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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夜入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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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夜入宮門

皇帝沒有任何回應,卻也沒有立刻給出懲罰。知道主子仁慈,只是近日煩心事相擾,才如此不耐煩,張全忠跪伏在冰冷的地磚上,聲音微顫求情:“是奴婢多言,懇請聖上恕罪!這話奴婢實在承受不起,奴婢不過一個閹奴,聖上就是奴婢的天,唯一的主子,哪怕被人唾罵逢迎君王、曲意媚上,奴婢也不敢忤逆,冒犯天顏。奴婢這輩子只需要服侍好主子,榮華富貴全憑聖上賜予,哪裏需要什麽清名?”

誠惶誠恐訴忠言的模樣,像是隨時會被判處死罪。

張全忠是一直在身邊伺候的人,平日極少出錯,趙懷熠不想太過為難,說道:“起來。出去吧,沒有朕的命令,不用進來了。”

“是。”張全忠從地上爬起,額頭已經紅了一片。

他端著茶盞倒著退出殿外,明知皇帝在看奏疏,張全忠楞是不敢擡頭,小心翼翼放輕腳步,走到門外待門合上才松一口氣。

守在門口等候聽令的年輕內侍麻利上前從他手中接過茶盞,小聲替上司鳴冤:“這分明是太後的意思,您只是傳個話,也是為陛下好……”

“閉嘴。”張全忠四下看了看,將他拉得遠了些,“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你還要這條命,就給我管好這張嘴!”

年輕內侍心虛地閉上嘴。他方才靠著幹爹調到禦前伺候不久,在他眼中地位至高的張全忠素日被人捧著,哪裏見過一句話不對就像要丟了命的場面?心裏只覺得禦前太難伺候,皇帝、太後兩邊都不能得罪,辦這樣的差事簡直折壽。

張全忠剛要回到待命的位置,就見有人匆匆朝著他的方向走來,不由困惑皺起眉,隨即雙眼倏地燃起希望。

殿內,趙懷熠翻開一本新的奏疏,退出去沒多久的張全忠又在門外小心翼翼通報:“陛下,淳王殿下求見。”

趙懷熠剛沾上朱砂的朱批筆一頓,連忙放下:“快,把這些收起來,快進來!”

張全忠連忙小跑跨過門檻,方才還拿著不肯放的奏疏迅速被胡亂摞成一摞,他抱起不知往那兒放,慌忙搬到了屏風後頭。趙懷熠披著外衣躺到榻上,這才吩咐下去,請淳王進來。

張全忠在門外遠遠看見一盞燈火由遠及近,幾乎能看清對方身形輪廓,躬身迎接,就見一雙官靴停在跟前。他行了禮,恭敬喚了一聲淳王殿下,這才擡起頭來。

深夜入宮的淳王剛從關外趕回來,似乎來不及回府換套衣裳,直接進了宮。

“陛下還醒著?”趙靖珩問。

張全忠微點頭:“聽聞淳王殿下求見,陛下便起身等候了。”

趙靖珩點點頭,剛要走,又停下細看他兩眼,問道:“你額頭怎麽回事?”

張全忠鎮定自若:“是奴婢不小心,磕到了。只是紅了點兒,不礙事。”

他有心遮掩,趙靖珩卻心知肚明,張全忠在宮裏做事多年,哪兒能不小心磕到整個額頭紅了一片。

他從懷裏摸出一瓶藥膏,遞給張全忠:“你是皇帝身邊伺候的人,受這樣的傷讓旁人看了不像話,往後小心些。”

張全忠雙手接過藥膏,感激涕零:“多謝淳王殿下。陛下,在等著您呢。”

趙靖珩進入殿內,趙懷熠已經擺好姿勢等了好一會兒了。心中正不悅皇叔不緊著來看自己,反而在門外和張全忠說話,見人終於進來,趙懷熠低低咳嗽兩聲,聲音虛弱:“皇叔怎麽這麽晚還進宮?太醫囑咐朕早些休息,有什麽事明早再說吧。”

數日前在邊關接到皇帝患病的消息,語焉不詳,趙靖珩便馬不停蹄趕回京,此刻見到人還有精神,心裏放心許多,仔細端詳他片刻,點頭道:“沒什麽要緊事,既然龍體欠安,陛下歇息吧,臣告退。”

“慢著。”趙懷熠見他真要走,不滿道,“朕只是說有事明早說,又沒說讓皇叔走。”

趙靖珩皺眉:“陛下休息,臣怎能留在宮裏?”

