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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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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錢

荷翠將此事告訴了趙管家。

先前,他只管鐘行簡的私產收繳造冊入庫等事宜,至於祝壽禮,他拿不定主意,躬身問道,

“荷翠姑娘,這壽禮,您看該怎麽給?”

荷翠回禮,“趙管家,您是世子身邊的老人,這禮我可受不起。趙管家問話,我自當回稟。先前,夫人確實定下個大致的規程,如今夫人不掌中饋,自然不作數了。大奶奶雖然又派人來讓夫人拿主意,畢竟夫人不掌家,也沒府庫的鑰匙。”

話到此處,荷翠替夫人委屈,“夫人先前拿嫁妝填補不少,如今實在拿不出像樣的東西。趙管家拿不定主意,不妨問問世子爺。”

可別來禍禍夫人了。

鐘行簡從官署回府,趙管家一直小心侍候左右。

自鐘行簡升任樞密院都承旨後,官家想任用他這位表弟,加強對軍權的掌控,以削弱中書令的權勢。

新皇登基後,中書令並吏部尚書、鐘國公(大長公主)都是先帝留給官家的輔政大臣,時日流轉,吏部尚書告老還鄉,大長公主和國公府還權於新皇,中書令一家獨大,眾多官員拜在他門下。

一個時辰後,趙管家仍沒找到絲毫縫隙匯報壽禮之事,反倒越來越局促不安。

鐘行簡怎能不有所察覺,“趙管家,有何事?”

清冽的嗓音覆有冰霜,猝冷令他打了個寒顫,

“世子恕罪。老奴本不想打攪您,可有件事老奴拿不定主意。”

鐘行簡放下筆毫,正色看他,“有話直說。”

趙管家再拱手,“鄭國公府老夫人過壽,送來請柬,您看,該送什麽禮?”

不是什麽大事。

鐘行簡聲淡下來,“讓夫人定奪。”

言罷,繼續低頭處理公務。

這可難倒了趙管家,他沒法退出去,又不敢再攪擾。

半刻,鐘行簡見趙管家仍在,又問,“還有何事?”已添了不耐。

趙管家差點跪下,“世子,壽禮就是世子夫人讓老奴問您的。”

“老奴不敢背後言論主子,世子夫人中饋之權已交還,大奶奶也讓夫人拿主意。可是,世子夫人先前就把大房分紅的賬目和鑰匙交給老奴。”

鐘行簡眉目蹙起。

趙管家幹脆跪下,“先前老奴以為夫人跟您說過此事,故沒有上稟。”他拿出鑰匙雙手呈到鐘行簡面前。

鐘行簡視線冷冷落在其上。

“大房的府庫老奴清點過,每一筆賬目記得清清楚楚,一點錯落遮掩沒有,這些年下來,大房分得雖不算少,三爺用藥、六爺讀書花去大半。其他皆填補了大奶奶、二夫人和二姑娘的衣著首飾,沒剩幾件像樣的東西。還有賬目對不大上的,似是夫人拿了自己的嫁妝做添補。”他不敢有任何欺瞞,如實稟報。

半響,鐘行簡方道,“從我私庫裏拿一件紅珊瑚如意送去。”嗓音平淡,聽不出情緒。

“是。”趙管家應下,鑰匙不知何處安放,“世子,您看大房分紅是否還給夫人?”

“夫人既交給你,你便收下吧。”

“是。”趙管家起身徐徐退出書房,手剛摸上門,又聽見清潤之音,

“我的私庫,你日後交給夫人打理。”

“是。”

趙管家不敢怠慢,先打開私庫,挑好壽禮親送往範氏手上。

此時的安樂堂,劉玉一大早便來請安,侍候範氏起身、洗漱、穿戴、用早飯、喝早茶。

這些往常都是江若汐張羅。

“母親,您嘗嘗,這是我親手做得水晶肴肉。”劉玉夾起一塊晶瑩軟彈的肉片,放在範氏面前的碗碟裏。

範氏看都懶得看,陳嬤嬤解釋,“二夫人,大奶奶晨起用飯,以清淡溫熱為主,配白粥、白饃,放這麽多大料做得肴肉,還是冷食,大奶奶斷不會用。”

劉玉訕訕笑,“那母親嘗嘗這道脆藕?”

