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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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小寶頓住腳步，吃驚地轉頭看他。
這是這些天來陳旭顏私下第一次主動跟他講話。
陳旭顏微彎著腰，不自然地站著，眼神歪向一邊。他擡手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說什麽？”詹小寶低頭看腳尖，聲音小到他自己都聽不清。
“我...”陳旭顏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想說，那天晚上的事情，咱們能不能都忘了...”
？？？
這次詹小寶是真的目瞪口呆了。他在心裏設想了無數種陳旭顏可能說的話，絕對沒有這一句！
他這是什麽意思？想和好？
“你...”詹小寶結巴道，“為...為什麽？”
“思思跟我說了。”
哦，詹小寶點了點頭，心道怪不得。又覺得雖然這很關鍵，但不是他們之間的主要矛盾吧？
“我花了點錢，拿到了那天晚上宴會廳和後廚的監控錄像，雖然沒有直接下y的證據，但那天晚上表現最不正常的人，是衛銘，而且，”陳旭顏頓了頓道，“公司裏有位女同事，那天晚上也...後來胡總給了她一部電影的女主，事情才不了了之。”
詹小寶又一次驚得下巴要掉在地上。
他回想起那杯閃爍著金色流光的雞尾酒，衛銘遞給他之後他沒喝，反而進了陳旭顏肚子裏，真是陰差陽錯。
“媽的，衣冠禽獸！”詹小寶狠啐了一口。
流氓一旦披上藝術家的外衣，就具有了蠱惑人心的本領，權力的加持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但沒有直接的證據，他們也無能為力。
“所以，”陳旭顏突然上前一步，把詹小寶擠到消防栓和墻面之間的夾角處，情緒有些失控，“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幫你喝掉那杯酒，受害者就是你。”語氣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覺到的擔憂和心悸。
“我...”詹小寶低下頭，又往墻根挪了挪，“對不起，是我太粗心大意了，還連累了你，對不起...”
陳旭顏長呼一口氣，向後退一步，解開了禁錮住詹小寶的包圍圈。詹小寶這才感覺自己能順暢呼吸了。
“發生這樣的事誰也預料不到，我沒有怪你。”陳旭顏手臂交叉倚在樓梯欄桿處，從剛才緊繃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置於那天你說的那些話，我可以都當作是被誤會之後，你在說氣話。”
他憋了很多天，也難受郁悶了很多天，做足了心理建設，才終於說服自己。在他看來，自己都這麽低聲下氣給詹小寶臺階下了，他不會不領情。
“可是...”
詹小寶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迷宮裏，陳旭顏在主動跟他和好誒，這是好事！但他總覺得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已經捅破的窗戶紙，把它硬粘回去，就能掩蓋被捅破的事實嗎？
詹小寶不想這麽自欺欺人，頭一回覺得應該硬氣一些，便鼓氣勇氣直視著陳旭顏的眼睛道：“可是我說的不是氣話啊！我真的是個gay，我喜歡男的，跟你在一起就是有目的，這你也能接受？”
陳旭顏不吭聲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心理上他還是個直男，碰到這種事是夠膈應的。但他就是接受不了詹小寶不理他了，不管到哪裏都刻意躲著他，更接受不了他天天跟那個肖童混在一起。
這是一種領地被侵占的危機感。三年來朝夕相處，不斷被深度綁定的營業守則洗腦，讓他潛意識裏認為詹小寶就是他的，誰也不能搶走。
片刻後，陳旭顏恢覆了往常的泰然自若，仿佛邁過這道坎就沒什麽能成為他的阻礙了，只聽他條縷分析道：“我認為我們的結合可以實現利益最大化，鬧別扭或者分開對我們各自都沒有好處，為了今後的工作能正常開展，我們還是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詹小寶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靠！你他媽夠敬業的啊！粉絲要知道你這驚為天人的營業精神，不知道得感動成啥樣。合著要犧牲的只有我唄！
他絞著衣服下擺苦笑道:“你不用擔心這些，以你現在的流量和知名度，單飛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又是一段長久的沈默。
陳旭顏向後撐著身子，仰頭看天花板，半晌正身道:“我只是想回到從前那樣，不好嗎？”
好你個頭！
詹小寶哭了，淚失禁似的，“不好，一點也不好...”
