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48 章

關燈
第 48 章

江離有些難過,掏出手機給向遠打電話。

向遠接起電話: “餵,江離怎麽了?”

江離問:“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向遠說:“還沒呢,出什麽事了?你感冒又加重了嗎?“

江離說:“不是,向叔叔好像又發病了,在柳樹很多的十字路口這裏……你快回來吧,那邊的事先放一放。”

向遠明顯著急起來:“好,我馬上就回來 。”

江離聽見他跟那邊的人打招呼,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江離就在原地等向遠過來。

他對那幾個按住向爸爸的男人說:“你們松開點,別把他按在雪地裏,天氣太冷了。”

那幾個男人聽了他的話,不屑地撇了撇嘴,其中一個說:“松開點,要是他跑了,你負責?”

語氣毫不客氣。

江離攥緊拳頭,瞪了他一眼說:“我負責,他要是跑了,我就去把他找回來。”

反正,他又不是沒找過。

那人一噎,見江離攥緊的拳頭,把手上力道松了松。

又過了一會兒,向遠總算來了。

按著向爸爸的幾個男人見向遠來了,就把向爸爸放開。

向遠拉過向爸爸,先給這些叔伯賠罪,又道謝。

那幾人皺眉沒說話,只有羅大叔說:“向遠啊,你爸這次發病很嚴重,為了大家都安全,你還是送他去住院吧!”

向遠說:“對不住,叔,我以後會看好他的。”

羅大叔卻不讚同:“你還要做事,終究分身乏術,不比醫院,有專人看管。”

向遠滯了滯,說:“我會考慮的”

羅大叔點了點頭,帶著那些人走了。

這時,陶萬源和郝戀突然從這裏經過。

陶萬源記恨向遠上次讓他出醜,陰陽怪氣道:“喲,向瘋子又發病了,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郝戀附和:“他這是報應啊,誰讓他兒子總是多管閑事。”

向遠繃緊脊背。

向遠還沒做出反應,江離便上前冷喝道:“不關你們的事,快滾。”

陶萬源說:“江離,你別胳膊肘往外拐。”

郝戀對江離橫眉豎眼:“白眼狼。”

江離亮出拳頭說:“快滾,不然揍你們。”

陶萬源和郝戀見他不像說假的,加快步伐走了。

江離和向遠一起帶著向爸爸回家。向媽媽已經得知了事情經過,見他們回來,眼中淚光閃閃。

向遠安撫了她一陣,去房間裏找出一個小本本。

“媽,你留在家裏,我們送我爸去醫院。”向遠對向媽媽說。

向媽媽抹了抹臉上的淚說:“嗯,路上小心。”

向遠在前面開車,江離和向爸爸坐在後面,牽著向爸爸,防止他亂動。

兩人把向爸爸辦理好住院手續之後就要回去了。

臨走前,向遠對向爸爸說:“爸爸,你在這裏好好治療,過年的時候,我來接你回家。”

向爸爸沒有回應向遠,像是壓根就沒有聽到向遠的話。他臉上木木的,眼睛空洞,沒有焦距。

向遠嘆了口氣,牽著江離出去了。

回到停車場,向遠靠著車門,心情低落。

江離鮮少見到這樣脆弱的向遠,上前擁抱住他,拍他的背:“向哥,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向遠回抱住江離,臉埋在他肩膀上,聲音悶悶的:“嗯。”

半晌後,向遠從江離懷裏出來,開車回家。

這個冬天註定不平靜,向爸爸剛被送進醫院。

臘八節這天,雪下得很大,地上鋪了厚厚的雪,雪下面還有一層堅冰。

江離和向遠坐著柴火邊喝臘八粥。

郝戀突然找上門來,說陶萬源外出砍柴摔倒了,讓江離幫忙把他弄到醫院去。

江離不相信,因為上次郝戀也是用這樣的借口把他騙出去的。

“我沒有錢,你別騙我了,離開吧!”江離冷冷地說。

“江離,這次是真的,這次我沒有騙你。”郝戀焦急地說。

江離看向向遠,向遠問郝戀:“郝姨,你是怎麽知道陶叔摔倒的?”

郝戀說:“是二狗他爸告訴我的,二狗他爸進山砍柴遇到了他,回來告訴了我。”

向遠聽了郝戀的話,拿出手機給二狗他爸打電話確認。

江離看見向遠掛了電話,面色凝重地看著自己。

向遠說:“是真的,在東邊那片山坡上。 ”

江離一瞬間有些茫然。這個消息太突然,他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向遠說:“我跟你一起去把他擡去醫院。”

郝戀說:“我也一起去。”

向遠帶著江離去了東邊那片山坡,在山谷裏找到昏迷的陶萬源。

空中還在下雪,江離渾身都在顫抖,不止是因為冷,還因為躺在雪地裏一動不動的陶萬源。

江離說不清楚自己對陶萬源是什麽樣的感情,愛或恨?好像都沒有。

這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但是自己只和他相處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他曾給了自己他家裏的鑰匙,短暫地接納了自己,但他也曾計劃把自己賣掉。

江離覺得有些害怕,還覺得有些悲戚。他不知道陶萬源是不是還活著?