筷子在半空中,被陳嬤嬤直接擋下,“二夫人,大奶奶喜吃軟爛。”

起了個大早備了這兩道菜,全拍在了馬蹄上。

劉玉臉上掛不住,桌子上滿滿當當十幾樣小菜,竟無從下手。

陳嬤嬤代勞布菜。

範氏吃好飯,抿口早茶,才擡眸蔑她,“老三媳婦要侍候夫君,晨起來得晚,你日日隨老大媳婦過來,半點沒學會。”

劉玉心中悶氣:現在只能仰仗她,還如此氣焰。

可誰讓她正有所求呢!

“母親教訓得是。”劉玉臉頰堆滿笑,極盡阿諛諂媚,“以後兒媳一定盡心竭力服侍母親。”

“哼。”範氏不以為意,“盡心竭力!說得好聽,你當我不知你是為何?”

範氏目光銳利,“想要中饋之權!得看看你有沒有管家的本事。”

聞言,劉玉不急不怵,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和盤托出,“母親容稟,未出閣前,侯府中饋娘親早已交給我打理,母親大可放心。”

範氏不為所動。

劉玉恭維,“如果我做不好,不是還有母親您嘛!您從旁提點,總不會出什麽大紕漏,您也不至於太過勞累。”

範氏起身移步,略有沈吟。

劉玉察言觀色,心中竊喜,面上卻憂心極了,“母親,兒媳是怕您累著。大長公主把中饋之權交還給您,老三媳婦不得空,您若親自操勞,累壞了身體不值當。如若您不親自操持,那不就便宜了二房三房?!”

範氏眸間微動。

於範氏而言,二房三房才是她的心頭刺。

範氏還沒來得及多抻一會,一陣高亢的嗓音伴珠簾清脆而入,

“她說得對,母親,不能便宜了二房三房。”鐘倩兒腳步急促,鬢間珠翠輕搖,“真讓二房三房得了中饋之權,我置辦些衣服首飾不就更難了。”

昨夜,劉玉入夜進了鐘倩兒房間,送去了副頭面,又以此利誘她。

又任由劉玉侍候半響,範氏這廂終才交了中饋之權,不過也旁敲側擊,讓她每日昏定晨省過來伺候,不能有任何疏漏,否則,中饋即刻收回。

劉玉只看著沈甸甸的一串鑰匙,哪裏不肯同意,自是痛快應下。

趙管家就在此時帶著壽禮前來,“大奶奶,鄭國公府的壽禮準備妥當,世子爺定的,請您過目。”

“世子?”範氏稱疑,“我記得把這差事交給了江氏,她掌著大房分紅,拿不出一件珍品?叨擾到世子那!”

趙管家如實稟報,“大奶奶,大房的府庫鑰匙世子夫人已經交給世子,故而,夫人將此事交給世子定奪。不過,府庫內的東西世子還沒過眼,先從私庫裏拿了這個紅珊瑚如意。”

他們說話間,鐘倩兒的雙眼早已被紅珊瑚如意牢牢抓住,它色如晚霞映海,絢爛而深邃,造型更是雅致,宛若雲卷雲舒間的靈物,頭部雕琢成靈芝之狀,寓意吉祥安康,柄部則流暢地彎曲,在光線的照耀下晶瑩剔透,散發出柔和而神秘的光澤,既顯尊貴又不失溫婉。

“母親,大哥私庫裏東西真好,這品相,比我有次進宮,在賢妃娘娘宮裏看到的還要美。”她指著如意,告知範氏,“我要這個,母親,你再換個別的送去。”

“胡鬧。”範氏輕喝,“你大哥私庫裏的東西,既然已經定了送人,怎麽能隨便克扣。”

她擺手讓人包好送去鄭國公府。

雖然有些可惜,但她從不拂逆大兒子的決定,畢竟他是世子,還是國公府唯一成材的,指望他長臉呢!

