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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歡宴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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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歡宴良辰

孫堅,孫文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三國演義裏,孫文臺未曾輝煌就死去,留下的只是模糊的影子。

荀柔沒見過孫堅,但禦史臺的情報,還是能窺測一二。

孫堅,字文臺,發跡孤微,原為郡中小吏,出行偶遇海匪,以一人之力勇猛追殺,將海匪砍得落荒而逃,從此顯名。

黃巾之亂中建功,封別部司馬,討伐涼州韓遂建功,入中樞為議郎,平定長沙區星叛亂,拜長沙太守。

孫堅的前半生,簡直是勵志小說。

董卓霸朝以後,荀柔就比較清楚了,先是隨諸侯起兵討伐,接著與袁術同盟向東南發展,之後被袁術背刺,又重新投向朝廷。

情報之中,荀攸單獨列出兩件,在孫堅起事之初發生的事。

其一,孫堅起事領軍北上討伐,未見董卓,先殺了有私仇的上司,時荊州牧王叡。

其二,行至南陽,南陽太守張咨不願助其軍糧,又誘而殺之,使郡中震栗。

正因為兩事,荊州上下對其不滿,使之在劉表上任後,孫堅被逼走,才有之後投靠袁術。

久治揚州的劉曄,也來添了一則舊聞。

據說,當年孫堅看上同郡吳氏才貌,親自上門求娶,可吳家看不上他,於是有拒絕之意,吳氏卻勸說家人,“何愛一女以取禍乎?如有不遇,命也。”

吳家與孫家同郡,鄉鄰之間,自然最是知根知底。

吳夫人以為家族犧牲之態嫁給孫堅,對其看法足可觀之。

“剛摯勇猛,忠烈之士,雖小違不失大義。”這是華歆。

“輕驃悍戇,粗鄙桀驁,其性兇頑難馴。”這是劉曄。

至於荊州三人,或稱之武烈,或言其粗鄙,大抵不脫華、劉二人評語。

“勇而無謀,僄悍滑奸,似項籍之亞匹。”

軍師祭酒賈詡,在荀柔視線矚目下,緩緩說出自己的判斷。

祭酒就是祭酒,說話有水平。

頓時聽取嘩聲一片。

項籍,即項羽,與普通猛將不同之處在於《史記》中有一篇本紀。

剛才沒發言的眾人,一下子被這一句激起來,掀起熱烈反對。

荀柔雙手捧著溫湯,湯水飄蕩出豆蔻、蘭草的芳香,可謂清靈避穢醒神。

這場議論原本由他提起,此時他卻像個圍觀群眾,游離於激蕩氛圍之外。

尊崇大義,靈活小節,是華歆立身之本,也是儒生一貫處事原則,

剖釋縷析,觀相見性,是劉曄專研之道,也是其才具顯露之處,

至於其他人,在孫堅歸附朝廷,需要團結他剿滅袁術,並最重要,與荀氏聯姻已定的前提下,的確再發表出驚人之語。

相比起他們,賈文和是誠心參讚,比喻,其實也頗為精妙。

若將孫氏三父子看做一脈之承,那麽歷史上,整個吳國興衰,與當年項氏的興亡,不能說一模一樣,也是似曾相識。

只是,不小心就透出游離體制外,微妙的視若鄰國的凝視感。

賈文和做軍師祭酒這麽長,又沒什麽戰事,眾人進取之心也漸漸壓抑不住,這可不就群起而攻之了。

孫堅“難馴”,其實誰又安於現狀?但凡有心氣,誰馴順?誰願意被馴?

“行了。”水汽上蒸,視野朦朧,荀柔將盞往榻上一推,賈文和還是要撈一下的,“喧喧嚷嚷,一句項籍,爾等就驚慌了?”

他聲音略有些沙啞,之前吹了江風,外感了風熱。

“有將如狼,好過將士如羊!”

他站起身,環顧噤聲的眾人,出門而去。

家鄉雖在河南,但實際上當算北方,南方這些香草,點燃焚燒他能接受,但煮成湯水,他實在有點受不了。

一直在角落降低自己存在感得司馬懿,隨眾人一道俯首恭送太尉,心底卻一頓緊張。

自從做下決定,他就不時疑神疑鬼,方才太尉那一句,他又覺得是話裏有話。

牙旗招招,旌旗烈烈,金鼓振振,犀角嗚鳴。

靠近彭蠡,柴桑寬闊雄偉的水軍營寨,就近在眼前。

長長的高樁木堤在水面蜿蜒,走舸小船靈巧穿梭,前後牽引。

樓船馳進水寨高聳寬闊的轅門,荀柔下了樓船乘艨沖靠岸。

一群銀鎧錦衣的軍將、校尉已等候在岸邊。

氣度凜凜,身材敦實,面堂寬闊,厚唇短髭的中年男子,領眾迎接上來。

荀柔先頷首致意,孫堅接著抱拳彎腰行禮。

“早聞將軍之名,今日一見,果然英雄氣概!”荀柔雙手將孫堅扶起。

這番見面禮尺度,自然先已溝通好。

“堅何敢受此稱讚?太尉鷹揚偉烈,扶社稷於威亡,當今之世,無人可及。”孫堅再笑道。

“將軍與我,是為姻親之屬,何必如此客氣?”荀柔也含笑親切。

“太尉所言甚是,營中宴席早已備下,江南辟地,酒食粗疏,卻還有些野趣,請含光兄品鑒一二。”孫堅擡起手臂。

“文臺兄先請。”荀柔客氣欠身。

“含光兄請”

