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靜的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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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寂靜的山莊
從慕喬山莊駛向市中心是一段長長的路途。慕喬山莊位於江城市郊，原是荒山野嶺，後經大師相看，這裏竟依次建起了臨山別墅，久而久之成了江城富人們的一處集結地。
慕喬山莊便是其中一棟著名莊園，這裏亦是傅雅文和蒙雨喬婚後居住的地方。
傅雅文坐在車裏，一直安靜地看窗外的風景。
車道兩旁幽深的樹林，總讓他有種荒涼的感覺。就好像小時候他讀過的呼嘯山莊，夜晚淩亂的樹枝拍打窗戶，似有兩只無形的手在敲門，陰森森地說著：讓我進來，讓我進來。
慕喬山莊的樹林亦有這樣的森然感，夜深人靜的時候，只有一個人的屋子，他已經習慣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匯聚成的冰冷氛圍。
傅雅文早先還問蒙雨喬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慕和喬，原來是兩人名字的組合，而她心上的那個人永遠不能住進來了，進來的只是他這個替代品。
車窗上映著他憂郁的眉眼，他的氣質總是孤傲冷淡，不夠有親和力，所以有很多人不喜歡他。
他的手指輕輕抵上車窗，想到這些討厭他的人裏也包括蒙雨喬，心臟熟悉地痙攣了一下。
傅雅文下車的時候，閃光燈耀眼的亮光便此起彼伏，卡擦卡擦的聲響，還有記者迫不及待要把話筒往他手裏塞。
雅文沒有伸手去接，事實上他不想接受任何的采訪，他來這裏只是工作，並非提供娛樂談資。
“雅文，可以談談你在婚後長達一年的休息後，選擇覆出的第一場舞劇嗎？為什麼會回歸江城歌舞團，去年真的受了很嚴重的傷嗎？之前也說因為比賽輸給夏吟風，沒得到首席的位置，你要退出古典舞界！”
“有傳你和妻子婚姻出現問題，要準備離婚，請問有這回事嗎？”
“可以對你妻子前幾天登報的緋聞發表意見嗎？”
“你氣色不好，是因為蒙小姐的緋聞影響，心情不佳嗎？”
此起彼伏的發問，雅文在助理的護送下，在人群中開辟出一條道，始終不發一言，終於艱難地走入江城歌舞團。
經紀人譚亮回過身應對記者。
“各位不要胡亂猜想，雅文的婚姻生活很好，離婚更是無稽之談。雅文是一名敬業的舞蹈家，也從未說過退隱，目前將投入新舞劇的創作，還請大家多關註他的作品。”
譚亮保持著職業的笑臉，有條不紊地應對記者。
今日是一次正式的大型彩排，要試妝試舞衣。雅文坐在化妝室，靜靜地讓化妝師替他做造型。這是他時隔一年後重新出現在舞臺上，被外界稱為覆出之作，已經有許多評論和關註的聲音。
其實他從來未說過離開這個圈子，又何來覆出一說。只不過一年前他和蒙雨喬結婚後，停止了一段時間的表演。那時候他受傷不能跳舞的謠言盛囂塵上，眾說紛紜裏他退圈的傳聞就這樣出現了。
大家也認為理所當然，畢竟他所娶的，是富豪千金，國內響當當珠寶大亨的掌上明珠。少一名舞蹈家，換一個豪門的身份，再正常不過。
當初他能娶到蒙雨喬，是讓所有人驚訝的消息，蒙家是幾代相傳的書香世家，蒙氏的臻永珠寶品牌更是業界頂級，門第之見根深蒂固，以他只是出身草根的舞者，就算青年舞蹈家又怎樣，誰都料不到蒙雨喬竟會下嫁於他。
被人挖出從出道開始的所有隱私，大肆報道，議論著這樁明顯不相稱的婚事。過去所有的汙點也都被放大了，成為人們閑暇飯後的談資，著實議論了好一陣子。
婚後一年還有記者急於挖出一些他的婚姻生活，以做報道，好在他深居簡出，過了一年還算隱蔽的日子。
他的妻子蒙雨喬，經營著一本國內有名的時尚雜志，又擁有自己的服裝品牌，活躍在時尚圈。平常打交道的都是藝人，她制造的那些多姿多彩的緋聞，總有無數亮點供人采擷。現下他覆出跳舞，自然又成為話題。記者們追著想挖點什麼。
雅文安靜地聽著身邊的化妝師和助理的閑聊，譚亮走進來，拿著紙巾拭著面上的汗，搖頭說：“現在的記者怎麼越來越難纏了。”
這間休息室是給雅文單人準備的，房間裏都是他們熟悉的人，因此譚亮講話也不特別避忌。
雅文看著鏡中譚亮胖乎乎的臉，有一點憨態可掬，他淡淡一笑。
譚亮拿出手機查看日程，皺了皺眉道：“今天排練要到下午五點結束，晚上的宴會可能會遲到。”
宴會是雅文岳父的生日宴，自然會邀請很多社會名流前來參加。
團體排練這種事雖然預定了鍾點，但是會晚點的可能性也很高。
譚亮提醒他：“我去跟方老師打個招呼。”
雅文岳父那種階層的人，特別講究面子跟禮儀，遲到這種事，不在他們能容忍的字典裏，更何況雅文一直以來都沒被他們接受。