陳旭顏，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啊！
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便這麽說了。壓抑已久的情感終於和盤托出，詹小寶自己都楞了一下。
本來打算到死都咽在肚子裏的，沒想到情緒一激動說禿嚕嘴了。
不過就像一塊壓在身上的巨石落了地，隨之而來的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說了就說了，能怎麽樣？不就是失個戀嘛！他倒要看看陳旭顏究竟會作何反應。
陳旭顏沈默了半天沒說話。他又不是真傻，怎麽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不太確定而已。
如今他想蒙混過關，將一切都恢覆原樣，詹小寶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內心天人交戰，遵循了二十多年的道德觀念成為他身上一道最牢固的枷鎖，一朝一夕是無法改變的。
他艱澀開口：“對不起，我...沒辦法接受男生，目前。”
哢嚓一聲，是心臟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樓梯間裏回蕩。意料之中的答案，詹小寶卻痛的直不起腰，胸腔堵塞住了，一聲抽泣都發不出來。
他所有的幻想，所有的自尊在這一刻土崩瓦解。窗臺上啄食的麻雀、時不時閃爍綠光的警報燈、周圍的每一粒塵埃似乎都在嘲笑他不自量力的告白。
“而且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還有弟弟來看待。”
唰唰又是兩箭紮在詹小寶身上。媽的，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他快要窒息了。
“弟你個頭！老子比你大！”
詹小寶怒吼出這一句，飛快抹了抹眼淚，下樓。幾秒鐘後，樓梯間的鐵門“砰”一聲巨響，所有樓層的燈應聲而亮。
·
收工後詹小寶捂著帽子和口罩從品牌方的大樓裏出來。凱文將保姆車開到了員工通道門口。
他正準備上車，幾個粉絲等待許久尖叫著從黑暗中跑出來，給他塞卡片送禮物，要簽名。
“這麽晚還在外面多不安全，你們快回去吧，”他一邊簽名一邊對這些女孩子說，“卡片我收下了，禮物你們拿回去，以後不許送了。”
“小寶小寶，顏顏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起出來？”
“對呀對呀，我們還想要他的簽名！”
“你們沒出什麽事吧？看個直播給我嚇死了！”
女孩子們開始七嘴八舌，各種盤問。
詹小寶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說“他在後面，估計一會兒就出來了。”
“你們為啥不一起走，不是住在一起嗎？”
由於他們上相約吧綜藝的時候，出發前鏡頭都是在詹小寶家拍的，陳旭顏平時還經常接送他上下班，所以有相當一部分粉絲認為他們同居。
“沒有，我們沒住一起。”詹小寶否定道。
人群裏發出陣陣嘆息。
凱文下車護送他上車。跟粉絲揮手告別之後，詹小寶靠著車窗不說話，夜晚十一點多的街景從他身後緩緩淌過，留下電影膠片似的一幀幀鏡頭，昏黃又落寞。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誕。
沒錯，就是荒誕。這個聽起來很有哲學意味，文縐縐的讓人感覺裝逼的詞匯，此時描述他的心境再合適不過了。
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很相愛，只有當事人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兒。
這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戲劇，演員入了戲、著了魔，又被現實一棒子打醒。
痛苦嗎？難受嗎？活該！誰讓你是動心的那一個！自作自受罷了。
他把剛才在樓梯間的事情給肖童簡單敘述了一下，沒過幾秒，一堆氣憤的表情包轟炸過來，還附帶一條語音，點開之後就是一陣咆哮——
“媽的這狗逼男的啥玩意兒啊！又想吃賣腐紅利又想正常結婚談戀愛，既要又要也不嫌撐死！還什麽把你當最好的朋友~~哎呦這小心機我都不好意思說破他！我跟你說千萬不能答應他，當斷則斷，省得他以後一邊談了女朋友一邊還來惡心你！”
凱文在駕駛位上“噗嗤”一聲笑出來。詹小寶氣得往他座位後面踹了一腳。
肖童又發了很多條消息，意思總的來說就是趕緊解綁，獨自美麗。
“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您要是再慫就甭來煩我了啊，您自己看著辦！”肖童下了最後通牒。
詹小寶覺得他說的有點嚴重，畢竟陳旭顏真沒怎麽欺負過他，游輪那次也是他心甘情願的，但有一點他非常認同，就是這段畸形關系，必須結束。
追星女孩們誠摯的、真切的眼神盯得他心裏發虛，他無法再心安理得的將這個謊言維持下去。
