被接連而來的炮彈破開陣型,堅持不了多久便會潰退。

但敵軍一直沒有放棄,幾次發起偷襲,屢敗屢戰,持續兩個月都不肯退兵。

數十裏外,撒都海軍營主將大帳內,率領軍隊的是大將孛哈庫。他滿臉絡腮胡,雙眼掩在長而濃密的眉毛下,雙頰生著橫肉,生得虎背熊腰,野狼皮毛制成的襖下身軀壯似一座山。

他大聲訓斥著麾下幾個手下,如雷鳴般傳到帳外。

“你們不是勇猛的巴額真,為什麽這樣輕易就被打退?”

巴額真是撒都海最勇猛的勇士所組成的護軍,他們向來在戰場上沖在最前方,現在卻根本無法近城。

一名巴額真統領說道:“漢軍的大炮、火銃實在厲害,勇士已經拼盡了全力……”

孛哈庫用力揮舞大掌:“如果真的拼盡了全力,那麽我看到的就會是英勇就義的屍體,而不是還站在這裏狡辯的口舌!”

“是!”

不再尋找任何理由,孛哈庫重重坐下,久久不再開口,帳內登時鴉雀無聲。

“那些大炮、火銃,的確威力巨大。”孛哈庫面容陰沈。

他並非只有武勇之人,強悍外表下更有著城府計謀,攻下這座城的幾率微乎其微,必須要想別的辦法了。

孛哈庫擡眼,眸中閃爍兩道精光。

那就,把強大的武器奪過來。

城內糧食充足,至少還能堅持半年。陸旋穩中求勝,不出城應戰,熬的就是看誰先堅持不住。

終於在三月中,撒都海軍物資嚴重匱乏,遲遲得不到補給,又忌憚城內派兵突襲不敢分兵去別處劫掠,最終只能無奈退兵。

透過千裏眼,看著敵軍旗幟消失在視野中,陸旋仍不能完全放心,派出夜梟跟隨,跟蹤敵軍動向。

石士輕直到最後都沒有再與陸旋唱反調,見到敵軍退去,與陸旋客套恭維了幾句,像是之前的齟齬不曾存在過。沒能開個好頭,至少以好散終了。

這份表面功夫,若是陸旋沒有攔截過一封送去京城的信,或許能夠粉飾太平到離開。

可惜的是,他看到了那封出自監軍張泰的信。

為防止奸細向外傳遞消息,陸旋暗中嚴格管控向外傳出的信件文書,對內容也進行審閱,那封信內容頗為敏感,落到了他手中。

信中將陸旋在巒安的所作所為嚴加批判,斥責他違抗軍令,以下犯上,橫加奪權。

那些事情,他似乎做過,又似乎不像是信中所寫的那樣。

陸旋最終只是將信裝回信封裏,原樣寄出。

淳王得到巒安城守住的消息,並未讓陸旋返回泰寧,而是給了他另一個任務——將被俘的諾加王子押送入京。

諾加對陸旋說的話,陸旋同樣轉述給了淳王,也闡明自己所想。

誠然,得到一個願意服從兗朝的部族首領,比為踏白送去一個陪葬更重要,但諾加所說的話不能輕信。現在放了他,回到自己部族裏,那些話連一個屁都不如。

陸旋遲遲不理會諾加,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而是不能明著回應。

有些人,有些話不必言明自然會做。有些人,得親耳聽見從他嘴裏說出來。還有的人,光聽他說出來還不行,紅口白牙上下那麽一碰,說反口就反了。

只有諾加那位叔叔切金真的奪得汗位,而他自己再無仰仗,不得不求助於天子,請朝廷出兵幫他,那時他才會真正心悅誠服,感恩戴德。

放到京城天子眼下,是最好的選擇。

既然是陸旋抓住的,那就由他親自押送回京,當面受賞。

延光八年四月,陸旋率鐵羽營押送滿赤侖王子諾加回到京城。

回京後一切事宜陸旋都顯得興致不高,完成自己該做的,就回到了自己那座將軍府上。

班賀早幾日就聽聞陸旋要回來的消息,這一去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能見到也是好事,在官署便難掩心中期待。

可沒想到,入夜也沒見陸旋過來。

坐在燈下等了半晌,班賀撐著下頜,陷入短暫迷茫。

不對勁,這不像是陸言歸的作風,他平常都恨不得放下一切跑過來,這回出去一趟轉性了?變得更為穩重……還是出去時間太短,沒那麽想見自己?

