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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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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飲宴。雖然還隔著君臣的距離,但是游牧民族的等級原本沒有那般嚴格,一眾草原漢子圍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歡快了便起而歌舞,累了便席地而眠,漸漸倒也彼此熟絡起來。

原本因為成見而造成的溝壑,在幾近平等的交流裏,一點點被彌合。

皇帝為表示親民,帳中不召更多契丹大臣陪同,只讓六皇子玄宸執壺,親自為在座各位酋長滿酒。更令韓志古湊趣,每當情境到了,便命韓志古當場命題填寫曲子詞,傳清笛來唱。

草原上各部族都知道,契丹皇帝最疼愛的兒子便是六皇子,最倚重的臣子就是韓志古,而目下最得寵的後宮就是大宋的這位和親公主 皇帝一下子將自己最看重的三個人都帶到酒宴上,讓他們褪去身上所謂尊貴的光環,反倒如下人一般伺候著各位酋長,這無疑讓眾位酋長心中大為感觸。契丹上下也都在隱約議論,說皇帝這是懷柔之策,自降身段以求得東邊安定。

“對皇上此舉,二皇子又如何看?”蕭國舅來見二皇子。

二皇子以鹿皮擦拭刻著自己名字的雕翎箭,冷笑,“小六倒是好涵養,真的就能執壺為那幫家夥倒酒。若是我,早掀翻了他們的桌子一個個的居心叵測,一個個的不肯安分,不用鞭子抽他們,他們便不知道敬畏! ”

“二皇子以為皇上為何要六皇子這般?”蕭國目擔心地搖了搖頭。

“國舅不必如此搖頭,父皇的意思我並非不明白。”二皇子冷冷瞥了一眼蕭國目。國目雖然是他的親目目,他若想登上皇位還要倚重大國舅帳的力量,但是這位國目也未免管得過多了些。恐怕來日就算他登上皇位,國目也是想淩駕他頭上,兌不得當個太上皇的。

每想及此,二皇子便是煩躁。

“我契丹朝廷,西邊相對安寧,西夏雖然也不安定,卻已經成不了氣候,反倒是東邊這邊鬧騰得歡。父皇此舉無非是籠絡人心,小六又親自執壺伺立,父皇的意思當然是希望東邊這幫家夥都歸心給了小六。”

“二皇子既然看到了這一層,難道竟不擔心?”蕭國舅很是皺眉。多年的心血都押在二皇子身上,可是眼見著皇上就是不肯立儲,蕭國目又如何能不擔心一腔心血都自費了?當日朝臣為了狼女追封一事強迫皇帝最終妥協,可是那一回的妥協卻讓皇帝在立儲的事情上仿佛鐵了心。

即便蕭氏力量強大,可是又如何能控制得了皇帝的嘴?倘若皇帝真的宣布六皇子為儲君,他們豈不全都白費了。

“東邊諸部,威脅最大的依日是女真完顏部。”二皇子冷冷一笑,“國舅別擔心,我心中自然有數。完顏部與小六的仇恨已經不共戴天,絕不是父皇幾回飲宴小六幾次倒酒就能消弭得了的。”

“父皇有父皇的打算,而我自然有我的因應之策。”二皇子瞥了國目一眼,“我早己私下與完顏部達成共識,他們會效忠於我。只要完顏部在我手上,我們還用擔心小六得了東邊的人心去麽?”

龍帳之中,歌舞正酣。清笛執紅牙板輕柔吟唱一闋菩薩蠻:“滿宮明月梨花白,故人萬裏關山隔。金雁一雙飛,淚痕沾繡衣。”

“小園芳草綠,家住越溪曲。楊柳色依依,燕歸人不歸。”

清笛原本在青樓中受過嚴格訓練,中原腔調在草原人耳朵裏又是軟糯甜香,所以滿座的漢子都是歡呼叫好,“唱得好! ”

坐中只有四人靜默望向清笛:皇帝玄宸韓志古與完顏烏雅。

清笛唱的這一闋《菩薩蠻》出自溫庭筠的手筆,詞風情麗,卻敘述的是思婦盼歸的心情。情郎遠隔關山,不知何時來歸,這種心情又豈能不是沙場上將士們的妻子們的心境?

商人重利輕別離,至少商人還有回來的一天,而沙場上的戰士們這一走便有可能馬革裹屍還,那份絕望的等待與思念,又有多摧斷人腸?

大丈夫只想鞍馬定天下,逐鹿定鼎享受男人的成就快意,可是他們可曾明白,那些獨在深閨掛念他們思念他們的女眷們的心情?“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候”,女子們的心從來不曾貪妄,所求的不過是能與心愛的情郎一生相守。

可是豪情萬丈的男人們啊,你們有幾個真的明白女人的心?

