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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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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上)

琇瑩雖然提前向秦軍傳了消息讓他們發兵, 但見到蒙武將軍和他的副將屠睢率領的秦軍時,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譯籲宋發現自己被耍了之後,立馬派人全力追捕琇瑩, 好在琇瑩平時走動不多,沒有多少人認識,再加上百越沒有通緝這種東西, 躲起來就行。

要跟大秦一樣, 琇瑩就直接不逃等死了。

但就這樣他們還是一路上鉆樹林子東躲西藏逃了十幾天, 聽見了軍隊中熟悉的大秦口音, 這才憑著公子印信進了營帳。

蒙武聽到了士兵報琇瑩回來了,立馬放下了手中的圖帶著屠睢一起去拜見琇瑩。

結果一見到琇瑩時,他的虎目就開始含淚了, “公子受苦了。”

也不怪他反應這樣大, 因為琇瑩一行人的模樣真的很像逃難的,幾個人中間除了青邑以外其他人衣服都是破破爛爛, 全是汙泥。

琇瑩臉上全是樹枝劃拉的小傷口,有的結痂了,有的現在還在流血。

他蓬頭垢面,頭尾上還有樹葉和泥。他的狀態還算是稍好。

可蒙武想起琇瑩平時在鹹陽金尊玉貴的樣子,就覺得琇瑩受苦了。

那大噪子一嚎, 跟個炸雷一樣在琇瑩耳朵炸開。

琇瑩正在噸噸喝水, 聞言往他的方向看去,也是淚眼婆娑。

“蒙叔父, 可算見到你了。”

家人啊, 熟悉的鄉音啊, 終於回家了。

他看著自己這一身,然後默默一手遮住了自己胸口上的洞, 一手從袖中取出的水渠圖和西甌的山林圖交托在蒙武手上。

“歷時五年,琇瑩幸不辱命,此地水渠已成,湘江和漓江已連,百越水系已通。此番一戰,我軍糧道不絕,必勝矣。”

他又指著另一副標註著哪處有山林的圖,笑道,“他們善行夜戰,依靠樹林隱蔽。其主人譯籲宋在戰場上是有天賦,可全憑一腔勇力,他性格自大,好勇鬥狠,將軍若在正面挫敗於他,他便會一潰千裏,再起不能。”

蒙武看著他帶來的圖,標了幾個越人有可能的埋伏點,點頭。

“臣知曉了。”

琇瑩輕笑,面上溫雅,口中卻說出了幾句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話,

“我在那裏以譯籲宋的名義征戰敗之地的所有人為奴,生磨死了不少他們當地的賢者,他們早已恨之入骨。”

“你而今派兵十萬作出殺滅西甌的樣子,他們必起反叛之心,替你通風報信。你殺滅了西甌,其他地方必是誠心歸服。”

琇瑩在百越做的事因為音信不通,秦也探不太清。只知道西甌國主連年征戰,百戰百勝,但政局平穩皆因為其國有一位多智近妖的智者一力支撐。

誰都沒法把那位說是以色侍人的國主老師同他們公子聯系在一起啊!他家公子怎麽可能是那些百越人口中的奸佞!

可事實就是這樣離譜,他家公子不僅做了奸佞,還有可能被豬啃了啊!

他們公子不會真的?陛下呀,老臣對不起你啊!

蒙武扯著琇瑩的手抹眼淚,“公子犧牲良多,我的公子呀,老臣定替你手刃了那廝。”

琇瑩低垂了眼睫,回想自已的經歷,知道他想岔了,有點無奈。

“不是你想的那樣,無事的。”

“哪裏無事?”

青邑開了口和碩跟鄭國三人一唱一和開始跟竹桶倒豆子一樣向蒙武述說譯籲宋對琇瑩生的不軌之心。

蒙武和屠雎的眼珠子瞪的溜圓,大喊,“賊人放肆!”

琇瑩被隔在他們之外,覺得青邑他們越說越不像話,於是便起身去找地方洗澡了。

感謝秦軍目前只喝熱水的行軍習慣,琇瑩很快便找到了一鍋水給自己搓幹凈了。

他淡定的把水潑了交還給蒙武的親衛,這才去了拴馬的地方。

他來之前騎的是百衣,百衣是只戰馬,他怕人看出來,所以便把百衣托付給了蒙將軍,現在他回來了,肯定想見見自己的小馬駒。

他也不知道百衣是不是隨行了,但就是想來找一找。

百衣性格溫順,但到底是戰馬,喜歡奔跑。

所以他平時不出門時也是會將它放在軍營裏托管。

果然百衣就作為戰馬呆在裏面,正在嚼幹草,眼睛還是撲閃撲閃的。

他伸頭往裏看,見了百衣就笑,沖他的小馬揮手,“百衣,我回來了。”

百衣偏頭沖他噴了個響鼻,繼續吃草,很明顯不想理他。

琇瑩卻上去抱住了馬頭,蹭了蹭它的臉。

“抱歉呀,小朋友,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險了,所以才不帶你去的。你別生氣呀!”

