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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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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手術

職工食堂內人來人往, 方謹站在小炒窗口,看著上頭的照片,豪氣沖天地伸手點菜:“糖醋排骨, 蒜黃炒蛋,地三鮮……”

盧玉貞趕緊阻止:“你爸明天就做手術了,盡量清淡一點, 流食最好。”

鄭祥笑著解釋:“阿姨, 那是我哥要吃的,他飯量大。”他扯一扯方謹:“大哥, 先問問阿姨喜歡吃什麽,讓客人先點。”

盧玉貞有點不好意思地擺手:“在我們醫院職工食堂吃飯, 怎麽能讓你們掏錢。”

鄭祥很嚴肅:“那可不行。我爸說了,男子漢大丈夫,對女士一定要禮貌有風度。這是他的飯卡, 我不能給他丟臉。”

她見了他們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一直在笑:“好好好,幫我叫個小炒黃牛肉吧。”

他們兩個商量著,又問道:“阿姨,你覺得我爸要不要喝點什麽湯補一補?”

她笑著回答:“不用,很小的手術。”

他們就加了一道小白菜海米燉豆腐,方謹很利落地刷了卡。

菜出來得很快,盧玉貞端著托盤,領著他們到角落坐下。方謹高瘦挺拔, 鄭祥清秀伶俐, 一路上回頭率頗高。她好奇地仰頭問方謹:“你有多高, 一米七往上?”

“我一米七二了。”

“上初中?”

“我小學六年級,我弟弟四年級。t”

她嚇了一跳:“小學生就這麽高了。”

鄭祥打開飯盒, 揀了些炒雞蛋和豆腐,將它裝的滿滿的才蓋上。他小聲吐槽:“我大哥光長個子,到了醫院還得掛兒科。”

方謹也不生氣,只是嘿嘿地笑。

盧玉貞想到他們母親去世了,也有點心酸,她出去買了幾個桔子,幾盒酸奶,半打蛋撻,擺在他們面前:“一起吃吧。”

方謹小聲問道:“盧醫生,我有件事得跟你確認一下。”

“什麽事?”

“就是發生車禍的那天晚上,你是在安德商場嗎?”

她愕然答道:“是啊,當時我在外頭廣場上,差一點就被那輛肇事車給撞了,幸好你爸拉了我一把。”

方謹眼睛亮了,和鄭祥交換了一個眼神,“那就沒錯了。”

盧玉貞有些不解,鄭祥笑道:“咱們先吃飯。”

吃了兩口,方謹笑道:“這菜做得也不如我爸的手藝。”

她大感驚訝:“你爸這麽厲害?”

“當然了,他做飯很用心的,一般廚子比不上。回頭等他好了,你到我們家去做客,絕對比這個好吃。”

“好啊。”

這餐飯吃得十分愉快。他們走出食堂,天已經黑了,她將飯盒接過來:“你們快回家吧。”

“好,拜托阿姨。”

兩個孩子將羽絨服的帽子扣上,在路燈下面一步三回頭地離去。她心裏一陣柔軟,默默嘆了口氣,才回到病房。

方維拿著手機,很認真地在看。她將病床上的桌板放下來,把飯盒打開:“我讓倆孩子先回家了。今天八點之後就禁食禁水,做完手術八個小時也不能吃飯喝水,比較受罪。”

他笑著說道:“謝謝,我明白的。”

“護工雇了沒有?”

“雇了一個。”

趙大媽在旁邊插話:“小夥子,手術還是得有熟人在,護工有時候也不大靠譜。你看看同事啊,朋友什麽的,過來一下。”

盧玉貞笑道:“大姐,他就是在醫院工作的,我們是同事。”

“那就好了,遠親不如近鄰,還是這樣方便。”

她將桔子剝了皮,小心地放在米飯上面:“真的就是個很小的手術,千萬不要緊張。你放心就是。”

方維笑了:“不會的。你也放心。只是……盧醫生,還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麽?”

