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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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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趁熱

殷無渡大概是想笑的, 提了下唇線,又很快壓了下去。

“我記得,晚晚以前總會對長得俊俏的郎君青眼有加。”

他很輕地挑了下一側眉峰, 連身上的陰郁都消散了不少, “該不會那夜隨便是哪個漂亮少年找到晚晚, 晚晚都會動心吧?”

晏琳瑯微微偏頭, 耳後的長發隨之滑落肩頭,還真設想了一番此種可能。

見她沈吟, 殷無渡目光緊了緊, 仿佛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不會。”

晏琳瑯很快得出結論, 篤定一笑,“我從不在別人面前哭, 也不在別人面前叫痛,唯有在阿渡面前, 我可以放心將軟肋交出。我很清楚地記得見到你時, 心底那種無以言語的安然與信賴, 所以我想, 你於我而言是特別的。”

殷無渡看了晏琳瑯許久, 足有半盞茶的時間沒有說話。

就當晏琳瑯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戳到了他的痛處時, 系著紅繩手鏈的少年忽而俯身湊近, 偏頭調整角度,慢慢迎向她水潤誘人的檀口。

而後在僅有一線之隔時頓住, 挺拔的鼻尖略微往下, 在她的唇畔輕輕一嗅。

呼吸不經意間交纏在一起, 喚醒熟知的記憶,沒由來脊背發麻。

晏琳瑯的呼吸凝了凝, 問:“你做什麽?”

殷無渡依依不舍地退開了些,一本正經的語氣:“想聞聞看晚晚吃了什麽糖,說話這麽甜。”

晏琳瑯好笑:“那,聞出來了嗎?”

“沒有。”

少年輕輕擡起眼睫,手撐在榻上,歪著頭看她,“再聞聞?”

“沒有糖,我說的都是實話,沒必要哄騙你。”

晏琳瑯擡指抵在他的額上,解了四瓣情咒後的眼眸少了些許混沌的嫵媚,多了幾分明亮的認真,“如果你喜歡聽,我可以再多說……”

話未說完,唇瓣就被殷無渡擡掌封住。

“噓,已經夠了。”

如此近的距離,少年的眼睛像是濃夜中亮起細碎星光,有著驚心動魄的深邃之感,“好聽的話不要一次說完,留著以後慢慢說。”

這是他近來第二次提及“以後”。

晏琳瑯驟然想起自己剛學習辟谷時,師父不許她多吃東西。大師兄梅初月見她餓得眼冒金花,就偷偷塞了一包她最愛的零嘴給她。

晏琳瑯舍不得一次吃完,只有在餓到極限時才摸一塊零食出來續命,小口咬著,細細品著,惟恐吃完這頓就沒有了。這就樣靠著這包零嘴,渡過了她最難捱的辟谷初期。

殷無渡大概也是這般心境吧。

午後的陽光正好,白妙在院中的秋千上打盹,晏琳瑯則與殷無渡靠在美人榻上小憩。

美人榻並不寬敞,躺不下兩個人,於是就變成晏琳瑯蜷腿側倚在有靠背的那頭,而殷無渡則靠著扶手而坐,一條手臂隨意平擱在窗臺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頭,仰首閉目養神。

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即便閉著眼,也能看到唇角一絲翹起的弧度。

入戶的暖光鍍亮他的眼睫,側顏仿佛冷玉發光,艷麗的紅衣一半泡在陽光下,一半浸在陰影中,亮的越發明艷,暗的越發深沈。

強悍而不寡情,高貴而不高傲,他有著所有凡人修士都幻想過的,少年神明應有的樣子。

晏琳瑯屈指抵著額角,沒有驚擾這份安寧。

她正饒有興致地端詳,假寐的殷無渡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緩緩睜開了眼,將她的視線抓了個正著。

晏琳瑯也不露怯,仍笑吟吟看著他,甚至還挑釁地揚了揚眼尾。

殷無渡姿勢未變,仿佛看懂什麽似的,懶洋洋敞開胸懷道:“想要就過來,趁熱。”

趁熱?

晏琳瑯被他這慷慨的姿態弄得不解,眨眨眼道:“什麽意思?”