“六皇子累了吧?”清笛唱音未落,烏雅的嗓音卻冷不丁揚起。此時玄宸正在為他滿酒。“六皇子將酒都倒灑了還不自知,連城公主的歌聲果然美妙動人,竟然將六皇子的魂兒都給勾走了。”

眾人都是--驚,全都向烏雅望來。

烏雅兀自宛如薄醉了一般,擡頭凝望玄宸,“六皇子一向為人審慎,言行總投有疏漏,今日怎麽會因了連城公主的唱詞便這樣失態?聽聞當日連城公主初到契丹的時候,六皇子也險些大鬧起來--我怎地就想起一句漢地的歌詞來?怎麽唱的來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對麽?”

238.兩心如一

烏雅此言一出,帳中皆驚------

鄰座的五國部酋長伸手過來拍了拍烏雅,“烏雅啊,你喝醉了吧。就算識得幾句中原的詞兒,卻也顯擺錯了喝酒,喝酒!”

皇帝上座,不便說什麽,韓志古的身份自然也不便插言。玄宸握著酒壺,卻也明自怎麽說都容易出錯清笛婉轉一笑,起身走到烏雅桌前來,伸手從玄宸手裏接過酒壺,娉婷凝望烏雅,“烏雅少爺的話,本位聽懂了。烏雅少爺分明是怪罪本位的曲子唱的不好,擾了烏雅少爺的酒興。”

“連城公主此話怎講?”烏雅紅了一張臉,凝著清笛的窖顏。當年霸州城北一別,已是經年。這一回還是第一回正正經經見面。

清笛不急不忙含笑回應,“倘若沒有本位唱的曲子,六皇子自然不會分神,六皇子若不分神,自然不會倒灑了酒。如果沒有倒灑了酒,烏雅少爺的酒興當然也不會被擾。”

烏雅瞇著眼睛望著清笛,他如何不明白清笛是巧妙地把矛頭由六皇子轉移到自己身上。

“連城公主怕是會錯了我的意?”烏雅豈肯輕易放過對玄宸的仇恨?那是他女真完顏部全部的希望,就那麽全都被玄宸毀了多少年的心血,幾代人的培育。

清笛佯作驚慌,嬌俏而笑,“哎喲,原來又是我的錯兒了。就知道今晚上當著各位大人的面兒,我總歸會心底慌亂,難免就言行無狀了。方才我都跟烏雅少爺承認了是我的錯兒,這不,烏雅少爺馬上就又追究上來另一宗錯兒了! ”

清笛嬌俏含笑,“好好好,這回會錯了烏雅少爺的意,又是我的錯兒,連同方才擾了少爺酒興的錯兒合並在一處,我就一同請了烏雅少爺的寬宥吧 !”

在座的人都看慣了契丹貴族的蠻橫,更是都知道漢人的禮節講究多,所以準能想到身兼契丹後宮與大宋公主兩種身份的清笛,竟然能在此時這般的委曲求全收放自如?清笛如此,反倒讓在座的一眾爽直大漢沒了主張。

烏雅更是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當然不肯放過玄宸,可是又如何能在清笛面前再追究不放,那豈不成了欺負婦道人家?更何況,眼前的人是清笛啊------

烏雅一個閃神的當兒,清笛已經親自舉起烏雅眼前的金杯,曼妙揚聲,唱起勸酒歌:“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李白的《將進酒》原本為漢樂府短蕭鐃歌的曲調。短簫鐃歌,《古今註》雲:“軍樂也,黃帝使岐伯所作也“乃為廟堂或軍隊凱旋時候所演奏的曲調。聽見清笛在清唱這首詩,一旁的玄宸微微挑眉便是一笑,從腰間取下篳篥,按著短簫鐃歌的曲調徐徐起聲,伴著清笛的歌聲,一同在龍帳之內縈繞而起。

短簫鐃歌既然為廟堂凱旋之歌,曲調勢必大氣華麗,既讓人產生尊崇王權之感,心中自行又起渺小之心。雖表面是勸酒歌,曲調卻讓人明白此地是何地,言行該遵守何樣的規矩。

名為勸酒,實為告誡,既不傷了彼此的臉面,又能顧全了皇家的體面?

清笛含笑轉眸向玄宸--偌大田下,懂她心意的,除了他,還有誰?

其他那些位部落酋長於中原雅樂自然所知不多,可是烏雅卻不同--但凡草原民族想要崛起,首領必然要深谙中原文明。

其他那些位酋長只是循著字面的意思,“將進酒,杯莫停”,烏雅卻只能束手而起,雙手接過清!手中金杯,先施禮,再仰頭將酒喝幹!

如此反覆,玄宸篳篥伴奏,清笛妙音歌唱,親自為烏雅滿上三杯,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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