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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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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光

扶蘇是個非常活潑的孩子, 性格跟阿政完全是南轅北轍,怎麽說呢?

這小孩天不怕地不怕,加上琇瑩的偏寵, 是個真的天之驕子,矮墩墩的,也要天天仰著頭, 頭上的小呆毛也一翹一翹的, 是個驕傲臭屁的小崽。

他自打出生, 這天下沒啥他不敢碰的, 在他心裏,他爹天下第一厲害,他都能在他身上爬來爬去, 他就是未來的天下第一厲害。

於是他就直接進了琇瑩的鷹窩裏, 也不害怕就沖著最大的站在架上的那只隼王動了手,他嗷的一聲撲上去, 那隼也是驚了一下,一時之間背毛豎起,有點發兇。

扶蘇見它發狠,就在一旁拍手,咯咯直笑。

“好兇, 王叔, 我要!”

琇瑩上前抓住這發兇的鳥,那鳥的毛垂了下去, 清唳兩聲, 向不遠處的阿政告狀。

阿政勾唇, 呼哨,那只王隼便迫不及待地飛到阿政的臂縛之上。

“這是孤的, 你的,你自己去抓。”

扶蘇也不發怒,吵著必須得到。他雖嬌慣卻也不嬌縱,他巴巴地看著他父王的隼,然後接著撲上去捉隼。

他想要自然要自己拿。他不需要搶父王的。

琇瑩的鷹舍可算是遭了大劫,那一時間隼毛紛飛,扶蘇那矮身子頓時被毛蓋住了。

他也不放棄,一直很執著,越挫越勇。

琇瑩在不遠處看他捉隼,也是笑瞇瞇的。

那些隼沒那只隼王那麽壞的脾氣,他們有些是家養的,對這個亂入的小幼崽十分好奇。

有些野生的倒是想攻擊,然後看著這幼崽身後的琇瑩也是蔫了毛。

得,這是個有後臺的崽子。傷了他,一身毛都別想要了。

扶蘇忙了半天,累了一身汗,也沒成功抓到一只隼。

他沒習慣失敗,看著自己的小手小腳,有些難過。

他蹲在地上,抿著唇,倔強的憋著眼淚。這時的他像極了琇瑩夢中那個小小的阿政。

琇瑩一下子心軟軟了,他有點無措,想要上前替他捉,一直在旁邊看扶蘇捉隼的阿政這時才笑了,攔住了他,“等等。”

果然不久之後,就有不少隼自動落在地上,想看這個幼崽怎麽不動了。

幼崽不動了,但幼崽的眼不斷的亂瞟,然後他動了,用盡全力,猛地一撲,成功撲中了一只他早已看中的最弱的小隼。

扶蘇捉起自己的鳥,學著琇瑩的模樣努力地掐鳥脖子,讓鳥不動。

他驕傲之極,挺起自己的胸脯,小臉上還有手上及胳膊上有點擦傷,但是他滿臉開心。

“父王,王叔,我的!”

阿政這才點了頭,對扶蘇輕聲道,“不錯。”

琇瑩覺得哥哥真的是太含蓄了,扶蘇這是太棒了,好嗎?

這是從不氣餒,堅強勇敢的好品質,就該大誇特誇,小孩子嘛,你越誇他,他就越知道這是對的,他就會一直堅持這個好品質。

哥哥以前誇他時,他就老開心了。

怎麽哥哥越大越不會誇人了,明明以前超會誇我的。

像哥哥這樣誇,扶蘇會覺得自己做的不讓父親滿意,久而久之,就會不願意跟阿兄說事情了,父子之間就會有距離,扶蘇會覺得父親威嚴很重,父親不愛他。

還得他來!

他上去幫扶蘇控住隼,摸了摸扶蘇的小腦袋。

“這是誰家的小公子,這麽棒呀!完全靠自己捉到了隼,而且一直都沒有放棄,受了傷也不哭,太厲害了,快讓王叔抱抱。”

扶蘇原本因為阿政的評價有點沮喪,聞言笑起來撲進琇瑩懷裏,他指著自己,頭擡得高高的,“我厲害!”

琇瑩就也沖著他笑,“王叔一會讓人給這隼給你綁個漂亮的結送到你宮裏,為了獎勵我們蘇蘇的勇敢與不放棄,王叔還送蘇蘇一只幼隼,讓它跟著蘇蘇一齊長大。”

扶蘇一陣歡呼,琇瑩將鳥拎起遞給了侍人,又將扶蘇抱起來遞給了阿政,用眼神示意阿政哄一下小扶蘇。

扶蘇偏過了頭,傲嬌的抱著手臂,一幅不想理他父王的樣子,可眼一直往他父王身上瞟。

他還太小,情緒什麽的外露的很,他覺得他這麽厲害,父王就應該狠狠地誇他,大大的誇他,像王叔一樣。

阿政捏他的臉,將他扭過來,仍然沒有開口說一句讚賞,但他摸了摸扶蘇的頭。

扶蘇突然覺得父王也在誇他,他是個大度的孩子,於是他沖阿政露出了一個笑,蹭了蹭阿政的手。

“父王,最愛父王。”

琇瑩看見阿兄的耳朵有些紅了,他在一旁捂著嘴偷樂。

父子嘛,父親慈柔,才生逆子啊!