鐘倩兒摔簾子離開,劉玉跟她出門,拽她衣角,“何故生這些氣,咱們有整個府的鑰匙,還怕挑不出個稱眼的。”

聞言,鐘倩兒眸裏泛光,“對呀!反正今年我跟大哥要了東西,等半年莊子上送來東西,我要挑件好的。”

第一次主動挽起劉玉,“走,快帶我去看看,府庫裏到底有什麽好東西,以前江氏跟寶貝似的護著。”

*

趙管家從安樂堂出門,緊接著朝靜塵院走去。

今個兒的靜塵院正熱鬧,筒車沒想象中那樣好做,做了一半馨姐兒跑出去找二房瑾姐兒玩。瑾姐是二房四爺鐘行健和林晴舒的獨女,比馨姐兒小半歲。

跑到一半又折返回來,只因林晴舒結伴二房的鐘珞兒正往這走,碰了個正著。

鐘珞兒是二房徐氏的女兒,與林晴舒看是姑嫂,實則如閨蜜,兩人皆與江若汐交好。

“你們怎麽來了?也不找人傳個話,我出門相迎。”江若汐與林晴舒十指相交,相互福身行禮。

鐘珞兒從旁見禮,“知道大嫂素日裏忙,我和四嫂不敢叨擾,這不是聽說您交回了中饋之權,終於擺脫束縛得自由,我和四嫂一合計,早早做了些茶點果子,便來了。”

鐘珞兒從食盒裏拿出兩碟果子放在江若汐面前。一碟晶瑩如水晶剔透,一個粉嫩如桃花盛開。

“大妹妹如今說話越發得體了。”江若汐拉兩人入座,嘗口果子,讚嘆,“大妹妹的手藝一絕。”

馨姐兒聽見有吃的,飛般跑進屋,嚷著要吃,荷翠幫她凈手,一手抓了一個,兩口吃成小花貓。隨後進來的瑾姐兒吃得就文範兒了許多。

江若汐寵溺得照看了會孩子們,才言歸正傳,“我不僅交還了中饋之權,連大房分紅也給了世子處理。我只得一處自在。”

聞言,林晴舒婉約的眉間蹙起一抹憂慮,“大嫂從來最有主意,您的決定我和大妹妹當然讚同,但我也多嘴問一句,是否出了什麽變故?”

江若汐莞爾笑道,“沒有。只是那晚啊,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臨了,得了一場空,反而後悔的事太多,這不,夢醒了,趕緊補救。”

“當真?”林晴舒看她笑談,似真似假。

“當真。”江若汐加重了語氣。

她這套說辭,連林晴舒都將信將疑,難怪鐘行簡那晚聽若誆騙。

那又如何。

真假何所謂,想如此做便做了。

江若汐沒再糾結,轉移話題問,“你們來得正好,我有些事要跟你們說。”

“我們也有事,要同嫂子說。”鐘珞兒雙目生光,早已按捺不住。

“你先說。”

鐘珞兒:“我與四嫂想做點營生,大嫂常年掌管府上店鋪、莊子,想聽聽大嫂的建議。”

江若汐拍手稱嘆,“咱們想到一處去了。”

林晴舒不解,“大嫂如何需要銀錢?其他不說,世子私庫的東西也夠貼補家用。比不得我們,除了分紅沒什麽進項,總不能一直這樣等著靠著,如若哪天分了家,我們更要舉步維艱。”

“你怎麽會想到分家?”江若汐眼睫輕顫,驚疑。

分家的事上一世江若汐暗裏想過,不均的爭吵、拮據的困境都因攪混在一起。不若把府上資財拿出來分理清楚,府上留一部分,大房、三房、三房各拿各的銀錢,憑本事過日子,才好。

除此之外,仍住一起,相送禮物、節慶之時動用府上銀錢相用即可。

她甚至估算過府上留用的賬目為多少。

試探過幾回,鐘行簡不允,終未成型。

鐘晴舒忽覺失言,帕子擰巴成麻花,“大嫂,我,我……”

“四嫂,大嫂不是別人,咱們就實話實說。”這些話鐘珞兒憋了很久,“大嫂,你也知道我娘和大娘之間的恩怨,這些年日子一直很拮據,所以,我們想偷偷在外面做點買賣,賺些銀兩填補家用。說句不好聽的,如今祖母健在尚可,日後保不準分出去,總要提前打算。”

上一世她們的確也在外開過鋪子,所以,她們早就在做分家的準備?只是當時江若汐沒把她倆當回事。

江若汐未露出更多端倪,照常問,“你們想好做什麽了嗎?”

鐘晴舒見江若汐不反對,壯壯膽子,“我娘家外祖父家也曾經商,出嫁時母親給過我一個鋪面,如今開做酒樓,這幾年疏於打理,沒掙幾個錢。大嫂可有什麽法子?”

