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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貪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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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貪財

裴煥生和汪鴻之約在青瓦樓談生意,單純是圖方便,汪鴻之今日不喝酒,在酒樓裏要喝茶。裴煥生陪他喝去年秋天留下的大紅袍。

“秋茶倒是比不上春茶,今年谷雨後新摘的大紅袍,屆時給汪老板送去些。”裴煥生知道他好這一口,親自為他煮茶。

“先談正事吧。包林場、買土地、出高價、種樹租人、公文批字,這些你都能做到。”汪鴻之這人向來直接,不喜歡彎彎繞繞。

裴煥生心眼比他多些,也沒他這個底氣太直接:“哪裏的話,這些還是得仰仗您。”

汪鴻之掃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聲,接過他遞來的大紅袍,品了兩口。他聲音如茶一般溫潤,緩緩道來:“青瓦樓和來香園的生意做得大,修身養性怡心怡神,按理來說裴郎君下一步棋應定在綾羅綢緞或是奇玩玉石。種樹獵物,都有點觸官家的黴頭。再何況,十年樹木,來錢慢,不值當。”

裴煥生自然不覺得他這是真心實意為了自己好,兩個人都坐在這裏談事情了,怎麽可能真的會退縮放棄。

“金州北面有塊地一直空著,我便是打了那處的主意。汪老板覺得來錢慢,怕虧了本,我這處青瓦樓倒也能兜底。”

汪鴻之垂下眼簾,輕輕地笑了一聲:“就怕你到時候不舍得賣。”

“汪老板怎麽篤定我會虧?”

“管仲買鹿制楚的故事你可聽說過?金州內,還有多少老老實實種地的人?你要去哪找為你種樹的人呢?你若是把最後這些種地的人吸引到你那去栽樹,恐怕是乘不了涼了。”

古代管仲帶著商人在楚國高價收鹿角,使得農民不再種地,而是去圍獵尋鹿,以至於農田荒廢,糧食欠收,矛盾不斷。

“金州不濟,金州之外,還是有人。”裴煥生敲著桌子,“當一處發展好了,繁榮氣派,變成聚財之地,那麽就會有人從四面八方來此。我們如今,不應該考慮缺人荒糧的問題。汪老板,都是商人了,重財重利,哪裏來的那些顧慮呢?”

汪鴻之輕輕地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屑。他看著裴煥生,四五年前來到金州,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開了來香園,攀上金喜,成為金州新貴。緊接著青瓦樓落地,成為金川街最高的樓。一碗浮玉春打出名聲,一碗吐蕃葡萄酒又把青瓦樓送上金州最有名酒樓的高位。

這樣一個重利輕義,甚至對於律法還有些漠視的人,不像是從江湖來的,更像是從商賈世家裏培養出來的接班人。

但他並不排斥和這樣的人做生意,會比自己親自做更放心。這樣的人是不肯讓自己吃虧的。

“好,那就在商言商。投七成,分六成。”

七成本,六成利。

汪鴻之也認準這是個得利的買賣。

裴煥生顯然不滿足:“四成利,可不夠下輪的本。”

“七成本,可夠你吃一陣。”

“一本無萬利,這個道理,汪老板應該比我懂。”

“無本事難成,沒有打地基的房屋,是會墜的。”

“長此以往,利遠超於本,我是要虧很多的。”

汪鴻之看著他一臉真摯的模樣,心裏想著騙鬼呢。但還是放了退讓:“五成。”

“好呢。”裴煥生朝著他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

果然是個老狐貍。

裴煥生送汪鴻之下樓,還在說谷雨後給他送春茶。時夜跟在後面,手裏揣著檀木盒子,等他們兩個走到門口了,才被裴煥生接過盒子,交到汪鴻之手裏。

“北方來的璞玉,讓玉人雕了個鐲子,想來會很適合令堂。”

汪鴻之打開檀木盒子,裏面裝著一只三彩鐲子,是個稀罕物,有紅、綠、紫三色,寓意“福、祿、壽”三全。

“我替家母謝過裴郎君了。”

金喜湊到旁邊看得一清二楚,和汪鴻之打了照面稱兄道弟,等汪鴻之走了,他才攬著裴煥生的肩膀,替他舍不得:“那麽金貴的玉鐲子,說送就送啦?”

“送給他娘的,有什麽舍不得的。”裴煥生松懈下來,和人談生意他覺得費神,像是攢著一口氣,一直沒舍得吐,好不容易緩下來,松了這口氣。

“生意談妥了?”

“妥了。”

“還沒得錢呢,就先貼這麽一筆,我替你不值當。”金喜努努嘴,但他不管這些,不拿什麽註意的,“好了好了,得讓你見個人,是你老相識。”

“什麽老相識?”裴煥生楞了一下,警惕地看著他,想著應該沒有什麽不歡而散的舊情人。

“夜橋的祝升,你認得嗎?他說和你曾經認識,想要見見你。難道真是尋仇的?這可不得了……”金喜看著坐在角落裏的祝升,那人依舊淡定地喝著酒,沒管他們這邊。於是金喜想著,現在逃跑的話是否來得及。

“不認得。”裴煥生打了個哈欠,他真的有些困了,“讓他走吧。”

“他可是夜橋的祝升!”