“你不和雨喬一起去嗎？不需要過去接她？”譚亮補充地問，總覺得和蒙雨喬一起到場，會比較穩妥。
傅雅文幽黑的視線看向他，搖搖頭：“不用麻煩了，也不知去哪裏接她，還是各去各的。方老師那邊，還是我自己去說。”
譚亮聞言心裏一嘆，也只好點點頭。
舞臺上的燈光亮起來，整個現場都進入了專心致志的排練氛圍。
這是江城歌舞團今年策劃的大型新舞劇《雲山賦》，以古代神話為背景，之後是要進行開幕表演和國外公演的，是舞團今年的重點項目。
女主角雖然還是新人，但也是新人中的佼佼者，去年剛獲得朝華獎，舞蹈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女舞者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洛蕓。畢業於江城舞蹈學院古典舞系本科班，目前博士在讀中。
傅雅文在古典舞界算是一個半路出家的異類，他並不是畢業於正統知名的藝術學院，而是從名不見經傳的舞蹈學校畢業，但就是這樣一個他，幾乎包攬了近幾年來國內所有舞蹈的最高獎項，也因此坐穩了赫赫有名的江城歌舞團首席位置。
傅雅文已經一年不曾回到舞臺，但這一年裏他卻從來沒有過疏忽練習，不曾懈怠過一刻。
舞者並不是一個像外表看上去那樣光鮮的職業，它是汗水和奮鬥的累積。
雅文從七歲開始跳舞，全身上下的傷病，已讓他養成了像一名醫生那樣對待自己的身體。
休息途中，雅文還是聽到了一年未曾聽過的閑言碎語。茶水間，似乎是一個永不停歇的流言之地。
“傅老師都一年沒上臺了，狀態還這麼好？”
“噓，去年蓮花賞他敗給夏吟風之後就不出來了，所有人都說他要退隱，我還以為是真的。”
“他都把自己嫁得那麼好，嫁入豪門，我也以為他要提前退隱呢。”
“哈哈哈，嫁入豪門……”
“我們團這兩年都不行了，自從夏吟風出走後，精英都一個一個流失，唉，現在是霓裳舞團的天下！”
“你這是長他人志氣啊，別滅自己威風了，再說這次是傅老師領舞。”
“哎哎，傅老師和上任總監的那些事是真的嗎？真是那種關系？顔總監給開的後門帶進來的？”
“我去，小敏，你這張嘴真的什麼都敢說啊，噓，別人的事你好奇什麼呢。”
“就好奇嘛，聽說傅老師剛來江城的時候連本科學歷都沒有，憑什麼進咱歌舞團啊，大哥大姐，咱麼團有多難進你們不清楚？”
“你管他呢，人家拿那麼多獎總不是假的。”
“我這不好奇嘛，總得有個開始啊，又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厲害的，那這樣的話他和顔總監那些事就很有可能了。嘖嘖，這樣那位臻永珠寶的大小姐都不嫌棄喔，傅老師還是有兩把刷子。”
傅雅文沒有再聽下去，他拿著杯子轉過身，恰好碰上身後走過來的洛蕓。
在洛蕓錯愕的眼神裏，傅雅文只淡定地對她點了點頭，便悄然離開，洛蕓已然聽到裏面同事的聲音，她急忙走進去，說得正熱鬧的人們一看是她，松了口氣。
洛蕓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們其實傅雅文已經都聽到了。
排練再度開始，洛蕓望著面前的雅文，一襲淡藍色的古典舞衣，俊逸的眉宇，卻有著難以接近的孤傲之感。那張充滿男性魅力的面孔，讓她有些失神。
怎麼會有人在舞臺上這麼光芒四射，一雙眼睛，幽黑熠熠，如同裝著星辰，不必說話，已勝過千言萬語，若是他深情地望著你，則情根深種無怨無悔。
他的身材修長柔韌，舞蹈的動作有力度卻又恣意浪漫，就好像是這舞臺的王者，掌握著所有。
她真的從未見過一個舞者有他這樣的感染力，但又游刃有餘。他舞姿流露出來的韻味和她所習慣的東西有很大的差異，那種新鮮感撲面而來，充滿了攝人的魅力，叫人移不開眼。
近距離的親身觀看，比任何影像的沖擊力都更甚。
然後她聽到他們舞劇導演，國家一級舞蹈演員方震老師興奮的聲音：“雅文，太棒了！我就是要這種感覺！”
雅文接過助理遞上的面巾，擦了下汗，洛蕓看他和方老師站在一起，認真討論。
此時他完美的面部線條柔和了下來，在燈光裏看上去俊美得真像穿越時光而來，一身古服的男人，讓人分不清時間空間。
那份情緒與方才舞臺上的舞者又是不一樣的，是屬於傅雅文特有的淡然氣息，有一點憂郁又有一些疏離，不容易親近的樣子，但一笑起來卻可以令冰雪都融化。
洛蕓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慌亂地收回視線。
她不該胡思亂想才對，她的舞蹈生涯才剛開始，還有大好的前途要去創造，不能在這時候戀愛，更不能對一個已婚的男人心動。
排練結束已經黃昏，夕陽染紅了半邊的天空，傅雅文卸妝之後匆匆地往譚亮停在外面的車上趕。
