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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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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

“琇瑩,回家了。”

阿政回來時高聲喊著琇瑩。他那一向陰郁的臉色此時卻全消散了,他如同爭脫束縛的展翅的雀鳥那般驕傲明媚。

他背著夕陽,霞光披滿些身,笑意朗朗,唇紅齒白,他的馬尾隨著他快活的心情一晃一晃的,他難得讓自己的情緒如此外露。

君從何方來,笑齒粲如玉。①

琇瑩見到兄長時,忽然想到了蘇轍為蘇軾寫這首詩的心境。

他那時一定和我一樣,看到哥哥時,心裏煩情皆擲,一下子便可暢快起來。

阿政笑著抱起向他飛奔而來的琇瑩,還轉了一個小圈圈。

“兄長。”

琇瑩也笑,雖然不知道兄長為什麽這麽開心,但兄長開心我就開心。

阿政將他放下,牽著他向趙府前面走。

“兄長。”

他又叫道用來提醒兄長,這裏已到阿母的居所了,兄長不是從來不讓他踏足這裏的嗎?

“今天不一樣了。我們要回秦了。”

阿政仰首闊步向前走。琇瑩一臉呆。

回秦?秦是我們老家嗎?那為什麽以前不回?

他一頭霧水,但此時阿政滿心喜悅,只顧著牽他與他向前走。

莫非父親是個秦國商人,因秦趙開戰,便拋妻棄子跑回去了。

阿政不知道他現在是何等的腦洞大開,若是知道,他一定會輕拍琇瑩的腦袋,道,不要亂想。

他牽著幼弟一路洋溢著快樂的氛圍,嘴翹得高高的。

直到見到阿母房間出來的趙家主,嘴眸間扺緊,眸光黯沈隱有殺意。

不知差恥!阿政心道。

琇瑩也看到那明顯的紅痕,在心裏道。我天,這紅痕都在脖子上呢。這也太令人害羞了。

等等,這屋裏住的是我阿母,然後他從我阿母屋中出來了。

那我,我阿母出軌了!

那我與兄長怎麽辦?我們不是還要回我爹家的嗎?這不會被趕出家門吧。

或者被一群白胡子老頭質疑我倆血脈存疑,然後我倆沿街乞討,活得不如癩皮狗。。

他的臉血色盡褪,刷的白了。

阿政想起弟弟還在,以為他是被嚇到了,忙轉首捂著他眼,讓他不再看這個該死的人。

於是無視了趙家主的請安,就直接朝裏走。

琇瑩被阿兄捂住眼睛,看不清路,只好扯著兄長的袖子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他已經被事情的覆雜給打擊的看不到未來了。他阿母怎麽是這樣的啊?

她是怎麽生出我兄長這樣的孩子的,我兄長多好啊,脾氣好,長得好,芝蘭玉樹,林下風致。(以下省略無數誇耀人的詞)

怪不得兄長從不讓我見母親,萬一被我看到,好像確實不得了。

他又在另一邊安慰自己,沒有事的,現在開放的緊,又不是滿清那種,他阿母不會浸豬籠。

可他阿兄會不會被別人戳脊梁骨?他臉皮厚無所謂,可兄長那麽驕傲敏感。他肯定受不了的。

怎麽辦?怎麽辦?

兄長肯定受不了被人嘲笑,然後自己離開家門,只能去乞討。

不行不行,兄長怎麽能這樣慘,他要身披綺繡,衣錦歸家。

我得想個主意。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想到一個好辦法就被另一個更勁爆的消息差點拍死在了墻頭上。

各位,我哥可能不止要身披綺繡了,他可能直接披龍袍回家,我哥他竟然是秦始皇,我己經站不穩了。

上首趙姬還在說呂不韋和異人的安排,要不是兄長撐著,琇瑩幾乎快要站不住了。

啊~,我吃刨冰要吃兩碗的兄長是秦始皇,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可兄長也叫政,他也要回秦。

還有呂不韋和嬴子楚,這事實已經很明顯了。除非他腦袋有問題,可他腦袋確實正常啊。

所以我哥確實是嬴政,我哥確實是千古一帝的那種。

那我還去不去楚國了啊?

“琇瑩,”阿政見自家小弟眼神空洞,忙向趙姬辭別,帶著琇瑩出來。

“阿兄,你真的是嬴政嗎?”

沒有人知道琇瑩此刻顫抖著的心。

阿政笑了,“不是。”

琇瑩頓時來勁了,然後就被阿政的後半句話讓氣給洩了。

阿政笑得很好看,璨若北辰,可無端透了些逗弄之意。

“去把《春秋》抄一遍,看看兄長何時能稱嬴政。”

琇瑩沮喪,他確定了兄長就是嬴政。畢竟兄長又聰明又利害,如果他不是幼年體祖龍那別人就更不是了。

那楚國,那沛縣,他還領兄長去嗎?

“秦琇瑩,”阿政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見他頭上的小揪揪亂晃,不由好笑。

聽見兄長叫他,琇瑩轉頭看向兄長,阿政一招手,琇瑩就顛顛地跑回去,跟在他身邊。

他聽見阿政道:“以後要跟著我一起走。其他想去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果然,兄長還是兄長。

至於楚國,去個球,他哥都去秦國當老大了,他不得跟著一起去建設大秦。

從今以後,拼哥哥再也不會擔心會輸了。

我跟兄長走,兄長到哪我到哪。即使兄長是秦始皇,即使兄長讓我抄書。(暴風哭泣)

“那回去吃能刨冰?”

