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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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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

“那……走吧?”蕭柏星擡手拍死落在自己脖子上的蚊子,招呼艾斯特爾。

她在前面領路,很快回到了剛才看星星的地方,其餘的社團成員都三三兩兩回家了,只剩常卿在等她。

常卿正低頭看手機,察覺她回來,一擡頭,看到她身後還跟著個女生,個子很高,白頭發,很新潮。

常卿問:“你朋友?”

“不是。”蕭柏星快速搖了下頭,“剛才遇到的,說是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嗯,一起吧。”

常卿是開車來的,平時她也不住宿舍,自己在外面租房子,聽起來她家挺有錢的,還給她買了一堆天體觀測的儀器支持她的興趣愛好。

這些都是回去的路上蕭柏星聽常卿說的,至於艾斯特爾,上車後一聲沒吭。其實她們也沒什麽好聊的,萍水相逢一場,順手幫個忙。

很快,蕭柏星到了學校門口。

下了車,從副駕駛降下的車窗跟常卿道謝。

常卿問:“她和你一起進去?”

“不啊。”蕭柏星瞄了眼一旁的人。

對啊,當時只是說負責帶她下山,為什麽她會跟著上車?還一起在學校門口下車了?

離譜的是,她和常卿,全程沒一個人覺得奇怪。

“你要是遇到麻煩了,我們可以幫忙報警,女孩子晚上一個人上街不安全。”清陽大學的校區也不在鬧市區,這個點車少人更少。常卿說著拿起手機,“或者你要去哪?我送你。”

先不說這個來路不明的人怎麽樣,蕭柏星跟著她也可能會有危險。

“我不是壞人。”艾斯特爾弱弱解釋。

“知道你不是,但大晚上的,你總得回家吧?”不說還好,常卿現在反倒更懷疑她,看她的眼神都帶著警惕。

“我在這裏沒有家。”艾斯特爾用那雙藍色的眸子認真地看著蕭柏星,“我不屬於你們所在的時空,可以理解為,我是一名時空穿越者。”

蕭柏星覺得她最好是在開玩笑,不然一定是個神經病。

而且她一直盯著自己看,眼神冷冷的,蕭柏星手臂上起了層雞皮疙瘩,下意識退了半步,手擡了擡:“你……”

欲言又止,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合理的反駁方式。

常卿輕笑一聲,很是無奈:“你倒是挺會開玩笑的。”

她打開車門下來,走到兩人身邊:“我看還是報警吧,不管你是穿越來的,或是別的什麽,我們只是學生,幫不了你,有困難找警察,他們會負責把你送回家。”

顯然,她也不相信艾斯特爾的話,認為她精神不正常。

“嗯……”艾斯特爾變得沈默,忽然,她拉住蕭柏星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沒有心臟,心跳是可以控制的。”

蕭柏星像是被燙到一樣,飛速把手抽出來,“啊呀”了一聲:“你幹什麽啊?”

嚇死人了。

常卿立馬擋在兩人中間,看著艾斯特爾又將外衣脫下,露出底下的皮膚,可是肌理卻和正常人的不同,更像是在光滑的表面噴了層塗料,更別說還有一大塊類似金屬的物體貼在上面。

“我是第十二代賽博格,全身百分之九十五經過改造,在我的時空,全部都是和我一樣的人。”艾斯特爾不顧她們眼底在疑惑和害怕之間反覆跳轉的情緒,繼續解釋,“請不要報警,我的存在可能給你們的世界帶來認知以外的麻煩,根據我的預測,你們也會被牽連。我不會對你們造成威脅,請相信我。”

這麽一聽,她的語氣真的很像AI。

蕭柏星和常卿面面相覷,各自嘆了一口氣。

光是一個時空穿越的話題就超出認知了,目前看來,或許暫時相信她的話才是對的。

常卿問:“那你今天晚上怎麽辦?”

“我要回家,蕭柏星得回學校。”

“學校是……”艾斯特爾疑惑地問。

“就是我身後這個,我們這個時空人類學習的地方。”蕭柏星解釋說。這一刻,她知道自己信了艾斯特爾的鬼話。

“哦,我知道了。”艾斯特爾忽然做了決定,“我和你一起。”

這怎麽能說一起就一起?蕭柏星到現在都沒弄清她的來歷,而且保安大叔不會放外人進去。

“你跟我回家吧,我們明天還要上學,不能太晚睡。”常卿拉開車門,讓艾斯特爾上去,又轉頭和蕭柏星低聲說,“不知道她到底怎麽回事,明天在學校碰個面再商量吧。”