琇瑩被他阿兄瞪了一眼,當即笑出聲來,被輕踹了一腳後,才稍止住。

他晚上吃飯時想起此事,就發了笑,然後他當天晚上喜提重回牢房之游。

牢房是個靜心的好地方,反正他自從進去了之後,便是心靜如水。

他在牢裏連天加夜的磨玻璃,計算合適的望遠鏡長度,不出半月,第一款琇瑩定制款純手工望遠鏡與琇瑩的陳情書一起放到阿政的桌前。

他以為陳情書就是給他阿兄一個人看的,所以陳情書寫的非常簡單,就一句話。

“阿兄,我知錯了,但這次真該出來了。我要挑新麥種,還得去匈奴那邊看看。”

紙右下角還有只琇瑩自己畫的十分像自己的大頭娃娃和另一個像阿政的,正襟危坐在王座上的娃娃,他的娃娃倚在阿政的膝上,扯他的衣角,上面還有對話,“阿兄,錯了,下次不敢了。”

這哪是知了錯,這分明是知錯了,下次還敢,阿政輕哼一聲,然後下意識地勾起了唇角。

這陳情書寫的太丟人,於是他將望遠鏡下放於眾臣觀,那本該是眾臣亦應觀的陳情書被折了起來,壓在了案上。

後來這份陳情書也成阿政的陪葬品之一,由於秦始皇陵打不開,所以這陳情書成了無頭懸案,引得後世眾人猜測頻頻。

但是都是猜測,除了阿政至今無人知曉琇瑩寫了啥丟人的話,讓他依舊可以保持秦史中的高雅貴公子模樣,而不是現在這個撒嬌臉厚的跳脫模樣,他若是知曉了一定得抱著他哥蹭。

當然,後來他和阿政的九百多封書信被挖出來後,他倆的形象就一起崩了。

有些人啊,表面威嚴有度實則是從小就會在家書中黏黏糊糊的交流,互相述說情意的。

不過若是因此,往來紜紜過客,可知你我一生同行,死生契闊七十餘載,知你我脾性肺腑,積年頑骨,心裏報負,也算是你我大幸。

此是後話,現在便是大臣哪裏不知王上的心意,於是也紛紛求情,琇瑩當天就被放出來了。

據說入住他的VIP單間的人是另一個李斯的關系戶韓非,當然韓非的門是鎖著的。

琇瑩出了廷尉府,剛走到街上時,就看見了傻缺。

他對天翻了個白眼,他克制了一下自己想抽鞭子的手。

克制啊,琇瑩。你才剛被放出來,不能又進去啊!而且現在打他,很影響兩國關系啊!前線還在打仗,不可以沖動!

天啊,阿兄不是說這狗東西明日才至嗎,現在就來了,真不知道當質子有啥高興的,上趕子來。

那坐在馬車上招搖過市的是當燕國太子當了二十年,還能作質子的蠢貨,是跟阿兄說的一樣的一幅又愚蠢又壞的花孔雀開屏模樣,他現在的暗殺榜單第一名,燕丹。

這個曾對他哥趾高氣揚的討厭鬼,他原本是打算等秦滅燕的時候,直接削了他,沒有想到他自投羅網。

要不蒙個臉吧,反正他也認不得他,看到這張臉就想削他。

他還沒想好,就被正裝的蒙毅示意張蒼給拖回了歡迎隊伍。

這隊伍不能說有尊重的意思,只能說一點沒有。

這隊伍主要人物就四五個,分別是奉命的侍中阿毅,本是來接他的,結果一心湊熱鬧忘了的張蒼,剩下的是三個嬴秦的邊緣人物,主打就是寒酸。

阿兄真是連一點面子都不給啊,哈哈哈,真是幹得漂亮,不愧是阿兄。

琇瑩恨不得仰面長嘯,然後主動和張蒼又溜到了後面二十個侍人中去了。

他堂堂秦公子,來接個質子太跌份了,這不是給他燕丹漲牌面嘛!

“公子,等會兒打不打?”

琇瑩本是一臉深沈模樣思考從哪下手比較合適,不會被人認出來,聞言眼睛微睜,“你不對勁,他才剛來,你怎麽就知道我想打他。”

張蒼笑起來,將手搭在他肩上,“琇瑩阿兄,我倆誰跟誰啊,我肯定站你這邊。而且你那兇光都露出來了,一般你揍人之前都是這樣。”

他學著琇瑩的模樣,將眼睛瞇起來,又接著道,“不過這貨的狗模樣看著就煩,真裝!我們倆一會給他綁過來,套個麻袋子,直接揍。”

琇瑩這時看著這“文弱書生”,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頗得他真傳。

然後他就澆了盆冷水,讓他冷靜了下來,“不打。”

張蒼還沒有說什麽,周圍就傳來了此起彼服的嘆息聲。

有人小小聲的問他,“公子,真不打啊,我們可以幫你掩護的。”

琇瑩不由感嘆,大秦民風淳樸啊。

“等過段時間,去匈奴之前打一頓,扔在有狼的九崤山,別人找不到我倆,他就得自認倒黴。”

他與張蒼相視一笑,定下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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