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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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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88

車隊抵達溫泉山莊, 漫天綿綿如絮的小雪飄下來,遠處霧凇林晶瑩剔透,山莊周圍栽種的竹節沐了雪,白皚皚一片尤其漂亮。

“殿下, 太子妃, 到了。”弘遂翻身下馬, 走至馬車前,剛撩起車簾, 就見顧西瑗迫不及待地鉆了出來,也不要他扶, 跳下馬車大步流星往裏去。

他楞楞瞧著少女遠去的背影, 箭步如飛哪裏像個快要生產的孕婦, 本來想叫住她, 擡頭見他家太子殿下慢吞吞出來, 便也伸手去攙扶, 殷明垠扶住他的手臂,慢慢走下馬車。

“殿下,你們這是……”弘遂欲言又止。

方才危急之際, 不是還抱得難分難舍, 看得他都感動了一下,這才多久怎麽又鬧起來了。

殷明垠臉色泛白, 擡眸掃了一眼那個不管不顧離開的身影,薄唇抿緊,手撐了一下後腰:“……無事。”

弘遂看他步伐緩慢, 行動吃力, 跟顧西瑗形成鮮明的對比,也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只怕如宮中近來所傳, 太子殿下遺傳了皇帝陛下的羸弱體質,年紀輕輕也開始纏綿病榻,如今縮短了早朝時間,勤政殿也不常去了,臣子們有事都是去東宮面稟。

“殿下,您保重身子啊……”弘遂眼眶紅了,他真的不想換主子啊。

殷明垠走下馬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似在歇息,與他交代了幾句,這才緩步往山莊裏去。

*

顧西瑗氣沖沖直奔山莊裏的寢房。

早先得知太子與太子妃親臨,溫泉山莊一切打點妥當,寢房裏銀炭燃著,備著吃食糕點,溫暖如春。

她蹬掉小靴鉆進寢榻,拿被子卷住腦袋,恨不得劈劈啪啪扇自己巴掌。

真是陰溝裏翻船,她怎麽能被殷明垠拿捏!

太好笑了,當初非要娶她的是他,現在冷暴力的還是他。

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她現在就和離回家去,誰要在這受他這鳥氣!

她氣壞了,裹著被子滾來滾去,把殷明垠從頭到腳祖宗十八代全罵一遍,罵完了,良心稍許不安,又在心裏默默對素未謀面的先皇後文鳶和景妃祁瑾道歉。

殷明垠混蛋,但是跟他的父母無關,祁家和文家都很好,她下意識還覺得他是殷家的人,才連帶著罵罵咧咧。

她於是專註只罵殷明垠一個人。

越罵越委屈,罵得眼淚一顆顆掉下來,打濕了枕頭,罵到快睡熟了,嘴裏還在恨恨地念他的名字。

一覺醒來,竟已是午後。

陽光從鋪滿白雪的山莊窗欞外照進來,院子裏栽著梅樹,怒放的紅沾著白雪,格外好看。

顧西瑗從被子裏擡起腦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覺得心情好了一些。

床頭坐了個人。

冬日的暖陽難得,灑在床邊,如金紗籠著他,只見長長的墨發綰了一支玉釵,黑緞一般光滑柔亮,順著挺拔的背脊垂下來,蜿蜒掃落在榻上。

顧西瑗盯住他發間微微閃光的桃花玉釵,剛平覆的情緒又漲上來。

她不想面對,索性躺回去,繼續裝睡。

殷明垠像背後長了眼睛,淡淡開口:“什麽是‘二百五’?”

“……”

“豬腦子?”

“……”

“杠精?”

“小白臉?”

“渣男?”

“……”她的心聲什麽時候可以外露了?

殷明垠語調輕松,偏偏她聽出幾分惡劣,這人用平淡的語氣,將她在夢裏罵他的話覆述了一遍,簡直像是罵回來似的。

“你夠了!”她裝不下去了,驀然彈起,怒不可遏,“又不是鸚鵡,不要學舌!”

殷明垠點頭,這句他聽懂了,“你在罵我。”

做夢都在罵。

顧西瑗梗著脖子,“罵你就罵你了,犯法嗎?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風,難不成要把我抓起來?”

殷明垠出人意料地沒懟回來,而是選擇了沈默。

顧西瑗: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她在把自己氣成河豚之前準備速速t離開戰場,天知道她都躲來睡覺了,一覺起來還能看見殷明垠坐在床頭。

這山莊這麽大,他不去逛逛,不去泡溫泉,既然這麽見不得她,幹嘛蹲她床頭來?有病!

顧西瑗伸手去撈床前的小靴,殷明垠坐在榻邊紋絲不動,根本不打算讓開,她努力忍住想踹他的沖動:“麻煩您讓一下,我要穿鞋。”

他還真站起身,就在顧西瑗伸手去拿小靴的時候,先一步俯身拎起了她的靴子,然後在顧西瑗瞠目結舌的註目下,扶著腰單膝慢慢伏跪下去,修長的手指托起她的腳踝……

“你有病嗎?”她心提到了嗓子眼,驚慌失措地收回腳來,目瞪口呆看他一個快生產的人大著肚子跪下去給她穿鞋。

“你你……你起來!”

好家夥,這要讓祁瓔知道了,還不知得心疼成啥樣。

她又不是渣女,沒有虐待人的愛好啊!

素白的冬袍鑲著雲紋金邊,流光溢彩地鋪開在地。

殷明垠墨發綰釵,慢慢擡起眼睫看向她,他臉色不大好,透著蒼白,唇上血色也褪去了,整個人像一塊碎玉。

“殷明垠,你給我起來。”

顧西瑗眼前一黑,咬牙切齒。

裝什麽可憐!

剛才在馬車上可不是這副嬌滴滴的柔弱樣子!