百衣沒聽懂,但也知道他在道歉,於是回蹭了他一下,算了,原諒你了。

琇瑩笑開了,親自撥了幹草餵給他。

“你是想留在這裏,還是跟我回家啊!”

百衣慢吞吞的吃完了他給的幹草,輕輕的又蹭了他一下。

這一次你可不能拋下我了。

它已經是一匹老馬了,人的五年很短,卻算得上它的五分之一的生命了,所以真的很想念主人啊。

琇瑩摸了摸他的頭,踮腳抵了一下它的額頭,“好,我知道了。”

琇瑩和自己的百衣玩了一會才回去,結果裏面的幾人還沒說完。他走了這麽久,竟然沒有一個人註意到他嗎?

他十分無奈的又坐了回去。

然後聽青邑描述他們眼中的自己是如何的身不由己,與譯籲宋周旋的。

“你都不知道那混帳就一直盯著公子,想牽公子手,公子最後說自己是個癆病鬼才讓他放棄了,公子恨得牙都癢癢。”

琇瑩第一次知道譯籲宋對他有那麽大的惡意,真的長了見識。

他清了一下噪子,制止了接下來越說越離譜的話。

“其實並非你們所想,也算是我們倆雙方互相利用。”

他面對向他看過來的五雙眼睛,笑得溫柔。

“好了,越說越離譜,他連我手都沒牽過,也算不上什麽輕薄。”

蒙武看得他眉目溫和,與往常沒什麽區別,這才放下心來。

他拍了拍琇瑩的手,“我等不說了,公子而今是想留在這還是去往長沙郡?”

琇瑩疑惑之極,他自然是回鹹陽的。去長沙郡做甚。

“我不留此地,若是那些人知道我這倀鬼在你們這兒,是一萬個不願歸服。我欲歸鹹陽。”

他見蒙武有點吃驚的看他,於是又輕聲問他,“可是長沙郡中有人是我必須要見的,長沙郡守,亦或是別的高官?”

公子原來不知道陛下來督戰嗎?

蒙武哈哈大笑,他搖頭,難得打了個啞謎。

“是高官中的高官,來這裏督戰的。公子不見也得見!”

琇瑩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此人行事作風如此霸道,會不會影響將軍決斷?需要我為您寫封信交予兄長將人撤下去嗎?”

蒙武笑得更大聲,“老臣可不敢。”

琇瑩福至心靈,“將軍留在此地,我休息一下即刻出發。”

長沙郡守府中。

阿政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分發糧草,布置修渠事時,蒙武的鷹鳥便落到了一旁的蒙毅臂上。

蒙毅打開鷹爪上的小木筒,取出了一張巴掌大的信紙,上面是琇瑩的字跡。

“已往長沙,安好勿念。”

他立馬綻開了笑,將信交到了阿政的手上。

“陛下,公子的消息。”

阿政掃了一眼,勾起了唇角。

“可以徹底開戰了。”

蒙毅點頭應是,下去布置了。

這場大戰,一觸即發。

譯籲宋殺死那些女子後,就開始像條瘋犬一樣在西甌翻來覆去地搜尋琇瑩的蹤跡。

在服用了鄭國神醫長期的五石散之後,他已經有一點瘋癲了。

“找,他一個病鬼能跑多遠,找不到就把你們全殺了!”

他眼眸凸起,青筋畢露,上身赤/裸,露出了大塊的刺青,跟只厲鬼一樣。

不,他比厲鬼還可怕。

他提著刀砍了一個來匯報未尋到琇瑩蹤跡的侍人,血濺了他滿身。

他眼中已經出現了幻像,把一個後面站著的侍人當成了琇瑩,提刀追著他砍,笑得猙獰。

“先生,你跑什麽?”

大秦派兵攻打西甌的消息就是這時遞進來的,隨之而來的還有來商討對策的貴族們。

他們合力制住了譯籲宋,扇了他兩巴掌,好不容易才讓他清醒過來。

“國主,大秦來勢洶洶,我們要怎麽辦?”

譯籲宋的腦子清醒後,他不笨,瞬間就將一系列的事串在一起了。

“打!聚兵,把那群奴隸都拉出來,來吧,臨到此處,越怕死越得死。”

他狂笑出聲,拽著一個貴族的衣領將他扯得跌坐在地,不住求饒,才放開手。

“別想耍心眼,你們與寡人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寡人死了,那群不服氣的奴隸必上來把你們生吞活剝了。”

那群貴族連連應是,就要出去聚兵,生怕自己走慢了,就被瘋子殺了。

譯籲宋蹣跚地站起來,又是一陣狂笑,醜陋得近乎一只兇獸。

他自負聰明,卻沒想被一個病鬼欺騙的如此之慘。

先生,好好跑,別讓宋兒找到你。

往長沙郡的路上,琇瑩坐在百衣身上打了個噴嚏,碩給他披了個披風。

“公子受涼了嗎?青邑公主不在,但留了藥,公子要不先喝一碗?”