“好,明天見,有事隨時聯系我。”

“嗯。”

蕭柏星回了宿舍,另一個室友已經睡下了,程祈留了盞小臺燈在等她,小聲問她看星星的活動好不好玩。

這一整晚的奇遇搞得蕭柏星腦子亂糟糟的,累到不想說話,心臟也漲得厲害,隨便聊了幾句就上床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到了教室,蕭柏星才打開手機,發現半夜常卿給自己發了好幾條消息,看完知道是艾斯特爾半夜偷偷跑掉,失蹤了。

其實這也是個好消息,不管艾斯特爾說的是不是真的,她都是一個很麻煩的存在。

下課後,蕭柏星接到了常卿的電話。常卿問她:“要不要去找一下?萬一她跑出去亂說,再被警察當成精神病抓走就壞了。”

蕭柏星壓低了聲音:“你真相信她是時空穿越來的嗎?”

“我以為你相信了,昨天還那麽認真地給她解釋學校是什麽。”常卿嘆了口氣,“總之,要先找到她人,昨晚校門口的監控肯定拍到她了,要是她有什麽問題,警察可能會找我們,影響不好。”

“嗯……不用找了。”蕭柏星在人群中捕捉到一抹白色,艾斯特爾也發現了她,朝她走來,“她在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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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卿中午下課後才找兩人會合,她找了很久,在校園的一個角落見到了兩人。

並不是覺得艾斯特爾的存在不要緊,而是畢業和學分對於學生的誘惑太大,哪怕十分鐘後外星人要入侵地球,她們也得先上完最後十一分鐘的課。

規矩是死的。

“怎麽躲在這裏?”常卿問。

“她的白頭發太紮眼了,不能一直在人前瞎晃。”蕭柏星把糖塞進嘴裏,嘟囔著,“她說她研究了一整晚我們這個世界的運作模式,知道每個人的信息都儲存在互聯網上,就把自己的名字加進去了,現在她不光有身份、戶籍,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簡而言之,現在除了蕭柏星和常卿,沒人會懷疑艾斯特爾的身份。

艾斯特爾在一旁坐著,擡頭看著她們,模樣倒是挺無害:“我順手把昨天沿途的監控記錄都抹除了,除了你們,沒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會亂說,不用擔心。”

“你倒是挺為我們考慮的。”常卿把手機在手裏轉了個圈,收進上衣兜,“現在的問題是,你以後怎麽辦?”

每個人小時候都有過天馬行空的幻想,神秘的外星人,玄幻的靈體生物,或者末世的行屍走肉,所以當一個自稱“時空旅行者”的人出現在面前,能這麽快就接受了。

人對無害的東西總是相當寬容,更何況大學生。

“我覺得,我可以先住下。你們的城市和我見過的許多地方都不一樣,我很喜歡。我對學校也很感興趣,在我的時空,人類不需要‘學習’,所有的知識從出生開始就載入了腦內的芯片當中。”

主腦從不吝嗇向大家分享知識,只是不知道,是否真實。

“也行,總比你要占領地球強。”常卿笑了下,問,“去吃飯嗎?”

艾斯特爾說:“我不需要進食。”

“我需要,我餓得快低血糖了。”蕭柏星把她拉起來,從包裏拿出一頂鴨舌帽,“你把這個戴上,遮一遮你的頭發,待會兒去了食堂,一定要跟緊我們。”

艾斯特爾不是很理解,為什麽自己的頭發會這麽見不得人,但還是乖乖把頭發盤上去,戴上帽子。

艾斯特爾覺得學校是個神奇的地方,能夠容納許多人,還有各種完善的設施,這樣有序的樣子,在她的時空是絕對不會存在的。

起碼那些人不會排隊。

艾斯特爾第一次見到人類進食的樣子,她們將說不上名稱的東西送入口中,粗略咀嚼,但看得出並不好吃,他們在食堂吃飯只是為了維持生命體征,進行機械的吞咽,這一點和賽博格很像。

“不要總是盯著別人看,不禮貌。”蕭柏星提醒她,忽然有點胸悶,她停下手裏的動作,虛虛捂了捂胸口。

“你怎麽了?”艾斯特爾問。

她充分理解人類的身體存在缺陷,並且知道,這些缺陷會不合時宜地表現出來,表情的變化很明顯。

用這個時空的人的話來說,蕭柏星生病了。

“沒事。”蕭柏星緩過勁,這樣的心悸她早就習以為常,“你說你在教育系統錄入了信息,選了哪個專業?打算住哪裏?”