“全麻蘇醒的時候,萬一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你可千萬要阻止我,拜托拜托。”

她大笑起來:“你對自己很沒有信心啊。”

“每個人反應不一樣,我害怕自己要是胡言亂語,那就慘了。”

“好,我知道了。”她從白大褂口袋裏取出那個小陀螺,鄭重地遞給他:“方大哥,之前一直想還給你的,總是忘記。這次不能忘了,祝你手術成功,早日康覆。”

方維看著她專註而認真的神態,喉頭忽然哽住了,等她將陀螺放在手心裏,才微笑著說道:“一定會。”

作為住院病人的夜晚,方維經歷過上百個,再熟悉不過了。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獨特味道,連同隔壁趙大媽響亮的鼾聲、樓上拉床的吱嘎聲都是恍如昨日。這次的感受卻最為奇妙,甚至想到她在樓道盡頭的醫生辦公室辦公,與他只隔著十幾米遠,他渾身都會熱起來。

他手裏摩挲著那個陀螺,那曾是為了哄鄭祥買的,很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此刻卻變得如此珍貴。他忽然又想起和謝碧陶的談話,畢竟……

“滴滴”兩聲,是隔壁房間的輸液報警器在響,護士過去將針頭拔了:“今天輸完了啊。”

忽然走廊裏傳來盧玉貞的說話聲:“GAO丸扭轉?發生多長時間了?我這就到。”

她對著護士交代:“我去趟兒科急診。”

她走路很輕,一路往電梯方向去了。他笑了笑,安心地睡著了。

早上五點多,他在半夢半醒之間,就被拉起來備皮,抽了幾管血,留了好幾種晨尿,又排隊做了心電圖和胸片。

六點多,他收到了方謹的信息:“爸爸加油。”

他回了一個奮鬥的表情。

護士將他帶到手術室外的等候區,按照順序將病床排好隊。因為他是一個人,手機和拖鞋等個人用品只能拜托護士幫忙拿回病房。

他就安靜地坐在床上等著。時間緩慢地流逝。到了中午十二點多,才有人將他推進了手術室。往手術床上轉移的時候,蔣濟仁笑著說道:“很會配合啊,方科長。”

麻醉醫生也跟著笑。他往另一側看去,盧玉貞穿著綠色的手術服站在一邊,給他蓋了很厚的被子。頭上的無影燈明晃晃的,有點刺眼。周圍機器的聲音嗡嗡亂響。

七八個研究生走了進來,有男有女,手裏拿著本子,好奇地盯著他看。他還沒來得及害羞,盧玉貞說道:“上麻醉吧。”

手術室護士將面罩扣上,他還沒等數到三,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有種溺水的感覺,又陰又冷,呼吸不暢。他睜開眼睛,看見眼前是一片白光,中間生長著一棵大樹,一棵綠色的大樹。他慌亂地扭頭:“我的手呢,我的手斷了,血管斷了,神經也斷了。”

周圍忽然響起來一片模糊的哄笑聲,他幾乎破了音,掙紮著要起身:“我的腳也沒有了,誰看見了,快拿給我。”

笑聲越來越響了,大樹忽然彎下腰來,用一根細瘦的枝條握住了他的手,“方科長,別激動。”

枝條的溫度穿過來,有些暖意,他好像找到自己的手了,“我的手還在啊。我的腳呢?”

“腳也在,齊齊整整的。”

大樹抖了抖枝條,“知不知道我是誰。”

“一棵大樹。”

“什麽樣的大樹?”

“你是一棵綠色的大樹,長得很好看。”

笑聲變得更加清晰,他的眼淚忽然流下來,“好疼。”

大樹的枝條上長著樹葉,樹葉擦過他的臉:“不疼了啊。很快不疼了。”

他嗯了一聲,又說道:“我好餓。”

“出去就有好吃的了。”

他的眼淚不斷淌著,從半昏迷半清醒直到完全清醒,嘴裏一直叫著“對不起,我就是想哭。”

“想哭就哭出來吧。”

蔣濟仁向著一群/交頭接耳的研究生說道:“這種情況很常見,麻醉蘇醒時人的意識力水平會降低,一般一到兩個小時會恢覆,中間經常會胡言亂語。”

手術室護士和麻醉醫生面面相覷,“看不出方科長這麽多愁善感。”

麻醉醫生說道:“唉,都是苦命打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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