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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誒!”朱翊鈞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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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誒!”朱翊鈞驚……

“誒!”朱翊鈞驚呼一聲,坐在秋千上身體繃得筆直,生怕自己摔了似的,“我看不見啦!”

他先是把腦袋晃來晃去,試圖甩開對方的手,但沒有成功。隨後,幹脆松開繩子,用手去拽那人的手,也沒有成功。

“我什麽都看不見啦!”

那人貼在他耳邊說道:“猜猜我是誰?”

這個聲音故意壓得很低,很沈。朱翊鈞沒聽出來是誰,但又覺得有些熟悉,上次聽到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是……”朱翊鈞遲疑片刻,突然說出一句,“你是大灰狼。”

“大……灰狼?”從背後“偷襲”的人反倒被他搞蒙了,“大灰狼是什麽呀?”

“是……就是……”朱翊鈞在那雙手上摸了又摸,嘴裏“是”了半天,也沒給出答案。

就在對方松懈之時,他忽然握住對方的手往下一拽,興奮的大叫一聲:“是哥哥呀!!!”

回過頭來一看,果然是許久不見的李承恩。

李承恩也跟著他嘿嘿的笑:“鈞兒真聰明。”

朱翊鈞拉著哥哥的手,在下去和轉身之間猶豫片刻。最後選了後者。他把懸空的兩腿擡起來,屁股在秋千上原地旋轉180°。不難看出,他很著急,又怕摔跤,小心翼翼的樣子可愛又滑稽。

李承恩小心翼翼的護著他,生怕小表弟摔了。

朱翊鈞好不容易轉過身來,得仰起頭才能看到李承恩的臉:“哇,哥哥好高啊!”

李承恩捏捏他的臉:“你是坐著的呀。”

“噢~”朱翊鈞屁股又往旁邊挪了挪,拉著李承恩的手,把人往自己身旁拽,“哥哥也坐。”

馮保幫他們扶著秋千,李承恩穩穩地坐在朱翊鈞身旁。秋千晃動的幅度不大,兩個小可愛可以安穩的坐在上面玩耍。

李承恩拉過朱翊鈞的手,讓他的掌心朝上,又取下腰間的荷包,解開繩子,倒過來在朱翊鈞手上抖了抖,倒出許多五顏六色,形狀不同的糖果。

李承恩給他介紹:“這個是花生酥、這個是杏酥糖、這個是飴糖、這個是桂花酥糖……弟弟要吃哪個?”

朱翊鈞從來不做選擇:“都吃。”

“娘親說,中秋除了吃月餅,還要吃桂花做的美食。”

李承恩剛拿起一塊桂花酥糖,朱翊鈞已經迫不及待張開嘴:“啊~~”

那可愛的小模樣,把他年僅五歲的表哥萌得七葷八素,只會咧嘴傻樂。

李承恩把桂花糖遞到朱翊鈞嘴邊,後者探出腦袋,正要吃進嘴裏,他又把手縮了回去。

“咦?”眼看到嘴的糖果飛了,朱翊鈞有些不滿,又有些疑惑,睜著大眼睛看向李承恩。

桂花酥糖是長條狀的,很大一塊。朱翊鈞太小了,李承恩擔心他噎著。於是,把酥糖掰成兩半,怕弟弟等急了,趕緊把一半塞進他嘴裏:“吃完了哥哥再餵你。”

“唔~”即便是掰成兩半,對朱翊鈞來說也好大一塊。含在嘴裏抿了抿,既有桂花的濃郁花香,又有酥糖的甜香和松脆,入口即溶。

朱翊鈞半瞇著眼,搖頭晃腦:“好吃!好吃呀~”

等他吃完了,李承恩又把剩下半塊餵到他嘴邊。朱翊鈞卻說:“給哥哥吃。”

李承恩便把剩下半塊放入自己口中,再挑了個杏酥糖,仍舊是掰成兩半,弟弟一半,他自己一半。

兄弟倆就這麽你一口,我一口,分著吃了三塊酥糖。要吃第四塊的時候,馮保過來了:“兩位小主子,別只顧著吃呀,玩一會兒。”

朱翊鈞開心的晃著腿:“蕩秋千~”