“和你一樣,物理,應該會把我分配到你的宿舍,剛好缺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短短半天,蕭柏星就對她奇葩的能力習以為常了。

有能力黑進整個世界的網絡,想查到自己的信息輕而易舉,只不過她一直追著自己,很麻煩。

“你怎麽一直跟著她跑?”常卿也有相同的疑惑。

按理說知道艾斯特爾秘密的人總共有兩個,但她就是對蕭柏星情有獨鐘。

像是掛在衣服上的蒼耳子,很難被甩掉。

艾斯特爾說:“她是我第一個遇到的人類。”

“就這樣?雛鳥情節?”

“可以這麽說。”

常卿無奈地笑起來:“好吧好吧,既然你決定留在這裏,那就先這樣吧。我先確認一下,你不是搞外星人入侵地球那一套吧?不然我倆要成你的共犯了。”

要是這樣,不如早點報警,把她交給警察。

常卿說這話有點開玩笑的成分,還沒見過哪個入侵者這麽慈眉善目的,還呆呆的。

“我不會。但時空穿越本身是違法行為,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對我進行追捕,不過放心,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我不會把你們牽扯進來。”

“所以我們說好了是吧?”常卿坐直身子,掰著手指給她分析,“你可以留在這裏,但不可以給我們惹麻煩。在我們的社會體系裏,違反了校規校紀,被記大過或者扣學分,都是很嚴重的事,更別說什麽超時空追兵。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廢了很大勁才考上大學的,不能因為你被退學,不然以後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能明白嗎?”

蕭柏星覺得常卿是個很合格的代言人,這些話也是她想說的。

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只是想順利從學校畢業,最終憑借文憑找到一份好工作,成不成家另說,活著本身就是一項非常艱巨的任務。

在遇到艾斯特爾前,蕭柏星從不覺得自己特殊,哪怕是現在,有一位時空穿越而來的少女正坐在她對面,但這不能代表什麽。

她的人生還是那樣按部就班,她甚至不能接受一定點改變或者意外,不然就Game Over了。

好在艾斯特爾一向聽話,點了點頭:“說好了。”

“行,那這事就過去了。”常卿已經吃完了,站起來,“我下午還有實驗,你也該幹嘛幹嘛吧,都已經這樣了。”

就像衣服上崩掉的扣子;燃盡後熄滅的蠟燭,都是沒辦法的事。

常卿走後,艾斯特爾就挪到了她的座位上,挨著蕭柏星:“你生病了,對嗎?”

蕭柏星並不驚訝,平靜地說:“又查到了?”

“我監測到你的心率不齊,可能是心臟的問題。心臟病?”

“先天的,所以你別嚇我,很容易死的。”蕭柏星還是不鹹不淡的語氣,“之後你要在這邊生活,最好改一下你的AI語氣,不然別人會認為你很裝。”

被人討厭可是很嚴重的事。

但關於她先天性心臟病的事,她不願意過多透露。不是什麽好事,她也受不了被人沒完沒了地關心。

艾斯特爾忽然沒頭沒腦地回了句:“好的姐。”

蕭柏星終於笑了:“你從哪兒學的啊都?不用叫我姐,我很小的,才十九。你就像正常人一樣,說話隨意點,多加點語氣詞就好了。”

“嗯……不過有一點我要提前和你說。”蕭柏星想了下,“你的事不能再告訴任何人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和常學姐一樣,能這麽快就接受你是個時空穿越者。我是因為不在乎,常學姐可能有別的原因,但你的身份是個秘密,你也說了,我們的時空很難接受超出當前認知的事,你可能會被抓去做研究,也可能會被當成危險分子控制起來。”

“你為什麽不在乎?”艾斯特爾的關註點總是很奇怪。

不過她能感覺到,蕭柏星和其他人的確不同,在她的搜索記錄當中,人類18歲成年,這對她們意味著很多。

小到可以合法地開車、飲酒,去網吧,大到接受並不完備的性教育和就業輔導,像是分水嶺一般。

她並不理解這麽做的目的,就連各個國家之間對於“成年”的定義都不同,但她認為,成年的標志並不在於年齡,而是自我認知。

蕭柏星只有十九歲,但她的自我認知好像超出其他人很多。最明顯的標志就是,她不會輕易把自己置於沒法處理的麻煩之中。

在這個時空,她這樣的狀態被成為“成熟”。

艾斯特爾無法定義這個詞的好壞,因為用法很多,她也很疑惑這裏的人為什麽用作物的生長周期來定義自己,搞得人類像是樹梢上掛著的蘋果似的,變紅後就掉在地上摔成兩半。

蕭柏星扯了扯嘴角:“要是你從小就知道自己隨時會死,是這樣的。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對什麽都無所謂,有時候覺得活著不如死了好,但更多的時候還是想活著。很矛盾。”

“我能摸摸嗎?”艾斯特爾問。

“摸什麽?”