“尊主盯著我看了許久,不是想要嗎?”

殷無渡提了提嘴角,聲音微啞又無辜,“神交還是接吻?我都可以。”

“……”

蒼天可鑒,晏琳瑯微微睜圓眼睛,“我幾時說過要與你……做這些?”

“眼睛說的。”

殷無渡擡指隔空碰了碰她的眼睫,用一種從容且縱容的語氣道。

好吧。晏琳瑯承認她方才的目光是放肆了些,但那純粹是對美人的欣賞,就如同看一束花,看一件精美的瓷器。

雖然按照風月話本裏的套路,年少訣別的兩人互訴衷腸、解開誤會後,的確應該來一場纏綿悱惻的親近之舉,眼下這個氣氛也的確繾綣暧昧得很……

晏琳瑯覺得不能再想下去了,指尖抵著額角輕嘆:“我只是在想,你這身紅衣裳是怎麽回事?”

“衣裳?”

殷無渡低頭看了眼,“要脫嗎?”

“殷無渡,好好說話!”

晏琳瑯隨手抓起一只小繡枕擲去,被恣意含笑* 的少年單手接住。

她並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繼而托腮道:“我記得你說過,神明的每一個分-身都要托借身上的一件物品,迄今為止,我一共見過你的兩個分-身……”

“三個。”

殷無渡糾正她,一副“你果然沒看出來”的神情,“百丈淵,擺渡。”

“百丈淵的傀儡船夫也是你?!”

晏琳瑯露出恍然的神情,“怪不得那個船夫也穿著黑衣裳呢!那這就對了,你做凡人時愛穿黑衣,所以幻化出的船夫便也穿著黑衣;你做凡人時戴著紅繩手鏈,幻化出的少年便也戴著紅繩手鏈;唯有一身紅衣的‘李曦’,我看不出來是借何物所化。”

“就是托借了這身紅衣。”

“你素日穿衣非黑即白,從未穿過鮮麗的顏色,哪來的紅衣?”

殷無渡擡起束袖緊實的腕子看了看,隨口道:“我死時所穿。”

晏琳瑯一怔,驚疑地擡首看他。

殷無渡這才破功笑出聲來,修長的指節捂著眉目,笑得雙肩一顫一顫:“騙你的。”

晏琳瑯松了口氣,伸直屈起的腿,不輕不重地蹬在他的小腿上,正色道:“你是言出法隨的神明,不要隨便說不吉利的話。”

“這只是我的一縷分-身,不礙事。”

“分-身也不行。”

殷無渡側首看了她片刻,手腕下滑握住她羅襪單薄的腳踝,極低地說了一句“好”。

少年的指骨硬朗,掌心的熱意透過羅襪傳遞,熨帖在晏琳瑯的皮膚上。

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一切又在悄然變化。

……

殷無渡雖頂著“李曦”的身份,卻不常待在傀儡宗。

大多時候,他會將分-身盡數收回本體中,然後一整天不見人影,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忙些什麽。

即便他偶爾現身,眉宇間也帶著濃濃的倦怠,有時晏琳瑯還能聞到他衣襟上沾染的一絲血腥氣。

殷無渡一聲不吭的時候,多半是在籌劃一件大事——自阿渡時期便是如此,在晏琳瑯面前有多乖巧安靜,背地裏的滿腹壞水便晃得有多響。

月上中天,晏琳瑯自內室梳洗凈身畢,披散著長發搴簾出來,便見窗邊的美人榻上多了一道紅衣艷麗的身影。

殷無渡最近真的很喜歡來她房中的小榻上躺著,也不回他自己的客房了。

而原本睡在小榻上的白妙,已經不知被他弄去了哪裏。

殷無渡仰躺在美人榻的靠背上,雙手交疊置於小腹上,殷紅的袖袍順著榻沿淌下,被燈火勾勒出耀目的金邊。他的兩條長腿交叉擱著,因為身量太高,一截黑靴隨意懸空在榻尾,看起來頗有幾分不舒適的拘謹。

晏琳瑯赤足踏在柔軟的地毯上,輕聲走近,才發現他面上有一種近乎放空的淡漠。

自兩人說開後,他見晏琳瑯時便只用自己的本相,而不施以任何皮相的偽裝。是以此刻他俊美的面容一半浸著月夜的霜冷,一半染著燭火的玉暖,透出光影分明的兩種絕色。

晏琳瑯嗅到了他身上刻意洗濯過的,清露的甘冽。

察覺到有人靠近,殷無渡轉過那雙漂亮的眼來,很自然地朝裏邊挪了挪,留出可供她坐下的空位。

“白妙呢?”