琇瑩想起青邑留的苦藥汁,臉都擰巴了,他不住搖頭,“肯定不是風寒,定是我養的瘋犬在罵我棄養。百衣可以作證。”

百衣被他輕拍了一下頭,然後給力的叫了一聲。

琇瑩聽到馬叫,笑得開心,“你看百衣都作證了,藥收回去吧。”

碩無語。

“公子還是多穿點吧。”

琇瑩哈哈大笑,策馬揚鞭,陽光打在他身上,他好像發著光。

“我還是很靈的。說不定信我能得長生呢!”

碩不由自主的笑,馭馬跟上他。

公子,你就胡扯吧,上一個信你的,已經被鄭先生給快治死了。

琇瑩一路暢行,快馬加鞭趕到了長沙。

到了長沙郡守府後,利落地翻身下馬,連馬都不拴,就迫不及待的掏出了自己的印信,讓門口的侍衛領他去找阿政,大步流星往裏走。

他七回八轉,見到了站在廊下等他的阿政。

阿政望向走廊盡頭的他,露出了輕輕的笑,像他從未遠離過一樣招手喚他過來身邊。

“琇瑩,過來。”

思念如同決堤般向琇瑩洶湧澎湃的擊打而來,他再也忍不住,小跑上前,抱住他的阿兄。

“阿兄,我回來了。”

他強撐著的所有堅強韌勁與從容清淡全部煙消雲散,他原來有萬千話想說,可全都哽在喉齒中,他就只想哭。

他哭得跟在百越的隱忍完全不同,他哭得撕心裂肺,頗有種可以哭到天崩地裂的架勢。

阿政都被他嚎得一楞,但他的聲音只是變得更加溫柔,摸了摸琇瑩的脊背,輕笑著安慰埋在自己懷裏痛哭的他。

“瘦了,阿兄知道了。不要哭,阿兄給你拿刀砍回去。”

琇瑩嗚啊一聲,哭得更慘了。

他的伶牙俐齒,狡猾多謀全都沒了,他只一遍又一遍說,“我很想你。”

阿政嘆息,哭太多對身體不好。

他溫柔將他幼弟的臉給撥出來,拿了帕子給他糊了一下臉上的眼淚。

“琇瑩,別哭了,朕的衣服濕了。”

琇瑩有時候也會覺得他阿兄笨拙,就比如說,他說一句不哭了,傷眼睛。琇瑩立馬就能不哭,可偏要說衣服濕了。

這是不是嫌棄他?阿兄變了!

琇瑩那顆纖細敏感的心啪的一下碎了,眼淚又落下來,他鼻子都哭紅了,看著阿政肩上那一塊濕濡,很是難過的抽了一下鼻子,沙啞著噪聲叉腰指責他阿兄。

“我難道沒有一件衣服重要?阿兄,你變了,以前都不會這樣對我的,你現在都不說想我。”

“衣服本公子會賠你的,你既舍不得,本公子就多賠你個十件八件!本公子親自給你縫都能縫出來!”

他又開始水漫金山。

阿政無奈的直接將他的頭埋到自己另一半肩上,好像在說,哭吧哭吧,誰能哭過你呀!

出去一趟他還學會耍橫倒打一耙了。

琇瑩的委屈全都消了,他習慣阿兄越大越什麽都不說,什麽都做。

於是他抱阿政更緊些,“阿兄也很想我,我一直知道。”

阿政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發,“朕只是覺得你不在,很安靜。”

他身邊很久沒這麽安靜了,沒有琇瑩的嘮叨,忽然不習慣。

琇瑩頓時高興了,笑瞇了眼睛,露出了小酒窩,擲地有聲的喊道,他沖天與地喊,昭示他的快意。

“我阿兄說想我。”

他直接從阿政懷裏跳開,抱拳倚著柱子,神氣的擡頭,一幅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鬼樣子。

“阿兄想我,阿兄愛我。”

阿政好以整暇的站在原地,向前幾步,在他面前展開了自己寬袖上的龍紋,挑眉低笑,不否認也不承認。

龍袍上的淚痕很是明顯,帝王卻只是笑,牽著他的手。

“你說縫十件,回去縫吧,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琇瑩笑得訕訕,扯著他衣角撒嬌,“我就是個禍害,算不得君子。”

阿政點了點他的額頭,輕聲反駁他。

“你是恃寵而驕。”

琇瑩忍不住笑得春風蕩漾,跟沒長骨頭一樣在他後面晃來晃去,“阿兄承認寵我了。”

