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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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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失聲

安苳尷尬地笑了一聲, 低頭看向面前的被角,手指在布料上輕搓著,濃黑長睫不自然地顫抖。

京城的暖氣燒得真熱。

剛洗過澡, 她本來就有點熱, 這個時候又覺得暖氣烘烤得她後背發燙。

她吹到八成幹的頭發亂糟糟地掖在耳後, 露出紅潤的鵝蛋臉, 眉眼沾染著水汽,顯得更黑更深邃,唇瓣紅潤飽滿,透露出不自知的天然性感。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因為她用這樣一張臉露出了訕訕的尬笑:“……被子挺厚的。”

岑溪抿了抿唇,仍然保持著俯身的姿勢, 平覆了一下心跳, 也低頭去看被子,“嗯”了一聲:“新被子,還沒蓋過。”

“我……蓋舊的就行。”安苳揉搓著被角, 說道, “新的浪費。”

岑溪終於直起腰來,淡淡說道:“我這裏沒有別人蓋過的舊被子。”

“……哦。”安苳沒擡頭, 訕訕答應一句。

“你自己調節溫度吧。”岑溪指了指控制板。

“好。謝謝你,岑溪。”安苳抓了抓頭發,“還挺麻煩你的。”

她現在其實很後悔。

剛才在地下停車場,她不該放任自己的好奇心,跟岑溪上來。

不光是麻煩了岑溪, 她更加懊惱的是, 自己和岑溪這樣共處在這套小而精的一居室裏,實在不合適。

如果曾經她們真的只是朋友, 倒也罷了,偏偏並不是。

和岑溪對視的那瞬間,她有點害怕。她害怕像上次在沈城一樣,岑溪會毫無預兆地吻上來,她害怕岑溪用這種方式提醒她,她是個廉價的人。

好在,岑溪並沒有這樣。

她松了一口氣,卻又莫名悵然。

好像,是真的結束了。

岑溪只是因為她相親的事生氣,之前兩次見面才會那麽失控。

現在,她和岑溪互相道過歉了,吃過飯以後,岑溪整個人也都平靜下來了。一切就真的結束了吧?

岑溪這麽平靜,甚至比任何時候都對她有耐心,大概是想通了吧。

其實對於岑溪而言,想通這件事,想通其實安苳的喜歡就像安苳本人一樣不重要這件事,並不是一件難事。

可能以後就真的不會再有什麽交集和聯系了。

安苳縮在暖融融的被子裏,一想到自己此生可能就只有這麽一次,這樣躺在岑溪的客廳裏,便悄悄把被子扯上來一點,聞嗅著被面清香的氣息。睡衣是秋季款,面料熨帖舒適,柔軟得像另一個人的肌膚。

她翻了個身,在昏暗中凝視著離她只有兩米遠的臥室門。

臥室裏面,岑溪也還沒睡著。

明明今天很累了,大腦卻還是很清醒,安苳剛才在床邊望著她的樣子,刻意笨拙地躲開她的樣子,不時就閃過腦海。

她有些好笑,有些羞怒,但又覺得安苳可憐,還有一點可愛。

可能……她一直以來,是真的有點欺負人了吧。

從高中到現在,從來都是。

她罵過安苳,拒絕過安苳,傷害過安苳……安苳卻連一個拒絕都給得小心翼翼。

“岑溪,對不起……喜歡你好痛苦啊,我好累……我不敢再去喜歡你了。”

……

安苳的痛苦澆熄了她的怒火,喚醒了她不多的良心。

她在安苳眼中,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她突然開始在意。

喜歡她,就真的這麽痛苦嗎?

或者說,之前,安苳是真的,有那麽喜歡她嗎?

可直到現在,她都仍然不知道,安苳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上她。

她一直都覺得,安苳是因為那個荒唐的夜晚,才被她影響暫時偏離了軌道。

然而現在,她又沒有那麽確定了。

好像一直有什麽東西,被她遺漏,被她忽視了,她卻並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

床頭櫃上的水杯空了,她輕手輕腳打開門去接水,目光停留在沙發床上。

安苳側躺著,正對著臥室門,光線昏暗,岑溪有一瞬間覺得,她是醒著的,而且一直在盯著臥室門看。

岑溪輕輕地叫了一聲:“安苳?”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女人均勻平穩的呼吸聲。岑溪把臥室門打稍微開一些,床頭燈些許暗淡的光線傾瀉過來,落在安苳臉上。

……原來已經睡著了,睡得還很香。

剛才不是還對她一臉戒備嗎?現在倒好,比她還要先入睡。現在就放心她了?

