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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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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

因為秦需要控制打下來的漳水流域, 所以蒙老將軍讓擔任副將的王翦率領部分兵馬留了下來,他則帶著剩下的人急速行軍歸程。

就在琇瑩他們返程時,誰也沒想到五國聯軍也加快了速度, 比原來阿政料想的三個月,早了十天來叩關函谷。

阿政現在不耐煩聽朝上有人無腦的要避戰。避戰,他還不如直接告訴他, 要他要人盟軍面前自刎呢。沒種的貨色, 他輕嗤一聲, 然後直接不理會那群孬種, 在朝上與丞相王綰與新上任的廷尉李斯定下了自己親征的大小事宜,便率著秦現在能抽調的最多兵力出征函谷,準備死守城池。

別人來砍他脖子, 他必須得砍回去, 還得讓他家三代人都害怕他時刻來砍他們的脖子。少年秦王一向這般驕狂,他去了, 他不可能守不住。

“王上。”李斯看著穿甲,騎在馬上的阿政,將長劍雙手遞至阿政面前。

阿政接過劍,向他微頷首,便撥開劍, 向身後的眾將士下命令, “隨我出征!殺盡敵寇!”

秦軍如黑雲般拱衛他身側,隨他而動, 重甲疾行, 發出震地的轟嗚聲。年輕的王提劍縱馬, 一往無前,是他親手拉下了這場戰爭的序幕, 他也要親手讓這場失控的戰爭回到他的掌心中,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琇瑩他們一路不敢放慢速度,日夜兼程。但還是在離函谷只有一天時間路程時,得到了阿政的秦王令。

上書,秦已與五國盟軍開戰,政己率十萬兵馬親赴前線,然此時仍兵力懸殊過大,政已退守城池,望老將軍盡快歸來,合力同圍盟軍。

琇瑩聽到這道命令時,不由方寸大亂,他聲音有點沙啞,帶了點哭腔,“不是說他們還有十日才能到函谷嗎,為什麽現在他們這麽快就到了?兄長他們被圍了。”

他算算時間,盟軍圍城已經有兩日了,他有點慌了,直到傳令的人親自與他傳達了阿政的原話“王上安好。”時,他才算鎮定了心神。

蒙老將軍卻是皺緊了眉頭,他們一路疾行,兵士疲憊,如何能退敵。

他放下了王令,決定分兵,讓狀態稍好一點的重甲與輕騎即刻起程回援,為剩下的慢些的步兵爭取時間。

琇瑩三人也隨輕騎而行,他們不路不停,將一天的路程壓到了半天。

而函谷關前,阿政揮劍挑翻了一個要爬上城墻的盟軍,把劍在他心口擰了一圈,才把人踢開,熱血濺在他此時臟汙的臉上,他鳳眼裏滿是寒光,又再一次揮劍直接斬了一個欲偷襲他的人。

底下快要守不住了,他告訴自己,但是他又嗤笑了一聲,守不住?我未從想過我會守不住嬴秦的土地。

他們攻進城門,我便在城裏設埋伏,打巷戰。

只要血不流幹,我就一定要把他們攔在外面。

他們加快速度過來,是為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可那又怎麽樣,我們不會輸。

他站在只在秦王出現的地方就必展的黑旗下面,然後向下面高呼,“我與秦國與諸君同在,王旗不倒,秦人不屈!”

少年秦王殺了欲殺他的幾個人,才快步轉移到旁邊,接替了被殺死的擊鼓的士兵。

他的聲音隨鼓聲響徹戰場,“共赴國難!與國同休!”

他的鼓聲打在每一個在下方死守城門的秦人心裏,血不流幹,誓不休戰!

他們高呼“大秦萬年!王上萬年。”,然後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將一批又一批的敵人擋在函谷關外。

血染紅了函谷關的土地,可後面的秦人還是會踩著前人的屍體上前。

誰都不可以踏進我的家國!誰都不能征服秦國,讓秦人為奴!

我的屍骸皆是秦的壁壘城池,我王尚且不惜此身,我又何懼!

五國的將領看見秦軍又再次高昂的士氣,不由的看向高臺之上擂鼓的少年秦王,就算是敵人,也不能不說一聲佩服,“他的將士信任他,他的百姓願為他死!他站在那裏便是秦國的士氣了。”

當這少年第一天與他們見面時,他們就知道這位王不是易於之輩,而今他甚至可以在這明顯秦人已現頹勢的情況下,仍然可以提起秦人士氣,可見秦人對他的信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是不屈不折,與國同休的才是王啊!

他們想起他們與這位王同齡的公子,哪個如這位少年秦王一樣,敢來戰場第一線,做這場戰爭的主將。

他們無聲的目光交匯,然後在心中嘆了一聲,有這位王,倒真是天佑嬴秦。

“所以讓我為我王除去他吧!”趙國的將軍虞輒①竟是自己親自拉起了長弩,對準了高臺上的王。

這支箭帶著破風聲,很快便到阿政面前時,快到正在擂鼓的阿政甚至躲不開。

卻見另一支銅箭從側面也快速破風過來,硬生生用勁力將這支箭從中間折斷,那只偷襲阿政的箭無力的掉在了地上,而另一只箭卻貫穿了旁邊一個上了城樓準備偷襲的盟軍的腦袋。

又有幾道破風聲襲來,阿政身周欲傷害他的人全部倒了下來。

“琇瑩!”阿政在心裏喊了一聲,放下擂鼓的手。望向城下,那一片疾馳的軍隊。

坐在百衣身上的琇瑩收下了自己的弓弩,神情難掩憤怒,他率著輕騎弩兵,向五國將領所在的方向,射箭。

琇瑩的那只箭正中虞輒令官的眉心,他捂著頭倒下。

此時是戰場最亂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去躲開那支箭。

他一倒下,那邊其他的將領亂成一團。這是奔馳而來的秦兵的警告,傷我王者,莫怪秦人將你撕裂。

這邊琇瑩看也沒看他們的方向一眼,他口中呼哨,將腰間的秦王劍撥出,“王令,犯我秦者,盡誅。”

