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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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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卿卿聽見此話內心咯噔一聲,登時涼了半截兒。

如果她不從,謝律就會對修嚴動手……

無辜的修嚴,那麽可憐,好不容易離開魔窟,有了一個棲身之所,卿卿只想往後餘生和他擠在紅柿居小院裏,一輩子做點生意,日子就算不能紅紅火火,也總能過下去的。

可就連這麽一點小小的心願,老天爺都不肯施舍於她。

麻子臉在那等了片刻,方見到謝律攜美歸來,要猜出他的盤中扣了什麽,麻子臉不愧老江湖,第一步就是對著二人察言觀色。

謝律無論何時,神情都是放松的,眼角墜著一縷似有還無的微笑,他懷中被摟著腰肢的女子,眸光躲閃,偶爾瞥見,麻子臉發現小娘子雙眸含霧,閑情未吐,唯鬢角多了幾許散亂。

麻子臉心領神會,了然一笑,“郎君請看我的。”

麻子臉將自己藏好的物事端出來,紅布蓋著黑釉木葉瓷碗,上頭一只尖尖,聳立老高。

卿卿想自己去觀察,免得姓謝的因為什麽緣故放水,卿卿實在信不過他。

可只要她稍稍轉頭,立馬便被他扣住後腦勺,卿卿這才反應過來,一動不敢動,也唯恐洩露天機。

謝律垂眸看了眼他懷中不安分的毛茸茸小腦袋,笑道:“先生小瞧我。”

麻子臉一驚:“郎君這麽快便已猜出?”

謝律鎮定自若:“一看便知,不需要猜。”

麻子臉內心起伏,表面上忍著不發:“那就請郎君,劃下道兒來吧。”

謝律薄唇微啟:“骰子。”

麻子臉壓抑住驚愕:“郎君你確定是骰子?骰子豈會是這種情狀?”

謝律道:“方才我見你篩盅裏只有三枚骰子,不過,你的兜裏還暗中藏了上百枚,地下黑市的老板沒有不會動手腳出千的,你也是其中之一。這些骰子不過是壘成了寶塔狀,看似龐然大物,然而骰子的氣味,卻洩露了天機。你時常摸你的骰子,上面有你的手油氣息。”

全……全說中了。

麻子臉一臉震驚,終於不再掩飾。

但他自忖,手油氣極淺,一般人根本聞不出來,何況隔著一層紅布。面前這位郎君竟是尚未湊近,只在桌案對面便能聞出,這定是對氣味天賦敏感之人。

謝律十拿九穩,“揭開吧。”

麻子臉揭開謎底,果然是十幾枚骰子摞成的小山,卿卿偷瞄一眼,見到謝律猜對了,松了一口氣,至少,至少她的舌頭保住了。

接下來輪到麻子臉猜謝律盤中之物,無論麻子臉左瞧右瞧,都看不出絲毫端倪,他待要湊上前聞,卻被謝律不動聲色地端走,麻子臉一滯,謝律淡淡道:“我方才並未湊近細瞧,先生還是要公平一些。”

麻子臉便不好意思再上前。

不過這難不倒他,既然沒有形狀,麻子臉又看向卿卿被扯落柔韌青絲的鬢角,已經胸有成竹,“此乃毛發,郎君一揭便知。”

果不其然,卿卿的胸口急遽打鼓,果然這個麻子臉猜的是毛發。

麻子臉信心勃發,只等謝律解開紅幔,證實自己的猜測。

卻見謝律手指撚住紅布,告訴他:“對不住,先生謬矣。”

紅布揭開,揭開的一瞬間,卿卿的雙手緊緊蓋住了自己的臉。

這紅布下什麽也沒放,麻子臉勃然大怒:“你出老千!耍我?”

謝律淡笑:“先生仔細看。”

麻子臉拿過那只盤,左看右看,最終,他在盤口上,看到了一抹緋紅的吻痕。放在鼻尖嗅上一口,果然能聞到口脂的芬芳,難怪謝律方才不讓他細聞。

“……”

麻子臉喃喃道:“原來是小娘子的香吻一枚。”

卿卿聽得此話,身子一激靈,惱羞成怒地恨不得一刀殺了姓謝的這個不要臉的狗東西。

此時,她的腰際那只魔爪在撤去,卿卿得以恢覆自由,她像被狗啃了一口,把自己被謝律親得零落成泥碾作塵的胭脂痕用力地揉,抹得亂七八糟,玉容紅一道白一道,甚至擦得滿袖口都是。

這真是萬分的嫌棄,連衛笈都感到不快要發火。

謝律卻也不惱,轉眸對那麻子臉道:“我可以問我的問題了。”

麻子臉道:“郎君問吧。”

謝律雙臂扶住紅案,微微傾身而下,望向麻子臉的瞬間,他臉上笑意盡失:“魏國天子只有一長姊昭陽公主,我要問的是,她的下落。”

卿卿擦臉的手一停,莫名其妙地扭頭。

麻子臉擠出一絲疑惑:“昭陽公主不是好端端地在魏國宮中待著麽?”

