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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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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052

起初喬鈺很不自在, 尤其在先生及同窗有如實質的註視下,一貫厚臉皮的他耳根隱隱發燙。

許是麻木了,又許是被這些人的真誠打動, 喬鈺很快拋卻那點不自在, 談笑自如地回應對方的謝意。

不過有一說一, 何景山可以說非常了解喬鈺的訴求了。

他知道喬鈺想要什麽,便主動送上揚名的機會, 讓喬鈺狠狠出一次風頭。

除了秀才們的家人過分熱情,讓人有些吃不消, 喬鈺對今日之事十分滿意。

答謝過後, 韓縣丞揚聲道:“今日到此為此, 就不打擾諸位上課了, 本官也要回縣衙覆命。”

“恭送縣丞大人。”

韓縣丞對柴振平拱了拱手, 帶著前來道謝的一眾人等離開。

“呼——總算可以取下來了。”

夏青榕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濁氣,快速取下掛在脖子上的鮮艷花環。

人在室外,花環無處安放,只得小心翼翼地搭在臂彎,左臂稍稍懸空。

雖然很尷尬,但夏青榕十分珍惜這代表著感謝之意的花環。

喬鈺如法炮制, 取下花環掛在臂彎。

唯有孟元嘉愛不釋手地輕撫著脖子上的花環, 口中念念有詞:“我娘要是知道我做了件大好事,她肯定會為我驕傲的。這花環我也得帶回去, 好生安置在書房裏。”

喬鈺嘴角抽搐, 轉眸看向圍觀的先生及同窗,若無其事道:“先生, 若無其他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

柴振平以拳抵唇, 輕咳一聲,揮手道:“無事,你們去吧。”

喬鈺作揖,帶著面色微紅的夏青榕和依舊興奮的孟元嘉走向課室。

轉身時,宇文尚福至心靈,忽然來了句:“我怎麽覺得喬鈺在不好意思?”

柴振平終於破功,當著學生的面捧腹大笑:“是啊,沒錯,咱們的秀才郎就是在害羞。”

“噗——”

“哈哈哈哈哈哈!”

“我認識的喬鈺從來都是冷靜沈著的,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

“宇文兄所言極是,你們快瞧,喬鈺的步伐都加快了,他肯定聽到我們的話了。”

“還有夏青榕,他脖子都紅了。”

“孟元嘉......只能說他看起來好開心。”

喬鈺:“......”

夏青榕:“......”

孟元嘉:“???”

喬鈺按下額角跳動的青筋,健步如飛,眨眼間消失人前。

回到課室,喬鈺將桌肚裏的東西清出來,又將花環放入其中。

夏青榕道:“放課後我打算過去將院子收拾一下......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那家人來得及搬走嗎?”

喬鈺取出玉宣堂的宣紙,準備練習策論:“簽訂契書前不是說好了,請他們今天盡快搬離,他們也同意了。放心吧,吳家人挺好,不會出爾反爾的。”

夏青榕便放心了。

孟元嘉戳他一下:“青榕,那院子少說也有好幾間屋,你一人指定收拾不過來,不如我也過去幫忙?”

喬鈺換左手研墨,舉起右手:“還有我。”

經假三叔一事,夏青榕似乎明白了獨木難支的道理,聞言也不扭捏,爽快同意了:“那好,下午我們一起走。”

交談間,同窗們陸續回到課室。

宇文尚從喬鈺桌前經過,瞥見桌上潔白如玉的宣紙,眼睛登時亮了起來:“喬鈺,你竟然還有玉宣堂的紙?”

喬鈺心思一動,反問道:“玉宣堂的紙這麽好用,你竟然沒有多買些帶回來?”

“嗐。”宇文尚捶胸頓足,後悔道,“那日離開得匆忙,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在半路了,同行的又不止我一人,只得遺憾作罷。”

有人聽到喬鈺和宇文尚的對話,好奇地看過來:“什麽玉宣堂?”

“玉宣堂你都不知道?”宇文尚張嘴就來,又見同窗迷茫搖頭,忽然想到什麽,“也是,玉宣堂在府城,咱們鎮上在玉宣堂買紙的估計不多。”

“所以玉宣堂是?”