而後率著輕騎如同黑色的旋風一樣將戰場割裂,重甲也隨之而上,侵吞盟軍生命。

上首阿政看向戰場,勾起唇角,振臂揚聲,“誅盡!有生得此戰主將者,萬金,有得頭者,萬金。殺令官,千金。”

他聲音輕越,卻讓五國的將領們毛骨發寒。

秦王政,很記仇。

在這場分割進行半天之後,蒙老將軍率著大部隊姍姍來遲,他身後的步兵迅速加入戰場,撲滅了這一場轟轟烈烈的五國同盟。

這一場戰爭結束的標志是五天後,一身血的琇瑩他們騎著馬在黎明時分打開了城門。

百姓在道旁唱著《無衣》迎他們,阿政也站在城門口,他身上還穿著秦王服。

琇瑩他率先下馬,用還沾著血的雙手捧著秦王劍,單膝跪地,“王上,幸不辱命。”

秦王劍還沾著敵人的血,被阿政緊緊攥住了。

此刻王權在這場流血的戰鬥中,歸攏於他手。

阿政扶起了他,又讓後面的眾將士們起身,他沒說別的,只讓他們快些回去休息,等過一段時間他會論功行賞。

眾人歡呼,喊著“王上萬年。”便各自散了。

只有琇瑩還牢牢跟在他阿兄身邊,剛才神勇無比,為王奉劍的小將軍,此時像他剛學會走路那會一樣,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哥。

阿政有點心疼的看著他一身血和灰的模樣,如以往一樣牽著他的手,讓他跟自己去沐浴。

“疼不疼?”阿政隨意在長榻上坐了下來,琇瑩的頭搭在桶邊,阿政用水瓢舀起熱水,給他洗去發間的塵泥和血垢。他摸了摸琇瑩臉上露出的疤, 輕聲問他。

這位泰山崩前不改色的少年秦王看著自己幼弟的一身的傷,也是沈下了心。

琇瑩微瞇眼睛,笑得天真,“不疼的。大家對我都很好。”

阿政將他的烏頭紮起來,將水撩至他肩頭,“阿兄很疼。有點後悔讓你離開我身邊了。”

他從未有過後悔的情緒,他一直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

可看見琇瑩一身傷痕,舊疤疊著新疤,新疤上有些還帶著死白,那是新長出的皮肉。他有點悔意。

他從未與旁人說過,他曾夢見琇瑩滿身是血,在床上綣著身子,不醒人事。他怎麽喚,都喚不醒自己的幼弟。

他夢醒時分,在床上習慣性的摸著琇瑩溫熱的身軀,想證明這個夢是假的,可卻怎麽也摸不到琇瑩。

他其實也很無措,他只能執著油燈,坐在章臺宮的廊下,不停喚琇瑩的名字,來緩解自己的心慌。

他真的有點害怕了,但他再見不到他的幼弟,怕他疼,怕他,怕他真的比他早赴泉臺。

他真的不能再次接受失去了。他一生唯一的溫情,他若失了,那個柔軟的阿政也消失了。

“阿兄,我不後悔。”他的幼弟出了水,跪在地上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血海裏想著我進一寸,兄長便可無憂一分。我便再也悔意。

阿政笑著說好,然後替他披上了衣,琇瑩跟著他出門。

外面春花己抽芽,琇瑩靠著阿政坐在階上,“阿兄,年年日日,我都會跟著你的。”

阿政忽的笑了,與樹上早開的桃花一起搖晃,恍惚間,構成了琇瑩幼時見兄長的的第一面。

那時也有桃花滿盈春光,阿政也是抱著他靠著樹,他那時剛剛眼睛可以視物,看見的便是他阿兄笑的占盡春光。

琇瑩又想起了他的夢,眼淚流了下來,他就勢用他少時最愛的姿勢,躺在他哥大腿上,將頭埋在了他哥懷裏,本是撒嬌,後來倒是酣睡了過去。

阿政摸著他毛乎乎的腦袋,輕聲道,“睡吧,阿兄陪著你。”

琇瑩下意識揚頭回應他,他的衣領因他偏頭而散開,滿身的傷疤又一次映入阿政眼簾。

阿政頓了頓,才替他將衣領拉好,琇瑩迷迷糊糊喚他,“阿兄?”

阿政微涼的手遮住他眼簾,將他的頭發散開,慢慢的擼他的毛發,輕笑著回他“光太烈了,阿兄給你遮遮。”

這一場夢中,不會再有黑色泥潭,只會有春日桃花相隨。我的琇瑩。

公元前241年,秦王政親自指揮全殲壓致函谷的五國聯軍,一時之間,名聲大燥。

這位王在五國士兵的血海屍骨中成功加冠,於十八歲稚齡扛起了秦國,在將呂不韋腰斬後,粉碎了他和楚氏頑固的勢力後,正式成為了這個國家最高的統治者。

秦王政,開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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