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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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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第七十九章

死期將至這四個字, 讓林以紓悲慟到無法呼吸。

於巨大的心顫和心痛中,林以紓暈了過去。

少女臉色蒼白,左眼淌著未幹的血痕,就算昏了過去, 手指依舊緊緊地攥著覆金珩的衣襟。

雨水從天際傾瀉而下, 宮門外一片濕滑, 宮人們打著傘匆匆而至,恰巧目睹這一幕。

不知為何, 他們心中莫名地升騰出一股動容。

緊握衣襟的手, 雨水中依偎的兩道身影, 在狂風暴雨中顯得那麽脆弱又堅定。

讓人不由地覺得,這該是古老傳說中的某一頁畫卷。

宮人們屏住呼吸駐足片刻後,甩開心間莫名升騰的肅穆和動容,趕忙上前。

他們剛舉著傘跑到宮門外,卻見覆金殿下已然抱著王女掠過他們踏入宮門,身形快到他們根本沒有看清。

覆金珩的動作比任何時候都要快, 哪怕年少孤身踏入不周山,與妖祟廝殺時, 覆金珩也未曾如此急切與慌亂。

他的神情冷峻而專註, 手臂牢牢地將林以紓護在懷中,仿若懷中的少女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唯一的珍寶。

大雨還在下,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 濺起水花。

宮人的眼中只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在風雨中劃過, 帶著那一抹玄衣與纖瘦的少女, 消失在宮門之後。

·

昏迷的夢中, 林以紓被無盡的黑暗吞噬,光怪陸離。

粘稠的黑色中, 地面上爬出無數道金紋,金紋往外滲血,血往外越湧越多,染紅整個地面,積成血水。

她的嘴中吶喊著王兄的名字,拼命地在血海中尋找覆金珩的身影。

渾濁的血漫過她的腳踝,纏住她的身體。

雙腳陷入了血液的泥沼,每一步都無比艱難,身體被黑暗和血色吞沒。

她嘶啞地喊著,無人回應。

林以紓從夢中驚醒。

她睜開雙眼,心臟疼得厲害,呼吸急促,醒來後的第一反應是喊出聲,“王兄!王兄!”

眼前內室昏暗,她渾身發冷地坐起,要去尋找王兄,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在。”

覆金珩一直坐在榻邊守著她。

低沈而穩重的聲音,將林以紓拉回現實。

她猛然擡頭,定睛望向覆金珩,猛然撲進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生怕一松手王兄就不見了。

“王兄…王兄…”林以紓聲音哽咽,身體因夢境的餘燼而發顫,額角上沁著細汗,整個人如同發高燒般燙得嚇人。

覆金珩將驚慌的少女攬入懷中,輕拍她的後背,“別怕,我在。”

他那向來冷硬的心,很難不因少女的擔憂而變軟。

覆金珩:“做噩夢了?”

林以紓的身體依舊顫抖不止,雙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襟,“嗯...”

她在覆金珩懷中抱了許久,逐漸才恢覆冷靜。

就近間,林以紓察覺到王兄身上的氣息有些變了,多了一陣濃郁的祟氣。

林以紓聲音微顫,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他的袖袂,“王兄,你...”

覆金珩:“無礙,不過是祟化了。”

解封後的必然。

“但我還活著。”覆金珩的聲音依舊平靜,他安撫地揉著著林以紓的後背。

少女的肩胛骨有些硌人,過瘦了。

他心想著,得養養。

林以紓聲音艱澀,“沒事,王兄,我也早就祟化了,我們、我們現在一樣了。”

她伏在王兄懷中,用力地忍住眼中的淚意。

還好,只是夢。

還好,她的王兄,還活著。

一切還來得及。

林以紓冷靜下來後,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起來。

她從王兄的懷中撤出來,不再伏在他的懷中。

她都多大個人了...

林以紓呼吸平穩了些,開始仔細地檢查起覆金珩的手背、手臂、脖子,確認他的傷。

少女纖細的手指帶來暖意,覆金珩眸色轉深,垂眼專註地盯住她,任由她細細檢查。

覆金珩:“看出什麽了?”