宇文尚侃侃而談:“玉宣堂是九月裏開張的一家紙坊,他家出售的紙張質地細膩,色澤潔白,遠非我等先前所用的宣紙可比。”

“真有宇文兄你說的那樣好?”有人提出質疑。

“那是當然!”宇文尚看向喬鈺,征求他的意見,“喬鈺,可否借我一張宣紙?”

喬鈺眼底盛著濃濃笑意:“當然可以。”

宇文尚便拿起他面前準備用來寫策論的宣紙,高舉在手中:“諸位,這便是玉宣堂的紙!”

同窗們昂首看去,隨後發出情不自禁的低呼。

“這紙真白!”

“看起來一點也不粗糙。”

“宇文兄,這紙貴嗎?”

宇文尚頓了下,拇指和食t指比劃:“比我們常用的宣紙稍微貴那麽一點點,但貴有貴的道理。”

喬鈺適時取出一張書寫過的宣紙。

宇文尚征得他的同意後,再次高舉:“諸位,請看!”

“居然沒有一絲暈染。”

“喬鈺本就寫得一手好字,有一張好紙更是錦上添花。”

“看得我也想買了,可惜玉宣堂在府城,太遠了。”

喬鈺看向夏青榕,兩人對視間達成默契。

“宇文兄,我打算每隔一月前往府城,專門購置宣紙,你若想要,我可以順便幫你買一些。”

宇文尚喜出望外:“喬鈺你沒騙我?”

“騙你作甚?”喬鈺一臉不解,“不過你若是不需要,那就......”

宇文尚打斷他,擲地有聲道:“需要!我可太需要了!”

同窗見狀,也都爭相開口。

“喬鈺,可以幫我買一些嗎?”

“這宣紙看起來真不錯,但我近日囊中羞澀,只需一刀即可。”

“......”

同窗們圍繞在喬鈺四周,你一言我一句,敘述著各自的需求。

喬鈺有些為難:“人數太多,僅我一人實在有心無力。”

說話聲戛然而止。

“那可如何是好?”

夏青榕道:“我也打算每隔一段時間去玉宣堂,可以幫喬鈺分擔一些。”

孟元嘉很快明白過來,不甘示弱地表示:“諸位也知道,我和喬鈺、青榕素來同進同出,他們都要去府城,我當然也要去了。”

同窗們一陣歡呼。

“你們打算何時再去?”

“我方才摸了下玉宣堂的紙,觸手滑膩,當得起玉宣堂的‘玉’字,夏青榕你可否幫我買五刀?”

“還有我,孟元嘉你也幫我買五刀。”

“對了,這紙的價格?”

喬鈺分別道出四種紙張的單價。

“比尋常的宣紙貴了點,可誰讓它質量上乘呢?”

“這是購買三刀宣紙的錢,喬鈺你收好。”

“我手頭有些緊,能否暫時只付一半?”

喬鈺道:“諸位,購買之前只需付一半的定金,待我們買回宣紙,再付剩下的一半,如何?”

“善!”

“就這麽說定了!”

銅板落入喬鈺手心,味道不太好聞,但碰撞間發出的“叮當”聲是喬鈺這輩子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

很快到了上課時間,同窗們陸續散去。

夏青榕臉上的笑容怎麽都掩蓋不住:“如此一來,每次我們也能從中掙幾個銅板。”

孟元嘉點頭如搗蒜:“沒錯,我也能掙一筆私房錢。”

雖然不多,但蒼蠅腿再小也是肉。

喬鈺看夏青榕,又看孟元嘉,也跟著笑了。

既能為玉宣堂增收,亦可從中賺取差價,誰敢說他喬鈺不是個天才?

至於隱瞞他們三人手握金卡的事兒,清水鎮到府城需要幾個時辰,一來一回則更多,給點辛苦費怎麽了?

沒毛病。

喬鈺自問自答地點點頭,提筆蘸墨,寫起了策論。

......