他說得大聲,想嚷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阿政耳朵尖紅了,拎著後領把他拖走了。

“吵。”

琇瑩開心的在後面蹬腳幫他減輕力氣,這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兄長,終於有一點回家的感覺了。

第二天他更有回家的真實感。

他阿兄起來時就把他也給順帶撈起來了,琇瑩頂著一頭亂毛,幽怨的看他阿兄和把一大摞卷軸放在他面前的蒙毅。

他離開太久,給他的家裏套了濾鏡,忘了自己家什麽都不多,就是奏書多。

他本以為自己剛回來,朝廷沒位置給他,可能一段時間不用早起上朝處理如山的政事。

他都準備好了辭呈,想著這段時間再長些,還可以替他阿兄去巡游四方,順帶去看看大秦的變化。

結果現在,又是如山的奏書堆在面前。大有一種我與奏書競長短,奏書笑我是傻子的搞笑感。

“阿兄,我剛回來,而且現在無官無職,辭呈都已經交了,就等你答覆了。”

阿政無視他的幽怨,頂著面無表情的臉拿起他交的辭呈,張開後禦筆批了個不準,扔到了他腳邊。

“李斯五十多了,都沒有你這麽怠惰。”

琇瑩撿起辭呈,默默的嘆氣。

“通古現在還能熬一個大夜,我行嗎?”

阿政一瞥眼,蒙毅頂著他幽怨的目光又給他往上加了一摞。

“公子這些是近五年的重要大事的奏書,陛下都讓臣給你眷抄了一份呢!”

琇瑩揉了揉眉心,看著阿政和蒙毅身邊那差不多一百兩張卷軸和碼頭十幾排的奏書,差點沒暈過去。

“缺了五年的課一口氣補完,不如我構想的一步一步來,給我一年時間,我可以帶著這些走遍四方,多聽多看。”

阿政又瞥了他一眼,蒙毅又從他身邊往琇瑩腳邊加了一摞。

琇瑩哭喪著臉看著阿政,阿政不理他,眼下臥蠶還帶著淺淺的烏青,提筆就開始批閱奏書。

“朕等不了那麽久,你需盡快把五年內缺的重要公務都給補上,若有不解的可以問朕。王綰要退了,朕欲升馮去疾為右相。挑來挑去,定下了你補禦史大夫,群臣也無異議。”

琇瑩叭嘰一下倒在了桌上,他指著自己,“我去補三公?我現在哪裏可以!”

阿政支著下巴,揉了揉眉心,眼下臥蠶還帶著淺淺的烏青,“你現在不行,等百越攻下後就夠了。”

他都算好了。王綰的能力不錯,但理念與他實在不和,退下也好。李斯雖然能力卓越,很和他胃口,可朝堂最忌一家獨大,他須撥一個能力不錯,理念稍和的新丞相來制衡。馮去疾最合適,禦史大夫這地就空出來了。

國家職位就這麽多,一個蘿蔔一個坑,現在這個坑裏缺個蘿蔔,琇瑩這個資歷夠了正水靈的小蘿蔔就得進去。

他停下筆,似有萬千話說,最後只是將目光落在琇瑩的身上,沈聲道,“愛卿莫要倦怠。”

琇瑩,莫要倦怠,愛卿,莫要倦怠。

琇瑩,朕需要你快點回中樞來,大秦還在走,你不要半路就疲倦了。

琇瑩看著他阿兄眼下的青黑嘆氣,然後長袖鋪展,行了一個稽首之禮。

“君父需要臣,臣必不敢懈怠。”

他拿下了最頂上的卷軸,頂著與他阿兄一樣的黑眼圈,打開卷軸一一細看。

琇瑩沒日沒夜的看完那幾百張卷軸,已經十幾天後了,他用十幾天才理清了這五年來的所有事情。

大秦照著他阿兄和他原本的設想穩定地朝前走著。

他恍惚之間覺得自己並未離開五年,因為大秦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影子。

海軍的建設卓有成效,甚至由於《禾瑩傳》的宣傳,整個大秦的人都以為海外有金,對於海的畏懼已經遂漸消了,齊魯那邊的海軍學院招了不少人,第一年的學生已經要畢業了,只需抽調一部分士兵進行磨合,就可以在三年之內完成海軍的基本構建。

會稽那邊的船廠依舊穩定輸出,每年都會新船下水。

學宮撥的人已成為新的設計者,他們比原本的老人們更有想象力,每年都會有新的想法。他看見萬千的船下海,同他們一起笑得燦爛。

琇瑩翻過這頁,往下一頁走。

他仿佛好像伴著每一個幼子們一起帶著父母的期待的目光鼓起勇氣去踏入學宮的門,歪歪扭扭的寫下人生的第一個字,他們將參加他們給予的每一場公平考試,去往大秦的角角落落。

他們有的紮根地方,鼓勵民生耕種,嚴守律法。有的居廟堂之高,直面君顏,敢於上諫,規正帝王的言行,有的願窮盡半生修改法典的不合理,讓天下百姓不再無辜枉死。

“愛國有為,篤學尚行,解民生之多艱。”