林以紓松了一口氣,“還好...都恢覆了。”

不愧是王兄,恢覆得比常人快多了。

她由衷地覺得心中的石頭被挪去了一塊。

覆金珩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傷口,他的目光從未從林以紓的臉上離去過,等她檢查完準備離去時,覆金珩將她整個人拉拽回來,兩人衣料磨蹭t。

覆金珩:“過來。”

林以紓不解,“怎、怎麽了?”

覆金珩:“我幫你看看眼睛。”

啊!左眼!

林以紓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夜左眼疼到過分,不停地往下淌血。

她連忙朝覆金珩靠近,送出自己的臉,“王兄幫我看看。”

可不能瞎了,若是瞎了,以後就更加找不到王兄了。

覆金珩:“眼睛疼嗎?”

林以紓:“昨夜有些疼...”其實是很疼。

覆金珩:“從什麽時候開始疼的?”

林以紓:“要說什麽時候開始疼的...那就得好久之前了,之前從鐘閣老的山莊出來後,我的眼睛就容易不舒服。”

當初還以為是偶然。

林以紓從納物囊中取出一個鏡子來,認真地對著自己的眼睛照,“看起來也沒有兩樣啊。”

正說著,林以紓看到自己左眼中金光若隱若現,出現一道豎瞳,在鏡子裏凝視她。

那豎瞳只出現了一下,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林以紓手一抖,手中的鏡子掉落在被褥上。

她驚楞地望向覆金珩,“王兄...我怎麽變得和你一樣了。”

比起林以紓眼中突如其來的豎瞳,覆金珩顯然更在意她的左眼疼不疼,有沒有什麽危險。

他沒有回答林以紓的問題,擡起她的下巴,仔細地端詳她的左眼,手從她的左眼上懸空撫過,靈力隨之撫過。

覆金珩:“還疼嗎?”

林以紓小幅度地搖頭,“不疼了,王兄好厲害,我舒服多了...”

覆金珩的手輕輕掀開林以紓的眼皮,查看她的眼白和瞳孔變化,確認無誤後,才放開了她。

林以紓:“怎、怎麽了嗎?”

覆金珩:“沒有危險。”

林以紓懵懂地點頭,“可...我為什麽會長出這個東西啊?和王兄眼中的一模一樣...”

總不可能豎瞳還帶傳染吧?

寫輪眼,萬花筒,須佐能乎?

林以紓拿鏡子照自己的左眼,沒在眼睛裏看到逗號,有些惋惜地放下鏡子。

覆金珩:“我天生右眼就這樣,你的左眼是後天的。”

林以紓的心中有個猜測,“王兄,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們是‘鏡面’的關系的原因,所以我也長出了一個...”

覆金珩:“西夏的讖書上,說我和你之間,有宿命的淵源。”

林以紓:“宿命的淵源...什麽淵源?”她連忙問道。

覆金珩:“讖書言盡於此。”

竟然有王兄都不知道的事。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宿命的淵源...

同樣出現在讖書上,同樣都長出了豎瞳...

說實話,林以紓是能體悟到這玄而又玄的宿命的。

她不是一個很容易依賴他人的人,但覆金珩對她,有種本能的吸引,她第一次這般全心全意地信任、敬重一個人,還是在這麽短時間內。

也許王兄對她也一樣,本能地被她吸引著。

就像磁鐵的北和南。

只不過這個本能,一個偏於親情,一個偏於愛情。

林以紓深思著,這種本能到底出自於哪裏呢...讖書上的宿命到底說的是什麽...

少女捧著自己的腦袋瓜沈思,感覺自己快要長出新的腦瓜子了。

林以紓正思索著呢,覆金珩俯身,提起她的腰身。

少女的眼瞪圓,“幹、幹什麽?”

覆金珩:“看看我們的眼睛。”

鏡子懸空而起,照向二人。

林以紓:“什麽叫看我們的眼睛...”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覆金珩將她的臉捏起來,提起她的下巴,兩人的臉靠近,貼在了一起,左右眼也貼在了一起。

兩人的眼緊緊相對,臉傾斜而側,鼻尖幾乎抵觸,林以紓的右臉被覆金珩扶著,左臉被王兄擠得臉頰肉鼓起來,滑稽又瑩潤。

照鏡子就照鏡子,王兄幹什麽右手要一直捏她的臉頰肉啊...