“……”他手裏提著她的小靴,不為所動,只低下頭去,低斂的睫羽纖長漂亮。

顧西瑗心口直跳,就怕弘遂或者別的誰突然進來,看見太子在給她“下跪”,這太嚇人了,她還想多活幾年。

她無可奈何,沈痛地伸出腳去,被殷明垠托起腳踝,細致地穿上了小靴。

她穿好鞋下榻,慌慌張張就往外跑,生怕被人瞧見。

腳步一頓,終是良心不安地回頭,看見半跪在地的人扶著腰,艱難地撐著床榻起身。

她躊躇了一下,想去扶,又不想去扶,還沒糾結完,殷明垠已經像個頑強的殘疾人自己站起來,緩步走到她的面前。

“……”顧西瑗嘴唇微動,又重新抿住。

看見他伸過手來,以指為梳,慢慢理順了她頭上翹起的發絲。

“該用膳了。”嗓音很輕,不似在馬車裏那麽冷淡疏離。

顧西瑗低著頭,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就見他說完這句話,也沒像往常一樣來牽她,自顧自慢慢往外走去,隔了幾步,又停下來,似在等她。

顧西瑗灰頭土臉地跟在殷明垠身後去了山莊裏的膳堂。

往桌上一瞧,滿桌山珍野味,都是她愛吃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點的菜。

飯桌上,殷明垠如常給她夾菜,但也沒別的話。

顧西瑗端碗扒飯,板栗燒的野山雞特別香,加了辣子,軟糯的板栗合著雞肉、醬汁澆在飯上,香慘了。

她邊吃邊瞄殷明垠,他不吃辣,偏偏大半桌都是辣菜,這些美味他碰也不碰,只夾一些清淡的野菜,還有蒸魚吃。

也沒吃幾口,就擱下筷子不吃了。

她猜孩子頂著他的胃,如今是什麽都吃不進去,祁瓔時常會給他做好吞咽的流食,饒是如此,人也肉眼可見地消瘦一圈。

殷明垠不吃了,便看著她吃。

顧西瑗被他盯得碗裏的雞肉都不香了,偶爾擡頭瞄他一眼,驀然撞進那雙深邃的黑眸,心口就突突一跳。

她還沒說什麽,這人眼睫微垂,旋即挪開了目光。

顧西瑗:“……”

她不看他,他盯她,她一看他,他就裝模作樣移開眼。

多少次了,有意思嗎!

小學雞!

她好想撂筷子走人,不陪這個小學雞作妖,又舍不得這滿桌美味。

又香又辣,都是她愛吃的!

而且據說這溫泉山莊的蔬菜都是莊裏自己種的,長年雪水澆灌種出來的菜又鮮又水靈,還有很多山上的野味,像什麽野山雞、野麂子、孔雀、野豬什麽的,桌上就擺了幾種,煎炸蒸煮色香味俱全,都是滿山跑的,一身活脫的筋肉瞧著就香,蕨菜蒓菜尤其鮮嫩味美,怎麽做都好吃!

對不起天,對不起地,不能對不起美食!

她決定先不跟小學雞計較,握著筷子整桌掃蕩,腮幫塞滿美味,眉毛都要鮮掉。殷明垠一看她,她就睜圓眼盯回去,倒是盯得他不自在起來。

吃完飯,顧西瑗筷子一撂,舒坦打了個嗝,好快樂,這一趟是來對了。

她吃累了歇了會兒,回房睡午覺。

目睹某人睡了吃,吃完又睡的殷明垠:“……”

顧西瑗吃飽喝足,這一趟睡得格外香,殷明垠也沒來擾她,醒了咂咂嘴,在帳子裏翻了幾翻,滿血覆活。

她從帳子裏探出頭,看見不遠處的梨木桌邊,殷明垠一身素色冬袍端坐,竟然在批奏折。

好家夥,休假也要加班,他真是勞模。

不過看在安安靜靜的,沒擾她的份上,先不嘴他了。

顧西瑗輕手輕腳,準備趁殷明垠忙著,悄悄溜出門去玩,她還沒逛過這山莊呢。

剛邁出一步,就聽清冷的嗓音傳來:“去哪。”

她頓了下,訕訕收回腳,懷疑這人渾身都長滿了眼睛,隨時隨地全方位監視她。

“爬山。”她輕擡下巴,用一種驕傲的語氣道,“太子殿下您要一起嗎?”

笑話,他現在上臺階都困難,怎麽可能爬得了山。

她也就隨口一提,順便陰陽他一下。

殷明垠放下手中奏折,緩緩站起身,在顧西瑗怪異的註目下,向她伸出手,也不說話。

顧西瑗:?

她滿腦子問號,順著殷明垠的目光,看見衣桁上掛著的狐皮披風,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真要去?”僵持了一會兒,她咬住下唇,環視一圈房裏也沒別的人了,只好頗不情願地上前,取下狐皮披風,披到少年太子的肩上,敷衍地拍了拍。

這人當了太子後愈發嬌生慣養了。

殷明垠低下眼睫,修長指尖撫平狐皮上的毛毛,深邃的黑眸凝註她,擡眉莞爾,比窗外那雪中紅梅更糜麗:“太子妃既要去,孤陪你便是。”

顧西瑗瞧出他笑容後的一絲狡黠,和幾乎毫不掩蓋的戲謔。

這人吃定了她不敢帶他去爬山!

萬一出岔子,光是祁瓔那關她就過不了!

顧西瑗:我&#¥%……

她咬牙切齒:“我不去了。”

殷明垠瞇起眼,狐皮簇擁著白凈的臉龐,愈發像個心機妖孽。

他微微揚唇,冰冷的指尖順著她的臉頰劃下來,激起一片酥麻:“那去做點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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