馮保收走了他手裏的糖果,走到後面,輕輕地推了一把。

兩個小朋友,一手抓著繩子,另一手互相牽在一起,整個花園都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不一會兒,有宮女走過來,手裏拎個籃子,裏面是新鮮采摘的桂花。

宮女走到離秋千不遠處,對李承恩說道:“公子,咱們回吧。”

李承恩卻說:“我想和弟弟再玩一會兒。”

宮女回去還有活兒要幹,也不能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公子,先回去吧,娘娘和公主都等著呢。”

李承恩想了想,從秋千上下來:“弟弟,我要回去了。”

“噢~”朱翊鈞揮手,語氣聽不出半分不舍,“回去吧,回去吧。”

李承恩有些失落,但還是轉身走了。走出去沒多遠,聽到身後又腳步聲,回頭一看,朱翊鈞正小跑著朝他奔來:“哥哥~我來啦!”

李承恩趕緊張開雙臂,接住向他撲來的小可愛,兄弟倆抱在一起,又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抱了一會兒,李承恩牽起朱翊鈞的手:“我們一起回萬春宮吧。”

“好!”朱翊鈞倒是不見外,開開心心的跟著人走了,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我還沒去過萬春宮。”

馮保和幾個小太監也只能跟在他身後,往萬春宮的方向走。

看這個情況,多半是要留在萬春宮用晚膳。

李承恩牽著他的手:“今天是中秋節,萬春宮有好多好吃的。”朱翊鈞問:“什麽是中秋節。”

李承恩想了想:“中秋節就是月圓的日子,也是家人團圓的日子,要賞月、吃月餅、玩花燈……”

什麽吃月餅、玩花燈,聽起來都是朱翊鈞感興趣的。他被李承恩牽著,一蹦一跳的進了萬春宮。

自從方皇後駕崩之後,嘉靖便不再立後。後宮之中皇貴妃的位分最高,由她掌管後宮事,所以萬春宮只有她一位後妃居住,沒有別的妃嬪。

與大內後宮的合院不同,西苑的宮殿以園林風格為主,建在太液池沿岸,十分典雅別致。

“娘親,外婆,我回來了!”

朱翊鈞跟著李承恩走進大殿:“我也來啦~”

皇貴妃和寧安公主正坐在偏殿一張圓桌前喝茶閑聊。聽到他的聲音,頗為驚喜,一同站起來迎到門口:“是小皇孫來了。”

皇貴妃摸摸他的腦袋,笑起來眼裏滿是慈愛:“你可是第一次來我這萬春宮做客。”

朱翊鈞仰起頭沖她笑:“哥哥帶我來的。”

寧安公主蹲在他的跟前,看到這麽可愛小包子,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臉:“你還認得我不?”

朱翊鈞乖巧點頭:“你叫朱祿媜,又叫寧安公主,是我的姑姑。”

“哎喲~”要是別人這麽直呼她的名諱,公主要生氣的,駙馬都不敢。可她的名字從小侄兒嘴裏說出來,卻不覺得冒犯,只覺得他可愛,“快來,讓姑姑抱抱你。”

朱翊鈞向前邁出一步,靠近姑姑懷裏,寧安公主將他抱起來:“哎喲!長得可真好,下次見你,姑姑就抱不動了。”

皇貴妃牽著李承恩,催促道:“帶他們進去歇著。”

“在外面玩了這麽久,累了吧。先喝杯茶,這就讓人上點心。”

聽到點心,朱翊鈞就開心了,趴在公主肩頭,嘿嘿的笑。

他還沒吃過萬春宮的點心呢。

公主抱著朱翊鈞在桌前坐下,宮女給他們斟了茶,不一會兒點心就上來了。

今日中秋,各色糕點都與桂花有關。軟糯香甜的桂花糕必不可少,還有好看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藕粉桂糖糕,連飲的茶也是桂花和冬瓜熬制而成。

秋季不僅是桂花飄香的季節,也正是吃芋頭的時節。甜品裏還有一道桂花芋泥乳,那可是朱翊鈞小朋友的最愛,濃郁的奶香勾起了他久遠的記憶。

小家夥歡喜的說道:“見到哥哥,就能吃到這個。”

“嗯???”皇貴妃和寧安公主沒聽懂,這二者之間有什麽聯系?李承恩卻說:“上次見到弟弟也吃了這個。”

