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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朱翊鈞驅馬來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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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朱翊鈞驅馬來到一……

朱翊鈞驅馬來到一處較高的地勢,朝東邊眺望,果真能看到一座座築起的烽火臺。

一千零一十七座,卻只是修築東段長城的城墻和空心臺,中斷、西段怎麽辦,朝廷有必要投入大量銀子和時間繼續修嗎?

其實,朱翊鈞心中有個疑問——修築長城真的有用嗎?能抵擋得住敵軍入侵嗎?

如果能,那俺答汗為什麽能三番兩次在京郊燒殺搶掠,甚至兵臨城下。

若不能,為什麽像戚繼光這樣的名將為何堅持要修築長城,建立三千座空心臺。

他腦子裏仿佛有一個答案,卻又捕捉不到。於是,這件事,就先放下了。

他們繼續趕路,戚繼光向他介紹軍營的情況,這是個徒兵營,也就是以步兵為主。

首先要選出哨官,由哨官選哨長,由哨長選隊長,由隊長選兵。選好之後要逐個進行登記編伍,詳細記錄籍貫、年齡、面貌特征、疤記、身高、力量大小。

年紀稍長且力氣較大者使長牌,年紀較小且身手敏捷的使藤牌,體格健壯有力氣為人老實的兩個人使狼筅,三十歲上下有精神有殺氣的四人為長槍手,再選兩人為短兵手,最後選擇老實有力量能肩擔背負的一人為火頭軍。

“火頭軍?”

戚繼光道:“臣在東南抗倭時,就要求每隊設火頭軍,軍士身帶幹糧,隨時可以炊爨。”

朱翊鈞想起來,上次演習,前方出現敵情,軍士們並不慌亂,先生火做飯,再準備出征。

他笑著點頭:“是,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

他們到達軍營的時候,軍士們已經列隊等候。進去之前,朱翊鈞就對戚繼光說道:“不可透露我的身份,也不必參拜,直接開始今日的訓練便可。”

戚繼光照做,策馬走在最前面,進入軍營,朱翊跟在一眾副將身後,目光掃過每一名士兵的面龐,第一遍竟然沒看見李誠銘。

他旁邊站著王世琦,小聲問道:“此處可有一名叫做李誠銘的士卒?”

王世琦回道:“有的,武清伯長孫,他就在這兒。”

朱翊鈞道:“我怎麽沒看見?”

王世琦忽的反應過來,武清伯的長孫,正是朱翊鈞的表兄。

他也伸長了脖子看了一圈,為難的說道:“人太多,尋不見。”

“等今日操練結束,再宣他來面聖。”

朱翊鈞擺了擺手:“無妨,只要人還在就行。”

今日第一項訓練是跑步,一口氣跑一裏路,不能喘氣。

朱翊鈞心想

,才一裏路,那不是隨便跑跑,還喘什麽氣。

隨後,他才發現,士兵們個個身著重甲,肩扛重物,就連手裏拿的兵器也是特制的,更大更沈。

他讓王世琦也去給他找來一身同樣的裝備,自己換上試了一下。平時在宮中,他需要在一些禮儀活動中著戎裝,但那只是徒有其表,實際沒什麽重量。

而軍士們穿的,是真正的鐵甲,分量驚人,穿戴還特別覆雜。再加上負重,拿上兵器,初次嘗試,跑起來很難把握重心。沒有武功的年輕人,第一次這麽練,大概率要摔跤。

朱翊鈞找了個空地適應了一下,再跟著其中一個少隊跑一裏地,意外的,成績還不錯。

接下來還是這一身裝備不能脫,繼續跑二十裏,需在規定時辰內跑到指定地點。成績優秀的有賞,沒有在規定時間完成則要挨罰。

身為總兵官,朱翊鈞以為戚繼光會騎在馬上監督他的士兵,然而,戚將軍卻是下來,全副武裝,跟大家一起跑。

不僅是他,他帶來的幾名副將也要一起跑。

既然大家都要跑,朱翊鈞也不甘示弱,主動提出要跟他們一起跑。

他從小習武,身法輕盈靈動,招式迅捷靈巧,兼具內勁。前面他跑得很快,一直緊跟在王世琦身邊,甚至還有多餘的精力觀察周圍的環境。

但他畢竟年紀小,沒有特別訓練過耐力,負重幾十斤,跑出去幾裏地,就感覺身體越來越沈,那幾十斤的重量,仿佛變成了幾百斤。

擡頭看去,戚繼光和他的幾名副將沖在最前面,自己也不能認輸,咬緊牙關,快步追上去。

他大部分時間在宮裏,以前覺得皇爺爺和父皇到哪裏都得乘坐鑾輿,而自己每天往返於乾清宮和文華殿都用步行,體力好得驚人。

現在才發現,那也就是跟他皇爺爺和父皇比,到了軍營,難怪人家征兵的看不上他。

他的速度越來越慢,一個接一個士兵從他身邊跑過去,朱翊鈞還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一開始為了跟上戚繼光,跑得太快,等到路程過半,他已經沒體力了。

“我,我來幫你拿。”忽然,一只黝黑粗糙的手伸到他跟前,打算接過他手中的兵器。

這只手很陌生,但這聲音卻有幾分熟悉。朱翊鈞扭頭一看,這誰,不認識。

等等,好像有點認識。

不確定,再看一樣。

這不就是被他發配到這裏來充軍的李誠銘嗎?

