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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之主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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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之主的面具

在深淵之主出現在裂縫之外的第一時間, 沈莫玄朝著不遠處正在裝死的塞克塔斯看了一眼。

那家夥在想什麽,怎麽還不關上裂縫?難不成是真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深淵生物一股腦都給放出來?

塞克塔斯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作為一條看守深淵大門的巨龍他居然主動打開了位面通道, 而且還直接將通道開在了深淵裂谷底部放出了那些惡魔和黑暗生物,這要是一個沒搞好, 他可是要被寫到龍族史冊裏遺臭萬年的, 他心下打著突突,自然是不放心一直在那裏裝死。

正在這時,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塞克塔斯悄悄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 看到了往自己望來的聖騎士長。

道恩的眼神黑黢黢的,看起來有些嚴厲,好像對他不太滿意。

塞克塔斯心裏咯噔一下,這是什麽意思?他不是按照他的吩咐打開的位面通道嗎?

見那條蠢龍沒理解自己的意思, 沈莫玄無聲地嘆了口氣, 面無表情地側過身,背在身後的手朝著對方做了個關門的手勢。

這下塞克塔斯看懂了。

這是讓他把通道關閉?那剛剛為什麽要打開?

黑龍不理解人類的那些彎彎繞繞, 但還是照做了。

天穹之上, 那道巨大的漆黑裂縫只徹底打開了大約兩息的時間, 便開始閉合。

通道打開的時候十分緩慢, 但閉合的時候卻好比斷頭鍘似的, 那叫一個麻利。

通道關閉的第一時間,石座之上的深淵之主也感覺到了。

他微微扭頭, 看向身後閉合的裂縫。

剛剛簇擁著他一起出來的都是深淵中能夠擬人的惡魔或者是一些體格較小的魔獸, 但深淵中的黑暗生物成千上萬, 還有一些體格巨大無比,需要充足的時間才能夠通過, 那些生物都還擁擠在通道出口處,來不及往外擠或者往後退,便被突然關閉的維度通道斬斷了身體。一時間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腥臭的血雨,只剩下半截的魔獸身軀掉在了地上,姿態扭曲,神情猙獰,將地面染得血紅。

“朱利安,這是怎麽回事?”

看著自己的手下和追隨者們慘死,深淵之主的語氣依舊平淡,好像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被那雙猩紅的眼睛註視著,跪在地上的黑發少年連忙低下頭。

巨大的壓迫感降臨在他的頭頂,那種感覺可比透過鏡子和深淵之主對話可要滲人多了,朱利安深知以深淵之主喜怒不定的性格,一旦自己觸怒了他,自己只會立刻人頭落地。

他眼珠子一轉,連忙將罪責歸咎到黑龍頭上。

“主……主上……可能是那頭深淵之龍實力太弱,他的逆鱗竟然只能打開深淵之門片刻,便已經被消耗殆盡……”

放屁,老子能開一整晚的深淵之門!連開七個!隨你們進進出出都不在話下!

塞克塔斯在心裏不屑地嘁了一聲。

說他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說他弱!這是對他龍格的侮辱!

黑龍鼻子裏噴出一口熱氣,忍不住擡起了爪子想要直起身讓他們看看究竟孰強孰弱。

朱利安一說這句話,沈莫玄就知道塞克塔斯會憋不住,果不其然,他一擡眼就看見不遠處黑龍想要站起來。

怎麽這麽沈不住氣呢?看看裏德,同樣是裝死,人家一動都不帶動的。

沈莫玄斂起雙目,無奈之下只能催動了魔法契約。

塞克塔斯剛一擡腚,身下忽然傳來了一陣緊箍的疼痛,兩道銀白色的法環在下腹處乍現,他四肢一軟,轟地一聲就倒了回去,龍腹緊貼著地面,身上豎起的鱗片因為受了刺激紛紛閉合起來。

道……道恩……

黑龍發出低低的嗚咽,理智還是讓他沒喊出契約者的名字,他強忍著痛意把腦袋扭到一旁,尾巴在地面上扭得都快打結了。

黑龍這般萎靡不振,就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表現卻恰好成了朱利安的說辭的最好佐證,若不是被拔了逆鱗之後傷勢過重,自尊心極強的龍族是不可能這樣任由人類用言語欺辱的。