他們上次見面是除夕夜的家宴,當時就上了這道桂花芋泥乳。於是,兩件沒有什麽關聯的事情,就這麽被聯系在了一起。

大人無法理解小朋友的世界,但小孩子之間卻知道對方在說什麽。

吃了些點心,兩個小朋友又坐不住了,到院子裏去玩耍。

空地上,太監拿帕子蒙住眼睛,李承恩帶著弟弟跑來跑去。

朱翊鈞畢竟年紀小,再怎麽跑也躲不過,眼看就要被太監抓住了,李承恩便跑過來,攔在他前面。

嘉靖完成今日修煉,又關心了一下中秋祭祀,想起朱翊鈞那小家夥,便命人去把他叫來,陪自己吃一頓團圓飯。

太監一去一回,告訴他,小皇孫沒在寢殿,在萬春宮。

要換了別的後妃寢宮,嘉靖指定想不起來是什麽地方,人和宮殿也對不上。畢竟他這些年忙於修道,實在沒有那個心思臨幸後宮。

不過萬春宮不一樣,皇貴妃端莊溫和,幾十年來在嘉靖心中都很受偏愛。即便很少去後宮,一年裏總會想起來與皇貴妃見上幾面。

今天是中秋月園之夜,朱翊鈞在那裏,想必寧安公主母子也進宮來了,他思忖片刻,不妨也過去湊個熱鬧。

“移駕萬春宮。”

皇貴妃和寧安公主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看著兩個孩子,從捉迷藏玩到竹鈴球,踢來踢去,叮叮當當,就他兩個人就能玩得非常熱鬧。

踢一會兒球,朱翊鈞累了,跑到石桌前,靠在寧安公主懷裏:“姑姑,我要喝水。”

他可太會撒嬌了,寧安公主樂得合不攏嘴,摟著他哄:“姑姑餵你。”

宮女倒好茶遞過去,公主送到小家夥嘴邊,看他咕嘟咕嘟大口喝水,怕他嗆著:“慢點慢點。”

小家夥咂咂嘴:“桂花冬瓜茶真好了。”

寧安公主摟著他,又看向自己兒子:“承恩,別玩了,你也過來喝點水。”

李承恩抱著球跑過來:“娘親喜歡弟弟,都不喜歡我了。”

皇貴妃樂不可支,問道:“你還吃弟弟的醋啊?”

李承恩搖搖頭,去拉朱翊鈞的手:“我也喜歡弟弟。”

皇貴妃笑道:“這麽乖的小娃娃,誰見了不喜歡。”

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是待不住,兩個小家夥手牽手又要跑去別處玩。忽然聽到太監通傳:“皇上駕到!”

皇貴妃和寧安公主對望一眼,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站起來,左右宮女上前,替他們整理衣冠,一行人匆匆來到宮門口迎駕。

皇貴妃、公主、公主家的小公子,以及幾十個宮女太監跪了一地,朱翊鈞卻獨自跑到宮門口,伸個腦袋往外張望:“我的皇爺爺來啦!”

沒辦法,帝王崇尚禮儀,需要任何人對他絕對服從,卻唯獨對這個孫兒寵溺到近乎縱容。

嘉靖走下鑾輿的時候,就看到他的小孫兒探頭探腦走過去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摸到一手的汗:“仔細著涼了。”

黃錦趕緊摸出帕子,上前一步,給朱翊鈞把汗水擦了。

小家夥開心的問:“皇爺爺是來找我的嗎?”

嘉靖瞪他一眼:“到處亂跑,還要朕來尋你。”

帝王負手而立,垂眸看著小孫兒,語氣威嚴,目光含著笑意。

此時,跪在地上的皇貴妃趕緊說道:“是臣妾考慮不周,想著今日中秋,留皇孫在萬春宮用晚膳。應該早些送皇孫回玉熙宮,請陛下恕罪。”

“誰說要治你的罪了?”嘉靖牽過朱翊鈞的手,邁步往裏走,“都起來吧。今日中秋,難得寧安母子進宮一趟,朕也留下來用些齋食。”

“是,臣妾這就吩咐尚食局準備。”

大過節的,誰家不是大魚大肉,難得吃些好的。他一來就要吃齋飯,也沒人提前給他準備。

嘉靖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便又補充了一句:“中秋團圓夜,你們的膳食照舊。”