林以紓撅著嘴望向鏡子,瞧自己被捏紅的臉,“王兄,好了嗎?”

兩人的眼睛相依,同樣都有金光若現,同樣都有豎瞳,有種奇詭的對稱感。

就好像他們上輩子也是兄妹似的,還是一族同出的那種。

覆金珩依舊捏著她的臉頰肉,也不應聲。

林以紓提醒道,“王兄,看出什麽了嗎?”

覆金珩:“看出來了。”

林以紓:“看出什麽了?”

覆金珩望向她,“殿下和我宿命相系,天生一對。”

林以紓眼皮跳了跳,水靈靈地補上一句,“兄妹...”

她道,“天生一對兄妹。”

此話落下,內室裏沈寂片刻,覆金珩的手松開了林以紓的臉,垂眼看向她。

因為祟化的緣故,他身上帶著比往常更盛的壓迫感,深沈的眼神緊盯她,周身若有若無地浮現黑氣。

林以紓察覺到危險的氣息,“怎、怎麽了嘛...”

她剛想賣萌撒嬌混過去,覆金珩的手兀然放在她纖瘦的腰肢上,極快地掐了一下。

那力道雖然不重,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掌控感。

林以紓腰間一癢,渾身跟過電一樣,發麻感頓時從腰間傳向了四肢,立即繃緊了身體。

她的臉騰得一紅,無助地護住自己的腰,“王兄!”

嗚嗚嗚祟化後的王兄比以前兇好多,竟然、竟然掐她的腰。

林以紓可憐巴巴地護住自己的腰,臉頰因為氣惱而泛紅,圓潤的眼瞪向覆金珩。

覆金珩回視後,她頂不住他的視線,又縮回了腦袋。

壞王兄,占人便宜!

女孩子的腰是能隨便掐的嘛!

覆金珩嘴角露出不明顯的笑,眼中卻閃過深邃的暗影,他低頭瞧著林以紓那可憐巴巴的模樣,骨節分明的手指又扶向她的腰肢,再次輕輕地一掐,動作間帶著一種不容抗拒。

祟化讓他無法再壓抑對少女的占有欲。

林以紓:“啊!”

林以紓驚呼出聲,這下徹底被點燃了。

又來!

覆金珩:“就這麽怕我?”

林以紓:“王兄你...你...”

少女憋了半天都沒忍心憋出個什麽壞話,“王兄你不講武德!”

仗著她現在不忍心對他狠心!

她一怒之下怒了好幾下,從榻上下來,抿緊唇線。

她穿上絲履就要走。

她要捍衛自己的尊嚴和人格!

覆金珩高大修長的身影坐在陰翳處,祟化的氣息圍繞在周身,指骨上的金紋往外蔓延,絲絲黑氣往外滲,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靠近林以紓。

覆金珩:“去哪兒?”

他的聲音低沈而壓抑,那滲出的黑氣,已然縈繞在林以紓的後背,只要她再往外一步,就會將她拽回來。

林以紓定住了腳步,卻不是因為覆金珩的話。

她只是往外走了幾步,身體就已然在微微發抖——她想起了破道。

三個月。

王兄只剩下三個月了。

三個月的倒計時如一座巨石,壓在她的心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至於什麽掐腰,一下變得絲毫不重要起來。

都只剩下三個月了,她怎麽能和王兄鬧小脾氣呢...

思緒一亂,呼吸跟著亂,少女的眼眶變得濕潤起來。

身後的黑氣快要探出的那一剎,林以紓猛然轉身,重新撲回覆金珩的懷中,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袖袂,聲音中滿是無法抑制的恐懼和懇求。“王兄…不準離開我!”

不能拋下她!

覆金珩身形一僵,那些黑氣也僵了僵,逐漸消散。

他頓了頓,手臂環繞住林以紓,將她攬回懷中,“怎麽還把我的話給搶走了...”