昔年稚嫩噪音喊出的誓言近在耳畔,他們真的做到了上無愧於君父,下無愧於小民。

他又展開另一張卷軸,順著留存的筆跡往下看。

秦地的商路已經開辟完全了,各地的特產開始沿商路流動,他看見齊地的海產現在已經可以運向內裏的韓魏之地,百姓偶爾也可買來嘗鮮。

全境的物價是他走時設定好的,必需品的價格依舊平穩。

他看著看著便模糊了眼,他想笑,卻笑得涕淚橫流。

“很好很好,大幸。”

他跟著卷宗往西走,看見了從鹹陽出發綿延萬裏的商路,大秦的商人騎著駝駱橫跨諸國,滿載著那裏的物產與金銀回來。大秦的軍隊兵臨東胡已經蓄勢待發。

他仿佛聽見大恬抽刀的聲音,也隱約聽見了遠處清脆的駝鈴伴著人的腳掌踩著沙石的聲音。

“叮當,叮當。”

他在腦中細細勾勒出現在的大秦,喜悅溢在心腔,一直以來的心結立消。

他想秦人可以永遠可以這樣活。被強大的軍隊保護,被英明的君王庇護,被正直的臣子指引。不經戰亂,無有流血犧牲。

他趴在桌前,對著油燈隱約窺著他阿兄的側臉。

帝王眼下的烏青依舊凝在眼下,他永不知疲倦的提筆,思考,為大秦計量好走的每一步。

在燈下,因是散發,他鬢間初白的發閃著柔潤的光澤。

他的阿兄不過三十有五,可額邊的白發越來越多。他好像這燈盞裏的鮫人油,燃燒自己只為大秦足夠亮。這盞燈熬幹他的心力,可發出的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他察覺了琇瑩的目光,停了筆,說了他今天說的第一句話。

“琇瑩看完了,現在可以答朕的問題了,朕且問你,何為君王?”

琇瑩怔住,他驚疑不定,阿兄,問錯了嗎?他不是君王!他怎麽知道啥是帝王,怎麽做帝王?

阿政笑起來,示意他隨便說。

“威德皆在天下人之上,就是君王。囊括四海,並吞八荒是為君王之威。君王之德,明法治國,為生民立命,立身又是夠持正,為臣子作責。”

琇瑩最後只是磕磕巴巴像背課文的說了幾句,你要說為臣他能說一天一夜,你要說為君他能說幾句就很不孬了。

他將燈芯挑亮了點,明晃晃的光並著他的笑照得人心裏敞亮。

“就是阿兄這樣的。”

阿政一直扭巴的心好了些,勾起了唇角。

“你我之德與普通小民的全自己的道義完全不同。戰必勝,不使將士陣前枉死是你我之德,法必明,不使天下是非不明是你我之德。國必安,不使百姓再受凍餒饑荒之苦,是你我之德。”

琇瑩點了頭,像是沒骨頭一樣趴在桌子上,“阿兄所言甚是。”

他的支持讓阿政很是暢快,但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麽,忽斂下了眉目,鋒利無比的五官此時威嚴更甚。

但是琇瑩看出了點不快,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是他說錯了什麽嗎,於是他很直接的問了出來。

“可是我剛剛說的令阿兄不快,阿兄與我說唄。”

阿政輕咳了一聲,他搖了搖頭,但越想扶蘇越氣,很快就與琇瑩道。

“扶蘇上書說西域商路發展得正好,朕現在為出兵東胡做準備失德,不配為君。讓朕收斂好戰之心。”

他雖然直接讓扶蘇滾了,但心裏一直不太舒服到現在,任誰被自己的孩子如此罵都會不太舒服的。

琇瑩沒回來前,他不能與別人說,以免有心之人利用,讓人以為扶蘇失寵,朝堂有亂。

現在琇瑩回來了,他心裏慰貼極了,當然可以放心的說或者說是告狀。

反正他只要說了,他幼弟肯定會站在他這邊的。

果然琇瑩聽完立馬就生氣了,他把桌子一拍,就要寫信去申斥扶蘇。

“混小子,他竟然敢罵你!你怎麽失德了,還不配為君。我不在,他還翻天了。他就是欺負你不愛多爭辯,不與他計較,阿兄,他窩裏橫,他欺負你!”