早已坐在車上等待出發的譚亮，看他走過來的時候襯衫都濕了，忍不住說：“這大夏天的，你要不要走這麼誇張？”
雅文對他指指手表，輕聲說：“這種場合遲到不太好。”
譚亮瞥了眼時間，神色凜了凜，咳嗽一聲：“也對。”他想到雅文的岳母是如何難搞的一位貴婦。
“我可以在車上換衣服，不會很失禮。”傅雅文看了眼自己已經濕了一半的襯衫，動手更換起來。
譚亮把空調開大了些，“放心吧，都交給我，一定讓你準時到。”他拍著胸脯，雖自信自己的駕駛技術，但看雅文默默換衣服的樣子，心裏有點莫名心酸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馬上發動車子，目光順著雅文脫掉的鞋，自然看見了他那雙千瘡百孔的腳，雅文很仔細地纏了紗布，現下輕輕地一層一層地褪下來。
紗布有與皮膚黏連的地方，譚亮看著都抽了兩口氣，就好像是沾在自己的皮膚上。
“沒受傷吧？”他忍不住問。
“沒有。”雅文回應的聲音讓他松了口氣。
兩小時後，車子駛到了蒙氏舉行晚宴的酒店。
華彩的燈光照亮了漸漸黑下來的夜幕，遠遠的，便能嗅到那喧囂。
雅文從車上下來，已換上一襲深黑色的西服，修長挺拔。
拿過譚亮遞來的禮物，譚亮拍拍他肩膀，努努嘴：“兄弟，祝你好運。”
譚亮看著不遠處，自己是不想去那個地方的，在他的印象裏，蒙家人都很難纏。
雅文對他揮了揮手，走進酒店，在侍者的引領下，到達晚宴的會場。
現場演奏著浪漫的音樂，賓客絡繹不絕，不遠處蒙氏夫婦站在那裏，正在與幾位老友寒暄。
雅文等他們空下來，才走過去，問候他們：“爸，媽，我來了。”
蒙廣生與妻子蕓彬對望一眼，收斂了神色，點頭道：“你來了啊。”
“這是給爸準備的生日禮物。”雅文將禮物交給蒙廣生身後的男仆。
蒙廣生看那細長精致的盒子，有些好奇：“是什麼？”
雅文微微一笑：“是一根手杖，您喜歡登山，上次吃飯的時候說手杖壞了，所以特意準備了一根。”
蒙廣生點點頭，身旁的岳母蕓彬卻淡淡一笑，眼睛看著雅文：
“雅文，你岳父對這個很挑剔，希望你這次用了心，不要像上次那樣隨意拿出一件廉價品，惹你岳父不高興。”
雅文幽黑的眼眸看著他們，溫言說：“雖然沒有什麼牌子，但是拜訪了有幾十年手藝的老師傅特意定做的，用著會很舒服，如果不合意，還請爸不要責怪。”
蕓彬聽他一席話，眼睛裏已露出輕蔑來，聽起來又是廉價的貨色，這傅雅文到底是低微的出身，教也教不會，帶著他那套令人厭惡的習性，若不是愛女執意要嫁他，她是萬萬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
這種不入流的女婿令她面上無光，她銳利的眼瞧著雅文那張俊美的臉孔，心底冷哼：若不是長得那麼像雲濤，他又哪能有這個機會登入豪門。想到此處，心裏的鄙視也越甚，撇開眼不再看他。
蒙廣生倒是沒妻子這麼輕蔑的神氣，只淡淡頷了頷首：“雨喬沒和你一起過來？”
“是。”雅文沒有因岳母的輕蔑而露出難堪，像往常一樣平靜的神色。
“那你先進去吧。”蒙廣生說著，截住了妻子又想令傅雅文難堪的話頭。
因為是自家的生日宴，自然是親戚朋友多些，一進內室，第一個迎上來的便是莫展鵬。
“姐夫。”雅文很禮貌地問好。
蒙家一共三個女兒，蒙廣生沒有兒子，一門三千金。
大小姐蒙若華，便是嫁給了莫展鵬。二小姐就是雅文的妻子蒙雨喬，而三小姐蒙依瞳，二十三歲芳華，依舊單身。
莫展鵬家世良好，是蕓彬千挑萬選的女婿，與蒙家大小姐結婚之後，一起管理家族的珠寶企業，算是蒙廣生的左膀右臂。
不過不知為什麼，蒙廣生一直沒把全部的實權都給予莫展鵬。
莫展鵬笑了笑：“雅文來了啊，聽說你又回去跳舞了，怎麼就聽不進我的話，你這樣會惹媽不高興。”
莫展鵬話中有話，傅雅文也聽得平靜，只笑了笑，並沒有言語。
蒙依瞳坐過來的時候，如同一道靚麗風景，今晚她穿了身淡粉色的旗袍，青春洋溢的美中帶著一份雅致。
她舉著酒杯對傅雅文笑笑：“姐夫。”
在蒙家，待他還算親切的，蒙依瞳算一個，平日裏也只有蒙依瞳，與他說的話比較多。
蒙依瞳也參與珠寶店的管理，主要負責企劃宣傳。
雅文與依瞳在自助吧臺邊坐下，響著淡淡音樂的幽靜室內，總算可以讓人松一口氣。
“姐夫。”依瞳一雙嬌眸看著他，“你覆出跳舞，新聞可不少，二姐不反對嗎？”
雅文抿了口自己杯中的薄荷酒：“你知道她向來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蒙依瞳笑起來：“也對，她去了米蘭還沒回來嗎？”
雅文點點頭，幽深的視線望了望自己杯中的純凈液體，輕輕晃了晃杯子：“她不喜歡被人管束。”
依瞳看了他一眼，輕快的聲音扯開了話題：“對了，我最近的工作，在制作新季珠寶的廣告企劃，姐夫你有興趣嗎？”
“我？”雅文怔了下。
