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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連共賞一個月亮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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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連共賞一個月亮都做不到

許慎與許景淮,一死一出國,許正集團自然而然地落到許雲越頭上。

四年時間,他把許正集團發展到許慎當年無法企及的高度,其勢頭隱隱有與B市季家比肩的趨勢。

四年前江潯的設計報警在他眼裏不過小兒科,早早打聽到風聲的他抹平了集團的黑色產業鏈,一同檢查下來,完全是遵紀守法好公民。

反而擺了警察一道。

為了工作保密性,周建業私自帶隊前來逮捕,違背多項組織紀律,只證明了許大少爺的清白身。

不認調查結果的周建業多次反對,最終從年輕有為的市局刑警隊長被降為風吹日曬指揮交通的交警。

世事無常。

活躍在舞臺的大明星,被業內評為最具實力的偶像單熙,一朝消失,簡直是人間蒸發一般,推掉了所有通告、綜藝、舞臺,四年沒再出現在公眾視野中。

第一年還有營銷號推測單熙失蹤理由,再後來,這個小偶像便被拋棄在關註之後,再提起這個名字,也是疑惑地一聲“這人誰?”

四年時間,足夠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長到口齒清楚上躥下跳的年紀;也足夠一名實習警察幹到獨當一面的副隊長;足夠一個青春期少年拋掉音樂夢轉而學起晦澀商業知識。

冬雪蕭瑟。

墓園裏鋪上一層厚重的雪。

江潯沈默地撐著傘,牽起四歲小姑娘的手,看著姜惜媛放下手捧花。

雪還在下,層層疊疊裹挾著墓園,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隱約可見。

照片上的男人有些青澀,放在人堆裏並不起眼,名字則是更平常的兩字——張文。

可是墓碑前的姜惜媛,看向照片時漾出溫柔的笑意,“行了,以前老讓你送我花,這下可都是我送你花了,你滿意了,可讓你賺回來了。”

江潯沈默地看著,並不打擾。

“我跟平平都好,特別好……你有什麽想用的就給我拖個夢,能不能給你帶看我心情。”

平平攥得江潯指尖發燙。

他一低頭,發現小姑娘鼻涕混著眼淚一起流下來,死死咬著嘴不出聲。

江潯把小姑娘抱起來,掏出紙巾輕柔地給小姑娘擦了擦淚水。

“江叔叔……”小姑娘難以壓抑的哽咽,“為什麽就我沒有爸爸。”

這句話穿過四年前那片波濤洶湧的海,向江潯發出一聲質問。

江潯拍著小姑娘的肩膀,良久才說:“你有爸爸,你爸爸是個特別好的人,他在天上看著你乖乖長大。”

“一天孩子沒養過,姑娘還知道叫你爸,”姜惜媛說:“張文你可真是清閑,好福氣……行了,我今天走了,有空再來找你。”

江潯把傘遞給姜惜媛,三人沈默地走去,空氣中流淌著小姑娘低聲地抽噎。

眼淚打濕了江潯的肩膀。

姜惜媛說著抱歉,要把女兒抱下來,江潯擺手阻止了。

他拍著小姑娘問:“叔叔請客,帶你吃冰淇淋。”

之前也有這麽一個人,喜歡趴在他肩膀上哭。

後來,他把那人給推開了,推得遠遠的,四年沒見過了。

平平的註意力很快被轉移了,揉紅了眼睛擡起頭來,說要吃草莓和巧克力味的。

旁邊姜惜媛說:“只能吃一個球,兩個會拉肚子——你把叔叔衣服都哭臟了,還好意思讓叔叔請你吃冰淇淋?”

平平咯咯笑了起來,埋在江潯肩膀中像是找到了安全盾牌。

看不到父親的生離死別頃刻之間化解,只有鎮定說話的成年人之間凝著抹不開的結。

平平舔著冰淇淋球的時候,不住張合的小嘴頓住了。

姜惜媛攪動著咖啡看江潯:“還沒走出來嗎?”

江潯被問得一楞:“我有什麽走不走的出來的,許慎在的時候跟許慎幹,許慎沒了跟許慎兒子幹。”

“我問的可不是這個——”姜惜媛嘆了口氣:“我說許景淮那小子,你還記惦著他呢,四年了,我本來以為你們兩個分手的話也該走出來了,你就一棵樹吊死,不想再找找了?”

“媛姐你……”江潯身形一僵。

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他和許景淮的事,姜惜媛現在為什麽是一副洞察來龍去脈的淡定樣子?