晏琳瑯未曾坐下,而是彎腰撐在美人榻的靠背上,低頭看他。

“礙事,將她弄去隔壁廂房了。”

殷無渡仿佛累極,說話跟悶在喉嚨深處似的,帶著輕沈的氣音。

晏琳瑯問:“你最近在忙什麽?跟飛升有關?”

殷無渡看著她的眼睛,片刻,從喉間懶懶“嗯”了聲。

晏琳瑯單手抵著下頜,耷拉了一下眼皮:“就這麽想飛升啊?”

殷無渡的唇線動了動,難得多答了兩句:“我在乎的並非飛升本身,而是一件只有飛升白玉京後才能辦到的事。”

“聽不懂,說具體些呢?”

“具體的就是……”

殷無渡故意拖長了尾音,卻在晏琳瑯凝神傾聽時惡劣一笑,慢悠悠轉移話題道:“尊主手裏藏著什麽?”

“呀,被發現了。神主的感知還真是厲害。”

晏琳瑯與他一唱一和,將藏在另一只手中的墨玉簪拿出來,攤開在掌心給他瞧,“我拜托傀儡宗的煉器師將你以前的那柄天冥黑劍修好了,想著你現在用劍的機會少,便讓他們改進了一番,附加了一項變形術法,喏……”

晏琳瑯略一翻掌,手中的墨玉簪便化作一柄漆黑如夜的長劍,再一轉,黑劍又變回七寸墨簪。

殷無渡眸光微動,胸腔的空洞仿佛被塞得滿滿當當,問道:“何時的事?”

“來傀儡宗的第一日,就拜托墨宗主幫忙修繕了。”

晏琳瑯順理成章地將墨玉簪緩緩推進殷無渡的束發中,少年的頭發黑且柔密,有點像女孩子。

殷無渡立即擡指勾來妝臺上的菱花銅鏡,懸於面前照了照,墨玉劍簪古樸溫潤,襯得他的膚色極白。

“這顏色挺稱你,好看。”

晏琳瑯歪頭入鏡,而後發現什麽秘密似的,笑著指了指自己發髻間的那支骨簪道,“瞧,一黑一白,還挺配。”

話一出口,鏡中殷無渡的眸色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晏琳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試著找補:“我不是那個意思。做簪子時我並未想太多,只是覺得改造成這樣較為方便,又恰巧是黑色……”

“是那個意思也沒關系。”

殷無渡仰首與她垂下的眼眸對視,漆眸中映著她姝麗的面容,擡指撩開她垂下的鬢發,“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

晏琳瑯一頓。

少年眸色漸深,指腹沿著她的耳廓往下,朝那片花瓣般鮮妍的唇瓣移去。

正此時,晏琳瑯中指的紫精指環驟然發出刺目的藍白熒光。

晏琳瑯如夢初醒,直身看著指環上的熒光,暗道“糟糕”:“是師父的留影陣。”

殷無渡掌心一空,眉頭微不可察地攏起,懨懨放下手臂仰躺。

“師父與龍鱗有感應,多半是為記憶解封之事而來。”

晏琳瑯下意識扭頭看了眼殷無渡,一瞬的遲疑。

殷無渡慢慢垂下眼睫,起身欲走,卻被晏琳瑯一把按住手臂。

“你留下,不必走。”

晏琳瑯做出了決定,莞爾道,“都是自家人,沒什麽不能聽的。”

說話間她已擡指拂過紫精指環,施訣接通了留影陣。

再回首,只見方才還懨懨提不起精神的殷無渡已正襟危坐,垂眸斂目,貌若神神祇,要多俊美有多俊美,要多乖順有多乖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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