就算解綁要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他也想找回真實的自己。
打定主意之後，詹小寶撥通了Linda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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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小寶頓住腳步，吃驚地轉頭看他。
這是這些天來陳旭顏私下第一次主動跟他講話。
陳旭顏微彎著腰，不自然地站著，眼神歪向一邊。他擡手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說什麽？”詹小寶低頭看腳尖，聲音小到他自己都聽不清。
“我...”陳旭顏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想說，那天晚上的事情，咱們能不能都忘了...”
？？？
這次詹小寶是真的目瞪口呆了。他在心裏設想了無數種陳旭顏可能說的話，絕對沒有這一句！
他這是什麽意思？想和好？
“你...”詹小寶結巴道，“為...為什麽？”
“思思跟我說了。”
哦，詹小寶點了點頭，心道怪不得。又覺得雖然這很關鍵，但不是他們之間的主要矛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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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小寶又一次驚得下巴要掉在地上。
他回想起那杯閃爍著金色流光的雞尾酒，衛銘遞給他之後他沒喝，反而進了陳旭顏肚子裏，真是陰差陽錯。
“媽的，衣冠禽獸！”詹小寶狠啐了一口。
流氓一旦披上藝術家的外衣，就具有了蠱惑人心的本領，權力的加持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但沒有直接的證據，他們也無能為力。
“所以，”陳旭顏突然上前一步，把詹小寶擠到消防栓和墻面之間的夾角處，情緒有些失控，“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幫你喝掉那杯酒，受害者就是你。”語氣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覺到的擔憂和心悸。
“我...”詹小寶低下頭，又往墻根挪了挪，“對不起，是我太粗心大意了，還連累了你，對不起...”
陳旭顏長呼一口氣，向後退一步，解開了禁錮住詹小寶的包圍圈。詹小寶這才感覺自己能順暢呼吸了。
“發生這樣的事誰也預料不到，我沒有怪你。”陳旭顏手臂交叉倚在樓梯欄桿處，從剛才緊繃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置於那天你說的那些話，我可以都當作是被誤會之後，你在說氣話。”
他憋了很多天，也難受郁悶了很多天，做足了心理建設，才終於說服自己。在他看來，自己都這麽低聲下氣給詹小寶臺階下了，他不會不領情。
“可是...”
詹小寶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迷宮裏，陳旭顏在主動跟他和好誒，這是好事！但他總覺得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已經捅破的窗戶紙，把它硬粘回去，就能掩蓋被捅破的事實嗎？
詹小寶不想這麽自欺欺人，頭一回覺得應該硬氣一些，便鼓氣勇氣直視著陳旭顏的眼睛道：“可是我說的不是氣話啊！我真的是個gay，我喜歡男的，跟你在一起就是有目的，這你也能接受？”
陳旭顏不吭聲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心理上他還是個直男，碰到這種事是夠膈應的。但他就是接受不了詹小寶不理他了，不管到哪裏都刻意躲著他，更接受不了他天天跟那個肖童混在一起。
這是一種領地被侵占的危機感。三年來朝夕相處，不斷被深度綁定的營業守則洗腦，讓他潛意識裏認為詹小寶就是他的，誰也不能搶走。
片刻後，陳旭顏恢覆了往常的泰然自若，仿佛邁過這道坎就沒什麽能成為他的阻礙了，只聽他條縷分析道：“我認為我們的結合可以實現利益最大化，鬧別扭或者分開對我們各自都沒有好處，為了今後的工作能正常開展，我們還是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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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旭顏向後撐著身子，仰頭看天花板，半晌正身道:“我只是想回到從前那樣，不好嗎？”
好你個頭！
詹小寶哭了，淚失禁似的，“不好，一點也不好...”
