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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沒有氣味的獵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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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沒有氣味的獵犬(上)

莫迪賽肯,出生於一個名不見經傳小鎮的普通β。

務農的雙親並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婚姻也是由培訓局媒合的。

樣貌平庸的莫迪賽肯,有著過了十四歲仍未褪去的些許嬰兒肥和一雙溫暖的褐色眼眸。

在這個小小的農村中,既不特別也不亮眼,就跟他的名字「賽肯」在俚語的涵義「第二」一樣。

唯一可以算得上是第一的,是他那不知變通的固執。

平時莫迪賽肯為人還算溫和,甚至有些靦腆木訥,但一但固執起來,十頭牛來都拉不走的那種。

有一次他在游擊雨中站了一下午,為的就是玩伴一句:「我吃完午餐再回來找你玩。」

三歲的玩伴講完就忘記的一句話,莫迪賽肯沒忘。

家人翻遍了全鎮,最後才在蘋果樹下發現渾身濕透的莫迪賽肯。

從求學階段到進入職訓所找工作,莫迪賽肯最常得到的一句評價是:力氣像牛一樣大,個性也像牛一般固執。

他試過好多工作,卻沒有一個適合他,泰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而這個社會給年輕時β的工作,其實也沒有什麽太多的選擇。

生為身強體健卻不具繁衍功能的男性β,主要負責的就是最基層的勞力和服務業,諸如:工人、苦力、黑手、司機等。

這種不上不下的身分別,最要不得的就是莫迪賽肯那種不知變通的固執脾氣。

「欸,你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清脆的聲音響起時,莫迪賽肯正盯波光粼粼的河水發呆,鼻孔裏還塞著染血的棉花。

「不為什麽。」

當他認出逆光站在小石橋上的人是誰後,莫迪賽肯撇開頭小聲咕噥。

「欸!小莫!接住我。」

「什……」莫迪賽肯話還沒說完,嬌小的金發身影從橋上一躍而下,莫迪賽肯連忙撲了過去。

水花四濺,兩個渾身溼透的兩人,躺在猶帶著正午日光曝曬後的餘溫的石頭上。

驚魂未定的莫迪賽肯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女孩象是沒事人一樣在巨石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從那個高度跳下來,很有可能跌斷手腳或是撞破頭,但女孩連想都沒有想就直接往下跳,象是篤定莫迪賽肯一定會接好他一樣。

與他一起渾身臟兮兮地躺在石頭上的金發綠眼的女孩很美,美得不像凡俗之物,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草氣息。

當這樣的女孩走進生命的第一天,誰都不可能忘記的。

這女孩有個與外貌及其相襯的好聽名字:葉緣克莉絲塔。

莫迪賽肯記得克莉絲塔搬來時,曾在小鎮裏掀起一陣騷動。

因為當時所有的Ω都得去各區的培訓局接受培訓,但帶她來的醫生雙親卻說,他們家的女兒有點特殊,所以培訓局允許他們在家教學。

一群人不疑有他地接受了醫生夫妻的說法。

由於家住得近,當雙親去工作時,克莉絲塔總會跑到他家找他玩。

莫迪賽肯覺得這個鄰家女孩思考的方式,似乎跟常人不太一樣。

以之前發生的狐貍事件來說。

那只紅狐貍已經吃了莫迪賽肯家裏不知道幾只雞了,但一直抓不到。

為此,莫迪賽肯的父親特別從K市買回新式陷阱,終於逮著狐貍的那天,克莉絲塔也來了。

墜入陷阱中狐貍腿被捕獸夾狠狠咬著,腥臭的獸血流了一地,牠在黃泥地上又抓又叫,看到人就發出嘶吼,簡直像得了狂犬病一般。

當莫迪賽肯的父親舉起獵槍射殺那只狐貍時,所有人都露出安心的神情,只有克莉絲塔一臉憤怒的轉身離開。

莫迪賽肯以為克莉絲塔是氣他們太慘忍,但當他追上克莉絲塔問怎麽了的時候,克莉絲塔居然冷冷的說:「那只狐貍太沒用了,如果是我,我把腳咬斷也要逃出陷阱。」

像這類與正常人思維極度不同的觀點,讓莫迪賽肯印象十分深刻。

漸漸地,他喜歡上這個說不出哪裏古怪卻直率的很可愛的女孩。

莫迪賽肯今年十七歲了,距離克莉絲塔搬到村子的那天到現在,已經一年了。

他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坐在這塊大石頭上談天說地了,大部分時間是克莉絲塔天馬行空地說,他只是默默地聽。

