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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硬的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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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硬的討好

直到將她打橫抱起,他眼底的淩亂,結結實實撞入她的眼眸,

“說過你是我的妻,無論何事,你都可以依靠我。”

江若汐懵懵的黑亮雙眸望向他,此時還在思索如何再找門路救弟弟,

剛才那句話,隨著夜風嗡鳴一閃而過,她還沒來得及聽,只看見鐘行簡面色陰沈,向盧相生道,

“煩勞盧員外郎多跑一趟,此事我來解決。”

盧相生的視線從鐘行簡冷峻的雙眸間收回,拱手退下,“鐘世子客氣了。”

不由分說,鐘行簡把江若汐徑直抱上隨後駛來的馬車。

隔著幕簾,鐘行簡磨著沙礫的嗓音傳出,“劉府派人盯著,今晚如果任何異動,先把人扣下。”

“挑些府中精銳,派去江府守衛。”

“拿我的令牌,讓府尹放人。”

許立領命正欲離開,江若汐道,“稍等。”

鐘行簡漆黑的眼眸垂下來,悶出兩個字,“不信?”

還沒等江若汐說什麽,鐘行簡重又吩咐,“荷翠跟著,把事情辦妥後,回來覆命。”

這正是江若汐想說的話。

馬車晃悠悠行進,江若汐繃緊的神經松了半刻,小腹斷斷續續的墜痛綿延而來,她窩起腰,怕是月事來了。

鐘行簡嗓音放輕,“不舒服?”

“嗯。”字音從江若汐喉間擠出,忍著細細密密的痛感,緩緩地從鐘行簡懷裏往外滑。

鐘行簡此時似是鐵了心,手掌力度收緊,不允許她再拋棄自己,“哪裏不舒服?”

他問,嗓音透過胸部的沈吟傳來,無端帶著幾分輕柔和小心。

江若汐沒有回音,她輕輕咬住紅唇,額間已滲出薄汗。

鐘行簡不明就裏。

馬車停穩後,江若汐掙紮著想下車,鐘行簡輕輕一帶,將她圈在懷裏抱下馬車。菊香早已傳完信回府,等在府門前看見這一幕懵怔一瞬,

覆而垂眸抿笑,替夫人高興。

鐘行簡抱著妻子,邊往府裏走邊吩咐,“速去叫太醫署院正。”

江若汐抓住他的衣襟,苦笑出聲,“倒也不必。”

“為何?”鐘行簡垂眸見懷中的妻子,軟綿綿似一只窩在那裏的小貓,一只手緊緊攀抓在他胸前,整個人似是掛在他身上,沖他無奈又柔弱地笑。

不是那個披著溫婉恬靜外殼的世子夫人,也不是拒他於千裏的冷艷月光,而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子,

也有脆弱無助的時候。

回到靜塵院不多會,院正到了,菊香也替江若汐準備好了一應東西,鐘行簡餘光一瞥便明白了,

“你來月事了?”

江若汐沒理他,任由菊香攙扶著閃進凈房換了東西後,鉆進床榻的薄褥裏。

鐘行簡沈吟片刻,方道,“都會疼嗎?”

菊香見夫人閉目抿唇不想言語,福身回道,“回世子爺,不一定的。每個女子不同,夫人自小疼得厲害些。”

“嗯。”鐘行簡眉間輕擰,隔著帷帳看著薄被下忍疼而發顫的雙肩,放緩聲線,

“既然院正到了,不妨讓他看看,緩解一些疼也是好的。”

似是在同妻子商量。

女子來月事各有不同,即使自小就疼,也沒想過問醫吃藥的。

院正已經站在榻前請脈,江若汐實在沒什麽力氣動,菊香將她的手請出,搭上錦帕,院正診脈後向回稟,

“世子夫人弦緊而澀,遲緩無力,是氣血瘀滯,風寒侵宮之癥。我開方調理三五月,可見效。”