琇瑩仰頭詢問他。

然後就被兄長敲了一下頭。

“都入秋了,還要吃冰,不怕腹痛。”

己知兄長=不吃冰,兄長=秦始皇,即秦始皇不讓他吃冰,琇瑩突然覺得好有牌面哦。

“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三日後便回去了。”

阿政輕笑。

“哦哦。”

琇瑩答道。

“那些長黑斑的竹簡要扔嗎?”

因為只曬了竹節,導致水分過多,所以上黴了。但他阿兄一向愛惜書簡不願意扔。

“我回去看看。”

我不想扔。

嗯,兄長還是兄長。

深夜,喝的爛醉的趙古,從趙姬的屋子裏走出來。

身後也沒跟人,畢竟他在名份上屬於趙姬的兄長,兄妹□□,確實不是光彩的事。

他口中混話不斷。

“嘿嘿,這寡婦就是浪蕩。明天就要回她原本的地方了,今天還纏著我。”

隱在暗處跟著他的阿政眼中晦暗不明,殺機頓現。

直到那趙古倒在了他以前喝醉時喜歡的那棵樹,他靠著樹,口中還在嘟囔。

“我上了秦太子的女子,那我豈不是… ”

他還沒說完,一個繩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本能感覺不對勁,還沒開始喊,就被人用自身衣服的下擺捂住了嘴。

然後他騰的一下被吊在了樹上,漸漸失去了掙紮,他死了。

可惜他到最後也沒有發現是誰要了他的命,只聽見了一些細微的木頭摩擦的聲音。

阿政將繩子綁在樹上,打了個死節,冷眼看他在那裏奮力掙紮。

那滑輪確實是好用,他用了不到一半的力氣便將這一個大漢給吊死了。

他從樹的另一頭,身體逐漸無力地滑落在地。

他殺了人。

他翻看這剛才奪走人命的雙手,被繩子磨紅腫的它很稚嫩,手上的福窩窩己經沒了。

他忽然捂著臉,下意識忍住惡心。

我必須要殺他,我若不殺他,我便要失去一切。

回秦後,我與母親天生一體,若旁人利用母親此刻的汙點去攻擊我們,後果不堪設想。

他在這樣想著,便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這是琇瑩的腳步,他出來幹什麽?

阿政從樹旁走了出去,與琇瑩對視。

琇瑩看見兄長嚇得想把自己後面那一兜子幹樹葉給藏起來。

阿兄,他真的沒想殺人放火。

阿政鳳眼忽然就彎了起來。他聲調溫和,小聲道。

“你要放火殺他?”

琇瑩忽然有點心虛,他咽了一口口水。

“沒,沒。”

他該說什麽呢,說他覺得不能再給他哥再找個爸,而且這肯定影響他哥在秦國的發揮,所以他打算潛伏在這,先借著樹用滑輪搭個繩套勒死他然後放火燒,毀屍滅跡,會被兄長給打死吧。

該說不愧是兄弟,想的都差不多。

阿政拍他的頭,“回去!”

看見那趙古吊起的腳時,琇瑩頓時楞了,“不,不行。”

阿政看著他,琇瑩此時卻冷靜起來,他將樹葉堆起一堆,然後用自己的火折子將樹葉點燃。

頓時竄起了大火,火舌順著趙古的腿向上攀爬,想來這火會將一切罪證焚盡,所有人都不會找到他和兄長。

阿政也不怕火了,將琇瑩兜樹葉的衣服也扔進火裏,拽著琇瑩就悄咪咪地跑。

回去後,琇瑩坐在地上,沈默不語。

阿政氣他擅作主張跑出去殺人,可又喜歡琇瑩與他擁有著相同的想法。

他將自己拿的火折子放在案上,將琇瑩摟進懷裏。

“是兄長所做,不必害怕。就算世有惡靈,也殺不了你。”

琇瑩忽然無聲的流下眼淚,他知道自己不該有殺人之心,可萬一影響到兄長怎麽辦呢?

他自問,若是有人傷害兄長,他一定會砍死他。

可是他以前從未殺過人,他還是怕啊!

阿政抵著他額頭,他心下一片溫軟,琇瑩平日見人殺豬都要離得遠遠的,今日他知是為他,這是一片拳拳之心,他不忍辜負。

“琇瑩,幼弟。”

他如同當時琇瑩還是個小嬰兒那樣托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

“乖,不怕。”

“兄長。”琇瑩縮在他身上,語氣中卻帶著剛強。

“琇瑩不怕,你也不怕。他就算是惡靈,我們亦能殺。”

阿政原本沈著的心瞬間松下了,只有琇瑩知道看似沒感覺的他也害怕。

琇瑩將兄長顫抖的身體反手抱住,阿政垂下了眼。

在進到這個時代時,我早知道總有一天會為兄長殺人,卻沒有想過那麽快。

但他知道他有害怕,恐懼,可他不後悔。

兄長是自己的,命是別人的,我一向幫親不幫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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