他撣撣衣袍往那兒一座,宮女趕緊奉上茶盞。他看了一眼,也不動手。

他平時只和道士的調配的崇道茶,很少喝其他的。候在一旁的宮女不知道這些,站在一旁瑟瑟發抖,以為是自己哪裏沒伺候好。

壬寅宮變之前,宮裏打死打殘的宮女不計其數,長期遭受這種非人的待遇,才導致楊金英等人鋌而走險。

壬寅宮變之後,嘉靖身邊只剩太監,宮女都在後宮伺候,日子才好過了不少。

但對前輩們的悲慘遭遇有所耳聞,見到皇上沒有興奮、激動,只有心驚膽戰。

朱翊鈞看看嘉靖,又看看宮女,看到她站在那裏,腿都在發抖。

小家夥想了想,跑過去,踮起腳想端茶盞,力氣小了,平衡感也不好,端不起來,幹脆推到嘉靖跟前:“皇爺爺,喝茶。”

嘉靖手指輕敲桌面:“朕不喝這個。”

朱翊鈞又把茶盞往前推了推:“就喝這個,這個好喝。”

再推茶盞就要掉他皇爺爺身上了,小家夥也已經註意到這個問題,一只小手一直護著邊沿。

嘉靖也不知道茶熱不熱,會不會燙到他。這麽想著,手已經伸了出去。

朱翊鈞仰著頭,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他也不好意思把手再收回來,值得端起來喝一口。

桂花冬瓜茶,清爽的口感,帶著一絲甜味,其實還不錯,宮裏難得喝到這麽接地氣的茶飲,其實還不錯。

今日天氣很好,白天晴空萬裏,晚上也沒有雲層遮擋。天黑之後,月亮從東邊升起來,月光灑落在太液池中,浮光躍金,靜影成壁。

晚膳擺在亭中,周圍掛上宮燈,既能看到月光灑在太液池上的美景,又能聞到遠處飄來的桂花芬芳,秋高氣爽,清新怡人。

嘉靖坐於亭中,他似乎也不是來吃飯的,他就是尋仙問道時間太久,突然想感受一下久違的人間煙火氣。

朱翊鈞跑跑跳跳一下午,早就餓了。擡頭可憐巴巴望著嘉靖:“皇爺爺。”

嘉靖給他夾了一筷子桂花鴨:“吃吧,你們也吃。”

雖然簡單,但也算一頓家宴。在這個中秋團圓夜,嘉靖難得和皇貴妃聊了幾句,又關心了一下寧安公主近來的生活,還誇讚了她的駙馬,今年多次代替帝王祭祀社稷、宗廟、皇陵等。

兩個小家夥在旁邊,頭挨著頭,努力幹飯。

“鈞兒,”嘉靖喚他的小孫子,“今日中秋,給朕背一首關於月亮的詩。”

這不是張口就有,朱翊鈞抹抹嘴:“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嘉靖輕啜一口桂花釀,忽然打斷他:“不好不好。”

小家夥眨了眨眼,仿佛在說:“李白的詩還不好,那要什麽才叫好?”

嘉靖卻說:“不能有月。”

他的意思是要描繪中秋或是月色,又不能帶“月”這個字。

這一年多來,朱翊鈞跟著他的兩位貼身太監背了不少詩詞。他現在背詩也不想以前,只是背下來,不解其中意。馮保和陳炬每次教他都是應時應景,順帶著就把意思告訴他了。

既要描寫月亮,又不帶月字,自然是有的,不過他得想想。

旁邊幾人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這個題目對一個不滿三歲的孩子來說,有些為難他了。即便是大人,也不是一時就能想起來。

“嗯~嗯~”朱翊鈞咬著下唇,努力思考的樣子可愛極了,他又轉頭去看月亮。那光影變換遠遠看去,仿佛正是有人懷抱一只兔子。

玉兔、嫦娥……

朱翊鈞轉過頭來,眼睛亮閃閃的:“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嘉靖開懷大笑,不難看出,他今日心情很好。

皇貴妃和寧安公主都誇他養的孩子聰穎早慧,這麽難的行酒令,都被他解了。

李承恩抱著朱翊鈞:“弟弟真厲害!我還不會背詩呢。”

朱翊鈞拍拍胸脯:“我教你呀!”