阿政嗯了一聲,心中爽快極了,果然還是幼弟貼心。

琇瑩見他只回了一句嗯,就覺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頓時火冒三丈,恨不得飛回鹹陽去把扶蘇腦子裏的水控一控。

“他就是仗著你疼愛,不愛爭口舌,竟然敢欺負你。我抽死他。照他這樣想,我把那百越幾十萬人填進了水渠裏,我失德至此是否就該在百越水渠修好之後就自裁?”

他口不擇言後忽然喪氣了,他想起被他征為奴當成木頭石塊填渠的百越人,那段血色的記憶頓時充斥在他腦海中,心臟隱隱作疼,他一下子跌坐在地,臉上的血色褪盡,無力的張了張唇。

本來被匆忙與欣慰壓下來的痛苦又浮現在腦中,太重了,重到他在百越的日日喘不過氣,不曾安眠,不敢合眼。

他想活又想死。計劃成功的欣喜與和枉顧人命的羞愧兩種情緒已經快將他逼瘋了。

但都過去了,他是個公子,又不是個聖人夫子。

見了阿政擔憂的眼神,他很快又從容爬起來了。

“阿兄,我好了,真的已經不難受了,你別難過。”

那顆心又長出來了,我已經剜去了,你別難過,我不疼。

阿政起身,未發一言,他一向不善口舌勸慰旁人,只是俯身摸了摸他的腦袋。

“都不是你的錯。好好活著,琇瑩,兄長需要你,朕命令你好好活著。”

他不允許他的幼弟放棄他,於是他又威脅道。

“時間還很長,你要是現在因為這種事放棄了自己的命,朕這輩子都會怨你,你的脆弱朕不齒!說好同歸天地,你死了,朕就去尋長生不老,你我這輩子都不要見了。”

他撐著琇瑩,重新補全脆弱的靈魂。

琇瑩長嘆了一口氣,努力握緊他的手,輕輕地笑道。

“說了八百遍了,世上根本就沒有長生不老!不要聽信饞言,朱砂吃多了會死人的。”

阿政知道他撐下來了,也不在意他在那裏嘮叨。

他忽然摸到他幼弟纖細的手腕上的痂皮,他以為自己摸錯了,於是拽著琇瑩的胳膊,揭開琇瑩的衣服,琇瑩手臂上因痛苦而自己嚙咬的密密麻麻的齒痕盡入了他眼中。

琇瑩不敢掙紮,只是握著他的手輕輕的笑。

“不疼。”

阿政怒瞪他一眼,沒有再說話,只是衣袖理好,半牽半拽著讓他跟著出了門。

門外只有每一條道旁青銅燈具燃著膏油的明滅光影,像是無數幽魂來向琇瑩質問,秦璨啊,你為何要為你大秦的霸業,將我等的命填進去!

他嘆了口氣。

“阿兄,你的燈很像鬼。”

阿政也望向那些燈,然後扯著他來到一盞燈前,抽出自已的泰阿,放到他手上。

“那你砍了吧,惡鬼傷朕。”

他們擋在了大秦前進的路上,琇瑩。

琇瑩輕笑,抽出了自己的劍,將他們面前的燈劈了。

劍滑過金屬的鏘鳴聲入了阿政耳中,他的劍沒有遲疑,燈應聲倒地,燈油掉在了地上,火沒滅,反而沿著油開始燒起來,好在這塊地全是青磚,火不大,就是些小火苗。

但琇瑩還是跳起來,給阿政圈了一塊地方不要這裏呆著,然後讓巡邏的侍衛連忙遞水滅火。

侍衛們就拿了一桶水,火就滅了。然後一群各拎著一兩桶水的人大眼對小眼,公子你說的火,就這?

琇瑩見狀都有點不好意思,讓他們先走。

“哎呀,我練劍傷了腰。大驚小怪了,大驚小怪了。”

阿政隱在人註意不到的暗處,一向內斂的君王嘴角快要揚到跟天上的太陽肩並肩了。

“以後不劈燈了。”

琇瑩見他阿兄在那裏笑得開心,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嘆息。

雖然被阿兄嘲笑了,但是自己的小心臟高呼著阿兄可愛。

阿兄,超級無敵傲嬌,超級無敵內斂,阿兄,超級無敵最最可愛。

阿兄沒錯,都是扶蘇的錯。

於是他回了屋幹了口補藥,又在信中繼續罵扶蘇。

他就寫得很直接,帶著憤怒,字也是飛龍走鳳,不端莊之極。

你給我聽好了,這戰本來就是要打的,四境打服了,大國之威展示了,人一見我大秦人都不敢欺辱,才能更安全做生意。商路現在就是探路的,誰也沒想著掙錢。你個傻子被這虛假的繁榮迷了眼,失了血性還敢罵我阿兄。

你罵啥了,等我回去我一定上門一句句都罵回去。

你欺負他疼你,不願意跟你計較爭辯。沒有關系,你放心,如果你收到了信,還不來信跟你父皇承認錯誤。王叔一定成全你想被揍的心。

他寫完,又幹了口苦藥,對阿政道,“我還得活個四五十年,我得給你撐著,幫你欺負回去。不然他個狗脾氣,就會一直說你的。”

