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紀超和許立還離開的那天，林悅媛並沒有去機場送行。

許立還的東西比較多，似乎真打算定居在國外再也不回來。她的行李都是許厲杉的司機戴備澤送到機場托運的。

許厲杉把何紀超叫到一邊，對他說：“我家立還就交給你了，你們先在國外適應一下生活，等到結婚的時候我和你父親都會過去看你們。”

何紀超沒吱聲。

許厲杉倒不介意，他繼續叮囑：“你可要對我家立還好一點，千萬不能讓她受了委屈。”

何紀超並沒有把許厲杉的話往心裏去，他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的人來車往。

戴備澤走過來稟告：“老爺，小姐的行李都安排好了。”

許厲杉擡手看了下腕表，距離登機的時間已經不多。他輕輕一拍何紀超的肩，然後大步向許立還走去。

他溫柔地擁抱他的女兒，輕輕拍撫她的背脊。

許立還看見站在許厲衫身後的戴備澤，慌忙避開他的視線，帶著濃濃的哭腔說：“爸爸，你一定要保重，早點到國外來看我。”

何皓安把肩上的背包遞給何紀超：“大哥，在國外多多保重，我會照顧好她。”

她？

何紀超把視線放遠至機場的大門口，在漫天的寒風中，她似乎真的沒有出現。

“皓安，有空就去法國看我們。”許立還說話的姿態，儼然是一副大嫂的模樣。

何皓安微微一笑，點頭道了個好字。

林悅媛回到家的時候，王光隆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見她回來，他連忙把報紙合上放到一邊，起身接過她肩上的背包掛到衣架上，瞅著她情緒不高的臉色問：“我的寶貝女兒怎麽了？”

“爸。”林悅媛眼睛泛紅，低著頭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王光隆握著她的手，拉著她到沙發坐下：“來，跟爸爸說說看。”

林悅媛雙頰通紅，支支吾吾地說：“我可能，我可能……”

“可能什麽？”

“我可能喜歡上一個人了。”

“我的女兒終於有喜歡的人了。”王光隆哈哈笑了起來，“這是好事啊，那你哭喪著臉做什麽？”

“可是……他心裏已經有深愛的人，也許這輩子都會因為那個人而不會再愛上別人。而且，他今天出國，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這樣啊。”王光隆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他輕拍女兒的肩膀，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意味深長地說：“感情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你也別太難過了。峰回路轉，有緣的人總會再見的。”

見林悅媛沒有作聲，王光隆回過頭，他微笑著問：“你喜歡的那個男人是何紀超？”

林悅媛沈重地點了下頭。

王光隆微微皺眉：“何紀超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他心裏的那個人是秦泰酒吧兇案的被害人吧。”

林悅媛“嗯”了一聲。

“那你告訴我，愛上何紀超的那個人是林悅媛，還是王姜？告訴我，你是林悅媛，還是王姜？”王光隆說罷，又將臉轉向窗外。

看著父親的背影，林悅媛強忍的眼淚終於落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覺，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失去喜歡的人竟是如此的心如刀絞。

剛認識何紀超的時候，她16歲，那時，她還沒有進刑警學院。

看到他的第一眼，情竇初開的王姜便有了蜻蜓點水般的觸動。

他單肩掛著黑色的背包，頎長的身軀輕輕地靠在公交站臺的廣告牌邊。他戴著白色的耳塞，安靜地聽著手機裏的音樂。

王姜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標致的男人，菱角分明的五官，不管是單一的看，還是整體的看，他絕對稱得上上帝的巧奪天工。

王姜自認為，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可唯獨對他，是個例外。她特意走到離他最近的位置，昂起頭望著他賞心悅目的臉，嘴角不自覺地勾出一絲美好的弧度。

被人這麽看著，何紀超早就習以為常。

可這個滿臉稚氣未脫的姑娘，眼睛不眨地盯著他看，讓他很是不自在。

在王姜的眼裏，這個大男人其實是害羞的。

何紀超尷尬地沖她笑了下，然後將臉偏向一邊。

王姜踮起腳，拍了下他的肩膀，等他摘下一邊的耳機，她挑眉問：“你是哪個學校的？”

何紀超有些發愁，雖然不是頭一次被女孩子搭訕，但眼前這個小丫頭的大膽和眼神中的執著，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何紀超想了想，回頭指了指站臺背後的濱海刑警學院。

他的邏輯很簡單，以為小孩子都怕警察，這麽一說小丫頭就會知難而退，誰知反而惹火燒身。

“天吶，太好了。”王姜兩手拍在一起，興奮得跳腳：“明年高考，我就報刑警學院。”

何紀超頓時語塞。

好在公交車到站，車門一開，他紳士的讓王姜先上車，王姜嘿嘿一笑，站在原地沒動。

何紀超又讓老人和孩子先上，自己排在最後。

王姜覺得，這個男人的品質跟他的相貌一樣讓人稱讚。

車廂內的乘客並不多，後座空著幾個座位。王姜打完卡慢悠悠地朝後座走去，發現沒有雙人空座，只好走到後車廂，在一個穿著時尚的年輕女孩旁邊坐了下來。

何紀超投了兩塊硬幣，走到後車門旁，拽著拉環挺直而立，眼睛望著窗外，絲毫不在意旁人的註目。

王姜伸著脖子，壓著聲音小聲問：“誒，後面有座位，你怎麽不坐啊？”

何紀超手機裏的音樂正好在輪播下一首歌，中間空檔的工夫，倒是聽到旁邊有奇怪的聲音，他用餘光瞥了一眼，想到剛剛那個眼神纏人的小丫頭，他連聲都不敢吭一下，側過身直接背對著她。

王姜見何紀超不搭理自己，也沒再繼續喊，抱著背包，靠著椅背假寐。

車子過了幾個站，到體育館站時，交通漸漸堵塞起來。

王姜無意中發現車廂內有個女人行為古怪，她披散著波浪卷的蓬松頭發，戴著墨鏡和口罩，從包裏拿出一面鏡子，表面上像是在整理自己鬢角的頭發。王姜細看發現，這女人分明是從鏡子裏看她旁邊的人。而她旁邊坐著的，正是那位年輕時尚的女人。

王姜記得，她們都是同一站上車的。

公交車在體育館站停下，王姜看見何紀超做好了下車的準備，這時也沒心思多想前座女人的行為合不合理，註意力完全定格在何紀超的身上。

車門緩緩開啟，何紀超禮讓老人先下車，也就在這一刻，前座戴口罩的女人站了起來，在轉身的那一瞬，突然從包裏掏出一個裝著液體的瓶子往王姜旁邊的女人身上潑去。

何紀超當時也沒多想，出於本能的反應，猛地沖上來用臂膀護了一下王姜。

戴口罩的女人扔了瓶子，匆匆逃竄下車，整個動作迅速連貫，也不過幾秒的工夫。

“啊……”一聲慘絕的叫聲，讓整個車廂慌亂起來。

後來，王姜才知道，那個戴口罩的女人潑的液體是硫酸，年輕女人面部毀容被送進了醫院。

而何紀超，在一片混亂中，不知不覺地離開了。

從那以後，王姜一直都沒有找到他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那天，他身上有沒有被潑到硫酸。

這麽多年過去，王姜一直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以為那個漂亮男孩只是她生命中一個美好的過客。沒想到，從刑警學院畢業後執行的第一個任務，千回百轉中他們會以這種方式相遇。

而他，變得像另外一個人，也從來不曾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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