“什麽什麽?找什麽,江叔叔你要找誰啊?”平平猛地擡起頭,眨巴著眼睛一臉好奇地望過來。

姜惜媛微微一笑,不由分說地捂住女兒的耳朵,“吃你的冰淇淋。”

隨後她看向江潯:“我怎麽知道的?很久以前就猜到了——許景淮那小子有段時間一直在詢問我追人方法,我當時就有點懷疑……”

江潯抿了口咖啡:“他有暗戀的女同學吧,我跟他能有什麽關系。”

“那許景淮出國以後,你就把雲湖別苑鎖起來再也不住是為什麽?”姜惜媛問。

江潯握著紙巾又松開,無意識地摩挲杯口,“你想多了媛姐,我就是不想住那房子而已,太空了,一個人住不方便。”

姜惜媛笑著點頭:“本來還是懷疑,你這樣我可就確定了,江潯,你不會騙人。”

不會騙人嗎?

天色暗沈,江潯回到一室一廳的狹小公寓樓。

一打開門,渾身漆黑三千蹲在門口,嗲聲嗲氣地叫著,討好地蹭著他的褲腳要吃的。

江潯從玄關走進廚房,拿了貓糧和無菌蛋放在三千碗裏,接著就看到小白眼貓沖向飯碗,再也不搭理他了。

少了兩聲貓叫,整個公寓肉眼可見冷清下來。

哪怕是六十平的小公寓,也顯得有些落寞。

江潯打開冰箱找墊肚子的東西,卻不幸又在門框上看到一瓶過期的未開封的純牛奶。

他拿著牛奶丟在垃圾桶裏,自嘲似的搖了搖頭,隨手揪了兩片吐司算晚餐了。

江潯不愛喝牛奶——或者是說乳糖不耐受的他根本喝不了牛奶。

但這四年裏,他扔掉的過期牛奶少說也有幾十瓶了。

全因之前十幾年給許景淮早餐晚餐後倒一杯牛奶養成的習慣,導致一路過超市的冷鮮貨架,就下意識地那期常買的1L裝純牛奶。

直到超過保質期,他才意識到家裏已經沒人需要喝牛奶了。

一個人用十幾年的時間留下的烙印,大概需要再花百倍的時間才能抹去。

江潯的手機上一直設置了另一個國家的時鐘,設置了另一個國家的天氣。

在深夜輾轉反側的時候,看著陽光明媚的天氣報告,想著那人在溢滿陽光的教室裏彈一首舒緩的鋼琴曲。

與心愛的女生在遮陽傘下談論著藝術與國度。

那人該度過很美好的一生。

江潯咽下幹噎的面包片,擡頭望見無星的夜晚,這下,他們連共賞一個月亮都做不到了。

*

機場喧囂。

戴著皮革手套的江潯站在VIP通道的出口,等待下飛機的許雲越。

江潯一擡眼,就看到S市飛來的航班已經到達,緊隨其後的是意大利一艘航班。

條件反射似的,江潯的視線被意大利三字塞滿。

如果遠在他鄉的許景淮坐上這班飛機的話,那已經到達A市了……

“江潯。”一道成熟低啞的聲音喊道。

江潯擡起頭來,許雲越已經大跨步走出通道,“難得見你魂不守舍。”

許雲越胳膊一伸,下一秒就要摟住江潯,但在離江潯的肩膀還有十公分的時候,那只胳膊被江潯的手指止住了。

“許總,請自重。”江潯不卑不亢地說。

“江助理,四年了,你還跟我搞這一套嗎?”

縱有江潯的阻攔,兩人的距離還是太近了些,在外人眼裏,兩人是個親密至極的擁抱,包含久別重逢的喜悅,許雲越幾乎是挨在江潯耳朵上說的。

聲音裏事赤裸裸的威脅。

江潯視線一收,接過許雲越的公文包,閃身走開,拒絕之意顯而易見。

許雲越摸著下巴看江潯遠去的背影,一步一響地跟著。

四年了,他倒是想過威逼利誘逼江潯就範——也拿遠在國外的許景淮威脅過,也對江潯用過強硬的手段。

但是一來,玉面閻羅的稱號不是白來的,普通一點的手段根本放不倒江潯;二來,江潯手上或多或少還握著他的把柄。

那次他把人關在房間裏,手銬腳鐐都用上,結果轉眼就看江潯掙脫了,拿著把刀抵著脖子說:

“許總,我一死,許正集團那些不幹不凈的事都會公之於眾,法律解決不了你,輿論你也不怕嗎?你真要和我賭嗎?”

自那以後,許雲越暫且放棄了這個想法。

畢竟天底下美人何其多,這一個吃不到的放在身邊養眼就養眼吧,還是個工作能力和領導力高的出奇的,因為許景淮的命握在他手上而不敢輕舉妄動的美人。

許雲越跟著走去停車場。

見著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消失,機場的人群中一道視線緊緊追隨著那兩人。

眼見人影消失,機場裏的視線繼而凝重起來。

許雲越往副駕駛一靠,側目欣賞江潯優越的線條,目光裏全是占有,“江助理,去我辦公室一趟。”

“……”

“嘖,”許雲越說:“我跟許景淮好歹也是一個爸,你怎麽就只接受他不接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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