“有勞院正。”

鐘行簡送走院正命人抓藥熬藥,自己坐在床沿上,試圖接替菊香正在做的事,

“我為她暖腹。”

菊香怔怔半響沒回過神,似是天上仙子謫下來掃地,

光聽就覺得格格不入。

雖然不可思議,菊香還是認真教給鐘行簡,“夫人這時小腹涼,手要搓熱捂在夫人小腹處,夫人會舒服些。”

鐘行簡聞言,常年清冽的臉上沒有半分變化,搓了半刻手掌,才伸進被褥,

他的手厚實而溫暖,因早年習武帶著薄薄的繭子,輕輕地將手掌覆蓋在她的小腹上,動作輕柔而堅定,似是在守護世間最珍貴的。

穿透了夜的寒意,一股暖流從小腹慢慢展開,漸漸地,原本微涼的手指也開始回暖,江若汐蜷縮的身體無聲無息地舒展開來,

江若汐閉目,靜悄悄的。在這一刻,所有的病痛與不適都仿佛離她遠去,只留下這份難得的溫暖與寧靜。

她半浮半夢地睡,心裏記掛著弟弟,迷迷糊糊的。

菊香又給她備了兩個湯婆子,放在江若汐腰腿附近,才退出房間。

內室裏只剩江若汐微弱而疲憊的呼吸聲,還有一動不動守在一旁的直挺背影。

藥湯熬好了。

濃濃的苦澀瞬時彌漫整個屋子,還好,在這時,江若汐聽到了好消息:幼弟被放出來,沒受什麽皮肉之苦。

剛才只是以訛傳訛罷了。

府尹久經朝堂,知道各方底細,誰都不想得罪,自是誰也不敢動。

這刻,江若汐深刻而清晰地意識到權勢的輪廓。

就這樣毫無緩沖地攤開了甩在自己面前。

她求助無門的事,對鐘行簡而言,只是一句話。

他與生俱來握著這份權勢。

葉婉清想要的,許是也是這份權勢,而並非鐘行簡本人。

藥湯端到跟前,江若汐剛剛坐起還沒來得及接碗,碗從她面前滑過,被鐘行簡端在了手裏,

他要餵藥。

在平常夫妻間再自然而然的一個舉動,在他倆之間,似是洞房那夜被褥下撒的谷物,不刺痛,卻硌著難受,

隱隱地,只剩不適。

一看鐘行簡就是生怕頭一次侍候旁人吃藥,菊香站在一旁,心無端懸了起來,他攪動著藥湯,垂下的眸眼裏不知是什麽情緒,

視線落在他不算輕柔的動作上,菊香真怕下一刻鐘行簡直接按著夫人的頭,把藥灌進去。

江若汐最怕藥苦,看著面前的苦湯汁在不斷地攪動,似是死囚犯在看儈子手磨刀,

直到鐘行簡舀起一勺,湊到江若汐唇邊。

似是暗地裏較著勁,江若汐不想在他面前露一點怯,紅唇輕啟去含烏黑濃稠的湯汁,

“燙。”江若汐下意識驚呼出聲,臉即刻轉到一旁,在角落裏皺起眉頭,袖袍掩著吐吐舌頭。

這些俏皮的小動作、小表情全部落在鐘行簡眼中,

妻子全然沒有表面上看得那麽鎮定。

鐘行簡收回瓷勺,湊在嘴邊輕輕地吹吹,動作生硬得好笑,就像一個慣常習武的彪形漢,忽然坐在床邊繡花。

吹完,還湊在嘴邊試試溫度。

江若汐在瓷勺離開鐘行簡薄唇的一刻,奪過藥碗,一口氣灌進嘴裏後,塞了個梅子,

面色雖有些蒼白,眼瞼仍是淡漠的疏離,

“多謝世子。”