“請”

荀柔與孫堅彼此相對一笑,對這場見面都挺滿意。

親切客氣,禮尚往來的基調定下,由孫堅指引,二人把臂同行。

至大帳前,簟席鋪好,溫酒在爐,食膳在案,侍從肅立,已經準備停當。

孫堅引荀柔至東向屏風下主位,荀柔如禮謝讓一回,也請孫堅同席。

二人落座後,其餘眾人,荀柔所領文武南向,孫堅水寨臣屬西向,再依官職高低列席,一直排到軍帳之外。

片刻,執幹戈皮鼓的軍樂上來表演,每一舞畢,眾人端酒,三舞三爵後,雖還彼此生疏,但酒酣耳熱,席間又多武將,率直豪爽,彼此觥籌來往,氣氛熱烈起來。

孫堅先為荀柔引見自己二子,孫策、孫權,接著又引見視同子侄的周瑜。

孫策、孫權略肖其父,眉目卻更俊朗些,孫策劍眉朗目,身材頎長,孫權則濃眉大眼,膚色白皙,顯然其母吳氏在其中出了大力。

至於周公瑾,早在下船之時,人群之中,絳紅錦衣,戴珠冠,面如璧玉的俊美青年,就已奪得所有人矚目。

“嘗聞江東有民謠,曰:曲有誤,周郎顧。此即’美周郎‘乎?”荀柔酒量著實不佳,酒爵又實在不小,三杯就已帶醉意。

“瑜自幼學經史,即長熟讀兵書,遍觀軍事,心存韜略,於是立志,隨明主,立功業,蕩滌天下,以慰平生,今欲以才見太尉,太尉何輕薄我耶?”

弱冠青年,昂首朗聲振振,“昔聞太尉有沈璧之美名,若某人一見,便曰’沈璧者乎?‘,太尉又作何想?”

近處兩班文武,微妙的頓了一息,又以更微妙的態度,重新親熱的互敬美酒。

荀柔微一錯愕,餘光卻見孫氏三父子皆斂笑,神情緊繃,卻不由一笑,“我不甚酒力,酒後失言,待數日升帳議事,還請聽君韜略,如何?”他端起面前酒爵,“這一杯,且當賠罪,只是

他顧視孫堅,又一笑,“此一杯過後,實不能再飲了,先請恕罪。”

說完,一飲而盡,含笑舉著空杯,向周瑜一揖手。

他生得俊美,笑起來好看,又如此風度瀟然,文雅和悅,以太尉之尊,直言向周瑜致歉行禮,實無闕處了。

周瑜陪飲一盞,退下後,竟覺有些許悵然遺憾。

孫堅再引見本家子侄,又帳下謀臣張氏、虞氏等,及程普、黃蓋、韓當、祖茂等將,荀柔也態度溫和的挨個說話,只是果然不再舉杯。

見太尉雙眼數瞇,又數次以手扶案,周瑜碰碰旁邊孫策,低聲言語幾句,孫策連連頷首,轉頭命令身旁侍從。

不片刻,便有一侍捧一銀制蓋碗至席案邊,將碗輕輕放在案上。

孫堅註意到動靜,轉頭一看便笑,“甘蔗餳?”

“是公子吩咐,道太尉既不飲酒,嘗一嘗江東柘漿也罷。”侍從低頭回覆,言語流利清楚。

“倒也不錯。”孫堅微微一想,笑著點頭,“既然營中有,也給我上一碗來。”

說完又介紹,“太尉可嘗過此物?甘蔗只生江東,汁水鮮甜,煮之為漿,不遜蜜糖,只可惜需銀碗承裝,又不能久放。”

這不就是甘蔗糖漿嘛!

荀柔揭開銀蓋,銀碗中盛著琥珀色的液體,色澤晶亮,十分誘人。

他立即端起來淺嘗一口。!

甜!

不必說孫堅,以及正時刻關註這邊的孫策、周瑜,就是方才介紹,準備回席的程普、黃蓋幾人,也立即感受到荀太尉的變化。

儀態,還是讓人心折的端莊優雅,姿勢,也並未有什麽誇張,但就是眼睛似乎亮了一點,讓人凜然的氣度,似乎散了一點,神情,更愉悅一點……

不知怎麽,就忽然覺得親切了些?

“將軍可否也賜我等一盞?”程普向孫堅笑問。

孫堅哈哈一笑,大手一揮,“有何不可?這定是伯符與公瑾所攜來的,今日都取來席上,必讓諸君盡興!”

“孫將軍,真是豪爽!”荀柔擡頭。

孫堅再大笑,“今日相見,太尉這一句,最見真心!”

“孫將軍亦然。”荀柔回以一笑。

是夜,荀襄來信,兵馬已按期抵達新蔡,她也領親衛前來柴桑,信上時間是五日之前。

而曹孟德更遠,故信也來得更早,早在三日之前,他就已至信,兵馬集結廣陵,而他本人亦在更早七天前,即寫信之時,已輕車簡從向柴桑出發。

“一個五日,一個十日,”荀柔按著額頭蓋的濕帕,還是覺得暈暈沈沈,“再有三五日,就該到了。”

宴會再如何賓主相歡,話說得再漂亮,也只是宴會,論起戰場,那才是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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