謝律反手抽出衛笈腰間的長劍,劍鋒寒光所指,便是麻子臉咽喉,麻子臉被劍氣所籠罩,面如土色。

“我只是好奇,郎君是從何處得知的這個消息?昭陽公主,的確不在魏國宮中……”

卿卿心想,他是為了他的未婚妻而來。

可笑,他要尋找未婚妻的下落,卻要拿她的舌頭作賭註。謝律這樣的男人,實在不配讓女子傾心。

謝律撤劍,淡漠地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麻子臉兩股戰戰,連忙擺手:“是,那個魏國公主,從生下來之後沒多久,當時北方朝中大變,季術被官滄海刺殺,官氏勢力侵占許都,宮城內亂之際,季術一名舊部抱走了當時官滄海尚在繈褓之中的女兒,之後流落何方,下落不知。但,但一個公主,若能平安養大,就有聯姻的籌碼,官滄海這個老狐貍,從外面抱養了一個女兒回來,謊稱是失蹤的公主,他挾天子以令諸侯,封了那個女兒為昭陽公主……”

這可是北魏密辛,無論真假,這曲折離奇的故事都讓人感到震驚。

謝律一嗤:“果然。官家這狐貍,是欺誆我淮安。”

一個假的公主,就妄圖拴住淮安謝氏。

如今魏國只有一個乳臭未幹的小皇帝,他身旁卻有一個心機深沈的謀士。

魏國尚書左仆射,方既白。

方既白在官滄海尚在之時,便已是他的第一智囊,多年來他始終欲與淮安合縱締交,西抗渝國,實為分化渝國與淮安兵力,他坐觀虎鬥。

衛笈喝問:“你還沒有說呢,那個魏國公主被人擄走之後,究竟被帶到哪兒了,她還活著麽?”

麻子臉跌坐在椅背上:“我,我已經說了我知道的,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

衛笈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當即就擒拿住他的脖頸,將他從大椅上掐起,麻子臉失了呼吸,掙紮間道:“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敢在地下黑市撒野?”

謝律沈聲命令:“松了他。”

衛笈這才聽命行事。

地下黑市是地方勢力資助而建的一座會館,這裏充斥著非人的買賣,三天前,就在這裏,進行了一樁交易,被買賣的對象,是淮安的二十名婦女,這些婦女將被賣向北魏,或是渝國的軍營。時至如今,謝律依然不知,究竟是誰背後支持著這麽一座黑市。

“走吧。”謝律已經得到答覆,至於那個公主的下落,根本不重要,他亦不在乎。

卿卿只好跟隨謝律出去,她早已不想帶著這座黑漆漆的地下城了。

尋亮光走出這座地下城,謝律獨行來到一面山崗斜坡上,此處秋樹披霜,原野上曠遠遼夐的風景盡收眼底,謝律峨冠博帶,長風浩蕩,吹拂他月華般皎然純白的衣袂,便似要淩空飛去。

卿卿走了好久,才來到他身後,望著那方巋然不動的背影,那抹離奇的熟悉之感再度啃噬心房,卿卿鼓起勇氣,終於出聲。

“世子,我有話想說。”

謝律不動,但卿卿知道,他在聽著。

“世子尊貴無匹,是我們淮安獨一無二的郎君,世子之妻,也是貴重的魏國公主,卿卿貌若無鹽,身份低微,跟田壟邊的雜草沒什麽分別,世子能不能高擡貴手,放我一馬?我相信,世子若是想,會有很多心甘情願待在世子身邊的美人。”

謝律情緒不辨:“我已與魏國退婚。”

卿卿一楞,望向他背脊。不過,這一楞之後,卿卿也沒別的表示,這人怎樣,與她無關。

何況,他總不可能,是為了她和魏國退的婚。

衛笈恰巧登上山坡,停在謝律身側的老樹下,“世子,人馬已經埋伏妥當。”

謝律頷首:“動手。”

淮安可以對黑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黑市已觸及底線,辱犯尊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聲令下,衛笈及時放出身上響箭。

不消片刻,卿卿眼睜睜看見,方才那座巨大恢弘的地下城,在群山環繞之中,已經深陷入一片汪洋火海……

霹靂般的熊熊烈火燃燒的聲音,猶如洪鐘地鼓,聲聲撞擊耳膜。

卿卿木然地站在山崗上,看著火海中如在哀嚎的地下城,血液發冷。昨夜的噩夢重臨心頭,夢境中,謝律放火燒了她的夾纈店,也是這樣的場景。

仿佛已經應驗了一個預言,接下來,會不會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偌大的地下城,他說毀就毀,那麽修嚴……

卿卿手腳僵硬,突然麻木地跌坐在地,瞳孔溢出驚恐,再也不敢看一眼謝律。

作者有話說:

謝不做人,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和魏國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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