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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我想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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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我想靜靜

小戰士警戒,傷員從擔架上爬下來,托著斷腿給槍上膛!

鄧嫻看到那個夢醫生從懷裏掏出一把巴掌大的槍。

她把子彈摳出來看了看。

五顆。

鄧嫻明白了,數好子彈數量,前面的送給敵人,最後一顆留給自己。

火勢蔓延的越來越快。

何彪喝道:“兄弟們,沖啊!”

死前最後一次進攻,他家都正了正衣帽,有人從懷裏掏出沖鋒號和紅旗。

嘹亮的號聲響起。

血性的爺們,有人跑著往前沖,有人爬著斷後,目標直指那些侵略了家園的惡鬼!

玉米地的邊緣。

敵人們已經拉開了架勢。

機槍吞吐著火蛇,一枚枚子彈帶著侵略者的惡意射入戰士的胸膛。玉米稭稈被打斷,碎末瞇眼。

鄧嫻哭的不能自已。

他們全都是孩子啊!

一個又一個人倒下去,夢醫生也沒逃脫被機槍射殺的命運。

這些個狗東西,看咱們的戰士倒下,又上來補刺刀。

一名傷員拖著傷腿爬出來,一槍幹掉了一個敵人。

然後,密密麻麻的子彈射向他。

他口中鮮血湧出,眼裏含恨帶淚,拼盡最後一口氣,笑著道:“走前帶一個……不……不虧!”

玉米地裏的火焰看蔓延出來,敵人爬上汽車走了。

鄧嫻想幫他們擦擦臉,想讓他們走的體面。

可是她多次嘗試,發現什麽都做不了,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人影從遠處逼近。

他的衣服上染血,身上扛槍,風塵仆仆,但氣勢非凡。

是白宇行。

鄧嫻走到白宇行身旁,不管他能不能聽到,還是對他說:“不管你現在是好人還是壞人,求你幫他們收屍,求你了。”

白宇行肯定是沒有聽到的。

因為鄧嫻根本影響不了這方世界,她只是個看客。

可白宇行還是朝著那片玉米地去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帕子,給每個人擦手擦臉。

然後摸他們的口袋,看有沒有遺信,記錄他們衣服上的番號和名字。

夢醫生受傷時,臉趴在地上,敵人根本沒辨認出男女,這也讓她免受災禍。

現在被人翻動,她忽然嗆咳一聲,吐出一口血。

她掙紮著睜眼,就看到一個人形,第一反應就是在身邊摸槍。

槍沒摸到,她幹脆抓了把土揚過去,巴掌隨後就到。

白宇行握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沈:“別動!”

白宇行從口袋裏摸出一瓶藥扔過去,“你受傷的地方我不方便上藥,你別亂動,我替這些兄弟們整理一下。”

白宇行給所有人收拾幹凈,又把一具具屍體放進燃燒的玉米地裏。

“走好,下輩子別這麽辛苦了。”聲音很淡,被風一吹就散了。

夢醫生沒有上藥,她掙紮著爬起來,沖著燃燒著烈火的屍身,端端正正的敬了一禮。

最後,白宇行背著夢醫生上路了。

滿目瘡痍,處處悲歌。

閑暇時,夢醫生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白。”

“我叫大丫。”夢醫生很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叫夢芝君。

但是,他身份不明,卻能在戰場上來去自如,她只能胡謅一個名字了。

聽墻根的鄧嫻聽到大丫兩字,心裏一疼,隨後腦海裏展現出一副畫面,一個梳姑娘發髻的老人,靠坐在門口的躺椅上,表情恬靜。

白宇行聽到大丫兩字也是一笑。

大丫?

好像在他漫長的歲月裏,也有一個叫大丫的小姑娘伴在身旁。

只是人類壽命何其短暫,現在應該化成一抔黃土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掩埋百姓和戰士的屍首。

白宇行在漫長的歲月裏學會了寫字畫畫。

字寫得不好,畫卻很傳神。

他時常會翻看懷中的小本本,望著一張畫出神。

夢大丫偷偷瞄了一眼,遂驚呼,“你認識辛姐?”

白宇行皺眉:“你見過她?”