兩個小家夥吃飽了,在亭子裏有些坐不住,嘉靖便揮了揮手,讓他們去玩吧。

畢竟是在太液池邊,皇貴妃趕緊命太監宮女小心伺候著。

這時候,有太監送來兩盞花燈,一盞是錦鯉,一盞是玉兔。

李承恩牽著朱翊鈞的手:“弟弟先選。”

朱翊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犯了選擇困難癥:“我都喜歡,哥哥先選。”

李承恩想了想,挑了較大一些的錦鯉,把玉兔留給了朱翊鈞

用竹子編出動物的框架,中間點上蠟燭,外面罩一層彩色宣紙,下面插一根目光,舉起來就像舞獅一樣跑來跑去。

這一天,朱翊鈞玩得盡興,回去的時候就有些困了。跟著嘉靖坐在鑾輿上,靠著他皇爺爺就開始呼呼大睡。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就醒了,睜眼一看,竟不知道身在何處。

小家夥閉上眼,翻了個身,睡了片刻,忽然又翻身坐了起來,迷茫的看向四周,不是他的寢殿,但有些熟悉。

揉揉眼睛,再看:“呀!”

旁邊蹲了一只貓,一直安靜的看著他,是霜眉。

小家夥撓撓頭:“我怎麽睡在皇爺爺的床上?”

他自己從床上滑下來,赤著腳踩在地磚上。先去摸了摸霜眉的頭,手還沒伸過去,霜眉自己把腦袋湊過來,在他手心蹭了蹭。

“嘻嘻~”一大早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小家夥高興壞了,摟著霜眉就親了一大口:“木啊~”

然後,他就轉身跑向了門口。

霜眉從矮幾上跳下來,快跑幾步攔在他跟前,擋住他的去路。

“誒?”小短腿踩著碎步,往左邊走了兩步,霜眉也跟著他走了兩步。朱翊鈞又往右邊邁出兩大步,霜眉比他反應更快,早已經封堵了他的去路。

朱翊鈞嘟嘴:“你為什麽攔著我呀?”

霜眉:“喵~”

沒有這位虬龍的同意,他今天休想離開這件寢殿。

朱翊鈞握著小拳頭,往後退了兩步,霜眉便往前走兩步。他又退,貓又上前。

如此往覆,很快朱翊鈞就退到了床邊。

霜眉走過去,前爪在旁邊一雙小鞋子上扒拉了一下。“咦?”朱翊鈞歪著腦袋,好像發現了很好玩的事情,“你是讓我穿鞋子嗎?”

霜眉昂著頭,站在一旁,用一雙清冷的眸子盯著他。

“好吧。”小皇孫拗不過一只貓,只能坐下來,乖乖給自己穿鞋。

守在殿門口的太監聽見動靜,趕緊進來幫他,順帶著也把衣服給他穿好。

朱翊鈞繞過屏風,跑到外間,嘉靖正在和司禮監幾位太監議事。

說兩淮餘鹽,每年征收白銀六十萬兩,到鄢懋卿掌管鹽政,增加到一百萬兩。

於是,巡鹽禦史給嘉靖上了一封奏疏,說明其中危害,極力進言朝廷恢覆征收六十萬兩的舊制。

嘉靖正在詢問司禮監,這是怎麽一回事。

兩淮餘鹽、巡鹽禦史、稅銀什麽的,朱翊鈞都聽不懂,但記住了一個名字——鄢懋卿。

很快又到了冬月,天氣漸漸涼爽。

東南沿海的抗倭戰役仍在持續,海上倭寇更加瘋狂,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搶完就走。

嘉靖時常因為此事召集群臣意識。

朱翊鈞知道,到了年底這一兩個月,皇爺爺總會非常忙碌,沒有時間,宣他伴駕。

小家夥也不去打擾,不過他偶爾也會去到玉熙宮的正殿外,不過不是為了找皇爺爺,而是為了找陸繹。

他每次去仍然會給陸繹帶一些水果或是小點心。

今日,朱翊鈞過去的時候正好遇到陸繹換班。陸繹剛從宮門出來,朱翊鈞就從旁邊閃了出來,給了他個驚喜。

“哇!”

