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夫妻對峙2

關燈
夫妻對峙2

殿內微弱的燭火撐開一片極小的天地,

鐘行簡拔冗開最後一層輕紗,視線落在女子身上,瑩瑩燈光罩在她周身,薄薄的如嵌上的一抹流煙,

鐘行簡渾身血脈變得更加狂躁,像是要爆開皮肉噴張而出,

“汐兒。”他再次喚道,氣息微喘,像是在忍耐著什麽。

女子沒有應聲,始終脊背朝向鐘行簡,他看不清女子臉頰,只有意識在極速地潰散。

女子攀上鐘行簡脊背的那刻,鐘行簡渾身一凜,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

最後一絲清醒將他的意識拉回:這個人,絕不是妻子。

他慨然起身,葉婉清被掀倒在床上,聽見陰沈地嗓音劈頭蓋臉落下,

“你是誰?”

葉婉清見被發現,也不再瞞著,媚眼如絲攀纏著鐘行簡,□□地從床上踏下來,

鐘行簡別過臉,嗓音低吼,藏著刀鋒,“你找死。”

靴裏有匕首。鐘行簡擡腿拔出匕首朝葉婉清刺去。

此時殿外響動,孔兆才趴在門外。他按照葉婉清說的時間到殿外,正要推門聽見殿內聲響,便趴在門框上往裏瞧,

這一瞧便看到了鐘行簡,正要跑路,一腳踢在了花盆上,花盆倒地,暴露了自己。

“啊——!”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吼聲,眼前人影閃過,孔兆才被扔進殿內。

“孔侍郎,你這是何意?”鐘行簡目光陰森,周身如同籠罩著一層寒霜。

孔兆才盯著鐘行簡右手滴血的匕首,又看眼葉婉清捂著腮邊,長長的血跡蜿蜒下,嚇得哆嗦跪下,

“鐘世子饒命,這是與我無關,我,我是被這個賤人利用了。”

一陣風越過窗欞吹進,燈芒晃動裏,鐘行簡神色裏殺戮的猩紅更甚。

又有人走過來。

殿外人聲嚷嚷,一聽便是來了不少人。

孔兆才趁鐘行簡沒說話的功夫,連滾帶爬準備開溜。寒光一閃,他的衣衫撕開狹長的口子散落開,右腳筋被挑斷,整個人疼趴在地上。

鐘行簡則從側窗邊閃出去。

江若汐步態很慢,直等到大長公主帶人一齊來時,才推開殿門。

門內淩亂,一股濃烈的旖旎氣息撲進鼻內,殿外的人腳底皆一滯。

大長公主錦帕掩鼻,站在殿外,姜嬤嬤利落帶人進屋點燈開窗,出門稟報,

“公主,殿內是禮部侍郎孔兆才和葉婉清表夫人。”

大長公主素來溫和的臉上,暈出怒氣,“腌臜事。國公爺表妹家的後輩,從府裏趕出去吧。”

給夫君留了面子了。

看了一圈,沒見到鐘行簡,只能繼續吩咐姜嬤嬤,“孔侍郎扔回徐國公那裏,讓他自己處理。”

言罷,率眾人回宴會。

殿內的孔兆才聽見處罰,被按在地上掙紮著起不來,哀嚎道,“大長公主恕罪,不是我,我跟這個賤人一點關系都沒有。是她勾引我的,剛才在殿裏和她茍且的不是我,是……”

話音卡在那裏,孔兆才嘴裏全是血。

許立手持匕首立在他身邊,低聲喝道,“胡說八道,得看看自己有沒有命。”

此時,鐘行簡和四爺鐘行健信步走來。

鐘行簡又換了件玄色素面細葛直裰,眉目壓著輕雋,吩咐許立,“把人都押下去,別汙了祖母的眼。”

便若無其事走到江若汐身旁站定。

江若汐杏眼微眨,瑩瑩看向他,似是在問被捉到的怎麽不是他?

葉婉清趁剛才的功夫,慢條斯理地穿好了衣衫,挽起烏發,用一根玉簪固定好。

她腮邊的疤痕長長地,血肉外翻,仍在流著血,染了胸前一片,

走出來路過鐘行簡身旁時,聲音輕佻,“你以為逃得掉嘛。”

高昂著頭顱走遠,盡可能不讓人看出一絲狼狽。

她的背後,一個覆雜而憂傷的目光落在她發間的發簪上。

被方才孔兆才一叫停下腳步的大長公主接著道,“都回吧。”神色慵散,似是累了。

只是招手拉過鐘行簡,讓他伴在左右,其他人知趣地換了其他路回宴會。

蟬鳴間歇,燥熱的氣息讓夜風吹散,大長公主的嗓音幽然,似與夜風同來同往,

“她的目標是你吧?”