坐在石座上的深淵之主俯瞰著趴在地上嗚咽不止的黑龍,語氣鄙夷。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他擺了擺手。

“算了,反正都是一些廢物。”

“……”見蒙混過關,朱利安松了口氣。

而深淵之主的視線已經落到了地面上,他看著不遠處被聖騎士們簇擁著的金發少年,意味深長道。

“終於見面了,光明教廷的聖子……尤萊亞·德懷特。”

他的視線在金發少年四周掃了一圈,視線掠過那些穿著銀白盔甲,面露警惕的聖騎士,像是在尋找哪個身影。

但出乎意料,他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有趣……你的守護騎士呢?沒在你的身邊嗎?”

尤萊亞眼神一暗,他並不知道深淵之主對於朱利安的擅作主張偷襲他,導致道恩受傷被控制的事情並不知情,只以為這是一句嘲諷。

“你是什麽人?”

他望著坐在石座上的神秘人,語氣一反常態得冰冷。

“朱利安用深淵巨龍的逆鱗打開深淵之門,就是為了救你——一個戴著面具不敢見人的膽小鬼嗎?”

他的話並沒有激怒深淵之主,對方只是歪了歪頭,不以為意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伶牙俐齒。”

“可惜了——殺了他們。”

深淵之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身後簇擁著他的深淵生物們便朝著金發聖子沖去。

尤萊亞臉色微沈,他朝著一側右手,一把高大的金色十字權杖出現在他的手心。

少年的眉心驟然亮起一道璀璨的金光,手中的權杖被他用雙手握住,末端用力敲擊在地面上,聖光從腳下展開,無數個防禦法陣首尾相連,在大地上升成了一道巨大的半球形護盾,不僅是聖騎士,還有艾爾維亞的士兵們也被這道護盾保護在內。

密密麻麻的深淵生物朝著屏障撞去,在上面激蕩出一道道金色漣漪。

“呦……”石座之上,戴著羊首面具的神秘人發出一聲有些詫異的輕喝,“挺厲害的呀……”

深淵之主用骨爪搭住石座的一側扶手,指節在上面有節奏地敲擊著。

“讓我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尤萊亞的額頭已經冒出了汗。

這個法陣覆刻了聖山的防禦結界,但是倉促之下它的強度沒有達到普林霍爾曾經在聖山展開的那樣的水準,而且法陣在遭受攻擊的時候需要補充魔力才能夠繼續維持,這種高頻次的攻擊對魔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那種下一秒就要無以為繼的感覺太過強烈,強烈到讓少年感到絕望,悲傷和憤怒擠壓在他的胸腔,想要尋找一個突破口卻又無處可以宣洩。

為什麽他就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為什麽那些保護他的人總是要一個接著一個的犧牲?

他不想要看到又一位聖騎士在他面前倒下了!

尤萊亞雙眼通紅,頭上的魔力核心閃閃爍爍,在運轉時像是接觸不良一般,發出了細小的弧光。

“聖子殿下!”

一旁的達倫看到尤萊亞眉心的魔力核心已經出現了過載的跡象,連忙上前幫忙,他擡起手將魔力匯聚到右手的長劍上,然後單膝跪下將長劍刺入地面。

銀白的魔力匯入了防禦法陣當中,輸送到了護盾上。

他的動作得到了其他聖騎士的效仿,一個又一個的聖騎士將自己的魔力貢獻出來一起維護這個巨大的護盾,深淵生物們剛剛用爪牙將結界撕開一道裂縫,便立刻就有魔力將其補上。而那些漏網之魚則立刻被薔薇騎士團的成員們用烈火燒成了焦炭,亦或者是被艾爾維亞的士兵們彪悍的合圍著分屍了。

坐在石座上的深淵之主漸漸等得不耐煩了。

敲擊著扶手的骨爪停了下來,他的掌心向上擡起,無數道黑霧聚攏到他的手心,逐漸在上方凝結成一個漆黑的液態球體,渾濁的黑水在球體表面湧動著,在深淵之主的操縱下,化作了一道長長的梭形利箭,懸浮在他的掌心上方。