當初那個欺男霸女,白日混跡青樓,只會哭哭啼啼的廢物,竟然主動伸出手來

要幫他拿武器!

朱翊鈞還記得他那時的模樣,面色蒼白,眼下青黑,雙目無神,形容消瘦,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如今卻是黝黑粗獷,體魄強健,那雙眼睛,在頭盔下鋥亮鋥亮的,簡直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難怪,朱翊鈞剛才看了一圈,竟然沒找到他。原來,他已經完全融入到那些農夫、礦徒之中,沒有半分當初的影子。

而這件事本身遠不如,當初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哭著求饒的人,現在要幫他拿兵器來得更震撼。

李誠銘見他楞神,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的喊了聲:“陛下。”

朱翊鈞回過神來,推開他的手:“不用。”

李誠銘不敢說話,眼看著其他人一個個從他們身邊跑過去。

朱翊鈞感覺酸軟的腿腳又有了力氣,對李誠銘說了句“快跑”,提一口氣,又開始拼了命往前跑去。

最終,他雖然沒跑進前幾名,但也沒有拖後腿,全憑一口氣,李誠銘都行,他憑什麽不行?

中午,竟然是李誠銘給他做了頓午飯,簡單幾樣小菜,手藝也不怎麽樣,卻吃得朱翊鈞五味雜陳。

“你還會做飯?”

李誠銘不好意思的笑笑:“最開始,我跟的師父就是火頭軍,我每天扛著一口大鍋,跟在他後面跑。”

朱翊鈞掐指一算,他把李誠銘發配到薊鎮來也快一年了。那時候就是想教訓教訓他,讓他吃點苦頭,還帶著一點私心。

那時候,他就已經計劃出巡,第一站正是薊鎮。他想的是繼續冒充李誠銘從軍。

沒想到,近一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廢物竟然真的練出來了。

可見,戚繼光善於練兵,絕不是浪得虛名。

這二十裏跑下來,朱翊鈞精疲力竭,餓得頭暈眼花,卻沒什麽胃口。幹脆放了筷子,和李誠銘聊天:“來吧,說說你這一年在戚家軍的歷練。”

“剛來的時候,什麽都不會,只會哭,撒潑耍賴,想回家。”說起這些,李誠銘十分羞愧,“想著我爹和爺爺一定回來接我,再熬幾日就能回去了。”

“就這麽熬了二十多天,家裏甚至沒有派人來看看我,我就知道,他們不會接我回去了。”

“在軍營裏被嘲笑,被孤立,沒人跟我說話,也沒人把武清伯長孫放在眼裏,每日操練,完不成一樣要受罰,當時想著,不如死了算了。”

這一段符合朱翊鈞的想象,他覺得李誠銘這樣的紈絝到了軍營,本該是這是這樣的。

“後來呢?”他實在好奇,

究竟是什麽樣的契機促使李誠銘的改變。

李誠銘說道:“戚將軍規定,新兵要練耳目。夜戰多火鼓,晝戰多旌旗,戚將軍自創一套旌旗和火鼓的號令,並刊印成冊,分發給每個哨隊,讓大家閑暇時聚集在一起學習。”

“戚將軍會到各處軍營親自考核,如果有一條記錯,就要被責打一板,以此督促大家學習。”

朱翊鈞點點頭:“這個我在《紀效新書》上看過,這套他自創的旌旗和火鼓號令,在浙江時就有了。”

李誠銘又道:“但戚家軍招募來的士兵全是農夫、礦徒、苦力,沒讀過書。我當時分到的那個哨隊,就只有我識字。所以,每晚都由我向大家誦讀並講解。”

“他們覺得識字的人很了不起,對我格外敬重,在操練中幫助我不掉隊,我也盡力幫助每個人牢記號令,通過考核。”

朱翊鈞一聽就明白了,這肯定是戚繼光有意安排的。

無論如何,看到李誠銘有今天的改變,朱翊鈞既感到意外,又覺得驚喜。

他問李誠銘:“若朕現在準你回京……”

“寫陛下!”李誠銘不等他說完,就跪下謝恩。

朱翊鈞立刻沈下臉來,對他頗有些失望,卻又聽李誠銘說道:“不過,我想下個月再回去,陪爺爺和父母過了端午就回來。”

“噢……”朱翊鈞喃喃低語,“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李誠銘眼巴巴的看著他:“可以嗎?”

朱翊鈞道:“那得戚將軍批準,他才是主帥。”

“……”

下午,戚繼光又督促將士們練武,親自給他們做示範,攀爬城墻和懸崖。最後是各項考核,成績好的就賞,不及格就罰,板子實實在在打在身上,絕不手軟。

身為總兵官,對於士兵的日常操練,他都能做到親力親為,並且盡量照顧到每一處軍營,就沖這一點,就值得加官進爵。

之前有言官彈劾他並沒有殲滅多少敵人,可朱翊鈞覺得,戚繼光的功勞不在殲滅多少敵人,而在邊鎮安寧,常年無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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