鐘行簡沒做隱瞞,“祖母明鑒。”

大長公主步態悠然,“不僅我知道,府上的人都看得出來。當然,也包括你的夫人。”

鐘行簡如此推測過,可他又不敢相信那樣意味著什麽。

“傷到哪裏了嗎?”大長公主看孫兒眉心慌動,嘆口氣問。

“沒有。”

鐘行簡清淡謙和回道,右手輕輕攢起。

右手食指割開一道口子。

方才跳出窗戶後,鐘行簡徑直去了鐘行健房中。許立告知他,他離席不一會,瑾姐兒和馨姐兒玩累了,四爺夫妻倆抱著兩個孩子回房睡了,

他奔去他們房間,夫妻倆見到鐘行簡面色潮紅,呼吸急促,身形晃動不穩,皆嚇壞了。

林晴舒先反應過來,“大哥,需要找太醫嗎?您過來可有別人看見?”

鐘行簡阻止,氣息不穩,“沒人看見。不必請太醫。”

他將毒逼到食指,放出一碗黑血,面上的潮紅漸漸褪去,才沈聲道,

“四弟,你我身量相近,借你件衣衫。”

鐘行健爽利應著,“你我兄弟,何談相借。”

林晴舒拿著換下的舊衣,詢問,“大哥,這套衣物如何處理?”

鐘行簡視線未落一分,冷語道,“燒了。”

*

回到賀春殿,殿內異常靜匿。

又只剩最後一盞守夜的孤燈,妻子又獨自睡下了。

今晚馨姐兒未回,拔步床寬敞,一夜安枕。

第二日醒來時,鐘行簡已穿戴齊整。

看向江若汐時,他眉心清淡,只喚了聲,“汐兒,你醒了?”

江若汐見他在自己房裏,倒無多少詫色,只是看見又一身嶄新的衣裳,目光微頓。

“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鐘行簡負手而立,輕聲道。

江若汐雙眸微啟,似兩汪秋水初融,還帶著幾分未散的慵懶與夢意。她攏攏松散的中衣,靜靜看向他,半響,才尋得想問的事,柔聲開口,

“世子爺回京城拿衣裳了?”

她在意的竟是這個。

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是酸、是苦、是痛……

不知味。

鐘行簡攥攥手,神色未變,“我向四弟借的。四弟妹又送來了幾件,這幾日夠穿了。”

“哦。”江若汐淡淡應下。

夫妻之間又沒了什麽話。

此時的江若汐靜靜圈在薄褥裏,輕輕擡手,撥開額前散落的青絲,那動作裏藏著不言而喻的柔和與嫵媚。

晨曦初破,輕紗般的陽光悄悄透過雕花木窗的縫隙,斑駁地灑在青羅帳上,給這靜謐的閨房添了幾分暖意。

江若汐目光迷離,早已望向窗外,似乎在回味睡夢的香甜,又或是在期待著新一日避暑又有什麽稀奇事。

但總感覺,那雙眸裏沒有他。

“在想什麽?”鬼使神差地,鐘行簡啟唇問。

他從未主動問過她這樣的話,江若汐眉心就這麽皺了一下,乖巧回道,

“我想,今日有打馬球,不知會不會很精彩。”

縱然心有防備,猛然聽到,心也會隱隱作痛。

殿內又靜匿下來。

江若汐起身洗漱梳妝,她今日換了身翠蘭勁裝,繡著金色祥雲與飛燕紋樣,發髻高挽,以一支鑲嵌著寶石的玉簪固定,幾縷碎發隨風輕輕飄揚,平添了幾分柔美與靈動。

準備早飯的功夫,兩人坐在桌榻喝茶,鐘行簡的嗓音毫無防備地傳來,

“有兩件事跟你說。”沈寂的眼眸裏似是多了絲羈絆。

前世今生,鐘行簡第一次向她主動交代什麽,江若汐頗為好奇地揚起溫順的小臉,靜靜看向他,

“嗯。”

“一則,四妹婚事,陳向安與我說得急,剛才無法立即請旨,此事我記下了,以後徐徐圖之。我和四弟說過了。”

“嗯。”江若汐神色認真卻寡淡。

鐘行簡唇色輕抿,又道,“二則,昨晚葉婉清假借你的名義,邀我去她房中。衣袍上提前被她下了迷疊春香。”

末了,補充一句,“我沒碰她。”

“哦。”

這一聲太過平淡,仿佛他本該如此,仿佛意料之中,仿佛是聽了哪個無關緊要的八卦。

唯獨沒有對他的情愫。

鐘行簡很想知道,做什麽才能撥動她的心弦。

“我對她從來沒有半分心意。”他嗓音又啞又涼,像寒雪覆蓋的巖石。

“我知道。”江若汐依舊應著。

有沒有心意從來不是最重要的。

鐘行簡不明白,江若汐卻清醒地知道。

誰會管他的心意,連他自己都置若罔聞。

縱然是她猜不出上一世鐘行簡為什麽續弦選擇葉婉清,

最起碼,應不是因為什麽喜歡。

他對他自己的心意,尚且漠不關心,遑論旁人。

鐘行簡心裏郁結著一口氣,寒霜慢慢拂上眉梢,一字一句道,

“那你為什麽還拿她試探我?”

鐘行簡想不通。

她出行不替他收拾行裝,反倒大度地收下葉婉清送來的衣物,如果不是吃味,那會是什麽?