放課後,喬鈺帶著孟元嘉和夏青榕,直奔他家所在的桉樹胡同。

張叔家院門大開,他本人在院子裏劈木頭。

見喬鈺回來,放下斧頭過來:“鈺哥兒,吳大全跟他媳婦下午收拾東西走了,臨走前把鑰匙留給了我。”

張叔說著,取出貼身存放的鑰匙。

夏青榕接過,順口道謝。

張叔樂呵呵地擺了擺手,註意到三人臂彎的花環:“這花還挺好看。”

喬鈺默了下,笑著點頭:“是呢,很好看。”

雖然經歷了社死現場,但誰也無法否認這花環的精致美麗。

同張叔說了幾句,喬鈺帶著人先去了他家,總不能打掃衛生時身上還掛著書袋和花環。

院門打開,八寶乖巧蹲在門後,看到鏟屎官高興得直搖尾巴。

綠茶小貓喵喵叫,嗓音甜膩,邁著優雅的步伐來到喬鈺面前。

“喵嗚~”

抱~

喬鈺會意,俯身抱起她。

孟元嘉和夏青榕取下書袋、花環放好,迫不及待去找福寶壽寶和狗崽玩。

喬鈺見他二人沈浸在毛茸茸的海洋中,一臉沈醉的表情,忍不住道:“差不多行了,該去青榕家了。”

兩人只好依依不舍地松開狗崽,帶著木盆和抹布去了夏青榕租賃的院子。

一番洗刷清理後,整個院子煥然一新。

喬鈺凈了手,放下挽起的衣袖:“晚上記得開窗通風,明天就可以住進來了。”

夏青榕摸了摸錢袋子,溫聲道:“辛苦你們了,今天我請客,咱們去徐家面館吃面。”

孟元嘉喜上眉梢:“那我就不客氣了。”

喬鈺倒了盆裏的水:“走吧,吃完了青榕還得回村。”

夏青榕鎖上門,直奔徐家面館。

吃完飯,三人各自歸家。

喬鈺回到家,先給八寶弄了晚飯,然後燒水洗漱。

洗漱過後,喬鈺去了書房,照常練了兩張大字,翻看科舉輔導書,根據往年的鄉試試題練了篇策論,便熄燈去了臥房。

躺到床上,喬鈺無甚睡意,翻出在府城書齋買的雜書,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閑暇時光。

翻看了十幾頁,瞌睡蟲爬上眼皮,喬鈺合上書放在枕邊,熄滅蠟燭,躺下後很快就睡著了。

......

翌日一早,夏青榕賃了輛牛車,帶著夏母和大包小包的行李來到桉樹胡同。

彼時,喬鈺正在晨練,在院子裏一圈圈慢跑,跑得滿頭大汗。

他一直有留意外面的動靜,聽到老黃牛的“哞哞”聲,料到應該是夏青榕母子來了,便加快速度結束晨練,用溫在鍋裏的水洗了個戰鬥澡,順手把沾了汗水的衣裳洗了掛出去。

吃完飯,喬鈺去了夏青榕家。

母子二人正在忙活,夏母見喬鈺過來,笑容和藹地給了他一塊柿餅:“今年新做的,鈺哥兒嘗嘗。”

喬鈺接過的同時隱晦看了她一眼,面容還有些憔悴,但是眼睛很亮,精神面貌比前幾日好很多:“多謝嬸子,您腌制的柿餅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夏母很高興有人喜歡她做的東西,笑意怎麽都止不住:“鈺哥兒喜歡就好,我這裏還剩不少,回頭你帶點回去。”

喬鈺也笑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過多時,到了該去私塾的時候。

夏母把包好的柿餅塞給喬鈺,聲音柔和:“你們兩個路上小心,中午給你們送飯去。”

喬鈺隔著書袋摸了下裏面的午飯,兩塊酥油餅,看著夏母散發著慈母光輝的臉,鬼使神差沒有拒絕。

午時,夏母送來三份午飯。

除了應季蔬菜,每人還有兩大塊肉。

孟元嘉吃得一本滿足:“嬸子真好。”

喬鈺很難不認同:“不過青榕你得跟嬸子說,日後無需給我送飯,我自個兒有準備。”

孟元嘉扒一口飯,跟著點頭。

“今日是搬來鎮上的第一天,之前還沒好好謝謝你們,我娘就想做頓好的,順便給咱們送個午飯。”夏青榕點了點兩個人,“我娘還說,晚上她做了菜,你們可一定要去。”