“我說過,不必謝。”鐘行簡喉嚨驀然一哽,這句話他不知說過多少遍,

現在他也知道,光憑說無法讓妻子接納自己。

有那樣一瞬,鐘行簡甚至覺得,即使是妻子圖自己什麽,都是好的。

可惜,妻子喝完藥覆又躺下,身邊還有個人,她只當透明,閉目養神。

*

第二日,昌樂公主幾乎是闖進靜塵院的,迎頭碰上鐘行簡時,他身上套的衣袍雖然仍被抻得一板一眼,可零零散散的褶皺和眸底密布的血絲都出賣了他,

昨夜一宿沒睡。

“你怎麽回事,江若汐可是你的夫人,你就是這樣保護自己夫人的。”昌樂一把揪住鐘行簡的衣襟,指著他的鼻子罵,劈頭蓋臉罵下來,

“她都被氣病了。”

鐘行簡硬生生拉開她的手,捏捏眉心,“你聽誰說的。”

昌樂揉揉發疼的手腕,“現在城裏都傳遍了。”

“傳遍了?”鐘行簡瞬時感到不對,蹙了蹙眉,“都傳什麽了?”

昌樂把今早聽到的傳言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昨晚我婚宴上,中書令找你敬酒,你看不慣他,摔了酒杯,離席而去。為此中書令府記恨你,攛掇劉衙內強搶江府二小姐,江府小公子出來理論,被府尹押進大牢,江府大小姐出面求助無門,硬生生病了。這分明是欺負江老尚書離世,江家無人嘛!”

鐘行簡黑眸深不見底,視線朝內室陷在床褥裏的身影瞥了眼,若有所思。

等鐘行簡悄然離開,江若汐才被菊香攙扶從床上爬起身,嗔道,

“讓荷翠出去散布點言論,怎地鬧得這麽大。”

菊香也後怕,“竟然把世子爺牽扯在內……”

“就應該把他拉進來,如此好的擋箭牌不用白不用。”

主仆兩人說話間,昌樂走進屋,撲上來上上下下查看一遍蜜友,

“你怎麽樣了?傷到哪裏了?”

“我沒傷到。”江若汐嘴角輕巧地上揚,拉她坐到身邊。

昌樂不信,“你總愛自己受著委屈,鐘行簡不替你撐腰,還有我呢!我現在就去劉府。”

話音落,昌樂便彈起身欲沖出去,被江若汐一把拽住,“我真沒事,那些都是我散播出去,別讓有心人抹了黑的。”

昌樂將信將疑,“真的?”她看著好友蔫蔫的,“可你這樣,怎麽看都不像。”

“我來了月事,正難受呢。”

昌樂這才長舒了口氣,恢覆些神智,聽江若汐一點點道來昨夜如何大鬧了劉府,弟弟也被救了出來。

“他還算有些用。”昌樂拉過江若汐的手,“你竟然大鬧劉府,太過癮了。只是下次,一定去找我,就算我洞房、禁足、生孩子,我也要先救你。”

有這樣光明正大的承諾與偏愛,江若汐眼角激紅,只覺心底暖融融的。

“有你真好。”江若汐將她擁入懷中。

“只是……”昌樂又覺出其中不對勁,“幕後之人,真的是中書令?”

“中書令倒不至於。”江若汐猜測,“但我與秦昂卻多有過節,他這人陰險狠毒,心眼又小,倒似是他。”

“但對付他,不要急……”

江若汐使勁拽住她,就怕她又沖動,正欲解釋。

可昌樂不聽勸,一聽到始作俑者的名字,耳邊聽不進其他聲音,振臂一揮,“我必須要替你出氣。”

似是不這樣做,就無法表達她對江若汐的情誼。

尾音已跟著昌樂竄出院門。

江若汐生怕她闖禍,趕緊命人報信,“快去告知歐陽先生,還有大長公主,還有,還有,遣人告知世子。”

為了昌樂,能幫得上的人,她都遣人告知了,總有一個能靠得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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