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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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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高考期間只有第一天上午下了一點小雨。文亭吃過一點早餐就由媽媽開車送到考場,母子二人沒說什麽話,向歌微微笑著抱了文亭一下:“放輕松。”

文亭扯起嘴角笑了笑,點點頭,心裏什麽都沒有想,無關考試的記憶和情緒都收了起來,這是不允許出錯的一場考試。

向歌看著兒子的背影,抱著手臂,右手的指尖掐住左胳膊,眼裏發酸。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向歌低下頭整理好情緒拿出手機,是江淩的媽媽,李一打電話過來。

向歌將頭發捋向右邊,上車接起電話。

“一一,文亭已經進考場了。”向歌看著車前還在入場的學生,語氣故作輕松地回答。

電話那邊先是幾秒鐘沈默,然後一道破碎的女聲說了些什麽,這使得向歌由防守的態度轉變為痛惜和震驚。

“你別慌,我現在過來。”向歌把手機放在支架上,利落地發動車子,一邊安慰李一一邊問,“江平傑呢?”

那邊又哭訴了什麽。

“無論孩子結果怎麽樣,你立馬和江平傑離婚。我現在去問問文亭他爸。”向歌對閨蜜此刻難上加難的處境感到痛心及無奈。

向歌又安慰了幾句,穩住李一的情緒,掛斷電話轉而撥號給文輝。

撥號的聲音嘟......嘟......嘟......顯得那麽漫長,路上也堵車,向歌看見前方烏雲仍在籠罩。

終於是接通了。

“文輝,江平傑現在在哪呢?”向歌一向冷靜的聲音現在包含責怪和質問。

對面的男人沒有給出確定的答案。

“李一昨天晚上才急匆匆回國,現在孩子躺在醫院,你和我說不知道?江平傑和他下屬的事情呢?你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覺得江平傑沒錯?”向歌很生氣。

“什麽孩子在醫院?他還不知道?”向歌擦過這一個綠燈,氣得眼睛要閉上,穩住最後的脾氣說,“你告訴江平傑,他兒子被那女人的老公撞了,現在在T大醫院。”

向歌一路壓著線過紅綠燈,終於是到了醫院,手術室門口蹲坐著落魄的李一。

向歌小跑過去,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向歌拍著李一的背,自己眼睛裏也濕潤起來,事情實在太突然,她昨天還騙著文亭不要找江淩,今天就發生這樣的事。

“事情的首尾,一一,你要和我說清楚,我幫你。”向歌將李一扶好坐在座椅上。

破破碎碎的,李一上氣不接下氣,向歌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江淩本來是今天下午的飛機去A國參加夏季夏令營,參加完夏令營就在當地住下準備念大學了。但是早上不知道什麽原因說要出門一趟。李一一邊收拾著行李,一邊心疼兒子以後就要完全離開自己,於是沒有阻攔,沒有說“吃了早飯再出門吧”,就讓江淩出門了。

江淩出門,坐的是他爸江平傑的車,用的是他爸的司機。這輛黑車開出去,走了一條道,這條道和江平傑平時上班的路徑一致。大概出門二十分鐘之後,黑車對面一輛白色面包車直直對沖過來,無論黑車如何鳴笛,白面包車速度只增不減。

等到李一接到電話時,已經是事發二十分鐘之後了,她忘了自己如何出門,如何到達醫院的。

只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可能活不了了,那輛黑車的車頭已經稀爛,兩輛車的司機當場死亡。

在這樣一場災難中,活下來倒成了僥幸。

這比向歌料想的還要嚴重,現在如何安慰的語言都過於蒼白,向歌只能和李一坐在一起,默默等待手術結果。

江平傑姍姍來遲,這時候李一的淚水都要流幹了。他們也終於不再為了一個女人爭吵,李一失去了交流的欲望,只有失望和悔恨在心中。

李一只是擡頭看了一眼江平傑便沒有說話。向歌拍了拍李一的肩膀,然後站起身走到江平傑面前,把事情覆述一遍,她看著江平傑的表情。

江平傑從沒有想過與自己的下屬的瓜葛會有害於自己的兒子。

半年前,江平傑與一位下屬暗生情愫,他覺得自己不是不愛李一,只是他想找一點沒有代價的樂趣,他既不與下屬上床,也不接吻。只不過做一下稍微越界的舉動罷了,牽牽手,調調情。

