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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中冤魂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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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中冤魂是我的妻子

景行說完隨意依次舉起面前幾盞長明燈,燈裏的冤魂好像格外討厭他,一亮一亮表示抗議。

身後的影子也伸手想要去夠,可剛一碰到火焰就被燙的扯了回去,好像很委屈難過的低垂著頭似乎從黑影中有一張眼睛仔細看著被灼傷的手。

直到拿起其中一盞——這盞燈裏面的燈火始終平穩無波,就靜靜的燃燒,而它後面並沒有如其他燈後一般出現影子。

宋尋盯著看了一會兒,開口道,“這盞燈裏住的冤魂生前估計是個溫和的人,也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才知道要反抗。”

這句話說得自然而然,但景行另一只正要拂過長明燈的手隨之一頓,端著燈柄的手也轉了方向輕輕把它放回原處。

“這盞是我妻子。”

這句平地驚雷的話讓在場幾人震驚不已,尤其是身後剛才嚇得要死的兩個和尚,現在更是嚇得合不攏嘴,都一臉見鬼的樣子看向說這話的落塵,而被眾人看著的落塵反而坦然,毫無局促。

原本今天剛剛見識過平日裏端正溫和的住持說出一直以來都在寺裏養著不少冤魂這件匪夷所思的事,寺裏幾人好不容易才在聽了一番言論後勉強接受。

結果又憑空出現一個住持的妻子?這寺不大怎麽驚人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啊??

小和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寧願再問一遍,原本就不利索的嘴更加磕巴,“師,師,師……父,您,您,您……您妻子?”

落塵卻根本不當回事,溫和點頭不加掩飾,“是我的愛人,不過她已經去輪回了,這盞燈是我對她的一個念想也是祝願,替她在佛前供香,願她來世——溫柔、善良、明艷、漂亮,能開心平安。”

隨著落塵這番話,景行手邊的燈盞慢慢閃了幾下,燭光也亮了一些,似乎是在回應。

“您的妻子一定是和您一樣溫和的人”,一般人都會願意聽到別人對自己愛人的讚譽,也會稍稍寬慰,宋尋見他神色哀傷連忙安慰。

落塵也註意到它的變化,把燈從景行旁裏小心拿過,手掌在火焰上方輕拂過,似乎是撫摸愛人柔順的長發,“她脾氣並不好,經常怪我不陪她,現在人不在了仔細想想確實是我的錯,如果能多陪陪她多好。”

男人眼神無盡溫柔,眸中火光閃動,“燈中有我留下她的一縷頭發,我總覺得她還在陪著我,但我也知道她早就不在這裏了。”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宋尋有些無措,正要說些什麽找補身邊沈默的景行卻開了口。

“你還等她嗎?”

宋尋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很是好奇他為什麽突然問出這種話,這話並不禮貌。

去問一個失去愛人的人是否會等,人生苦短,青春不過都一餉,多少人短暫的等待都不願意,急切的尋找著門當戶對的“愛情”,何況是生死兩茫茫。這種問題要麽是徒增生者悲傷,要麽就是強人所難。

“等”,不料落塵居然笑了,眼中神色卻沈靜堅定,“不然剩下的日子還有什麽意思。”

他手裏的燈突然爆開一個小小燭花,緊接著猛烈燃燒起來!燭光照在男人側臉上,映出黑暗中微弱的明亮。

大家都覺得是落塵的一番話讓燈中落塵妻子殘餘的念想得到寬慰,這陣燭火確實是讓人心中溫暖,也就忽略了景行說的話。兩個和尚有些歉疚的和落塵說著什麽,宋尋卻註意到景行的目光似乎一直若有若無的註意著落塵。

“難道是有什麽問題嗎?”

不過似乎沒有給他什麽時間思考,剛才一番事情現在外面天色已經黑透,殿裏的情況已經清楚,但線索卻斷了。

二人從來到現在並沒表示來意,一直用著景行隨口說的一句降妖除魔,現在知道其中緣由這個借口很明顯不成立了,今天正好又趕上寺裏僧人休息,自然也是不方便留在寺中。

宋尋正想著時間不早一般人可能直接說出來意,畢竟經過一番事情似乎眼前這個大師是個品行正直的好人,不過景行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

剛才景行循著黑氣自顧自找到這裏,宋尋看著面前笑容和煦的落塵安慰兩個和尚和他身後兩個表情奇異的小僧,頓時尷尬的無地自容,恨不得原地挖個洞鉆進去。

誰能想到景行居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見落塵和兩個和尚說完話對他們頷首示意就要走直接大大方方跟了過去。

宋尋扭頭仔細去看景行,他不相信景行真的這麽鎮定自若,估計也就是表現出的一臉沒事人的樣子。

發現一直盯著看自己的目光,景行伸手隔著衣服抓住宋尋的手腕輕輕捏了一下,拉著他就大步跟了上去。

落塵對跟在後面作尾巴的兩個人絲毫不感覺奇怪,一人引著兩人一共三人兜兜轉轉來到寺中一處院落,落塵走在門前站定回身大大方方笑著面對二人。

“二位不嫌棄的話,不如進去喝杯茶。”

這是一處遠離群僧的僻靜處,房間內陳設極其簡單,家具各類都是木質,看起來很有年頭了,即使這樣一共也沒有幾件,偌大的空間空蕩蕩的,只有垂在木床前的幾片青素色麻制垂帳被從窗透過的風吹得鼓起。