“那就更得走了。”裴煥生一臉認真地看著金喜,金喜卻覺得他這樣的表情跟騙小孩沒什麽兩樣。

裴煥生對這樣的人覺得還是要避而遠之得好。他理解倒是能理解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卻不是很想與這樣的人多接觸。

“裴煥生。”

還沒等裴煥生和金喜轉身出門,就被祝升給攔住了,一張好看的臉就這樣如春風入懷撞入了裴煥生的眼裏。

裴煥生擡眼看他,覺得這人長得不錯,就是看著有些生人勿近的模樣。 對於這樣一張臉,他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裴煥生彎著眼睛朝他笑著,笑意不達眼底。金喜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人上半張臉和下半張臉,常常同時透露著兩種情緒,明明在笑,看似親近,但是眼裏的威脅和不爽快要溢出來了。

金喜拉著他的袖子,小聲道:“他就是祝升,夜橋的祝升。”

裴煥生依舊笑瞇瞇的,裝著腔調:“原來是‘生橋’,百聞不如一見。昔日只在江湖傳聞裏聽說過,說你不避人,有許多人見過你。只是我想,這樣拋頭露面,若是被仇家看到,豈不是給自己招來禍端?”

祝升自然聽出他話裏的刺了,但他並不在意:“能夠與我結仇的,都是死人。”

裴煥生在內心“呵呵”一笑:好裝。

金喜秉著以和為貴的想法,拉著他們兩個坐下來好好喝酒聊天。他坐下來就覺得坐如針氈,但又覺得今日的主角不是自己,他緊張什麽?他只需要負責喝酒看熱鬧才是。

祝升倒了盅酒遞給裴煥生,依舊是那壺落桃花。

“這壺落桃花,淡雅清香,倒是不太合‘落桃花’這個名字。”

裴煥生看了一眼金喜,想起他和自己說過的事,原來點落桃花的就是祝升。他越看這人越覺得熟悉,長得好看,是他喜歡的那款。若非這人是夜橋的人,興許他會大膽一試。

裴煥生笑著搖搖頭,惋惜道:“這是群芳好,可不是什麽落桃花。你被騙了哦。”

裴煥生從腰間取下來一串玉墜子,放在桌子上:“就當是賠你的酒錢了。”

祝升將玉墜子推回去,他看不出來有任何生氣的樣子,只是很平淡地接受這一切,拒絕了裴煥生的賠償,提出一個更過分的請求:“我要你手腕上的念珠。”

金喜險些往後栽倒,連忙扶住桌子,看著這兩個人,一個風輕雲淡,一個笑意盈盈。他瞬間覺得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裏。

“這串念珠?”裴煥生輕笑一聲,“你年紀小,想得倒是挺好,太貪心了哦。”

“裴郎君當真不認得我嗎?”祝升看著他那一雙含笑的眼睛,想要看出什麽端倪,一絲說謊的痕跡。兩年前在涼州的那個夜晚,他直到如今都記得,他以為,裴煥生也會記得的。

怎料這人當真眼裏像靜水一樣無波無痕,只是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輕輕地搖搖頭,說他興許是認錯人了。

他將一個當初不識姓名的人記到現在,而裴煥生只記得“祝升”這個名字,和祝升相關的,在涼州的那一夜,似乎都和裴煥生無關。

他仿佛找錯了人。

祝升不知道這樣的心情要如何形容,這算是失落,還有些生氣嗎?

他笑了一下,似乎嘲笑自己把一段救命的恩情記到如今。他想,興許那夜的裴煥生,只是大發善心,像是隨手救下一只小動物那般,救了一個人。

祝升淡淡地勾著嘴角,他看著對面的裴煥生,一字一句道:“裴郎君貴人多忘事,把我給忘了,忘了兩年前,我們在涼州姑臧城的那一夜。”

金喜:啊?

裴煥生喝酒的動作一滯,沒想到祝升會說這樣的話。他什麽時候幹過這種事?

金喜一邊搖頭一邊咋舌:“真是風流多情種啊裴郎君。”他聲音小了些,湊到裴煥生耳邊,“什麽時候招惹的?看著比翹果兒還辣。”

翹果兒……提起翹果兒,裴煥生就似乎想到了。他好像在涼州的時候,的確形容過誰跟翹果兒一樣辣。

祝升又給他些提示:“那夜我殺了段林峰,中了蠍毒,你救了我。”

裴煥生倒是想起來了,難怪覺得眼熟呢。

他的笑意又浮到臉上:“怎麽,來報恩的?那你怎麽還問我要念珠?我看你比我還貪財好色。”

“是。我不僅貪財好色,我還會殺人滅口。”祝升瞇起眼睛看著他,聲音冷得嚇人,“早知道你會忘,那一夜我就該殺了你。”

金喜:啊?

短短一杯酒的時間裏,金喜被震撼了兩次。

緊接著,祝升幽幽地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裴煥生:“不過很可惜,你好像想起來了。”

金喜:不是,大哥,剛剛那場面,是你逼著他想起來的吧?裴煥生要是沒想起來,你得當場把他殺了吧。

金喜連忙喝了口酒壓壓驚。

此地不宜久留,常年不管事的金喜難得說要去看看他們金家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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