陳旭顏，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啊！
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便這麽說了。壓抑已久的情感終於和盤托出，詹小寶自己都楞了一下。
本來打算到死都咽在肚子裏的，沒想到情緒一激動說禿嚕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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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天人交戰，遵循了二十多年的道德觀念成為他身上一道最牢固的枷鎖，一朝一夕是無法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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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又是兩箭紮在詹小寶身上。媽的，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他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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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後詹小寶捂著帽子和口罩從品牌方的大樓裏出來。凱文將保姆車開到了員工通道門口。
他正準備上車，幾個粉絲等待許久尖叫著從黑暗中跑出來，給他塞卡片送禮物，要簽名。
“這麽晚還在外面多不安全，你們快回去吧，”他一邊簽名一邊對這些女孩子說，“卡片我收下了，禮物你們拿回去，以後不許送了。”
“小寶小寶，顏顏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起出來？”
“對呀對呀，我們還想要他的簽名！”
“你們沒出什麽事吧？看個直播給我嚇死了！”
女孩子們開始七嘴八舌，各種盤問。
詹小寶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說“他在後面，估計一會兒就出來了。”
“你們為啥不一起走，不是住在一起嗎？”
由於他們上相約吧綜藝的時候，出發前鏡頭都是在詹小寶家拍的，陳旭顏平時還經常接送他上下班，所以有相當一部分粉絲認為他們同居。
“沒有，我們沒住一起。”詹小寶否定道。
人群裏發出陣陣嘆息。
凱文下車護送他上車。跟粉絲揮手告別之後，詹小寶靠著車窗不說話，夜晚十一點多的街景從他身後緩緩淌過，留下電影膠片似的一幀幀鏡頭，昏黃又落寞。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誕。
沒錯，就是荒誕。這個聽起來很有哲學意味，文縐縐的讓人感覺裝逼的詞匯，此時描述他的心境再合適不過了。
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很相愛，只有當事人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兒。
這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戲劇，演員入了戲、著了魔，又被現實一棒子打醒。
痛苦嗎？難受嗎？活該！誰讓你是動心的那一個！自作自受罷了。
他把剛才在樓梯間的事情給肖童簡單敘述了一下，沒過幾秒，一堆氣憤的表情包轟炸過來，還附帶一條語音，點開之後就是一陣咆哮——
“媽的這狗逼男的啥玩意兒啊！又想吃賣腐紅利又想正常結婚談戀愛，既要又要也不嫌撐死！還什麽把你當最好的朋友~~哎呦這小心機我都不好意思說破他！我跟你說千萬不能答應他，當斷則斷，省得他以後一邊談了女朋友一邊還來惡心你！”
凱文在駕駛位上“噗嗤”一聲笑出來。詹小寶氣得往他座位後面踹了一腳。
肖童又發了很多條消息，意思總的來說就是趕緊解綁，獨自美麗。
“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您要是再慫就甭來煩我了啊，您自己看著辦！”肖童下了最後通牒。
詹小寶覺得他說的有點嚴重，畢竟陳旭顏真沒怎麽欺負過他，游輪那次也是他心甘情願的，但有一點他非常認同，就是這段畸形關系，必須結束。
追星女孩們誠摯的、真切的眼神盯得他心裏發虛，他無法再心安理得的將這個謊言維持下去。
就算解綁要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他也想找回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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