“對啊，姐夫你有一出舞劇《日月傾城》，不正是講述前世今生的故事？我們廣告構想就是男主角穿越古今，配合新設計的古典系列珠寶，情越千年古典舞的主題，請姐夫你來演廣告男主角好不好？正好給我們設計舞蹈動作。”
雅文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提議。
“怎麼，不願意？”依瞳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故意想逗他。
“這不太合適，我只是一名舞者，你應該選藝人合作更合適。”他覺得蒙家二老肯定不會同意，想到蕓彬看見他時常心煩的眼，怎麼都不是滿意的樣子。
“這是我的構想我負責的企劃，爸也一向放心交給我，姐夫是不相信我的眼光？我選中姐夫，自然沒有人比你更合適。”蒙依瞳顯然對他提議的藝人明星毫無興趣。
雅文覺得蒙家人固執起來都有一股勁，看著蒙依瞳認真的神情，他淡淡一笑。
身後傳來喧鬧的聲音，雅文還沒回頭，就聽到依瞳提高的聲音：“啊，雨喬姐來了！”
雅文心上一怔，回過頭，正對上蒙雨喬走進來的倩影。
她穿了一襲紫羅蘭色的雪紡晚裝，裙擺處淡如夢幻的漸變顔色，層層疊疊，襯著她窈窕玲瓏的身形，更像是一個夢。
頭發優雅的盤上去，露出她明艷動人的額頭，高挑耀眼的身姿，有著屬於蒙雨喬的傲然與優雅。
她身邊還有一位金發碧眼的俊美男人，高大的身形，笑容可掬的臉蛋，此刻盈盈望著佳人，而蒙雨喬的手，正挽在他手臂上。
雅文垂下眼眸，蒙依瞳與他碰了碰杯：“我說的這件事你考慮一下，下星期一我約了譚亮詳談。”
雅文沒有回應，蒙依瞳見他專註望著一個地方。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裏蒙雨喬嫵媚嫣然，周旋於一群朋友間，親吻臉頰或是擁抱，這一向是她的魅力，走到哪裏都有一群男人著迷的圍繞。
依瞳收回視線，落到雅文俊美的側顔。他的身影在光影裏看起來有些寂寥也透著疲憊，依瞳心上那份壓抑不住的悸動令她在桌下握住了自己的手心。
她厭惡蒙雨喬此時談笑風生，在男人中左右逢源的樣子，她知道自己內心深處那不能言說的情感，這一刻，她恨她。
雅文並不喜歡這樣的聚會，他排練了一天，如果現在可以洗熱水澡埋進被窩，會讓他覺得比待在這宴會強。
“不和我跳支舞？”身後傳來一道柔媚的嗓音。
他一怔，在覆雜的心緒中回過頭，對上了蒙雨喬深邃的眼眸。
蒙雨喬的手輕輕拂過他面頰，姿勢親昵，坐到他身邊，笑了笑，明麗的黑眸閃著光：“你不願意？”
雅文看著她片刻，牽住了她的手，起身步入舞池。
此刻的音樂是浪漫的華爾茲，周圍都是相擁的身影。
雨喬的手環上雅文頸項，像是宣示著所有權，麗眸瞧住他，閃著一絲興味的笑：“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可有想我？”
也不等雅文的回答，又接著說：“我怎麼老是忘記，你從來都不肯安分地待在家裏，又出來跳舞也沒告訴我，我不是說過討厭你跳舞嗎？”她的聲音有些冷，雅文知道她對自己沒有與她商量不痛快。
她一去米蘭兩個多月，推說工作忙都不曾與他聯絡，偶爾他打電話過去也只是簡單寒暄，她掛他電話的速度比陌生人還快。他們之間從不像一對新婚夫婦那樣如膠似漆，傅雅文已習慣了她這樣若即若離的行事風格。
“女舞者漂亮嗎？或者，現場有更多美女相擁？”話語雖淡淡的，但句句都是刺人的冷漠，以她一貫嘲弄傲慢的口吻。
雅文忽略自己心上被她刺傷的感覺，望著她的眼睛淡淡道：“沒有這些事，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回答你。”
雨喬黑眸一閃，望著他，扯起唇角微微一笑：“雅文，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無趣？無論我說什麼都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所以才讓人覺得乏味。”
“乏味麼？對一個替身來說，乏不乏味也不是那麼重要。”傅雅文淡淡地回答她，迎視著蒙雨喬的眼睛，她的眼睛是冷的。
雨喬放開了手，都不想再和他共舞下去。
傅雅文總是讓她惱火，時常會觸怒她，就比如這時。
如果他順著她，當一個乖巧的替身，只在她需要的時候提供慰藉，她會覺得自己做了筆不錯的生意。
因為她和他結婚的目的，不過是尋找一個替代品，來補償她失去所愛的痛苦。
而傅雅文，這個外貌上與雲濤極為相似的男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不會忘記初見他時有多麼的震驚，震驚到以為她的雲濤又活過來，回到她身邊。
但是，傅雅文並不如她所願。