林以紓的臉埋在覆金珩的肩上,自己也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剛才想離開的是她,沒走幾步立馬開始難受起來的也是她。

少女緊咬唇角,她一定要找到扭轉這一切的辦法。

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她的王兄。

林以紓:“不準離開我!”

她的內心充滿不安,用力地晃了晃覆金珩的袖袂,一定要聽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覆金珩低頭凝視她,沈聲應道,“好,永遠不離開你。”

·

戰後,天下局勢一片混亂。

短暫被熄滅過一輪的祟化因為破道的出現再度爆發,邪祟不再畏懼人類與修士,瘋狂爬出大地,橫行世間,無論大小祟物,都堂而皇之地搶占土地,將原本肥沃健康的土壤祟化成怨氣深重的祟地。

從數量上,它們就已經占了明顯的優勢。

只要破道在,邪祟永遠能新生,取之不盡。

曾經需要一群修士才能勉強封印的祟地,現在遍布各地,密如地雷。

大地的祟化如同腐爛的屍體上長滿了毒蟲。

天空灰暗,雲層壓得極低,祟雨如同細密的毒液從空中滴落,腐蝕著大地。

密集的祟地像捕蠅草,隱於草木和城鎮之間,一旦有人誤闖進去,便會被黑色的泥土吞沒,成為滋養邪祟的養料。

許多人無法承受t這種持續的恐懼和無力,選擇自我了斷,而另一些人則漸漸失去了對人性的信任,甘願被祟化,加入邪祟的行列,以求一絲生機。

祟災之下,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覆金珩留下的靈道是天生的屏障,雖然修士和百姓踏入其中時會感受到難以承受的靈壓,甚至吐血倒地,但至少能免於邪祟侵擾。

賑災的修士們打造起新的靈道,供百姓通行。

東洲和天都迅速建起庇護所,不是西夏洪澇那種的假的庇護鎖,而是實實在在的防護,修士們夜以繼日地加固法墻,新的民宅在防護區拔地而起。

百姓們統一被遷入庇護區。

想要存活的百姓,必須學會自救。

他們到修士處領取抗祟災的法寶,封禁門窗的每一個縫隙,以防祟氣從縫裏鉆進來;加固房屋的結構,尤其是防潮防雨的結構,以抵禦腐蝕性極強的祟雨。

非必要時刻百姓不會出門,賑災的修士們會定期派靈劍挑著物資降落在百姓的門口,以便他們生存。

百姓就算迫不得已出去,也必然會將自己全身上下都用法衣給圍住,匆匆出去匆匆回來,不讓祟氣有任何侵襲身體的可能。

普通老百姓不懂術法,要想活命,就得無時無刻保持警惕,朝廷的賑災,著實是雪中炭。

在領物資的時候,百姓們在籃子中發現了一本天都王女親自繪制的抗祟圖冊。

書裏寫滿了普通人該如何抗祟,遇到邪祟後如何自保的法子。

書的末尾,有王女寫的話。

‘很不幸,要告訴大家,一場至少為期的三個月的祟災降臨了。’

‘我知道大家一定很害怕,但祟災並不是無法抵抗的。我們要保護好自己,也要保護好自己愛的人,我們要好好地活著,哪怕現在是最艱難的時刻。‘

‘所有願意堅守人性,不與邪祟同化的人們,你們已經非常勇敢了。請大家放心,天都、東洲、我會和大家一起同在。’

‘山川破碎猶可治,眾志成城望乾坤。’

簡短的字句透著堅定的力量,仿若黑暗中的一點微光。

是啊,災難是一觸即發的,但人總是充滿韌性而堅強的。

圖冊上王女所繪制的火柴人真的讓人不敢恭維,帶著淡淡芍藥香氣的紙張卻意外地撫慰了人們緊繃的心弦,帶來了讓人振奮的生機。

他們由衷地感覺到朝廷是在做事的,沒有放棄他們。

有人相信朝廷,就有人貶低、懷疑朝廷。

民間的流言開始發酵。不斷有人質疑覆金珩,猜疑他的力量強大得不合常理的原因,懷疑這場再度覆蘇的祟化正是因他而起。

覆金珩是滅世者的傳言四起。

他們連同天都一起懷疑,畢竟天都的王女至始至終都待在覆金珩身邊,兩人都在那東陽行宮中。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沆瀣一氣。