喬鈺爽快同意了,孟元嘉亦然。

若是不去,夏母恐怕之後要念叨很長一段時間。

下午放課後,喬鈺去鹵味攤買了點鹵味,孟元嘉則買了一小壇女子也能喝的果酒,拎著去了桉樹胡同。

這天,夏家的晚飯非常豐盛。

有魚有肉不說,夏母還做了一道豬肝湯。

豬肝這東西,處理不得當會有一股腥味,喬鈺撥開姜片和蔥段,淺嘗一口。

豬肝嫩滑,湯汁清澈且爽口。

喬鈺沒忍住多嘗了兩口,夏母留意到,默默將另兩個孩子不太愛吃的豬肝湯放到喬鈺面前。

喬鈺執箸的手微不可查頓了下,嘴角牽起絲絲弧度。

一頓飯吃得賓客盡歡。

夏母心裏高興,喝了一碗果酒,就連喬鈺三人,也都禁不住嘗了幾口。

結果就是孟元嘉不知節制地喝多了,醉醄醄地趴在桌上,不知所雲地念著什麽。

“喬鈺,你怎麽有兩個?”

“還有兩個青榕。”

“怎麽回事?”

喬鈺:“......”

夏青榕:“......”

夏母忍俊不禁,讓他們把孟元嘉扶去西南屋:“鈺哥兒,你方才也喝了點果酒,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今晚就在這裏跟嘉哥兒睡吧。”

喬鈺沒有拒絕,他也擔心孟元嘉喝多了,夜裏有什麽反應,夏青榕一人忙不過來。

洗漱後,喬鈺躺在西南屋的床上。

孟元嘉翻個身,一條腿壓在他肚子上,愉快地打起了呼嚕。

喬鈺忍無可忍,毫不留情地把人掀到另一邊。

孟元嘉打個滾,撓撓肚皮,繼續呼呼大睡。

-

隨著夏青榕搬來鎮上,三人時常湊在一起探討、學習,偶爾學得太晚,要麽在喬鈺家過夜,要麽在夏青榕家過夜,讓原本枯燥的讀書生涯都變得有趣起來。@無限好文,盡在t

快樂的時光不經意間從指縫流逝。

興平四年的第一場雪落下,已是深冬時節,臨近年關。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不過兩個時辰,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銀裝素裹。

和往年一樣,大家早起來到私塾,自覺清理積雪。

積雪還未清理完,又開始打起了雪仗。

歡呼聲不絕於耳,被寒風裹挾著,飄向天際。

柴振平立在廊下,看著這一幕,露出會心的微笑:“罷了,最後一天,總要玩個盡興。”

等學生們回到課室,柴振平明知故問:“諸位玩得可高興?”

“高興!”

“先生,等明年下雪,您和我們一起打雪仗可好?”

柴振平噎了下:“你們快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吧。”

眾人哈哈大笑。

柴振平搖了搖頭,開始授課。

下午,柴振平早早就讓學生們回去了:“即便休沐亦不可懈怠,還有,祝各位過個好年。”

“是,先生。”

“先生也過個好年。”

柴振平笑了笑,目送學生們三三兩兩地離開。

......

眼下正值臘月十六,離過年還早。

喬鈺和夏青榕住在桉樹胡同,打算等臘月二十七再回去。

喬鈺回去只是為了祭祖,夏青榕則是不願見到盧家村那群人。

尤其是其中某些人,享受著他秀才免田賦的特權,卻對他娘的苦難視而不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早年他和娘孤兒寡母,受盡冷眼欺負,除了盧大夫一家,鮮少有村民為他們做過什麽。

再有如今之事,夏青榕沒撕破臉,也只是因為他父親、二叔等長輩都葬在盧家村。

“不回去就不回去,這做人吶,還得心狠一點。”喬鈺不緊不慢地研墨,“你的退讓在旁人眼中或許就成了好欺負,久而久之,他們就會蹬鼻子上臉,還妄圖爬到你的頭上拉屎撒尿。”

