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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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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雲司徒公被懟, 老臉漲紅,可是陛下這樣發話,擺明是偏袒昭陽公主, 他一個外臣, 能說得上什麽話?

當雲司徒公氣沖沖離去之後, 官卿把手裏的鐵鏈拋向侍衛:“將他帶回昭陽府。”

謝律仿佛還沈浸在, 卿卿說自己是他的男寵,時隔三年,第一次,她主動碰了自己。當她的小手抓住他的腿時, 謝律感覺自己全身仿佛過電了一般酥麻。久違的悸動, 讓他控制不住, 一瞬紅了眼眶。

可那種感覺, 很快便如潮水般,驚濤拍岸後, 無息退去。

他只能服從他的命令, 並不情願地隨著侍衛走了。

人都走了,官卿被官昱單獨留了下來,官昱若有所思:“他就是謝律?”

末了,他老神在在地評價:“也長得不怎麽樣。”

官卿也不知為何,肯定不是出於維護謝律的名譽, 她一定只是為了說明自己當年不至於瞎,急急地向小皇帝解釋:“只是不修邊幅了一點兒,收拾起來, 還是好看。”

官昱好整以暇地微笑, 看得官卿神色訕然, 他撫掌道:“阿姊, 這麽多年了,你怎麽總在一棵樹上吊死?”

官卿不喜歡這種玩笑,當下便冷了臉,官昱只好打住,可是話題怎麽也繞不過謝律,“阿姊,你到底是為什麽,將謝律弄在身邊,還讓他成了你的……男寵?”

真是新鮮。謝律是心甘情願的麽?

看他適才那任人蹂.躪的模樣,和勾欄裏的男倌兒沒什麽不同,簡直賤到骨子裏了。

官卿涼涼地道:“從霸州撿回來的罷了,趕都趕不走,趕走了他還要跟著回來,狗皮膏藥似的黏在我身上了。”

官昱大笑:“太新鮮了!阿姊,要不,你便將他留下來,做你一輩子的男寵吧,不讓他回陳國了。”

官卿直抽眉頭:“他是陳國的世子,不回陳國,又能到哪兒去?陳國現在只是表面風平浪靜,等再過段時間還找不到世子,他們一定會有人知道謝律是在霸州失蹤的。”

官昱頷首:“這倒是個麻煩,可惜了謝玉瑯和蕭子胥也沒有別的兒子了。如若不然,阿姊對他這般不同,讓他一輩子伺候阿姊,給你端洗腳水暖被窩也沒什麽。當年,魏國和陳國定下婚姻為盟,本就是要將阿姊和謝律湊成一對兒的,時也命也,當時阿姊非阿姊,如今,謝律悔婚之後,魏國絕不可能再自討沒趣了。若等他回到陳國,他若有心,會重新準備聘禮,求娶於你的,屆時,阿姊嫁是不嫁?”

官卿坦然:“縱有十裏紅妝,傾國富貴,我也不嫁。”

“有理,”官昱讚同,“有一便會有二,男人大多涼薄。朕的阿姊是堂堂的魏國長公主,何須要婚姻來錦上添花。縱然將來謝律苦苦哀求朕將長姊下嫁,朕也不可能答應他的了。”

最後一個字尾調稍稍上揚,略有試探之意。不過官卿心腸如鐵,說出去的話如覆水難收,斷無更改。官昱幽幽嘆了一口氣。

當年阿爹臨死之時,說了一句話,官昱至今還記得。

他說的是:生子當如謝修嚴。

這讓官昱這個親兒子耿耿於懷多年,這些年來,官昱一直明裏暗裏與謝律較勁,可終究差了十年,差十年,他便一直無法追上謝律的腳步。當謝律在陳國已掌控水師,握有兵馬,威震九州之時,他還要靠著先生輔政,朝中諸多非議。官昱將謝律引以為敵手,直至在雙柳宴上,謝律親口昭然答應,為兩座城池放棄了如花美眷。

“阿姊既然不想嫁給謝律,如今將他留下來的意思是——”

官卿請求道:“所以,我打算帶謝律上船。”

……

因為謝律近身伺候,為她端茶遞水,官卿為了防止他見書杭,特意將書杭放在後院,她近來也很少過去,必得事先支開謝律。

一切要等到南巡,上了船之後,官卿會將他放還陳國,到時候,一切便會回歸原點。

謝律心情似不錯,連為她斟茶時,都抿著唇角,藏不住喜悅的模樣。官卿知道他為什麽高興,就為了那句,他是她的“入帳孌寵”。

賤得沒邊,一句孌寵就值得高興成那樣?

梳洗才罷,官卿垂落半濕的柔發,朝南坐在靠近火缽的書案旁,埋首練習書法。

謝律鬥膽想替她研磨,被官卿轟走了,她睨著他:“讓珠箴進來研墨。”

謝律不肯:“卿卿,我比她更好,更順手,你試試就知道了。”

他的手沒規沒矩的,眼看就要觸碰到她的墨硯,官卿倏然斥責道:“住手!不用你拿!”