直到農歷新年前後,這位美艷下屬被查出洩露公司重要機密。

那天晚上江平傑問她,她全部認了。在酒店裏,江平傑握著細長的馬鞭,點了點下屬的臀部,下屬趴在地上,到最後竟然發展成一場怪異的情趣,在這之中,江平傑遭受背叛的憤怒竟然化作更深層次的征服欲。

江平傑隨後花了很大力氣和代價將下屬保下來,只不過開除了她,現在正關在自己的某棟處所。

江平傑認為自己從精神出軌的那一刻開始一直保持著清醒,直到現在他站在兒子的手術室外。

他很愛江淩,不僅僅因為江淩是他的兒子,更因為他愛李一,還因為江淩本身的已經發揮的才能和有待發掘的潛能。

他從沒有任何一刻時候覺得一個女人有資格傷害自己的兒子。

但就是他清醒地步步為營,為一點荷爾蒙的引誘,不知不覺事情就發展至此了。

時間過得慢,因為人們在等一個消息,時間過的快,因為文亭已經要下考場了。

向歌沒辦法,和文輝通話讓他接兒子吃飯午休,好好準備下一場考試。

“不要和他說任何江淩的事情。”向歌還是不放心,盡管文輝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

文亭從考場出來,看見自己爸站在門口很顯眼。

“媽媽呢?”文亭遞過文具袋,接過爸爸手裏的水。

“她臨時有事,上車,帶你吃飯。”文輝穿著正裝,表情沒有任何喪氣。

去往餐廳的路上,文亭主動說:“我想考A大。”

“你會考上的。”文輝通過上方的鏡子看著文亭。

文亭很像文輝,含蓄溫柔的俊美。

文亭被爸爸的這句話溫暖到,在心裏暗自補充:江淩,今天我的語文考試很順利,你呢。

他意識到自己又在想江淩,又覺得現在還不到驕傲的時候,搖了搖頭把江淩關在腦袋裏。

後天就可以放你出來了,文亭這麽想。

順利的語文考試讓文亭對拿下A大的信心更加,他不由得感到振奮,覺得江淩無所保留的擁抱就在往前三步走的位置。

......

在文亭順暢地解下每一道題的時候,江淩都在做夢。

江淩的做夢更像是回憶,他從那一天見到文亭和一個女孩子在樓下的影子開始回憶。

不對,沒有女孩。

江淩記得自己和文亭吵了一下,起因是自己親了文亭一下,文亭不喜歡,覺得很惡心讓自己消失,他聽話地消失了。

那一天他心情有點差,照常在夜晚偷窺,他看見文亭的影子之後一下變得開心了。在他還想要繼續偷窺的時候,一陣風吹過,吹得樹叢嘩嘩響。江淩不想讓文亭發覺自己在偷看,於是不舍地離開。

過後幾天,江淩一直在揣測文亭什麽時候會消氣。他斷定文亭會消氣,因為自己親他的時候,文亭更多是生氣而不反感。況且文亭罵他:臟,而不是“變態”。

按捺不住的那一天,江淩跟著李琢來找文亭吃飯。文亭像傲嬌的小動物,想要自己看他卻又不願主動撒嬌。得不到關註,文亭生氣地出走了,江淩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他確定文亭對自己一定有感覺。

接下來,江淩在一家裝潢不錯的酒館找到了文亭,文亭喝醉了,軟軟地躺在沙發上。

然後呢?這之後,當然是江淩將文亭帶回家。

江淩問調酒師要了一杯純牛奶,端著走過去,拿著涼涼杯子在文亭的嘴唇上碰了碰。文亭被迷迷糊糊碰醒,看見是江淩放下心來要抱。江淩坐下來抱著文亭,餵了他幾口牛奶。

江淩低下頭伏在文亭耳朵邊,等文亭差不多清醒地看著自己,江淩認錯:

“文亭,我好喜歡你。”

文亭又氣又羞地扭過頭:“我不信,你這種人,花心得要命。”