瞧這話說的,未免也太直白了。

夏青榕輕咳一聲,靜下心來擬寫文章。

比起應付那些貪婪而又不知滿足的村民,他更願意徜徉在題海之中。

至少後者讓他快樂。

臘月二十五,喬鈺收到來自慶國公府的賬簿。

這一年以來,玉宣堂和肥皂牙刷賣得很好,足足為喬鈺帶來五萬兩的分紅。

倒是有人試圖仿造宣紙,結果都不理想,如同蕭鴻羲的玉和堂,虧得血本無歸。

現如今,肥皂和牙刷已經傳遍各地。

這兩件同樣有人仿造,如今隨處可見賣牙刷的小商小販,倒是肥皂,因原材料的差別,總是遜色於一品閣售賣的。

因此,凡手頭有幾個錢,大多樂意在一品閣買肥皂牙刷。

一年下來,足夠喬鈺賺得盆滿缽滿。

喬鈺將銀票藏好,隨後忙中偷閑,坐在檐下曬著太陽,愜意地翻閱一本雜書。

臘月二十七,喬鈺回到喬家村。

喬鈺沒帶八寶回去,七狗一貓實在太過吸睛,回村後一不小心還會滾上雞屎鴨屎,清洗起來很是不方便,就把他們托付給了張叔。

良哥兒很喜歡八寶,交給他家喬鈺放心。

剛下牛車,便聽到一陣高亢的嗩吶聲。

在古代,無論紅事白事,都會請人吹嗩吶。

喬鈺走過幾戶人家,看到空中飛舞的紙錢,料想應該是哪家辦白事。

背著書箱繼續往前,發現嗩吶聲是從喬家傳出來的。

喬大山最先看到喬鈺,大著嗓門兒說話:“呦,鈺哥兒回來了?”

“嗯,回來過年。”喬鈺越過喬大山,看向喬家,“這是?”

喬大山知曉喬鈺和喬家之間的齟齬,挑好聽的說:“前幾天喬文江帶著一家老小去鎮上走親戚......我也不曉得他在鎮上有哪個親戚,反正他是這麽說的。他們離開五天,把喬金忘在家裏了,喬金癱在床上,就這麽被活活餓死了。”

喬鈺眉梢微挑,餓死了?

這死法真挺窩囊。

和喬家的仇隨著喬文德和葉佩蘭的離世一筆勾銷,喬金喬銀雖然欺負過他,但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先後去了地下,一家四口得以團聚。

喬鈺點頭表示知道了,信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鈺哥兒!”

熟悉的聲音,可不正是喬玫本人!

喬鈺掀起眼簾,喬玫挺著肚子,面色紅潤一臉驚喜,陳獵戶在她身邊,一只手拎著竹籃,另一只手護著喬玫的後腰。

“鈺哥兒你回來了?”

喬鈺嗯了一聲:“什麽時候生?”

喬玫撫了撫肚子,眉眼間浮現為人母的慈愛:“下個月。”

喬鈺眸光微動,淡淡說了句“挺好”。

喬玫小心翼翼看著他,柔聲道:“孩子很活潑,一切都好。”

喬鈺頷首,越過他們走遠。

喬玫目送喬鈺遠去,跟自家男人說:“鈺哥兒就是這樣,面冷心軟。”

陳獵戶板著臉,聲音卻溫和:“他要真怪你,就不會給咱家免了田賦。”

喬玫揚起嘴角,夫妻二人往喬家去。

就算喬金生前對她不好,作為妹妹,也該出席他的喪禮。

......

兩天時間轉瞬即逝。

除夕這天,喬鈺和喬耀祖坐在村尾嫩秧秧的桂花樹旁,給村民們寫對聯。

寫了幾十副對聯,兩人也掙了滿滿一兜子的銅板。

子夜時分,喬鈺捧著一杯熱茶,坐在炭爐旁,邊烤火邊看書。

門外是震耳欲聾的爆竹聲。

新的一年到了。

興平五年,正月初一。

喬鈺祭完祖,去盧大夫家整理藥材,順便打掃藥櫃。

盧老二從外面回來,嘖嘖有聲道:“咱們的那位村長臉皮可真厚,之前夏家鬧出那件事,現在竟然還想讓榕哥兒給他家田地免賦。”

盧大夫語氣鄙夷:“不想攤上事,又舍不下好處,貪心不足蛇吞象。”

喬鈺打掃完藥櫃,去了趟夏家。

夏青榕正在收拾行李:“早上已經祭過祖了,我和娘打算回鎮上去。”

“既然不高興,就不要勉強自己。”喬鈺輕點桌面,“我過幾天也回去了。”

夏青榕點點頭:“行,到時候我去找你。”

午後,夏青榕和夏母坐牛車離開了盧家村。

盧家村村長聽聞消息,後悔不疊:“早知今日,那時候說什麽都要攔著賊人將他娘逐出家門!”