陸繹低頭,看著他勾了勾唇角,神色如常,看來並沒有被嚇到。

小家夥覺得沒意思,嘟了嘟嘴:“你沒有被嚇到嗎?”

陸繹搖了搖頭:“沒有。”

“為什麽?”

“因為你還沒出現,我就聽到了你的腳步聲。”

“不可能!”朱翊鈞咬了咬下唇,“我走路沒有腳步聲。”

這次輪到陸繹問他:“為什麽?”

朱翊鈞給他示範了一下,輕輕擡起一條腿,又輕輕放下去。或許是年齡太小,掌握不好平衡,擡腳的時候總是搖搖晃晃,好想一只小鴨子,憨態可掬。

“你聽,真的沒有聲音。”

因為自己聽不到,所以朱翊鈞堅持,他走路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的。

陸繹跟在他身後,一直垂眸看著他。

剛開始見到這小家夥,他還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一點淺笑。

到了現在,他臉上的笑容早已不知不覺加深。

陸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可是我聽到了。”

朱翊鈞不明白:“你為什麽聽得到?”

“因為,我會功夫。”

“功夫?”朱翊鈞不解,“什麽是功夫?”

“就是說,他特別能打。”一只手搭上陸繹肩膀,劉守有探出個腦袋,給朱翊鈞答疑解惑。

“特別能打?”

劉守有蹲在朱翊鈞跟前:“殿下,你忘了那日在長安街上,是與成飛身出來,一招制敵,將你救下。”

“啊!”朱翊鈞半張著嘴,一臉恍然大悟,“原來那就叫功夫呀。”

“對呀,那就叫功夫。”

“那也太厲害啦!”

朱翊鈞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形,陸繹單手抱著他,右手握著他的佩刀,架在壞人的脖子上,收刀的時候,那人脖子上還流血了。

小家夥興奮地說道:“還有刀,還有刀!”

閑聊的時候,他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太液池邊的空地上。

劉守有拍了拍自己腰間的佩刀:“就是它,它叫繡春刀。”

“繡春刀。”小不點煞有介事的品味了一下這個名字,“真好聽呀,是誰起的?”

這個問題可把劉守有難住了,他回頭去看陸繹:“陸與成,你讀書多,你說說,繡春刀這名兒誰起的?”

陸繹想了想:“誰起的不可考,但‘繡春’二字卻是語出有典,大有寓意的。”

朱翊鈞好奇的問:“是什麽?”

陸繹說道:“出自杜甫的《入奏行,贈西山檢察使竇侍禦》:繡衣春當霄漢立,彩服日向庭闈趨。”

朱翊鈞點點頭:“我記住了。”他又搖搖頭,“但我沒聽懂。”

陸繹耐心的向他解釋:“年輕的國之棟梁當在春天時,應是身著錦衣,在天子身側侍禦省親,何其威風。”

朱翊鈞仰起頭若有所思,又將他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所以錦衣衛,要佩繡春刀。”

劉守有給他輸了個大拇指:“聰明!”

朱翊鈞又上前一步,擡手去摸陸繹的刀。陸繹十分警覺,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側了側身:“這可不行。”

“為什麽不行?”

陸繹說道:“繡春刀及其鋒利,遠勝一般兵器,會傷到你。”

傷到他可不是小事,皇上要是問罪下來,陸繹把他爹的魂招回來,也擔當不起。

朱翊鈞倒也不為難他,點點頭:“那好吧,以後再看。”

他雖然貴為王世子,說得還會是將來的皇太子,甚至皇上。從小養在嘉靖身邊,由帝王親自撫育,隆寵至極,卻一點也不刁蠻跋扈。

他喜歡問為什麽,如果別人的解釋能說服他,他一定會乖乖接受。

總之,是個很好說話的小皇孫。

劉守有看著朱翊鈞,“嘖嘖”兩聲:“真是太可愛了。”

朱翊鈞知道自己很可愛,小腦袋歪來歪去,沖著他倆笑。

就在他倆被遭受可愛暴擊的時候,朱翊鈞再次向他倆提問:“那……與成和思雲(劉守有表字)的功夫,誰更厲害?”