江淩捧著文亭的臉使其轉過來對著自己,江淩接著說:“我錯了,我不該和不喜歡的女孩子談戀愛。但是我沒有親過她們。”

文亭先是睜大眼睛,有點開心,但是又拉下臉教訓江淩:“你以為你說你沒有親過她們就很高尚嗎?你欺騙、辜負這麽多人,你就是大壞蛋、大蠢蛋。”

“嗯嗯,我是大壞蛋大蠢蛋,但我不想再當大壞蛋大蠢蛋了,我想和我喜歡的人談戀愛。可以嗎?”江淩摸著文亭的臉頰,看他水潤的嘴唇,稚嫩的眼神,“你不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

江淩流氓一般把文亭籠在陰影下,狠狠親了下去。

親了很久,嘴唇離開一會兒,江淩急不可耐地問:“你呢?文亭喜歡我嗎?”

“......你自己說的,不拒絕就是......”文亭哼哼唧唧的聲音被打斷,是江淩又纏了上來。

這天晚上,他們手牽著手打車回家。到住宅樓下,江淩攬著文亭的腰走著,路燈的光時而在他們之前,時而在頭頂上,時而又到了身後。

江淩正在哄著文亭再親一下,發現有一個女生站在不遠處,那個女生好像在等人。

江淩看了一眼她,見這個女生震驚地看著自己懷裏的文亭,江淩挑眉,低頭狠狠吮了文亭的嘴唇。

女生跑開了。

“我的情敵都跑到家門口來了,”江淩掐著文亭的腰,“我要是來晚了你是不是就跑了?”

文亭迷迷糊糊,才沒看見什麽女孩,只當是江淩瞎吃醋,撅著嘴抗議,結果又挨了親親。

“江淩,你好粘人啊......”文亭靠在江淩身上走進電梯,“嘴巴要親壞了。”

電梯門剛關上,江淩就把文亭緊緊抱住,埋在文亭脖頸處深深吸一口氣:“好喜歡你。”

文亭楞了一下,隨後眼裏也湧出淚水:“誰讓你瞎談戀愛。”

我們本來可以更早在一起。

在一起嗎?

下一秒江淩的夢被打碎了。江淩找不到上一刻的夢也不知道下一刻在何方。

跌跌撞撞,又開始了一場回憶。

那是某天,他在父親面前。

“我申請了A國的學校,打算出去。”是自己的聲音,可是,可是為什麽要去A國呢,文亭呢?

“好,你決定下來就好,時間也合適,我讓吳叔叔幫你去辦。”是江平傑的聲音。

......

“為什麽要出國呢?媽媽看你很喜歡和文亭在一起......”是某天媽媽得知自己申請好了國外學校,打電話過來詢問。

“......也不是喜歡就會在一起。”那天拿到了offer,但是自己很難過,喝醉了也很難過,說出一句很模糊的話。

也不是喜歡就會在一起的。

有時候太喜歡反而要懂事地離開。

......

包括很多天的晚上,這時候他已經從公寓搬出來回家住了,他看著文亭發送來的很多條消息,自己已讀不回,或許是出於想要營造出一種被需要著的假象,或許是想要走得更輕松,他忍住不回。

實在心疼自己也心疼文亭的時候,不溫不熱地回覆兩句。

他猜測文亭是依賴自己的,但這種依賴似乎沒有愛戀的成分在,或許是對竹馬的占有欲,或許是對兄長的依賴,再或許只是少了一個常在身邊的人感到不習慣罷了。

江淩無心再猜:他沒有報名高考。

他害怕再猜會猜出來與自己做計劃時料想的完全不同的真相,就算有這樣的真相,也全然遲了。

就這樣回憶著,最後走向一片黑暗,隨著黑暗中的一聲巨響,思緒走向一條直線,一切都停滯了。

江淩陷入了無邊界的無知覺的狀態。

......

文亭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他已經確定他會考上A大,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江淩。

他歡喜地問向歌,到最後情緒崩潰哭著求向歌:“媽媽,你知道他在哪裏對不對?”

向歌眨了眨眼睛,低下頭,最後把文亭帶到江淩身邊。

三、二、一、不許動。

木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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