正月初三,喬鈺離開喬家村。

正月十四,喬鈺給自己做了碗壽面,祝自己生日快樂。

翌日,喬鈺收到商承策的來信。

信中,商承策談及繼母和異母兄弟攛掇父親給他定親,又以母親遺物相要挾,讓他不得不迎娶繼母侄女的事情。

“父親只一味地袒護他們母子,明知我與他們水火不容,還是親自定下了我與那女子的婚事。”

“我與她素未謀面,對她卻怎麽也歡喜不起來。”

果然應了喬鈺的猜測,商承策的婚事是繼後從中作梗。

看著商承策對興平帝滿含失望,怨念滿滿的文字,喬鈺輕嘖一聲。

這世上果然不存在一碗水端平的父母。

尤其興平帝,有繼後吹枕頭風,一顆心早就偏到咯吱窩了。

喬鈺沈吟片刻,開始回信。

商承策心地善良,卻又性情耿直,較之長子,興平帝肯定喜歡慣會說甜言蜜語的次子。

尋常百姓家,爭個家產都要玩心眼,更遑論奪嫡爭儲。

既然如此,何不投其所好,並適當示弱?

相信沒人能拒絕一位無助柔脆弱可憐,卻又默默咽下所有心酸苦楚的俊俏公子。

喬鈺筆下微頓,繼續往下寫。

“婚事已成定局,何不另辟蹊徑,為自己增添籌碼?”

“前幾日聽人提及避世不出的秦覺秦大儒,據說他現今在鳳陽府的某座山中常住,恰好梁大哥你家住鳳陽府,何不想法子拜他為師,借此讓令尊刮目相看?”

喬鈺落下最後一筆,通覽全篇,確保無甚錯字,寄出回信。

正月十六,喬鈺回到私塾,開始長達一年的勤學苦讀。

-

春去冬來,春又來。

興平五年轉瞬即逝,過完年回到私塾,喬鈺已經十四歲了。

正月十六,柴振平走進課室。

“今年八月將有鄉試,諸位已經考取秀才功名的,若有意此次鄉試,可以提早準備了。”

“是,先生。”

柴振平翻開書本,開始授課。

下課後,孟元嘉戳了戳左右兩人:“你們打算今年下場嗎?”

喬鈺和夏青榕異口同聲:“正有此意。”

孟元嘉摩拳擦掌:“今日天朗氣清,陽光正好,下午書齋走一遭?”

夏青榕:“好。”

喬鈺:“我打算買兩本算術書。”

“買算術書作甚?”孟元嘉不解,“鄉試在即,理應多練習鄉試要考的題型。”

當然是因為這次鄉試會考算術。

原書中,蕭鴻羲借助科舉系統,一道算t術題寫出多種解題思路,閱卷官驚為天人,直呼“此人乃解元”。

喬鈺不好劇透,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聽說多做算術題有利於提神醒腦,還能讓人變聰明。”

孟元嘉不疑有他:“那我也買兩本好了。”

夏青榕本就喜好鉆研,等到了書齋,也隨手挑了兩本。

付賬時,兩人看到喬鈺懷中的六本算術書,震驚得睜大雙眼:“你怎麽買這麽多本?”

喬鈺擲地有聲:“因為我突然愛上了算術。”

等鄉試考算術題的消息傳開,各大書齋的算術書一夜之間被秀才們搶購一空,不知多少人搶不到,對著空空如也的書架哭得歇斯底裏。

“行吧,你喜歡就好。”

喬鈺付了賬,分別前不忘提醒:“記得多練幾道算術題。”

“知道了。”

......

月底,一則消息傳遍大江南北。

興平帝金口玉言,決定在往年的基礎上,在鄉試中添加五道算術題。

猶如一滴冷水落入熱油鍋中,天底下有意參加鄉試的秀才們炸開了鍋。

“算術?我最不擅長的就是算術題了!”

“我也是,這可如何是好?”

“書齋裏不是有算術書?買回去多練多做,否則別無他法。”

“對,算術書!”

一時間書齋內人頭攢動,都是來買算術書的。

然而算術書有限,許多人都是靠搶,才能得到一兩本。

“這是我的書,你憑什麽搶我的書?”

“這書上寫你名字了?誰搶到就是誰的!”

“你簡直不可理喻!”

“哼!”

搶到一本算術書的秀才得意不已,氣得被搶的秀才原地跳腳,說了許多有辱斯文的話。

孟元嘉和夏青榕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半天沒合上嘴巴。

“喬鈺,莫非你真會未蔔先知?”