亂七八糟想了些有的沒的,班賀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啞然失笑,握拳捶了捶前額,他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小女兒心態,還患得患失起來了。

將雜念拋在腦後,熄燈回到床上躺下。不來就不來,早些休息也好,那小子愛幹什麽幹什麽,愛去哪兒去哪兒。

閉眼半晌,沒有丁點睡意,班賀擡起眼瞼,無聲嘆出一口氣。

真是轉了性子倒是好的,就怕遇到了什麽事。

那家夥生怕告訴他自己吃了什麽苦頭,那會兒在敘州軍營裏挨了軍杖,楞是一個字沒透露,還是從孫校尉口中得知的。

在床上翻了個身,班賀還是不能違心,他沒法不當一回事,明日若是再不見人,他就親自去將軍府一趟。

不省心的小子。

第二日一早,院門被敲響,班賀在房裏整理衣冠,聽見閔姑開了門,心中一動,匆忙將衣帶系好,走出門去。見到的卻不是陸旋,而是魯北平。

魯北平笑得大大咧咧,招呼一聲:“班侍郎!”

班賀笑笑:“是你啊,怎麽來這麽早?”

“不是我哥回來了麽,我來看看。”魯北平笑著往院裏看,片刻,笑容收斂了些,看著班賀平靜的面容,才反應過來,“我哥沒在這兒?”

語氣驚訝不解,像是見到什麽奇異場景。

班賀搖搖頭:“他有自己的將軍府,不該先去那兒找嗎?”

誰不知道他哥每回都是先來這小院,魯北平知道這話這會兒不該說,嘿嘿笑了聲打哈哈過去了。

“我哥沒在,我也可以是來拜訪班侍郎的。”魯北平改了口,“有些日子沒來了,今日來親自向班侍郎問個好。”

班賀微微一笑:“你有心了,我好得很,閔姑也身子骨硬朗。”

“班侍郎還得去官署,我就先走了。”魯北平不耽誤時候,說完話轉身就走。

班賀去了工部官署,這段時日忙著監制第一批輔助耕田機械,這些機械下放到地方,將是福澤萬民的舉措。

忙起來暫時將一切放在一邊,到了散值的時候,卻在官署聽到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遠在巒安的監軍發回的信函中,是狀告陸旋在巒安時不聽從總兵指揮,貿然行事,沖動應戰指使朝廷軍隊死傷慘重。之後畏縮避戰,在城內卻欺壓同僚,爭權奪勢。

班賀在一旁默不作聲聽著,心情越發沈重。

監軍在外充當皇帝眼線,並不絕對公平公正,若是有利可圖,黑白顛倒的事班賀還少見了?

那些話班賀一句都不信,既定事實也能在他們的春秋筆法下,變得迥然相反。

這封信件能傳出來,皇帝想必也看到了,陸旋這回受到非議在所難免。

將那番話深入思索一番,班賀隱約察覺到陸旋這回閉門不出的關鍵。

這是頭一回,在陸旋的主領下折損將士,鐵羽營想必未能幸免。還要被同僚這樣指責,心裏怎麽能好過。

若真是這樣,就有點傷腦筋了。

等班賀從官署回去,見到捧著熱茶左顧右盼的孔澤佑,閔姑拿了些吃食給他,不知什麽時候來的,那小碟已經空了一半。

又想起那茬來,班賀心頭莫名惆悵,明知故問:“在裕王府上住得好好的,怎麽回來了?”

孔澤佑齜牙一笑:“我來見旋哥呀,誰成想回來早了。一會兒晚飯我也在這兒吃。”

一個兩個的,都覺得在這兒能見到人。班賀一面往房裏走,一面說道:“你旋哥今日不會來了。”

“啊?”孔澤佑一腦門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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