他不是一個聽話的替代品，某種意義上，還總是刺到她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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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慕喬山莊駛向市中心是一段長長的路途。慕喬山莊位於江城市郊，原是荒山野嶺，後經大師相看，這裏竟依次建起了臨山別墅，久而久之成了江城富人們的一處集結地。
慕喬山莊便是其中一棟著名莊園，這裏亦是傅雅文和蒙雨喬婚後居住的地方。
傅雅文坐在車裏，一直安靜地看窗外的風景。
車道兩旁幽深的樹林，總讓他有種荒涼的感覺。就好像小時候他讀過的呼嘯山莊，夜晚淩亂的樹枝拍打窗戶，似有兩只無形的手在敲門，陰森森地說著：讓我進來，讓我進來。
慕喬山莊的樹林亦有這樣的森然感，夜深人靜的時候，只有一個人的屋子，他已經習慣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匯聚成的冰冷氛圍。
傅雅文早先還問蒙雨喬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慕和喬，原來是兩人名字的組合，而她心上的那個人永遠不能住進來了，進來的只是他這個替代品。
車窗上映著他憂郁的眉眼，他的氣質總是孤傲冷淡，不夠有親和力，所以有很多人不喜歡他。
他的手指輕輕抵上車窗，想到這些討厭他的人裏也包括蒙雨喬，心臟熟悉地痙攣了一下。
傅雅文下車的時候，閃光燈耀眼的亮光便此起彼伏，卡擦卡擦的聲響，還有記者迫不及待要把話筒往他手裏塞。
雅文沒有伸手去接，事實上他不想接受任何的采訪，他來這裏只是工作，並非提供娛樂談資。
“雅文，可以談談你在婚後長達一年的休息後，選擇覆出的第一場舞劇嗎？為什麼會回歸江城歌舞團，去年真的受了很嚴重的傷嗎？之前也說因為比賽輸給夏吟風，沒得到首席的位置，你要退出古典舞界！”
“有傳你和妻子婚姻出現問題，要準備離婚，請問有這回事嗎？”
“可以對你妻子前幾天登報的緋聞發表意見嗎？”
“你氣色不好，是因為蒙小姐的緋聞影響，心情不佳嗎？”
此起彼伏的發問，雅文在助理的護送下，在人群中開辟出一條道，始終不發一言，終於艱難地走入江城歌舞團。
經紀人譚亮回過身應對記者。
“各位不要胡亂猜想，雅文的婚姻生活很好，離婚更是無稽之談。雅文是一名敬業的舞蹈家，也從未說過退隱，目前將投入新舞劇的創作，還請大家多關註他的作品。”
譚亮保持著職業的笑臉，有條不紊地應對記者。
今日是一次正式的大型彩排，要試妝試舞衣。雅文坐在化妝室，靜靜地讓化妝師替他做造型。這是他時隔一年後重新出現在舞臺上，被外界稱為覆出之作，已經有許多評論和關註的聲音。
其實他從來未說過離開這個圈子，又何來覆出一說。只不過一年前他和蒙雨喬結婚後，停止了一段時間的表演。那時候他受傷不能跳舞的謠言盛囂塵上，眾說紛紜裏他退圈的傳聞就這樣出現了。
大家也認為理所當然，畢竟他所娶的，是富豪千金，國內響當當珠寶大亨的掌上明珠。少一名舞蹈家，換一個豪門的身份，再正常不過。
當初他能娶到蒙雨喬，是讓所有人驚訝的消息，蒙家是幾代相傳的書香世家，蒙氏的臻永珠寶品牌更是業界頂級，門第之見根深蒂固，以他只是出身草根的舞者，就算青年舞蹈家又怎樣，誰都料不到蒙雨喬竟會下嫁於他。
被人挖出從出道開始的所有隱私，大肆報道，議論著這樁明顯不相稱的婚事。過去所有的汙點也都被放大了，成為人們閑暇飯後的談資，著實議論了好一陣子。
婚後一年還有記者急於挖出一些他的婚姻生活，以做報道，好在他深居簡出，過了一年還算隱蔽的日子。
他的妻子蒙雨喬，經營著一本國內有名的時尚雜志，又擁有自己的服裝品牌，活躍在時尚圈。平常打交道的都是藝人，她制造的那些多姿多彩的緋聞，總有無數亮點供人采擷。現下他覆出跳舞，自然又成為話題。記者們追著想挖點什麼。
雅文安靜地聽著身邊的化妝師和助理的閑聊，譚亮走進來，拿著紙巾拭著面上的汗，搖頭說：“現在的記者怎麼越來越難纏了。”
這間休息室是給雅文單人準備的，房間裏都是他們熟悉的人，因此譚亮講話也不特別避忌。
雅文看著鏡中譚亮胖乎乎的臉，有一點憨態可掬，他淡淡一笑。
譚亮拿出手機查看日程，皺了皺眉道：“今天排練要到下午五點結束，晚上的宴會可能會遲到。”
宴會是雅文岳父的生日宴，自然會邀請很多社會名流前來參加。
團體排練這種事雖然預定了鍾點，但是會晚點的可能性也很高。
譚亮提醒他：“我去跟方老師打個招呼。”
雅文岳父那種階層的人，特別講究面子跟禮儀，遲到這種事，不在他們能容忍的字典裏，更何況雅文一直以來都沒被他們接受。
“你不和雨喬一起去嗎？不需要過去接她？”譚亮補充地問，總覺得和蒙雨喬一起到場，會比較穩妥。
