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立還伸脖子去看許厲杉的碗底，納悶地嘀咕：“他跟黎阿姨都聊什麽了，連胃口都沒有？”說完還特意跟林悅媛解釋：“我爸平時都吃兩碗飯，胃口好著呢，今天，才吃半碗。”她順便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口。

傍晚時分，阿蘭意外給林悅媛打了個電話，說是在海豚灣公園見面。

聽她的聲音，好像是哭過。想起前兩天她還興致勃勃地談到和黃畚結婚的事情，林悅媛不由得聯想到一塊。

果不其然，阿蘭在海豚灣公園見到林悅媛，開口第一句就是哭訴：“那個黃畚他居然看不上我。”她越說越委屈，還帶著哽咽：“我哪裏不好了，我……我就是不會生孩子而已，況且他也那麽大年紀，他就算是想要孩子，也未必能生得出來啊。”

林悅媛只當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至於搭腔，她找不到合適的話說。

阿蘭恐怕是真的被傷了心，哭泣的樣子像小時候丟了糖果的孩子。

“蘭姐，你還年輕，你才三十歲呢，漂亮又賢惠，是黃畚配不上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在他一棵樹上吊死，再說了，黃……”

她差點忘了，黃畚有問題啊，這種人怎麽能嫁？

得虧黃畚有點良心沒答應，不然禍害了阿蘭一生。

阿蘭更傷心了，語無倫次地說：“我…跟他來…何家，因為…喜歡他，不然我不…不會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林悅媛輕拍她的背脊，哄孩子似的勸她：“別哭了啊。”

“小林，我想離開何家。我…幹不下去了。”阿蘭使勁的吸了吸鼻子，哭花了臉，完全沒了形象。

“那你要去哪啊？”

“我去鄉下，鄉下還有田地，種點菜，養兩只雞，我再開個賣農產品的網店，就叫……”阿蘭談到做生意，登時就把黃畚拋到腦後，心情也好了許多，除了還有鼻音外，說話倒利落幹脆。她用胳膊肘戳了下林悅媛，問：“你說我的網店叫什麽？你有文化，幫我出個主意唄？”

“呃……就叫福澤吧。”

“福澤？”阿蘭細細琢磨了下，嘴巴一咧，笑開了花：“我再弄個安康農村小視頻。”

林悅媛抿著嘴巴笑，她不會告訴阿蘭，福澤和安康，其實是狗的名字。

“對了蘭姐，你這個時間出來，何家的晚飯怎麽辦？”

“讓他黃畚去做。”阿蘭氣呼呼地說。

“何……何……”

“何什麽何啊，你想問阿超少爺，直接問唄，幹嘛支支吾吾的？”阿蘭用眼神鄙視她。

“他最近幹嘛呢？”林悅媛覺得自己多此一問，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滿世界找戴備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就是那麽執著的一個人。

“阿超少爺這幾天都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上哪了，就是老板火氣大。”阿蘭盯著腳下的鵝軟石嘆氣，又說：“小林啊，我這次是真打算離開何家了。在何家這三年，幹得也不舒心。何太太有時候對我挺好，可脾氣上來，總覺得害怕。我這人雖然沒什麽文化，但也是個愛面子的人。我不想一輩子服侍別人。”

林悅媛微微點頭，阿蘭有想法，也是個能吃苦的人，要是真下定決心回鄉，她舉雙手支持。

“對了，你有什麽打算？你這麽年輕，不會想打一輩子工吧？”

“不會啊，我先存點錢吧，你要是創業好了，我去給你捧場。”

“那敢情好。”

“對了，黃畚最近怎麽樣？”知道阿蘭提到黃畚心情就不好，林悅媛問得很小聲，要是她不樂意提，大可假裝沒聽到。

“黃畚最近一段時間，神出鬼沒的，有時候在家，有時候又不在。我出來之前，他從外邊回來，把我叫到院子裏，就說我跟他不合適。”

阿蘭開始是傷心，現在是越想越氣。她當時沒敢看黃畚的眼睛，從語氣中，聽出了他的冷漠絕情，現在想想，還真是有傷自尊。

默了一會的阿蘭，突然很真誠地說：“我現在是真心希望，你和阿超少爺能修成正果。”

何紀超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拳頭大的小圓鏡，只能照出半邊臉，他好像很久沒有這麽看自己了。以前引以為傲的容顏，這會竟成了這副滄桑不堪的模樣。

不覺中耳邊浮出林悅媛的話：

“把頭發剪了吧。”

“胡子刮了吧。”

每次說話，她的聲音都很輕，明明帶著期許，語氣卻總顯得隨意。就算她說“我想用一輩子守護你”的時候，都是帶著惆悵和擔憂。

他最近老是夢見林悅媛，已經不是當年公交車站前模糊的樣子，而是清晰得就像站在眼前。然而他對韓記菁的印象，卻越來越模糊。

別墅從昨天晚上許厲杉的車開走後，就沒有動靜。何紀超決定回家一趟，然後把福澤帶過來，如果戴備澤最後是從這裏消失，利用福澤天生敏銳的嗅覺，也許會找到一些線索。

林悅媛沒想到，阿蘭離開何家的動作這麽快。她說走就走，沒有一絲猶豫。

黎秀宜只好又把林悅媛從許家接回來，但對她的態度，由從前的不好不壞，變成了不好。

除了要打理植物，阿蘭的那份工作也落到她肩上。買菜事小，做飯對她來說是個大問題。

黎秀宜總有不滿意的時候。

“你怎麽回事，你連飯都不會做嗎？”她扔了碗筷。

“我……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沒有做飯的機會。”林悅媛解釋。

“就算不會做飯，那……面也不會煮嗎？”

林悅媛背對著門口站著，光影下她的背脊挺得筆直，臉色也很平靜。

黎秀宜很厭嫌她這副模樣，這樣的林悅媛，少了往日的屈服，從站姿來看，像極了一匹難以馴服的野馬。

“想吃面，為什麽不自己動手？”

是何紀超的聲音。

林悅媛這才註意到一串輕輕的腳步聲已離自己很近，好像就在背後，轉身便可觸得的地方。她沒有辦法回頭，因為他就站在緊挨著她半側身體的左邊。是的，他好像永遠都喜歡站在她的左側。

黎秀宜看著光影下的兩人，倒是登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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