此刻身邊的女孩從巨石上坐起身脫掉鞋,將一雙白皙精致的腿泡進了冰涼的溪水中,發出舒暢的嘆息,莫迪賽肯也學著脫了鞋將腳進泡到水中。

這條小溪的水十分清澈,沿著農村一路蜿蜒至遠方的森林。

據說這座溪流的源頭是一座冰山,只要沿著小溪一直走就可以抵達,但從來沒有人有時間去驗證這件事的真偽。

至於傳言來自何處,也無人知曉。

小小的魚群滑過莫迪賽肯的腳背,帶起一陣舒適的顫栗,他嘆了口氣。

「所以,今天的工作又搞砸了是嗎?」

「業主讓我把在店門口徘徊的野貓和幼崽殺死,我拒絕,然後跟他起了口角,我揍了他一拳後,他就把我開除了,連上個月的工資也沒發給我。」

克莉絲塔先是一陣沈默後,再次開口時,紅霞遍布的天上有一群不知名的黑鳥飛過。

「那你為什麽不殺死貓呢?」

莫迪賽肯驚愕的轉過頭,看著若無其事說出這句話的金發女孩。

「幹嘛這樣看我?」克莉絲塔不以為然的挑起一邊淡眉。「你那份工作薪水這麽高,而那不過就是一只貓,把牠殺死你就可以繼續工作賺錢了。」

「可是……」莫迪賽肯一時間也想不到話來應答。

「可是什麽?你家今年的小麥田不是欠收,沒有這份工作的薪水,你們要怎麽撐過冬天?」

「那樣也不能輾死貓啊……」

「我換句話說好了。」克莉絲塔將一頭飛瀑搬的金發掠至耳後,耐著性子,用一個跟孩子說話的方式跟莫迪賽肯解釋。「那只貓跟你家是什麽關系?你養的?你家裏的貓生的?」

「不是,只是路邊的一只貓而已。」

「這就對了。」

克莉絲塔一踢水,晶亮的水花在燦燦的夕日中飛濺成金幣的模樣,莫迪賽肯目不轉睛的看著。

「今天的東西,就只是路邊的一只貓而已,跟你還有你的幸福快樂一點關系也沒有喔。」

「如果是妳,妳會殺死牠嗎?」

「那還用說?我會毫不猶豫的找一臺車然後跳上去。」克莉絲塔邊說邊比劃扭轉鑰匙的動作。「發動引擎把那只貓和牠的崽輾過去,如果有必要我會再倒車回來輾第二次、第三次,然後帶著今日份的薪水開開心心地回家。」

「不管你說什麽,我還是不會輾死貓。」

「你真是個固執的笨蛋。」

克莉絲塔捧起溪水往愁眉不展的莫迪賽肯潑來。

那一瞬帶著草本芬香的信息素與潑灑而來水珠,濺濕了莫迪賽肯的被洗得寬松蒼白的上衣。

「像你這樣的笨蛋去當警察好了,那天下就太平了。」

在溪邊結束荒謬對話的隔天,莫迪賽肯又去了一趟職訓局。

職訓局裏的人語帶苛責的說跟他說,所有能給β安排的工作,他們都安排過了,他也都失敗了,已經沒有能力再安排新的工作給他,讓莫迪賽肯自求多福。

但在這個貧瘠的小鎮,哪裏還有什麽工作機會可言?

莫迪賽肯在小鎮上漫無目的地找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然而,在走上回農場的熟悉小路時,他發現克莉絲塔家的大門敞開,屋內一片狼藉。

經過一番詢問,才知道克莉絲塔的雙親,被政府稽查到非法藏匿多個育有女性α孩子,卻不願上繳的家庭。

稍早一群身穿黑色風紀屬制服的刑警,突然湧入的處邊陲的小鎮,把醫生夫妻倆從房間拖了出來,將整間房子由內而外翻了個遍後,帶走了那對夫妻,但是他們的女兒始終沒被找到。

莫迪賽肯站在黃泥小徑上,出神著看著那棟昨日還帶著燈火與笑語,今日卻像空了十年的鬼屋一般空蕩漆黑的屋子,腦中反覆回響著克莉絲塔昨日對他說過的話。

像你這樣的笨蛋去當警察好了,那天下就太平了。

那句話像詛咒一樣日夜跟隨著他,直到連自己也認為考上警察,就是此生唯一的志向。

莫迪賽肯憑著這份固執,考進了以α為多數的警校並順利畢業,成為他那個年代難得的β刑警。

當了刑警後可以動用的資源變多了,他試著挪用資源來調查克莉絲塔的下落,但不管怎麽查都查不到。

隨著時間流逝,那年秋天的記憶越發模糊,如同一場無法觸及的夢境,但莫迪賽肯始終沒有放棄尋找克莉絲塔。

畢竟,固執的人是不懂得放棄的。

莫迪賽肯本以為自己終有一天會找到女孩,但隨後發生的一起案件,卻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以及許多其他人的命運。

那起案件是莫迪賽肯剛進入被調職到K市的地方警局不久,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接觸到一個案件——一樁看似普通的毒品交易。

莫迪賽肯和他的搭檔兩人都是第一次到K市的風紀屬任職,雄心勃勃的二人,決定深入調查。

結果發現背後牽扯到的遠不止毒品交易這麽簡單,而是一個龐大的犯罪集團。這個集團盤根錯節,牽涉到高層官員,甚至滲透到警察系統內部。

當莫迪賽肯幾乎要掌握到可以瓦解集團的關鍵證據時,同期的年輕搭檔卻被殘忍地殺害了。

那個昨天還笑著約他下班喝一杯的同事,今天卻頭顱破裂、血流滿地,倒在了骯臟的暗巷裏。

這起事件深深震懾了莫迪賽肯,這是他頭一次體悟到K市光鮮皮囊下真正的樣貌。

莫迪賽肯任職那年,掃黑一課尚未成立,本該積極偵辦的殺警案,但大多數人卻三緘默其口,最後整起事件竟不了了之,連搜查小組也解散了,只剩他仍像條固執的獵犬般追著。

在事發快滿半年時,莫迪賽肯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

對方聲稱可以給他提供關於犯罪集團的重要情報,但要求他獨自赴約,而且赴約的地點很古怪的選在了,那年消失女孩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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