坐在靠窗的桌前,這個位置剛好透過窗能看見院中,宋尋好奇地伸頭看,剛好瞧見緊挨著窗口的一樹幹枝。

現在正好是夏天正是各類植物生長繁盛的時候,它這樣在一堆繁枝茂葉中顯得有些突兀。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景行順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明白他是在想什麽開口解釋道:“這是梅樹,現在不是它開花的季節,不過正常應該是長滿綠葉。”

“施主好眼光。”落塵端著泡好的茶,斟出一杯,“關外北方嚴寒,它受不住已經在今年冬天凍死了。”

“家妻最愛紅梅,這棵樹更是她當年最愛,所以一直留著。”男人說話間眼角眉梢帶著難以言說的溫柔,與長伴青燈古佛的僧人形象大相徑庭。

聽他提到這個宋尋想起剛才在殿裏落塵在眾人面前親口承認殿裏供奉著為過世的妻子供奉的長明燈,心裏有些擔心。

“大師,剛才殿中實在對不起,沒有顧忌您的身份就問了這些,不是故意提到您的傷心事,這個會不會影響您以後在寺裏的生活?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我們一定不會外傳。”

落塵擡頭看他一眼,眼角一彎,覺得這個少年實在是真誠的有趣,“沒關系,是我自己要說的,沒什麽可避忌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介意。”

他擡手遞給景行,景行接過,話鋒一轉若有所悟思的看著落塵,“之前看附近的學校樓前春天移植了不少廣玉蘭,北方少見咱們這兒幹旱春天還刮風,這種花是很少見的,我實在是好奇它們到底能長成什麽樣?”

“前幾天路過特意看了一眼,雖然還活著,但枝幹也不像一開始那麽鮮活,這些花樹是帶著花苞被埋下的,不過聽路過的學生說好像是一朵都沒開,種下沒幾天就掉光了……不屬於這裏的花,強行移植也留不住,落塵大師您說對不對?”

他這話明顯不是表面的意思,但就是沒挑明,即使在場的三人都清楚。不過具體所指的宋尋卻不明白,他只知道景行是另有含義。

落塵沒回答,垂眸放下杯子唇角一勾又斟了茶遞給宋尋,並沒有看景行,淡淡道,“這個道理施主應該比我清楚,南北易改,施主看起來比我執著。”

景行面上依舊不改,只說,“我從不強求。”

不過被遞到宋尋面前的茶杯被他伸手攔下,景行看著落塵,“天晚了大師還喝濃茶,看來大師睡眠質量不錯,沒什麽人到中年的壓力。”

“施主好眼光”,落塵不與他爭執順著他的手勁放下杯子,從桌子一角摸出小小木盒,打開了裏面裝著不少曬幹的花苞,“晚茶傷身,不如嘗嘗貧僧剛曬好的幹花。”

泡好後宋尋接過遞來的杯子嘗了一口,果然帶著馥郁花香,味道很混合但他喝不太出來具體是什麽只知道應該有茉莉,好像還有一股淺淡的梅花香。仔細湊近一聞卻聞不出來,好像這股味道不僅僅是從杯子裏散發出來的,如果仔細去找似乎房間裏就有著淡淡的花香,不過宋尋並沒有特意問。

幾人又天南海北的閑聊了幾句,氣氛變得很微妙。

他們不過初始本就沒什麽能說的,加上宋尋總覺得景行一直有意模糊重點,而且好像他情緒並不好,整個人似乎心不在焉,回答的有些答非所問。

很快二人離開了空緣寺,在出門的時候因為院子裏沒有燈看不清腳下宋尋還差點絆倒,手下意識往身邊一抓正好抓住剛才在屋裏裏看到的那棵枯死的梅樹。

幹枯的枝條很脆被他一個用力彎折下一小枝,黑暗裏宋尋也看不清只聽到細微哢嚓一聲,在跌倒在地上前輩景行眼疾手快扶住。

回去路上兩人無話,景行似乎很疲憊,並沒有和以往一樣和他開玩笑,只是沈默的開車。

對這種變化宋尋只是默默想著或許是因為事情沒有進展,加上景行和落塵的對話他並沒有全部理解,一時間也不知道具體因為什麽。

他看著窗外變化的景象,打開車窗伸手感受風,晚風涼爽,吹得指尖微微發涼,舒服的將手掌一開一合,宋尋臉上不知不覺的泛起輕微笑意。

景行也從一直的思考中回過神,默默把車向自己這邊偏了點,車速也稍稍降低,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帶了熟悉的笑臉,“你很喜歡吹風啊?”

“嗯?”宋尋沒太聽清,回過身來看他,“你剛剛說什麽?”

景行聲音放大了一些,側過臉看他,“我說,你好像很喜歡吹風。”

“是啊。”宋尋看著車窗外自己的手,想起每次夢裏伸到自己面前等待的那只,心裏居然有些懷念,自從遇到景行後,再也沒在現實中撞見奇怪的事情,這幾天也沒再做噩夢,但那個一直守護自己的人也再沒遇到了。

也許是件好事,總要來救人應該也會很辛苦。

看到外面晃眼的月亮,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把手從窗外收回來,轉身看向景行。

察覺到盯著自己的目光,景行開口卻是肯定,“你是對剛才寺裏的事情有什麽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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