傅雅文幽黑的視線看向他，搖搖頭：“不用麻煩了，也不知去哪裏接她，還是各去各的。方老師那邊，還是我自己去說。”
譚亮聞言心裏一嘆，也只好點點頭。
舞臺上的燈光亮起來，整個現場都進入了專心致志的排練氛圍。
這是江城歌舞團今年策劃的大型新舞劇《雲山賦》，以古代神話為背景，之後是要進行開幕表演和國外公演的，是舞團今年的重點項目。
女主角雖然還是新人，但也是新人中的佼佼者，去年剛獲得朝華獎，舞蹈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女舞者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洛蕓。畢業於江城舞蹈學院古典舞系本科班，目前博士在讀中。
傅雅文在古典舞界算是一個半路出家的異類，他並不是畢業於正統知名的藝術學院，而是從名不見經傳的舞蹈學校畢業，但就是這樣一個他，幾乎包攬了近幾年來國內所有舞蹈的最高獎項，也因此坐穩了赫赫有名的江城歌舞團首席位置。
傅雅文已經一年不曾回到舞臺，但這一年裏他卻從來沒有過疏忽練習，不曾懈怠過一刻。
舞者並不是一個像外表看上去那樣光鮮的職業，它是汗水和奮鬥的累積。
雅文從七歲開始跳舞，全身上下的傷病，已讓他養成了像一名醫生那樣對待自己的身體。
休息途中，雅文還是聽到了一年未曾聽過的閑言碎語。茶水間，似乎是一個永不停歇的流言之地。
“傅老師都一年沒上臺了，狀態還這麼好？”
“噓，去年蓮花賞他敗給夏吟風之後就不出來了，所有人都說他要退隱，我還以為是真的。”
“他都把自己嫁得那麼好，嫁入豪門，我也以為他要提前退隱呢。”
“哈哈哈，嫁入豪門……”
“我們團這兩年都不行了，自從夏吟風出走後，精英都一個一個流失，唉，現在是霓裳舞團的天下！”
“你這是長他人志氣啊，別滅自己威風了，再說這次是傅老師領舞。”
“哎哎，傅老師和上任總監的那些事是真的嗎？真是那種關系？顔總監給開的後門帶進來的？”
“我去，小敏，你這張嘴真的什麼都敢說啊，噓，別人的事你好奇什麼呢。”
“就好奇嘛，聽說傅老師剛來江城的時候連本科學歷都沒有，憑什麼進咱歌舞團啊，大哥大姐，咱麼團有多難進你們不清楚？”
“你管他呢，人家拿那麼多獎總不是假的。”
“我這不好奇嘛，總得有個開始啊，又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厲害的，那這樣的話他和顔總監那些事就很有可能了。嘖嘖，這樣那位臻永珠寶的大小姐都不嫌棄喔，傅老師還是有兩把刷子。”
傅雅文沒有再聽下去，他拿著杯子轉過身，恰好碰上身後走過來的洛蕓。
在洛蕓錯愕的眼神裏，傅雅文只淡定地對她點了點頭，便悄然離開，洛蕓已然聽到裏面同事的聲音，她急忙走進去，說得正熱鬧的人們一看是她，松了口氣。
洛蕓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們其實傅雅文已經都聽到了。
排練再度開始，洛蕓望著面前的雅文，一襲淡藍色的古典舞衣，俊逸的眉宇，卻有著難以接近的孤傲之感。那張充滿男性魅力的面孔，讓她有些失神。
怎麼會有人在舞臺上這麼光芒四射，一雙眼睛，幽黑熠熠，如同裝著星辰，不必說話，已勝過千言萬語，若是他深情地望著你，則情根深種無怨無悔。
他的身材修長柔韌，舞蹈的動作有力度卻又恣意浪漫，就好像是這舞臺的王者，掌握著所有。
她真的從未見過一個舞者有他這樣的感染力，但又游刃有餘。他舞姿流露出來的韻味和她所習慣的東西有很大的差異，那種新鮮感撲面而來，充滿了攝人的魅力，叫人移不開眼。
近距離的親身觀看，比任何影像的沖擊力都更甚。
然後她聽到他們舞劇導演，國家一級舞蹈演員方震老師興奮的聲音：“雅文，太棒了！我就是要這種感覺！”
雅文接過助理遞上的面巾，擦了下汗，洛蕓看他和方老師站在一起，認真討論。
此時他完美的面部線條柔和了下來，在燈光裏看上去俊美得真像穿越時光而來，一身古服的男人，讓人分不清時間空間。
那份情緒與方才舞臺上的舞者又是不一樣的，是屬於傅雅文特有的淡然氣息，有一點憂郁又有一些疏離，不容易親近的樣子，但一笑起來卻可以令冰雪都融化。
洛蕓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慌亂地收回視線。
她不該胡思亂想才對，她的舞蹈生涯才剛開始，還有大好的前途要去創造，不能在這時候戀愛，更不能對一個已婚的男人心動。
排練結束已經黃昏，夕陽染紅了半邊的天空，傅雅文卸妝之後匆匆地往譚亮停在外面的車上趕。
早已坐在車上等待出發的譚亮，看他走過來的時候襯衫都濕了，忍不住說：“這大夏天的，你要不要走這麼誇張？”
雅文對他指指手表，輕聲說：“這種場合遲到不太好。”
譚亮瞥了眼時間，神色凜了凜，咳嗽一聲：“也對。”他想到雅文的岳母是如何難搞的一位貴婦。