夢大丫眼裏忽然噙了淚,因為她想起了那慘烈的戰役。

想起了辛醫生義無反顧的沖回戰場,想要與愛人並肩作戰的決絕。

想起了倒在血泊中的戰友。

夢大丫用手擦了把眼睛,把臉轉向別處,輕快的說:“這姑娘這麽漂亮,我上哪兒去見啊!”

白大哥,人活在世上還是有希望的好。

我不希望你心頭的火熄滅。

十幾日後,夢大丫準備離開,去尋找隊伍。

夢大丫,哦不,到了此刻,她是一名戰士,必須稱為夢芝君。

“白大哥,咱們一起走了這麽長時間,也到了分別的時候。”

白宇行淡淡的點頭,“保重。”

說罷,轉身就走。

夢芝君看著他的背影走遠,雙手攏在嘴邊,大聲的問:“你有沒有想過加入我們?”

白宇行沒有回頭,腳步堅定。

他用行動回答了夢芝君。

夢芝君流淚了,見慣了太多生離死別,這一別怕是永久。

可她有自己的立場,她身後站著國家,站著人民。

她的一腔熱血不能隨心所欲的安放,必須撒在國家需要的地方。

夢芝君輾轉找到根據地,是不是原來那個不要緊,能繼續救人就好。

她整日忙碌的救治傷患,這可以讓她忘卻一切煩惱。

敵人就像鷹犬,他們聞風而動,不斷圍剿著我們的軍隊。

到底,他們還是找來了。

傷患數量急劇增加,為保全後援力量,他們必須撤退。

不知是誰洩露了風聲,夢芝君和她的戰友、傷患被攔截住了。

黑亮亮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轟隆隆的炮火讓黑夜染上了血色。

戰友在沖鋒路上倒下。

不斷有女醫生和女護士,用身體替戰友擋子彈,用生命送他們最後一程。

多殺一個敵人,都是賺了!

夢芝君笑了。

年輕女子的笑容在戰火中,無奈,但也燦爛。

她從死去的戰友身上解下手榴彈藏在懷中,然後躺在屍堆裏。

敵人沖了上來,她晃悠著起身,摘掉帽子,擦幹凈臉蛋。

用容貌告訴這群惡魔,來啊,我是個女人。

敵人們惡笑著沖上來。

幾個人圍成一圈,推搡她,伸手去摸她。

夢芝君拉響了懷中的手榴彈,伸手死死拉住最近的兩個人。

她目眥欲裂:“來啊!帶走一個不虧,帶走兩個我還賺了!”

手榴彈引爆了懷裏另外幾顆。

黑夜火光……絢爛。

鄧嫻覺得自己到了這個世界就變成了一個哭包。

為什麽?

為什麽呀。

夢大丫懷裏還有白宇行的畫像,是她用一支鋼筆,請人幫忙畫的。

信仰啊,它紮根血液,讓人勇敢無畏。

但是夢芝君的信仰,讓她連真名都沒能告訴白宇行,更別提那說不出口的朦朧愛戀。

愛人間的情話,變成遺言,卻絲毫無憾。

鄧嫻捶胸,她只感覺胸口有一股郁結之氣,壓的她快要窒息。

一陣天旋地轉後,鄧嫻離開了夢境。

看到周邊環境,她哭的聲音更大了。

這是多少有信仰的人用生命換來的,從前不知珍惜,現在只覺自己卑劣荒唐。

忽而腦中畫面炸裂。

幾次的夢中情形灌入大腦,腦子裏如針紮般的疼。

她捶打著腦子,放聲大哭。

月嫂聽到聲音跑進來,慌張的問:“夫人,你這是咋了?”

鄧嫻蜷縮在床上哭的幾乎背過氣去。

“我是小鳥,它救我一命,我的餘生都在默默看著他。

我是大丫,我等了一輩子,守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

一橋之隔,他也在守著他的心上人。

我也是夢芝君,他將我從屍堆裏挖出來,臨到最後一刻,我都很遺憾,我對他沒能說出一言半語。

我也是鄧嫻,最終選擇飛蛾撲火。

他心裏有一團火,眼裏也有一束光,只是不屬於我罷了。

我累了……我真的是累了……

我欠他很多,不知道該怎麽還……”

月嫂看她這樣,急的直跺腳,“夫人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

鄧嫻的氣息逐漸平覆,低聲抽噎道:“姐,我沒事的,你先出去吧,我靜一靜,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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