阿政勾起了唇角,輕頷首。

“你幫朕罵回去。”

朕不愛爭口舌,所以你幫朕,幫朕一輩子。

歸功於琇瑩五年如一日的埋雷,溝通嶺南水系的靈渠在百越人原有的基礎上只需花上幾天便可全數搭建成為他大秦糧草轉運的大後方。但有些地方甚至不用水渠。

因為確實是如琇瑩所料,秦軍只要做出了攻西甌的樣子,每次打野戰時,那些奴隸們會自動暴露位置,以求秦軍盡快砍了譯籲宋的頭。

阿政沒因為這仗打得順利而產生驕浮之心,依舊堅持攻六國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戰略核心。每占領一地便遷徙大量內地移民和商賈留駐,他大秦的百姓、刑徒,甚至犯罪的官員,都大批向嶺南遷徙。

隨著大批農民和商賈經營在此,加上琇瑩的抽調物資和賣力經瑩,嶺南也不再是不毛之地,秦軍有了更加堅定的穩定的大後方,一切形成了良性循環。

五月左右開始打,到了九月,秦軍憑著精良武裝設備和強悍戰鬥素質,在敵方隊友的助攻下大軍所到之處,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已經基本上完成百越所有的土地收覆。

但是譯籲宋依舊跟只瘋犬一樣,拼著力氣跟他們打游擊野戰,神出鬼沒,不斷趁著黑夜和山林擾襲,每每都要扯下秦軍一塊皮肉來,秦軍這幾天似乎也被他的兇狠嚇到不再解甲弛弩,氣勢低迷,引得得知消息的譯籲宋更是囂張。

阿政聽聞這個消息後,未有憂心忡忡,他反而松緩了面容。

琇瑩坐在他身邊和站著的蒙毅整理著奏書,準備一會發回鹹陽。

琇瑩見他看了戰報後面色柔和,也偏頭作出窺探模樣,阿政直接遞給了他。

他見了就笑,“鄭伯克段於鄢。欲要殺之,必先縱之。”

蒙毅還是有點擔憂的,琇瑩察覺他心神不寧,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解釋道,“阿毅不用擔心,蒙武將軍已經摸清楚他的路數,豎起了耳朵,要來一場大勝,一舉砍下他譯籲宋的銳氣。你就等著他的好消息吧。”

蒙毅松了口氣,連忙抱拳施禮。

“臣失儀,請陛下和公子責罰。”

阿政沒動,琇瑩聞言卻都呆了,他先扶起他,讓他不用緊張,然後轉頭向阿政抱怨。

“阿兄,阿毅跟著你久了都沈穩了不少,沒有少時肉乎乎跟我胡鬧時活潑了。”

阿政聽了他的抱怨,依舊是喜怒不形於色,只是輕掃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他那一眼不兇,也沒有威壓,只是他覺得琇瑩的話讓他不高興,他也不能當眾罵琇瑩,故而只是掃了他一下罷了。

與朕何幹,慣會平白汙蔑!

蒙毅只看見了他眼中的不滿便立馬跪下了,琇瑩又給他扶起來了。

“沒有事的,你快起來,阿兄罵我呢!雖然不知道罵得是什麽,但我猜應該是空口白牙汙蔑人清白,法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不要動不動就跪,阿兄很是喜歡你。你做侍中時,他跟你同寢同食,我當時在楚地都嫉妒得咬碎了好幾張紙。”

公子,你少說兩句吧!

蒙毅本來就不敢動,現在他瞠目結舌,更不敢動了。

他第一次知道為什麽李大人說公子是大秦第一拱火人了,公子那嘴好像總能有讓陛下生氣的威力。

李斯大人,真知灼見,誠不欺我。

果然,阿政讓蒙毅起來,指著門示意琇瑩滾出去。

琇瑩就笑,直接就倒在奏書堆裏,滾到阿政腳邊,直接像沒骨頭一手托腮,一邊添了杯茶哄他。

“滾完了,滾不出去。”