不過大多數人都求索著天都和東洲的庇護,就算心中有懷疑,也沒敢出聲。

戰後餘生,祟化的威脅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撲上來。一片死寂中,仍有人願意堅守他們心中的人性和道義,願待乾坤。

·

東陽行宮內的無輿殿,窗外祟雨不斷,殿內卻溫暖如春。

林以紓的身影在殿內穿行,親自布置著無輿殿。

這是王兄的涵殿,她要親自將這些肅殺的氣息給消褪。

自從王兄解封、祟化後,整個人就愈發肅殺淡漠,本來就對外人冷漠至極,現在已經無法容忍任何人的靠近,不然他控制不了自己心底的嗜殺。

林以紓不想王兄陷在這種黑暗和壓抑中,這才親自來打理他的涵殿。

她將帷幔從玄色換成了淡色,厚重的帷幔換成了絲質的,看起來不會太沈重。

殿內過於空蕩,林以紓派人擺放起古樸雅致的雕花屏風,故意挑選的雕有祥瑞之獸的屏風,能安寧殺氣。

入秋了,地毯也換成厚毯,視線看上去也柔軟。

林以紓仔細地為每一處窗欞都掛上了絹簾,隔絕窗外的陰雨和寒冷,窗邊擺上綠植,點點翠綠在燭光下顯得溫潤。

她還在殿內添了幾件小物,如描金瓷瓶裏插的幾枝花,為屋內增添幾分趣味。

林以紓俯身,更換香爐中的香料,混了能安神的藥。

因為林以紓的細致打理,無輿殿變得溫馨而柔軟,和窗外不斷下祟雨的陰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少女的身上自帶一種堅韌溫柔的力量,有她在的地方,哪怕是末世,也會變得寧和而美好起來。

這種溫柔,她只展露給自己最在意的人。

在一旁守立的宮人們不由地有些羨慕覆金殿下了,人活在世上,如若能有這麽一個人貼心地為自己處處著想,著實難得。

林以紓一邊換著香,一邊不由自主地想起覆金珩的祟化,不知想起了什麽,臉頰染上了一絲紅暈。

自從王兄祟化後,對他人是愈發拒之千裏,對她的占有欲卻是愈發強。

王兄他...王兄他說...她是他的藥,一刻不見她,就會難受。

想到這裏,林以紓撥香的手定了定。

好害羞。

她、她對於王兄,難道就這麽重要嘛...

覆金珩還說讓她入住無輿殿,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雖然平淡,但眼神透著股不容抗拒的深沈。

林以紓本來是拒絕的,但推拒了一下就接受了。

反正以前又不是沒有和王兄共住一殿過。

住近些也好,她也能更方便地照料王兄。

她要日夜守在王兄身邊,找到改變他命運的辦法,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物搶走他。

哪怕是宿命。

這該死的宿命!

林以紓撥香的動作急切了些。

打理好殿內,林以紓快步走回內室。

內室,她的案上堆滿卷宗,都是有關祟化的。厚重的卷宗堆積如山,少女伏案,卷宗幾乎能將她淹沒。

她提起筆,攥緊手。

她不是讖書上的天命之人麽...天命之人,不可能連救自己的王兄都做不到吧。

她一定找到救王兄的辦法。

就算不是為了王兄,也該為了天下的百姓,為了原本屬於四境的安寧。

林以紓屏聲斂息,認真地翻閱起卷宗,尋找任何有用的線索。

她的手指在卷頁上悉心地點,偶爾在關鍵處停頓,眼神中透著執著。

認真的模樣仿若一把柔韌的弓,時刻緊繃,不知疲倦。

燭光搖曳,林以紓緊繃到沒有發現內室多出了一個人。

覆金珩高大修長的身影踏入內室,站在她身後,靜靜地註視著她,望著她柔美而專註的身影。

燭光落在覆金珩的肩頭,勾勒出他冷肅而輪廓分明的側臉。

他盯著林以紓,那原本冷漠無情的心,在林以紓面前,總會控制不住地寧和起來。

少女親自為他打理的無輿殿,讓他體會到一種叫作‘家’的感覺。

他沒有出聲打擾她,只是緩緩走近,站在她身旁,視線一直定在她身上。

內室彌漫著淡淡的沈香,燭火搖曳,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林以紓翻著卷宗,書頁窸窣的聲音響起。