“我可以在車上換衣服，不會很失禮。”傅雅文看了眼自己已經濕了一半的襯衫，動手更換起來。
譚亮把空調開大了些，“放心吧，都交給我，一定讓你準時到。”他拍著胸脯，雖自信自己的駕駛技術，但看雅文默默換衣服的樣子，心裏有點莫名心酸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馬上發動車子，目光順著雅文脫掉的鞋，自然看見了他那雙千瘡百孔的腳，雅文很仔細地纏了紗布，現下輕輕地一層一層地褪下來。
紗布有與皮膚黏連的地方，譚亮看著都抽了兩口氣，就好像是沾在自己的皮膚上。
“沒受傷吧？”他忍不住問。
“沒有。”雅文回應的聲音讓他松了口氣。
兩小時後，車子駛到了蒙氏舉行晚宴的酒店。
華彩的燈光照亮了漸漸黑下來的夜幕，遠遠的，便能嗅到那喧囂。
雅文從車上下來，已換上一襲深黑色的西服，修長挺拔。
拿過譚亮遞來的禮物，譚亮拍拍他肩膀，努努嘴：“兄弟，祝你好運。”
譚亮看著不遠處，自己是不想去那個地方的，在他的印象裏，蒙家人都很難纏。
雅文對他揮了揮手，走進酒店，在侍者的引領下，到達晚宴的會場。
現場演奏著浪漫的音樂，賓客絡繹不絕，不遠處蒙氏夫婦站在那裏，正在與幾位老友寒暄。
雅文等他們空下來，才走過去，問候他們：“爸，媽，我來了。”
蒙廣生與妻子蕓彬對望一眼，收斂了神色，點頭道：“你來了啊。”
“這是給爸準備的生日禮物。”雅文將禮物交給蒙廣生身後的男仆。
蒙廣生看那細長精致的盒子，有些好奇：“是什麼？”
雅文微微一笑：“是一根手杖，您喜歡登山，上次吃飯的時候說手杖壞了，所以特意準備了一根。”
蒙廣生點點頭，身旁的岳母蕓彬卻淡淡一笑，眼睛看著雅文：
“雅文，你岳父對這個很挑剔，希望你這次用了心，不要像上次那樣隨意拿出一件廉價品，惹你岳父不高興。”
雅文幽黑的眼眸看著他們，溫言說：“雖然沒有什麼牌子，但是拜訪了有幾十年手藝的老師傅特意定做的，用著會很舒服，如果不合意，還請爸不要責怪。”
蕓彬聽他一席話，眼睛裏已露出輕蔑來，聽起來又是廉價的貨色，這傅雅文到底是低微的出身，教也教不會，帶著他那套令人厭惡的習性，若不是愛女執意要嫁他，她是萬萬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
這種不入流的女婿令她面上無光，她銳利的眼瞧著雅文那張俊美的臉孔，心底冷哼：若不是長得那麼像雲濤，他又哪能有這個機會登入豪門。想到此處，心裏的鄙視也越甚，撇開眼不再看他。
蒙廣生倒是沒妻子這麼輕蔑的神氣，只淡淡頷了頷首：“雨喬沒和你一起過來？”
“是。”雅文沒有因岳母的輕蔑而露出難堪，像往常一樣平靜的神色。
“那你先進去吧。”蒙廣生說著，截住了妻子又想令傅雅文難堪的話頭。
因為是自家的生日宴，自然是親戚朋友多些，一進內室，第一個迎上來的便是莫展鵬。
“姐夫。”雅文很禮貌地問好。
蒙家一共三個女兒，蒙廣生沒有兒子，一門三千金。
大小姐蒙若華，便是嫁給了莫展鵬。二小姐就是雅文的妻子蒙雨喬，而三小姐蒙依瞳，二十三歲芳華，依舊單身。
莫展鵬家世良好，是蕓彬千挑萬選的女婿，與蒙家大小姐結婚之後，一起管理家族的珠寶企業，算是蒙廣生的左膀右臂。
不過不知為什麼，蒙廣生一直沒把全部的實權都給予莫展鵬。
莫展鵬笑了笑：“雅文來了啊，聽說你又回去跳舞了，怎麼就聽不進我的話，你這樣會惹媽不高興。”
莫展鵬話中有話，傅雅文也聽得平靜，只笑了笑，並沒有言語。
蒙依瞳坐過來的時候，如同一道靚麗風景，今晚她穿了身淡粉色的旗袍，青春洋溢的美中帶著一份雅致。
她舉著酒杯對傅雅文笑笑：“姐夫。”
在蒙家，待他還算親切的，蒙依瞳算一個，平日裏也只有蒙依瞳，與他說的話比較多。
蒙依瞳也參與珠寶店的管理，主要負責企劃宣傳。
雅文與依瞳在自助吧臺邊坐下，響著淡淡音樂的幽靜室內，總算可以讓人松一口氣。
“姐夫。”依瞳一雙嬌眸看著他，“你覆出跳舞，新聞可不少，二姐不反對嗎？”
雅文抿了口自己杯中的薄荷酒：“你知道她向來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蒙依瞳笑起來：“也對，她去了米蘭還沒回來嗎？”
雅文點點頭，幽深的視線望了望自己杯中的純凈液體，輕輕晃了晃杯子：“她不喜歡被人管束。”
依瞳看了他一眼，輕快的聲音扯開了話題：“對了，我最近的工作，在制作新季珠寶的廣告企劃，姐夫你有興趣嗎？”
“我？”雅文怔了下。
“對啊，姐夫你有一出舞劇《日月傾城》，不正是講述前世今生的故事？我們廣告構想就是男主角穿越古今，配合新設計的古典系列珠寶，情越千年古典舞的主題，請姐夫你來演廣告男主角好不好？正好給我們設計舞蹈動作。”