江離不喜歡陶萬源,想和他劃清界限,但卻並不想要他死。

向遠發現江離在顫抖,抱了抱他,然後走上前去探陶萬源的鼻息。

“還活著。”向遠說。

江離松了一口氣,但隨後他又陷入無助裏,接下來他該怎麽做?

他沒有處理過類似的事。

郝戀一直在哭,什麽忙也幫不上。

向遠對江離說:“你把他扶起來,我背他回去,開車送他去醫院。”

江離於是走過去,像提線木偶一樣,按照向遠說的把陶萬源扶起來給向遠背著。

他們一行人往家的方向走。

路面的冰雪很厚,路很滑,江離心不在焉,想著自己的從前,想著自己的現在,想著陶萬源的狀況,想著自己和陶萬源的關系……沒註意腳下,滑倒摔了一跤,臉朝下撲在冰雪裏。

向遠聽到響聲回過頭,發現江離臉撲在冰雪裏,一動不動,急忙喊道:“江離!”

向遠的聲音把江離拉回了現實。

江離對上向遠擔憂的目光,慢慢地爬起來,說:“放心,我沒事。”

向遠難以放心,怕他再次摔倒,對他說:“你挽著我的胳膊,跟我一起走。”

江離說:“不用了,你還背著陶萬源呢,我不能給你增加負擔。”

向遠堅持說:“你挽著著我的胳膊跟我一起走,不要讓我擔心你。”

江離見他堅持,便挽上了他的右邊胳膊,讓他帶著自己往前走。

向遠把陶萬源背回去,放進車裏。

向媽媽看到了問他出什麽事了,向遠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又說要幫忙把陶萬源送去市裏的醫院。

向媽媽讓他趕緊去,並叮囑他路上開車小心。向遠說好。

郝戀也跟著坐著車一起去了。

他們去到市裏,給陶萬源辦理了住院手續。

醫院讓交五千塊錢的住院費,郝戀說他沒錢,讓江離去交。

江離於是先去交費。

醫生診斷之後說陶萬源是腦溢血,由於天氣寒冷,人的腦部比較脆弱,加上陶萬源又長期喝酒,這一摔便摔成了腦溢血,而且情況比較嚴重。

“他喝酒這麽兇,你們作為家屬怎麽都不勸一阻下?”醫生責備說。

郝戀把臉扭到另一邊,江離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們勸阻過,他不聽。”向遠說。

醫生聞言也嘆一口氣。

“醫生,那他能治好嗎?”郝戀問。

醫生說:“可以做手術,但是手術成功的幾率只有一半。”

“如果手術成功了,他能好起來嗎?”江離問。

“不能,即使手術成功了,他也會變成植物人,終生都需要躺在病床上輸營養液。“醫生說。

“那如果手術失敗了呢?”郝戀問。

“那他會死在手術臺上。”醫生說。

郝戀聽了醫生的話,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你們家屬商量一下,再決定要不要做手術……我不太建議你們做手術。”醫生說。

江離楞楞地走出來,向遠跟著他一起。

郝戀哭哭啼啼地打電話,江離不知道她給誰打電話,只聽見她是說:“你爹要死了,快回來。”

郝戀掛了電話,又打了一次,還是那句話:“你爹要死了,快回來。”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郝戀吼道:“陶坤,你爹真的要死了。”

郝戀打完電話兩個小時之後,醫院裏來了一個女子。那女子和江離長得有六分像,臉被曬得黝黑。

她伸出手和江離打招呼:“你就是江離吧,我是你姐姐。”

江離看向她的手,那是一雙常年勞作的手,粗糙得像深山老樹皮。

向遠在她耳邊小聲說:“這是你姐姐陶鈺。”

原來她就是陶鈺,被陶萬源和郝戀賣掉的陶鈺。

“你好。”江離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被她粗糙的手紮了一下。

江離看向陶鈺,陶鈺自嘲地說:“嫁人之後過得不好,讓你見笑了。”

“我不會笑你。”江離說。

陶鈺一怔。

江離看著陶鈺,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當初也被陶萬源和郝戀賣掉,那麽陶鈺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想到這裏,江離不禁打了一個冷噤。

打過招呼之後,江離和陶鈺商量:要不要讓陶萬源做手術。

江離對陶玉簡單地傳達了一下醫生的話。

陶鈺說:“我覺得沒必要做手術了,萬一死在手術臺上怎麽辦?”