“那倒沒有,只是碰巧,誤打誤撞罷了。”喬鈺睜眼說瞎話,“走吧,去客雲來。”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文會。

即便何景山任期已滿,留任京中,新縣令也沒有取消文會的打算,反而愈發重視起宛寧縣讀書人雲集的文會。

這位新縣令也是位重視教育,愛惜人才的好官。

抵達客雲來,讀書人們三五成群,高談闊論,好一派熱鬧景象。

瞧見喬鈺三人現身,宇文尚及已經考取了童生功名的喬耀祖立刻將他們拉入人群。

或吟詩作賦,或高聲辯論。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體型圓潤,樂呵呵猶如彌勒佛的縣令大人帶著縣衙一眾官員和縣學教諭現身。

眾人自尋位置入座,目光齊聚在縣令大人身上,神情躍躍欲試,充滿了昂揚鬥志。

若無意外,接下來便是比試環節,勝者可獲得縣令大人親手贈與的獎勵。

果然,縣令大人開口了:“按照往年,接下來諸位該賦詩一首,由本官評選出第一名。”

眾人無聲點頭,沒錯。

“但是——”

但是什麽?

眾人睜大雙眼,面露疑惑。

縣令大人故意賣了個關子,笑瞇瞇地說:“陛下下旨,將在今年的鄉試中增加算術題,今日咱們不比賦詩,比算術如何?”

“在規定時間內,誰答對的算術題最多,誰便是今日的獲勝者。”

“算術題?可是我不擅長算術題啊!”

“我最喜歡做算術題了,第一舍我其誰?”

“罷了,我放棄這次比試。”

孟元嘉撫掌:“太好了,我正想看看近期以來的學習成果。”

縣令大人命人取來沙漏,作為計時工具。

另一邊,衙役手持木牌出現,於席間來回走動。

木牌上寫有縣學教諭出的算術題,共計二十道,限半個時辰內完成。

縣令大人翻轉沙漏,置於桌上:“比試正式開始!”

喬鈺記下算術題的內容,提筆蘸墨,開始作答。

左不過是雞兔同籠之類的問題,喬鈺當年學過的可比這些難了十倍百倍不止。

只需粗略掃過,甚至無需筆算,喬鈺便得出答案,將其寫在紙上。

大堂內靜得落針可聞,除去自動棄權的,大家一邊做題,一邊抓耳撓腮,表情比開了染坊還精彩。

在這些人的襯托下,鎮定自若的喬鈺顯得鶴立雞群。

官員及棄權的讀書人皆向他頻頻側目。

“喬鈺看起來好淡定。”

“他怎麽算都不算一下就往答題紙上寫?他不怕出錯嗎?”

“喬鈺莫非是在心算?”

棄權的讀書人一驚,低聲竊語。

“好像是真的。”

“這些算術題喬鈺難道都會做?他看的方向是第八道題,莫非短短兩刻時間,他已經做了七道題?”

“恐怖如斯!”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眾人埋首作答,或焦急或緊張,一個二個皆滿頭大汗。

“時間快到了。”不知誰說了句。

喬鈺得出第二十道題的答案,將其寫在答題紙上。

沙漏內僅剩不多的細沙。

眾人自發進入倒計時。

“三——”

“二——”

“一——”

“時間到,諸位可以停筆了。”

“啪”一聲輕響,喬鈺放下毛筆。

席間一片哀嚎聲。

“我還沒做完呢。”

“就差一道題!”

“完了,我肯定得不到第一名了。”

衙役將答題紙收回,由教諭批閱。

孟元嘉捏著酸脹的手指:“喬鈺,你寫得如何?”

喬鈺微微頷首:“寫完了。”

夏青榕有些懊惱:“我還沒來得及檢查。”

喬鈺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妨,這只是一次比試,鄉試時仔細檢查就好。”

夏青榕應了聲,取出記錄算術題的紙,認真琢磨起來。

多名教諭照著答案同時批閱,不過一刻鐘便有了結果。

縣令大人行至人前,捋須笑著道:“此次比試的結果出來了。”

眾人屏住呼吸。

“獲勝者是——”

“喬鈺!”

“他不僅二十道題全做對了,其中八道題給出了兩種及以上的解題思路。”

“本官以為,頭名非喬鈺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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