謝律的手,像碰了一根尖銳的釘,驚慌地從那上面拿來。接著官卿便發現,維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的臉,仿佛裂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她突然感到無比煩躁。

“出去——”

謝律哀然地望向她:“卿卿,你不原諒我,也不會喜歡我了對不對?”

上次他就問過這個問題,當時官卿沒有回答。

好像只要她不回答,謝律就可以一直騙自己下去一樣。

他遲早會下船,離開魏國,做他的陳國世子,陳王,他和官卿,將永遠不會再有交集。

既然如此,官卿就給他一個答案。

她笑靨如花,霜毫在秀氣粉白的指尖撚轉,官卿偏過泛著玉石般清輝的臉頰,隔得這麽近,看得這麽專註,謝律甚至能數清她臉頰上細膩的絨毛,像早春絨絨的綠野。可她一出聲,便似冰刀一柄柄地戳他的心。

“我當年真的很喜歡你,謝律,我曾喜歡你到,為了你刀子插自己的心,喜歡你到,割掉自己的肉,喜歡你到,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心甘情願地違背誓言,留在你身邊,受你的哄騙。”

她吐字緩慢而清晰,沈穩而有力。

“可是,我的喜歡,你稀罕嗎?兩城宴上,我哀求你,讓你不要把我送給別人,可你還是答應了魏國的條件。謝律,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我不是魏國的公主呢?我早就已經真的死了,若不是遇刺死在淮河上,便是因為舊傷懷孕和水土不服,死在了顛簸流離的途中。”

若說方才謝律的臉還有一點血色,此刻已經完全泛白,他的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麽。

可最終,他只是道:“對不起。”

是他沒有做到,是他沒有保護好她,是他胡亂承諾,卻又害她淚灑陳國。

謝律,根本就沒有臉,卻奢求她的原諒。

可也是這一句話,讓謝律再一次眸光亮起:“卿卿,書杭他真的是——”

是他的孩子。

她說在北上魏國的途中懷的孕,她當時大著肚子,餐風宿露,一定吃了不少苦。

謝律愧疚不安:“我……”

“住口。”官卿自知失言,可就算她說話滴水不漏又能如何,書杭生得像謝律,撒一百個謊,只要他看到書杭就不會泯滅那種懷疑。只是官卿須得再一次向他說清楚,“書杭是我的兒子,他的父親是方既白,與你無幹。你若還有一分良知,便不要打他的主意。”

謝律臉色灰敗,他垂眸凝然半晌,忽然一笑,嗓音啞然:“你別生氣,我不會對書杭做什麽。我很喜歡他。但是,你不想我靠近他,我就不會靠近,卿卿,你別生氣……我走,這就走,讓珠箴進來,你別生我的氣……”

他的退避,說到做到。

直到上船的前夕,官卿不讓他做的事,他都不做,也不再主動湊到她的面前。

當她告訴他,陛下要南巡,他們一行人都要上船之時,謝律平靜地笑了笑:“方相公也去?”

官卿頷首,此行要揪出不臣之人,有方既白在,定能洞若觀火。

看來他會被留下,不能去“破壞”他們的同游。謝律啞了聲線:“也好,祝你們一路順風。我……就在這裏,為你守著昭陽府。”

官卿卻命令他:“你也要上船。”

謝律怔怔地,像有些恍惚,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他觀察官卿的臉色,她很是清醒,也不容置喙,謝律的心陡然生出一種雀躍,就好像她要帶自己去游山玩水,自始至終與別的男人無關。

可是上了船之後,謝律這種一蹦三尺高,整日裏如懸在天上游蕩的歡喜心情被當即潑滅,官卿將他鎖在艙房裏,命令人把守他的艙門,嚴禁他出門。

皇家的巨船,在甲板上搭有闕臺,足三層樓高,雕梁畫棟,錦屏香幾,不勝精美,謝律被官卿鎖在最底層儲存雜物的空間,這房間徒有四壁,除必要的飲水和吃食以外,不會有任何人過來。

她不放心,甚至還在他的腳上圈了一把枷鎖。

鎖扣聲音一響,謝律知道自己被鎖在船上的那一刻,他的美夢終於清醒了。

“卿卿,你要趕我走?”

這艘船南下會途徑陳魏交界,那時候,船只靠岸的時分,她一定會將他趕下船。

謝律知道自己猜得一點都不錯,所以她根本不會回答。

當官卿走後,屋子裏落了鎖,謝律被拴在屋裏,只剩下冷寂,空曠,和船艙外不時地路過的風鳴,卷動桅桿上的一面航旗,謝律啞然一笑,雙腿蜷起來,垂下眼瞼將下巴擱在了膝頭。

他從來都不害怕的冬天,可是這個冬天很冷,除了她的死訊傳來的那個冬天,再沒有哪一年,比這氣候更惡劣了,他全身都是傷,到處都在滴血。謝律想嘶吼,可他張不開嘴,發出的也只是喑啞的嗡鳴,不論如何張牙舞爪地咆哮,沒人聽得見,沒人看得見。

他好像被遺棄了,然後,逐漸被人遺忘。

作者有話說:

謝狗每天患得患失,因為卿卿一句話一個動作心情大起大落,愛的那個人果然是真正卑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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