雅文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提議。
“怎麼，不願意？”依瞳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故意想逗他。
“這不太合適，我只是一名舞者，你應該選藝人合作更合適。”他覺得蒙家二老肯定不會同意，想到蕓彬看見他時常心煩的眼，怎麼都不是滿意的樣子。
“這是我的構想我負責的企劃，爸也一向放心交給我，姐夫是不相信我的眼光？我選中姐夫，自然沒有人比你更合適。”蒙依瞳顯然對他提議的藝人明星毫無興趣。
雅文覺得蒙家人固執起來都有一股勁，看著蒙依瞳認真的神情，他淡淡一笑。
身後傳來喧鬧的聲音，雅文還沒回頭，就聽到依瞳提高的聲音：“啊，雨喬姐來了！”
雅文心上一怔，回過頭，正對上蒙雨喬走進來的倩影。
她穿了一襲紫羅蘭色的雪紡晚裝，裙擺處淡如夢幻的漸變顔色，層層疊疊，襯著她窈窕玲瓏的身形，更像是一個夢。
頭發優雅的盤上去，露出她明艷動人的額頭，高挑耀眼的身姿，有著屬於蒙雨喬的傲然與優雅。
她身邊還有一位金發碧眼的俊美男人，高大的身形，笑容可掬的臉蛋，此刻盈盈望著佳人，而蒙雨喬的手，正挽在他手臂上。
雅文垂下眼眸，蒙依瞳與他碰了碰杯：“我說的這件事你考慮一下，下星期一我約了譚亮詳談。”
雅文沒有回應，蒙依瞳見他專註望著一個地方。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裏蒙雨喬嫵媚嫣然，周旋於一群朋友間，親吻臉頰或是擁抱，這一向是她的魅力，走到哪裏都有一群男人著迷的圍繞。
依瞳收回視線，落到雅文俊美的側顔。他的身影在光影裏看起來有些寂寥也透著疲憊，依瞳心上那份壓抑不住的悸動令她在桌下握住了自己的手心。
她厭惡蒙雨喬此時談笑風生，在男人中左右逢源的樣子，她知道自己內心深處那不能言說的情感，這一刻，她恨她。
雅文並不喜歡這樣的聚會，他排練了一天，如果現在可以洗熱水澡埋進被窩，會讓他覺得比待在這宴會強。
“不和我跳支舞？”身後傳來一道柔媚的嗓音。
他一怔，在覆雜的心緒中回過頭，對上了蒙雨喬深邃的眼眸。
蒙雨喬的手輕輕拂過他面頰，姿勢親昵，坐到他身邊，笑了笑，明麗的黑眸閃著光：“你不願意？”
雅文看著她片刻，牽住了她的手，起身步入舞池。
此刻的音樂是浪漫的華爾茲，周圍都是相擁的身影。
雨喬的手環上雅文頸項，像是宣示著所有權，麗眸瞧住他，閃著一絲興味的笑：“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可有想我？”
也不等雅文的回答，又接著說：“我怎麼老是忘記，你從來都不肯安分地待在家裏，又出來跳舞也沒告訴我，我不是說過討厭你跳舞嗎？”她的聲音有些冷，雅文知道她對自己沒有與她商量不痛快。
她一去米蘭兩個多月，推說工作忙都不曾與他聯絡，偶爾他打電話過去也只是簡單寒暄，她掛他電話的速度比陌生人還快。他們之間從不像一對新婚夫婦那樣如膠似漆，傅雅文已習慣了她這樣若即若離的行事風格。
“女舞者漂亮嗎？或者，現場有更多美女相擁？”話語雖淡淡的，但句句都是刺人的冷漠，以她一貫嘲弄傲慢的口吻。
雅文忽略自己心上被她刺傷的感覺，望著她的眼睛淡淡道：“沒有這些事，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回答你。”
雨喬黑眸一閃，望著他，扯起唇角微微一笑：“雅文，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無趣？無論我說什麼都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所以才讓人覺得乏味。”
“乏味麼？對一個替身來說，乏不乏味也不是那麼重要。”傅雅文淡淡地回答她，迎視著蒙雨喬的眼睛，她的眼睛是冷的。
雨喬放開了手，都不想再和他共舞下去。
傅雅文總是讓她惱火，時常會觸怒她，就比如這時。
如果他順著她，當一個乖巧的替身，只在她需要的時候提供慰藉，她會覺得自己做了筆不錯的生意。
因為她和他結婚的目的，不過是尋找一個替代品，來補償她失去所愛的痛苦。
而傅雅文，這個外貌上與雲濤極為相似的男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不會忘記初見他時有多麼的震驚，震驚到以為她的雲濤又活過來，回到她身邊。
但是，傅雅文並不如她所願。
他不是一個聽話的替代品，某種意義上，還總是刺到她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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