岑溪站在門前,看了她幾秒鐘,放輕腳步過去,慢慢蹲在沙發床前。

安苳還在無知無覺地熟睡著,臉頰通紅,唇瓣微微張開,兩只胳膊也都伸了出來。

岑溪看了一眼電熱毯,溫度仍然是她調的中檔,安苳沒有自己調整。

看來中檔對於安苳來說,還是熱了些。岑溪輕輕地按了下控制板,調到了最低檔。

控制板發出輕微的“邦”地一聲,安苳眉毛皺了下,但並沒有醒。

“晚安。”岑溪垂眸看著她,用氣音說道。

安苳做了個噩夢,夢裏的她在沙漠裏跋涉,熱得她汗流浹背頭暈目眩,煎熬了好一陣,眼前就突然變成了蘇倫戈的草原,雲層把陽光遮得嚴嚴實實,涼風送爽,她一點都不熱了……

第二天醒來,她就發現電熱毯被調成了最低檔。

天剛亮,時間還早,她卻已經沒有了睡意,便起來悄悄把被褥都整齊疊好,研究了下沙發,恢覆到原狀,然後就坐在沙發上等岑溪醒。

雖然沒什麽必要,但還是跟岑溪道別再走比較好。

外面還在下雪,天一直陰沈沈的,七點半左右,岑溪的臥室門才打開。她頂著略顯憔悴的黑眼圈,出來就看到安苳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連包都收拾好了,放在一邊。

“岑溪,早。”安苳見她出來,微笑著打招呼。

岑溪微楞:“現在要走麽?”

“嗯……”安苳不好意思地笑著,“已經打擾你一晚上了,你不是也要上班了嗎。”

“我沒覺得打擾。”岑溪看著她,認真地說道。

“哦……那,謝謝你。”安苳持續扯出笑意,站了起來,手慢慢拎起自己的包,溫聲說道,“那我先走了,岑溪。”

岑溪咬了咬唇,看一眼窗外:“還在下雪。”

安苳也朝外看了一眼:“嗯,沒關系的,今晚應該會好些。”

兩個人沈默了幾秒鐘,岑溪很輕地“嗯”了一聲,像是終於應允她的離開了。

安苳低頭,動作緩慢地拎起自己的包,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叮囑道:“岑溪,你要註意身體,最近很冷。那個藥材,可以直接切成片泡水喝。”

她是真心地希望,岑溪能一切都好。

至於她自己,年少時的執念、覬覦,後來的受傷、刺痛,所有的一切,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都忘記。

“……好。”岑溪輕聲應道。

她看著安苳拎著包轉身,左手拿著那個毛線帽,她想,那個毛線帽可真難看,也不知道安苳是從哪個地攤淘來的。

可能是因為剛醒,她還有些惺忪,看著安苳的背影,她就這樣不由自主地想著無關的事,直到安苳擡手去擰門把手,她才突然在一種強烈的不舍情緒的推動下,突然開口:“安苳,其實我……”

我喜歡你。

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

安苳轉過頭來,眼睛微微睜大,問詢地看向她。

她披散著長發,薄唇微啟,直直地看著安苳的眼睛,卻突然失聲。

她會得到什麽樣的回答?

“岑溪,怎麽了?”安苳覺得她有點不對,關切地問道,“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岑溪嘴唇翕動,輕聲說道,“我沒事。”

然後她就看到安苳戴上了那個很醜的毛線帽,微笑著跟她說了聲“岑溪,我走了,拜拜”,然後走出門去,輕輕帶上了門。

門鎖落下之前,岑溪快步走過去,打開了即將關上的門,看著外面的安苳,怔怔地說道:“我是說……謝謝你的藥材。註意安全。”

安苳也怔了一下:“……好。”

她看到門縫越來越小,慢慢關上,她和岑溪糾結在一起的視線也越來越細,最後被切斷。

“哢嚓”一聲,安苳眼前只剩下那扇門,她垂著雙手,看著門上貼的小對聯,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中午雪停了,安苳裝好了貨,又和幾個大超市經理吃了飯,續了單子,晚上十點之後就出京城了。

她要開一個晚上的車回家去。

其實也可以早晨六點再出發,但隨時可能下暴雪,她只能盡快回去。

很倒黴的是,她剛出城,雪就更大了。

她抱著樂觀的心態開到了建城,結果就被堵在了中間。

在一片司機的閑聊和罵聲中,雪花紛紛揚揚,前面後面的車排起了長龍。這種事安苳遇得多了,有些麻木,倒是並沒有多煩躁。

雖然並不煩躁,堵在這裏,卻難免疲憊又寂寞。

這次離開京城,她心情格外陰沈。看到路邊的白楊樹披著銀裝,在路燈下閃閃發光,她拍了幾張照片,準備發朋友圈,就當解悶。

打開微信卻剛好看到岑溪的消息。

岑溪:建城暴雪,你過了建城嗎?

“岑溪”後面的“~”,她也早就去掉了。

安苳立刻切到聊天頁面,把剛拍的汽車長龍發給她:剛好沒過去。

岑溪:有吃的嗎?

安苳:有。這次進零食回去,餓不著。[笑]

岑溪:嗯。

安苳低頭摩挲著手機邊框,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

想了想,把白楊樹霧凇的照片發了過去。

岑溪:看起來很冷。

安苳:是挺冷的。

剛點了發送,她就突然想到,現在好像是夜裏兩點。

岑溪還沒睡?

明天是周五,她明天還要上班的啊。

安苳:岑溪,你到現在還沒睡嗎?

岑溪那邊“輸入中”了好一陣,才發來三個字: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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