江若汐莫名,“我沒這個意思。”

江若汐真沒“試探”的意思,甚至什麽意思都沒有。

她不願再大包大攬替他準備,葉婉清撿到這個時機獻殷勤,

與她何幹。

“世子爺,如果您不喜歡葉表妹料理你的起居,我撥菊香給你?”

菊香站在廊下,聽到隱隱的幾個字,嚇得差點跪倒在地。

鐘行簡不等她繼續往下說,便道,“你以前不這樣。”

江若汐氣息微滯,她不想想起以前,對他而言,不過一兩月前,睡了一覺照常醒來,可對她而言,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

又是一片沈默。

鐘行簡語氣無奈,“我知道先前對你和馨姐兒關心得不夠,如今我盡心在改,你為何仍是這樣冷淡?”

嗓音又輕又緩,目光灼灼看向妻子,盼著她的回應。

江若汐目光微垂,自始至終坐著一動不動。

那些事情沒發生前,她無話可說。

鐘行簡看著沈默的妻子,眼中光芒暗淡,啞聲問,

“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江若汐眼睫輕輕一顫,始料未及。

“二爺還對我沒替你收拾行裝的事耿耿於懷?我解釋過了,你沒有說,我便沒有做,下次世子如果吩咐,我定然提前給你準備停當。”

“回答我!”鐘行簡直接截斷她的話。

漆黑的瞳仁如透不進光的深湖,被石壁圍砌,水浪拍打,尋不得出路。

江若汐身子往後靠在軟枕上,視線游離到鐘行簡身側的雕花窗欞上,廊下一盆月季開得正艷,

“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家齊才可府上安寧,對世子爺的仕途也有所幫助。咱們夫妻榮辱與共……”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他牙關緊咬,看著她有些漫不經心的神情,幾乎是一字一字從胸口悶出來。

能說到這一步,幾乎已經耗掉他畢生的矜貴。

雙手輕輕滑到胸腹間,江若汐想逃,下頜在這刻被捏住,鐘行簡強行將她的視線扳回來,

“看著我,回答我!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菊香和許立都被嚇了一跳,面面相覷。

蓬勃的心跳隨著紊亂的呼吸,浮浮沈沈落在她的眉心,江若汐對上他的雙眸時,那裏只剩苛刻的審視,

他似一頭徘徊在崖邊的困獸,她卻始終站在那裏,俯首凝視他,巋然不動。

她任由他拿捏,臉色紋絲不動,語氣幹脆而淡漠,

“沒有。”

殿門是被大力扯開的,鐘行簡快步走遠,風蕭蕭從耳畔呼嘯而過,痛感密密麻麻,不知從何處而來,

一身狼狽怎麽都甩不開。

菊香撲進殿內,上上下下檢查江若汐的身體,“主子,您沒事吧?世子爺沒傷到您吧?”

江若汐緩緩搖頭,吩咐道,“傳飯吧。”

嗓音淡薄,似是剛才只是喝了杯茶,小坐片刻。

到馬場時,早已人山人海,兩隊人馬正在打著馬球,比分不分上下,異常火熱。

鐘倩兒跑過來,拉住江若汐,“你怎麽才來,幸虧對手一般般,我們贏下了。”

“還有最後一場比賽,等他們贏了,比過,就能拿到魁首。”

她還是如此自信,似是早已十拿九穩,直等著拿彩頭。

江若汐簡單地與鐘倩兒身邊的王子瑜頷首示意,就等著場上決出勝負。

直待到這一場比完,江若汐也沒見到馬球隊第四個人。

兩隊人騎馬走到場內,對方叫囂,“你們人都不夠,怎麽打馬球。不如直接認輸得了。”

“誰說我們人不夠,大哥,下來陪嫂子打場比賽呀。”

“鐘行簡!鐘行簡要下場比賽。”人群中瞬間迸發出一陣烏烏泱泱的議論,“鐘行簡打馬球從未輸過,曾經一人獨戰一隊。”

江若汐無奈,扶扶額對鐘倩兒道,“你這算盤怕是打錯了。我可從未聽說你大哥下場比過賽。”

確實,人群裏說的戰績,皆是鐘行簡少年時所為。

“沒錯,大哥肯定會因為你下場的。”鐘倩兒揚揚下頜,自信回道。

“我?”江若汐驚詫,“那更不會了,你還是趕緊找旁人吧。”

剛才鐘行簡還氣人那樣,怎麽可能這會願意陪她們胡鬧。

可鐘倩兒一開始就是打得這樣的算盤,沒有第二路。

對手一聽是鐘行簡,罵罵咧咧,“鐘倩兒,你耍賴,鐘世子來了我們還打什麽球。”

鐘倩兒不以為意,“沒哪條說我大哥不能打馬球,你們技不如人,願得了誰。”

在場的數百道目光齊刷刷看向看臺上的鐘行簡,他卻紋絲未動,眼瞼低壓壓地,始終凝在妻子身上,

江若汐仍是淡漠的垂著眸,與旁邊的人說話。

熱鬧的馬球場一瞬靜匿,

眾人都在揣度:鐘世子到底會不會下場。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