江離說:“我也是這樣覺得,手術成功的幾率只有一半,就算手術成功了,他也會變成植物人,這手術沒有意義。”

郝戀堅持要治療。

於是他們三個人又再次去找了醫生,醫生還是同樣的說辭。

江離和陶鈺商量過後決定不做手術了,郝戀卻還是堅持要做手術。

但她卻說自己沒錢,要陶鈺和江離陶錢。

“我沒錢。”陶鈺說。

“我也沒錢。”江離說。

“你們就是不想出錢,陶鈺老公可有錢了,當初彩禮給了二十萬……江離就更不用說了,我聽說你和向遠一起拍視頻後賺了很多錢。”郝戀不依不饒。

陶鈺冷笑:“你還好意思說,那二十萬是你們賣掉我的錢,他們家也不富裕,二十萬裏有五萬都是借來的……而且,那二十萬全進了你們的腰包,你們一分也沒給我。”

“那你再去借。”郝戀對陶鈺說。

陶鈺沒再理他。

郝戀又轉向江離:“江離,你有錢,你出大頭。”

“我沒錢”,江離說。

郝戀還要再說,向遠先說:“郝阿姨,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說我們拍視頻很有錢,我和江離都沒什麽錢。”

“江離,你這個白眼狼,你爸都不治嗎?”郝戀指責。

“住院費是我付的”,江離說,“不是我不治他,而是根本就治不好。”

郝戀卻不聽。

向遠拉著江離走了。

他們還沒吃晚飯。向遠帶江離去醫院附近的飯店裏吃了點東西。

江離臉色凝重,向遠安慰他:“別太難過了,陶叔現在這樣,不是你造成的。”

“我是不是應該讓他做手術?”江離問。

“如果他做了手術能好,我會建議你讓他做,但是他做了手術也好不了,就沒那個必要。“向遠說。

“哦。”江離點了點頭。

江離和陶鈺又商量了一次,還是決定不做手術了。

郝戀卻堅持要做手術。

做手術要另外交錢,但是郝戀卻不交錢。

最後,她打電話給江離,說不做手術了,讓他把陶萬源拉回家去。

向遠就在江離旁邊,知道情況後說:“走吧,我開車把他拉回來。”

向遠開車把陶萬源拉回了陶家,郝戀叫了陶萬源的兄弟姐妹來看他。

陶萬源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一樣,唯一的異常便是腫大的脖頸和下頜。

醫生說,那是腦中的瘀血擴散的結果。

江離看著這樣的他,腦中又響起了陶萬源出院時,醫生對他說的話:“他只剩下三天生命了,盡快通知親友見最後一面吧。”

“他還會蘇醒嗎?”江離問醫生。

“不會了。”醫生說。

郝戀和陶萬源的兄弟姐妹數落江離、陶鈺和陶坤:“養了那麽多年的靠不住,親生的也靠不住。”

江離只當作沒聽到。

江離看見陶奇小心翼翼地站在陶萬源身邊,看著閉著眼睛的陶萬源,淚眼朦朧,小聲叫著:“爸爸,爸爸,爸爸……“

江離第一次在陶奇眼中看到了不安和不舍,有些驚嘆。

轉念想想,又覺得陶奇的反應挺正常的,畢竟陶萬源平時挺疼陶奇這個小兒子的,總是背著他出去玩,給他買零食和玩具。

*

三天之後,陶萬源落了氣。他落下最後一口氣時,江離看到他的眼角滑落了最後兩滴淚。

郝戀哭得很傷心:“你走了我和小奇可怎麽辦?”

江離哭不出來,只覺得十分壓抑。

他聽見親朋鄰居說他冷血,只覺得麻木。

陶萬源在村裏下葬,需要給他做棺材,請人超度、請人守夜和做飯。

葬禮上許多事情需要統籌……郝戀什麽都不管,什麽事都丟給江離。

江離昏頭爛額,恨不得把自己拆成兩個人來用。

江離才來到青溪鎮不久,鎮上的人不認識他。他去請人幫忙時處處碰壁。

而向遠從小在鎮上長大,別人家有事他都去幫過忙,鎮上的人比較熟悉他。

後來,向遠和江離又一起去請了一趟,說明情況,才把幫忙的人請到陶家來。

向遠看著江離眼圈下的烏黑,十分心疼,攬著他問:“這陣子是不是累壞了?”

江離靠在他胸膛上說:“還好,還好有你幫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向遠說:“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陶萬源下葬這一日,陶坤沒有來。

他的葬禮總共花了五萬多塊。

郝戀讓江離出三萬,陶鈺出剩下的兩萬多,她一分錢不出。

江離見陶鈺比較困難,自己出了四萬多,讓陶鈺出一萬,並讓她不要告訴郝戀。

陶萬源的葬禮上接到一些禮錢,郝戀全部攥在手裏,一分都沒有給江離和陶鈺。

陶萬源下葬後,郝戀對江離說:“房子與接到的禮錢都是我和小奇的,沒有你的份。”

江離沒想和她爭,疲憊地說:“我沒想和你們爭,你們以後也不要來煩我。”

江離說完,走出了陶家——這個他只呆了一個多月的屋子。

陶家門口,陶鈺和江離告別:“江離,我走了,你多保重。”

江離說:“你也多保重。”

對於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姐姐,江離對她並沒有多少感情,想必她對自己也是。

向遠帶著江離回去老屋。江離癱在沙發上,一點精神也沒有。

“難過嗎?”向遠問他,俯身撫摸他的頭。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江離說。

“怎麽空落落的?”向遠說。

“爸爸和媽媽我都沒有了,從今以後,我就是個孤兒了。”江離說。

“沒事,你還有我”,向遠抱住他,親吻他的額頭,“要是覺得難受就哭出來。”

江離閉上眼睛,豆大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向遠嘴唇向下,吻去他眼角的淚。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