在茫然地翻頁間,她的心緒再次被三個月的時限給打斷,一想到只剩下三個月,林以紓的心中便湧起無盡的焦慮。

卷宗裏根本沒有對破道的直接描寫,畢竟除了讖書外,這世上沒有哪種書提及過破道,從祟化的卷宗裏找到破除破道的辦法,無異於大海撈針。

三個月...只剩下三個月了。

一想到三個月過後,她可能沒有王兄了,林以紓的眼眶立馬就紅了。

林以紓一邊強迫自己專註於卷宗,一邊拿手帕無聲地拭眼角的淚。

她不讓自己大聲哭出來,害怕哭上頭了,耽誤看卷宗的進度。

於是內室中出現了一幅可愛至極的畫面,少女紅著眼尾認真看卷宗,眼淚珠子時不時跑出來,她拿絲帕無聲地擦。

她好像在騙自己,只要沒有哭出聲,就不算哭。

柔軟的手帕時不時沾一沾眼角,沒過多久就濕透了。

太可愛了...

看到如此的圖景,就算是向來冷硬的覆金珩,心中也不禁軟得一塌糊塗,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

林以紓正準備翻頁,身子卻被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從背後擁入懷中,她猝不及防地被攬朝後。

她一楞,下意識地先將手帕藏進袖袂中,連忙道,“王、王兄...”

她道,“我、我沒有哭,我剛才只是打哈欠了。”

她在心裏發過誓,絕對不把悲傷的情緒帶給無輿殿和王兄。

少女自己看不到自己,她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長睫上還藏著細碎的淚珠,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憋著淚意,假模假樣地打了個哈欠。

覆金珩t的臉埋在林以紓的脖頸旁,深吸著她身上讓人安神的芍藥香。

林以紓的脖子縮了縮,臉立馬紅了,“王、王兄...別這樣。”

她還是不太適應和王兄這般親近。

自從王兄祟化後,他對她的心思是完全不藏了,時不時就來這般親近,教人、教人很難作反應。

她盡量想離覆金珩遠些。

脖頸發燙。

覆金珩察覺到懷中少女的逃離,將她攬回來,骨節分明的手探著她濕潤的長睫,聲音低沈,“這般關心我,為何還會總想著逃離我。”

林以紓磕磕巴巴,“誰、誰說我是要逃離了,我是坐累了,要換個姿勢。”

主打一個絕對不認。

覆金珩盯著她,林以紓明明對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甚至把他看得比她自己的身家性命還重要。

看著林以紓眼中的紅,他的語氣中帶上了無奈,“紓兒,你真的對我,沒有半分動心嗎...”

林以紓捏捏自己的手指尖。

這教她怎麽回答。

她怕說多了王兄會傷心。

她為難地看著覆金珩,覆金珩快被林以紓無辜而試探的眼神給氣笑了。

覆金珩:“過來。”

林以紓語氣發軟,“怎麽了...”別生氣呀。

覆金珩:“讓我看看殿下的情竅是不是堵住了。”

林以紓:“情竅?什麽是情竅?”

她雖然不懂,但還是乖巧地將自己的腦袋瓜子送了過去。

王兄的手穿過她如瀑的青絲,探向她的腦袋,摸索間,似乎在感受著什麽。

林以紓感覺自己的腦殼被摸了個透,好像在被開光。

林以紓:“王兄,探出什麽了嗎?”

覆金珩修長的手指定在了她的發絲間。

他探遍了少女的識海,都沒有找到想探的情竅。

遍尋不得。

林以紓,天生沒有情竅。

覆金珩擡起林以紓的下巴,不可置信,“殿下的情竅呢?”

林以紓被覆金珩身後漲開的黑氣給嚇到了,她也不知道王兄的神情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嚴肅,口不擇言道,“我、我剛才真的只是打了個哈欠。”

什麽是情竅。

她只想揉揉自己被開光的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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