阿政抿了口茶,讓他趕快收拾,別貧嘴。

琇瑩點頭。

蒙毅收拾奏書時,不由想起李大人又一句話,在陛下面前,公子是一點臉都不要的。

李大人,不愧是跟公子和陛下呆著最久的第三人,我輩楷模。

確實是如琇瑩所說,蒙武以弱示外,引得愈發不將他放在眼裏的譯籲宋直接帶人夜襲,可惜這次他再也不是來去如風了,他被早織好的大網困住了,成了籠中的困獸。

他一被抓,西甌的那些封君群龍無首,竟內鬥趕來,被蒙武帶著十萬秦軍一一碾碎了。

阿政隨後在嶺南設立桂林、象郡、南海等三郡,嶺南正式被納入大秦帝國版圖,為大秦增加100多萬平方公裏領土。

他依照與六國相同的辦法,置郡守,分土地,定法律,遷秦人。

這場仗由於琇瑩的前期準備,幾乎沒廢多大力氣,是一場碾壓局。加上西甌的壓迫,他們在百越人眼中就是神兵天降,各項政策推行幾乎受不到任何阻擋。

譯籲宋被抓後,由於不敢承認自己的失敗加上五石散的功效徹底瘋了,見到清瘦俊雅的男子一會呼先生,一會要殺人,實在是令人厭惡。

琇瑩再次見到他是在阿政帶他赴慶功宴,他和一些被生擒的西甌貴族作為戰利品,被蒙武將軍放到了犀角象齒、翡翠珠璣中。

他坐在囚車裏被捆得結結實實,他原本喃喃自語,卻在見到琇瑩時發出高聲的怒吼。

木制的囚車被他撞得吱呀作響,他蓬頭垢面像只困獸,死死的盯著琇瑩,猙獰又可怕。

“先生,我對你那麽好!你卻敢跑!寡人殺了你!”

阿政聽見了他的話皺起了眉,讓人把他拖下去。

琇瑩卻是聽了先生後,下意識地在高臺上偏過了頭低眉一顧,雖然很快扭了頭,但卻讓他忽然安靜了起來。

“先生是你啊,你這個騙子,騙子!都是因為你!”

他眸中還是渾濁的,卻難得透了些難得清醒,他放聲淒厲大笑,像是幼童一樣聲音尖利。

“先生,宋兒認出你了,你怎麽不敢過來見見我啊!你怕了,哈哈哈,你怕了!”

琇瑩再沒回過頭,士兵牽起了他的囚車,他卻慌亂的在囚車中大叫,“放肆,我要見先生,誰敢攔寡人!先生身邊的人只能是寡人!”

阿政的眉頭緊鎖,越皺越狠,望向譯籲宋的目光像含了刀劍。

放肆,竟敢欲對琇瑩行不軌之事,該殺!

士兵上前給他口中塞上了布,又給了他一巴掌,讓他安靜。

“不準對璨公子不敬。”

他卻依舊像蛆一樣向前蠕動,想離琇瑩的方向近一點。

“先生,先生!”

他的手腳都磨出了血,卻還是要去琇瑩身邊,他眼前仿佛出現了幻覺,他的先生回來了他的身邊,他的雲終於落回了他的身邊,輕笑著摸他的腦袋。

“宋兒莫憂,先生幫你。”

他的眼睛忽然溫柔熾熱起來,初見時的心跳忽然又一次重歸身體,血液重新流淌起來。

“先生若梨花嬌,寡人甚喜。”

一大口血噴出,他的頭無力垂下。

阿政派出的人抽出了刀,才回去覆了命。

琇瑩得知後,就哦了一聲,然後在內殿跟他暴怒的阿兄繼續哭。

“他以為我是個只能依附他的碧蘿,我以為他是一把正常的刀,所以雙方都沒摸清楚底細就合作了。也有可能我皮相確實是不錯,他們都以為我是柔弱不能自理,只要施舍點感情,我就得安心依附,一心為他們謀劃了。”

“後來越合作,我發現他蠢,他發現我有刺,他想撥刺,用感情征服我。我想讓他聽話,用感情麻痹他讓他繼續為我所用。所以才有那些個柔聲細語。阿兄莫氣了。”

阿政消沒消氣不知道,但他那破了洞的身子多年虧損,又配上連日勞累加悲痛過度直接躲大殿上了,連日高燒不退,要不是青邑連夜施針,差點小命就沒了。

但他還是倔,醒來時,就躺在床上跟他阿兄解釋。

“計劃都幹一半了怎麽可能放棄!”

阿政快被他突然倒地嚇死了,現在再聽他說這件事,無名火又起,他的手指輕敲床面,一聲一聲。

“朕氣得是你明知他的心思齷齪,竟敢還敢引誘於他。他若不懼病也要強迫於你,你要怎麽辦?秦琇瑩,你給朕躺好,等藥來,吃藥!”

琇瑩低下頭,又想掉眼淚,然後被阿政捏住了臉。

“哭哭哭,就知道哭,不準哭,慣會以弱淩強,霸道,逆子!”

琇瑩扒在他身上,他滿心的委屈。他是一棵長在阿兄身上的小樹,阿兄不要如此說他。

“你不要那麽苛責我。我難受。”

阿政聞言想擰他的耳朵,但只摸了摸他的額頭,“一會喝藥,你休養好了再回鹹陽。”

算了,不說了,是他這次失察,下次不會了,那個人永遠不會再出現在琇瑩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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