“你的心跳。”

有沒有搞錯啊……那不就是摸胸?

蕭柏星覺得自己頭頂有嘎嘎大叫的烏鴉飛過,果斷拒絕了她的要求。

下午蕭柏星陪艾斯特爾去領了學生證,還被輔導員吐槽她的頭發不合規,周末有空要染回來,但艾斯特爾扯了個謊,說她是外國人,發色是天生的,她也不想染。

輔導員先是眉頭擰了個川字,叫她填表報備,又說因為發色太招搖,評優不會優先考慮她。

於是艾斯特爾不能理解的地方又多了一個:發色會影響什麽?為什麽蕭柏星和這些老師都讓她改掉?

她去問蕭柏星,得到的答案是“規定”。

艾斯特爾覺得“規定”和“Vs90主腦”類似,無時無刻監控著全人類的起居,但不同的是,主腦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時間。

蕭柏星比輔導員善良,又給她解釋了很多,還講了個聽起來很離奇的故事,許多人會因為頭發的顏色受到歧視和攻擊,粉色的、白色的,人的惡意有時候就是莫名其妙。

艾斯特爾先是很尖銳地評價“關他們屁事”,然後又問蕭柏星:“你不染發也是因為在意評價嗎?”

蕭柏星如實回答:“是的。”

但她不會告訴艾斯特爾,不光這一點,所有來自外界的評價,她都在意得要命。

晚上回到宿舍,程祈已經知道了物理專業新來了個外國人,不如說全校都知道了。

本來這是一個很私密的事,但有人先開了口,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人都像看珍獸一樣看待艾斯特爾。

她的發色獨特,身份獨特,走在那兒就是個超級大禮包,好像跟她互動能掉落裝備一樣。

好奇,是種積極又麻煩的天賦。

“你是哪國人啊?中文說得不錯嘛,媽媽爸爸有一方是國人?混血?”程祈反著坐在椅子上,下巴搭在椅背上,問題一個接一個。

艾斯特爾回答:“英國滴,謝謝你誇我哈,我媽媽是國人。”

滴?哈?這口音……

程祈笑了兩聲:“東北人啊?那咱倆老鄉啊!”

“哼……”蕭柏星背對著她倆,偷偷笑出聲。

她是讓艾斯特爾說話多加點語氣詞沒錯,但也不是這麽用的,都出現口音了。

艾斯特爾接得很順:“是,小時候待過幾年。”

“哎呀,那真是太巧了,改天我請你吃飯,咱倆好好嘮嘮。”

“好。”

程祈回來的晚,已經不早了,洗漱過後上床睡覺。寢室裏的人都給自己的床裝了床簾,一拉就隔出了一片小天地,私密性很好。

蕭柏星洗澡回來,發現艾斯特爾在陽臺,仰頭望著天空,很像她們第一次見面時。

“怎麽不睡覺?”蕭柏星用力扯了扯頭發下擺,還沒塗護發精油,那裏有點打結。

怕吵到程祈和另一個室友,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嗓音有些啞,還帶著剛出浴的潮濕。

艾斯特爾說:“我想看看星星。”

“晚上要下雨,有雲,看不到。早點睡吧,明天有早八,你得早起,好歹適應一下大學生活。”

艾斯特爾以為她會想起什麽,結果還是一直催自己去睡覺,只能提醒:“我不需要睡眠。”

“那也得裝裝樣子,哪怕刷手機。”蕭柏星忽然想到她沒有手機,“我把ipad給你,你找點視頻看吧。”

“好。”艾斯特爾跟著她回去,關陽臺門的時候,又戀戀不舍地看向天空。

蕭柏星把ipad遞給她,清楚艾斯特爾肯定知道怎麽用,不用教她,做完這一切後上了床,簾子一拉就不管了。

過了會兒,她聽到有人走到床邊,然後掀開她的床簾,翻了上來。

蕭柏星吸了口氣,還是背對著她:“你要幹什麽?”

其實她剛才稍稍擔心了下床的承重,希望不要塌了。

“還是想感受一下真實的心跳。”

服了她了,明明很好說話,但就是在這件事上跟倔驢一樣。

蕭柏星輕輕嘆了口氣:“不許摸。”

艾斯特爾擠過來,躺下,胸口緊貼著她的後背,將她抱在懷裏:“這樣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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