當然有。

江若汐侃侃而談,“你那個鋪面我有所耳聞,位置不錯,只是礙於附近幾個酒樓都是京城數得上的,蕭條了些。必要做出些特色。”

“可將其重新裝修,一樓做大堂,二樓三樓配雅間。在一樓辟出塊地方唱曲跳舞,店內賣些時興的茶點果子。”

她所說,皆是上一世花費幾年慢慢摸索出的經營之道。今日她一股腦說出,只是為了減少些彎路。

江若汐說罷,轉眼看向鐘珞兒,“大妹妹,你呢?有什麽想做的?”

“我?”鐘珞兒疑惑出聲,“還未出閣,我能做什麽?自是以後奉父母之命成婚,只願嫁個好人家。”說到此處,她眉眼低垂,沒什麽太多期許。

“會的。”江若汐斬釘截鐵。

鐘珞兒眼眸瞬時睜大,似是不可思議於江若汐的篤定。

江若汐徐徐笑道,眸中期許,“珞兒,其實,你如果想,也可以做點買賣,到時一並作為嫁妝。到了婆家,還能有個體己錢,日子會更好過些,不像我們。”

有前車之鑒,鐘珞兒並不排斥,“可我除了女工、琴藝,什麽也不會啊!”

“會這些已經夠用。”江若汐將上一世所做緩緩道來,“在酒樓附近,我們可以買一處僻靜院子,凡是會針織女工、彈琴唱曲的,皆可來做工。不會想學的咱們也可以教。”

“大嫂的意思,是開個繡坊和琴館?”鐘珞兒雙手交握,緊緊攥在一處,因激動尾音發顫。

“是的。”江若汐堅定應道。

鐘珞兒的琴藝、繡技,在京城閨閣女子中屬得上的。

江若汐拿起孩子們吃剩的果子,“大妹妹的絕技哪裏只有這些,還有這個。”

“我之心願,我朝民風開化,女子也有經商者,不若收留些苦在閨閣或婆家的,學琴唱曲、做茶點果子、刺繡,也算她們日後有個營生,添些體己錢。”

鐘晴舒倒不反對,“大嫂果真妙策,如此,皆可供應茶樓。”

“正是。”

鐘珞兒還在猶豫,“可我娘肯定不會樂意。再說,我也沒什麽存銀。”

說到銀錢,林晴舒眸中亮光也暗淡下來,“是呀,我本身想做點生意,就是因為沒銀兩。”

這倒成了兩難。

江若汐早有打算,“你倆不必憂愁,我近日也在琢磨銀錢之事,現在想到些法子,等我掙來銀錢,你倆只管經營,銀錢我出。”

兩人皆推讓,“銀錢怎麽都讓大嫂出了,我們也要出份力氣。”

江若汐宛然笑答,“不礙事,我正也想掙些銀錢傍身,可時間不得閑,還需整理父親留下的書稿,所以,就當我銀錢入股,如果掙了錢,分給我些。”

“自是要分錢的。”

江若汐的從容淡定感染兩人,潛意識裏,她們似乎都認為定會賺錢。

開酒樓可沒那麽簡單,上一世的教訓太沈重,同行排擠、官府收稅、滋擾生事,酒樓不日便關了門。

江若汐又道,“除了銀錢、手藝,咱們還有一項最重要的。”

“什麽?”兩人異口同聲。

“勢力傍身。”江若汐胸有城府,“此事也由我來做,快則半月,慢則一個月,銀錢、勢力就能備齊全。”

林晴舒姑嫂也計劃,“那我回去讓酒樓停業,結算清楚。大妹妹回去想想曲子、茶點和繡樣。”

開酒樓繡坊的事剛敲定,趙管家便躬身進門,“夫人晚安,四夫人、大姑娘安。”

江若汐命人看座看茶,“趙管家此次親自前來,所謂何事?”

趙管家上身前傾,謙恭拱手,“回夫人,鄭國公府壽禮已經回了大奶奶,命人送去。另有世子私庫鑰匙,世子命我送到夫人處保管。”

說著,鑰匙、賬冊一一呈到江若汐面前。

江若汐望之未動,“私庫不我收,煩請趙管家拿回。”

“這……”趙管家犯難。

江若汐也不想難為傳話之人,只道,“我知道趙管家只是奉命行事,您先請回,何時世子得空,您派人傳個話,我當面辭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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