聽到這個問題,他倆同時回頭看向對方。陸繹臉上難得露出一個戲謔的笑,拿手臂撞了劉守有一下:“當然是他,他可是武舉出身,功夫了得。”

劉守有沖他呵呵一笑:“得了吧,你的父親可是前任都指揮使,武科進士,人人皆知陸大人健壯勇猛,身材高大。你從小跟著陸大人習武,我哪裏是你的對手?”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都認為對方比自己武藝更強,謙虛到後來,連朱翊鈞也明顯感覺到,不太真誠。

小家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打斷她倆:“哎呀,你們別讓了。”

“嗯?”他倆轉過頭來,看向小皇孫,預感不妙。

果不其然,緊接著朱翊鈞就說了一句:“打一架就知道誰更厲害啦!”

“……”

兩個人面面相覷,小皇孫竟然要讓他們比試一下,來證明誰的功夫更好。

“額……”

“這個……”

“……”

劉守有說:“我夜裏還要值宿,先回去睡一覺。”

說完他就很不義氣的打算撇下陸繹,獨自溜了。

陸繹瞪他一眼,低頭看向朱翊鈞:“我……”

朱翊鈞只是小,他又不傻,看出他倆聯合起來敷衍自己,失落的嘟了嘟嘴:“好吧,你們才是好朋友,我不是。”

朱翊鈞今天專程過來找陸繹,還算好了他換班的時間。

他看向自己的小手:“我還給你帶了一個大橘子,這橘子可甜可甜了,大伴說,這個生長在南方,我們這裏沒有的。”

“我想帶給你嘗嘗。”

他說話奶聲奶氣,充滿遺憾和失落,仿佛對待朋友一片赤誠,卻被辜負。

劉守有捂著胸口,表情凝重:“感覺自己欺負了小娃娃,很是不該,無比愧疚。”

他側頭看向陸繹:“你呢?”

陸繹白他一眼,大晚上奉命去官員府邸,把人從被窩裏拎出來,關進鎮撫司的時候他怎麽不覺得愧疚?

陸繹懶得跟他廢話,一拳就揮了過去。劉守有錯身避開,同時伸腿攻其下盤。

他倆說打就打,把朱翊鈞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好幾步,給自己找了個安全的位置看熱鬧。

陸繹退後數步,劉守有拎起拳頭就攻了上來。兩個人眨眼間拆了好幾招。

劉守有一看就是很有打架經驗,他知道陸繹身高太高,容易重心不穩,專攻其下盤。

但陸繹早有防備,從容應對。兩個人從這邊打到那邊,又從那邊打回來。

看著挺熱鬧,其實根本也沒認真打,就是比劃兩下,哄著小皇孫開心。

朱翊鈞看得簡直入了迷,一雙大眼睛瞪得圓圓的,一眨不眨跟隨著他倆的身影。那兩人動作太快,他甚至有些跟不上,需要晃晃小腦袋。

又過了幾招,劉守有給陸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我給你一拳,你假裝被我打倒。”

陸繹面無表情,用眼神回覆他收到了。下一刻,劉守有預想中,他一拳把陸繹打倒在地的情景沒有發生,反而是陸繹的拳頭抵在了他的肩頭,稍一使勁兒,他連退數步,捂著肩膀,表情扭曲,作痛苦狀:“你……”

他話未說完,旁邊觀戰的朱翊鈞已經拍著手跳了起來:“哇哦!與成贏啦,太好了太好了!”

哈?原來這是民心所向,小皇孫就是想看他的陸與成在比武中獲勝。

於是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的“你小子給我等著”,又被劉守有咽了下去,換成了一句咬牙切齒的:“與成兄果然武藝超凡,無人能敵,劉某佩服!”

陸繹又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這時候,正前方一顆小團子飛奔而來:“與成,與成!”

陸與成彎腰,伸手,一把將他接住,抱起來,摟在懷裏。

“你真厲害呀~”

陸繹受之有愧:“是思雲讓著我。”

朱翊鈞不聽不聽:“那也是你厲害。”

“為何?”

“因為你長得好看。”

“!!!”

要這麽說,劉守有可不樂意了,他湊到朱翊鈞眼前:“殿下,你好好瞧瞧,我長得不好看?”

朱翊鈞實話實說:“好看的呀。”

“可是,”他伸出雙手,環抱住陸繹的脖子,“與成長得更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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