趙懷熠嗓音威嚴幾分:“那皇叔的意思是,不僅夜入宮門,還要再次開啟宮門放你出去?”

自先皇時淳王便有皇帝特許,獨身入宮不可阻攔,當今皇帝亦延續了這一特權,深夜入宮走的是側門,不算壞規矩,趙懷熠豈會不知。

趙靖珩眉頭皺得更深,趙懷熠才慢悠悠道:“索性,今晚就歇在宮裏。睡在……這兒。”

他眼帶期盼向前傾了傾,披著的外衣從肩頭滑落一點,面上病容不太顯,唯有嘴唇發白幹枯,雙眼倒是濕潤潤的。

見趙靖珩站在原地不動,趙懷熠神色黯淡,一聲嘆息:“以前我生了病,皇叔還會抱著我睡呢。如今成了孤家寡人,連皇叔也不肯親近我,當真是高處不勝寒。”

趙靖珩走上前,將他的外袍牽回原位:“病了就少說話。”

趙懷熠不自覺舔舔幹澀的唇,卻被趙靖珩一把捏住臉頰兩側,制止這一行為:“別舔,喝水。”

西北幹燥風沙大,趙靖珩知道越是舔唇越幹,容易皸裂起皮,阻止了趙懷熠,隨即轉身去幫他倒水。

趙懷熠哦了聲,老實揪著他拉回肩頭的衣襟,坐在原處等待,順從喝下他倒來的一滿杯水。

趙靖珩坐在榻沿,解開束縛的護腕,轉動兩下,眼下顯出幾分倦意疲態。趙懷熠看得分明,心底愧疚翻上來,低聲道:“這麽晚,就不要進城了,在驛館歇息,明日一早再來也是一樣的。”

趙靖珩淡淡道:“親眼確定你沒事才放心。”他瞟了眼四周,“陛下不睡在寢宮,歇在這兒,未免太過操勞。太醫不是囑咐過,要早些歇息?”

趙懷熠滿心歡喜,假模假樣低咳一聲:“回寢宮還要走一段,歇在這兒方便,不耽誤休息。”

他熱絡地拍了拍身側:“皇叔奔波一路勞累了,躺下說話。”

趙靖珩瞥他一眼,趙懷熠拍得更起勁了。

“臣還未洗漱……”

趙靖珩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懷熠往身邊拉:“皇叔身上帶的是大兗的風沙微塵,一沙一礫都是我大兗的疆土,我又怎會嫌棄?難不成,其實皇叔是嫌棄我有病在身,不願靠近我?”

有病在身勁還這麽大?趙靖珩簡直要被他氣笑了,用力甩開他的手,低斥:“夠了!”

趙懷熠失落地收回手,唇上將將恢覆的一點血色又淡了下去。

趙靖珩:“……我自己來。”

除去身上外衣與鞋襪,趙靖珩別扭地躺到趙懷熠身邊,剛要讓他早些睡,身邊的人便湊了上來,在極近的距離輕嗅。從耳邊,到頸側。

“皇叔身上有股味道。”趙懷熠說。

趙靖珩身體微僵,冷聲道:“臣已經說過,臣一路趕回還未洗漱,陛下一意孤行,怪不得別人。”

趙懷熠不敢逼人太緊,身體只是挨著一點邊,聲音輕如耳語:“一股好聞的味道。皇叔身上是不是帶了某種西域香料?”

趙靖珩忍了忍,咬牙道:“哪有什麽香料?陛下這些胡言亂語盡管說給後宮妃嬪們聽去,還請陛下註意分寸。”

趙懷熠連忙攬著他的肩,閉上眼:“我不說了。陪我睡會兒,就今晚。我生病了,渾身不舒服。”

趙靖珩額頭青筋一鼓一鼓的,渾身不舒服的應該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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