“這種勵志劇情我已經看夠了,你應該去死了,尤萊亞。”

神秘人語氣漫不經心,利箭便脫手而出,朝著地面上張開的那道巨大護盾飛去。

漆黑的利箭劃破長空,轉眼便來到了護盾之外,徑直穿透了幾只在護盾外圍攻的人面蝙蝠,將它們的身體瞬間炸成了肉沫,然後以勢不可擋之勢撞擊在金色護盾上,強烈的沖擊力從護盾與利箭相接的位置輻射開來,大地劇烈震動。

尤萊亞的身形跟著晃動了一下,權杖的末端有一瞬離開了地面,也正是那個空隙讓利箭倏地在護盾上刺出了一個裂口,然後朝著站在護盾中央的金發少年直沖而去——

尤萊亞的瞳孔縮小到了極點,深淵之主的殺意不帶任何掩飾,直沖沖地朝他而來,敵人的層次超過了他太多,他心知肚明這一攻擊他根本就躲不開。

“聖子殿下!”

達倫的呼聲在一側響起,他站起身來想要擋在尤萊亞面前,卻發現腳踝處被一道金色的鎖鏈困住。

那是……聖子殿下的魔力……

栗發騎士瞪大了雙眼。

他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金發少年,神色微怔。

聖子殿下……他是不想要讓自己為他犧牲嗎?

尤萊亞神色專註地看著那枚逐漸襲近的黑箭,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他的思緒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護盾已經是自己的最強防護,如果護盾都擋不住這支箭,其他魔法更是杯水車薪。假若能有幾名聖騎士的身軀在他身前抵擋,或許能夠減緩這支箭的動能,但同樣也會造成更多的犧牲。

他不想要再讓更多無辜的人因為自己死去,但黑箭的力量光憑他自己也確實無法阻擋。

難道今天,他真的要死在這裏……

可是……

他還不想死。

他還不能死。

在危機關頭,一道心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

[聖子殿下,在你徹底成長起來之前,如果遇到你解決不了的困境或者危險,請務必使用這個法術,明白了嗎?]

那道聲音,曾經在無數次為難的時刻響起,但是這一次……

少年的視線掠過面前的黑箭,看向那些被深淵生物所包裹住的護盾之外,仿佛看見了不遠處靜靜註視著這一切的銀發騎士。

我的守護騎士,你還會響應我的呼喚嗎?

另一邊,沈莫玄也看見了深淵之主朝著尤萊亞使出的殺招。

這一招十分淩厲,深淵之主凝結出的那枚黑箭與匕首是同樣來自黑暗本源的力量,尤萊亞恐怕抵擋不住。

他神情肅然,握緊了滅世之戈,已經準備好通過契約直接移動到少年身前,替他抵擋住那一擊了。

雖說這個時候出手肯定就會暴露自己沒有被控制的真相,但緊要關頭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但饒是沈莫玄也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會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

尤萊亞的雙眼閃過一道堅決。

他不是聖杯嗎?他不應該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魔力嗎?

他才應該是那個保護者!

這一次,他不想要再依靠任何人!他要自己保護自己!

尤萊亞的魔力核心上那些微小的弧光越來越強烈,在他的身體當中,一個無形的金色聖杯正在緩緩旋轉著,金色的魔力從中滿溢而出,洶湧地自高處流下,匯聚在一個有著金色封印的巨大閘門前,洶湧的浪花沖擊著閘口,而那看似堅固的厚重閘門早已在一波波撞擊下布滿裂縫,縫隙中正往外汩汩地滲出金色的魔力。

下一秒,普林霍爾在他身上設下的封印被驟然沖破,少年眉心大亮,強大的魔力洶湧而出,從他身上的魔力回路散逸出來,強烈的光讓他身周的聖騎士們都閉上了眼睛。

在這個晦暗的夜晚,金色護盾中卻好似白晝降臨,尤萊亞的雙眼變得明亮無比,湛藍的雙瞳在魔力的沖擊下變得近乎透明,身上的白袍無風自動,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充滿了力量,思維變得極度專註,身體的疲憊與情緒的波動都無法再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少年將手中的權杖移動到左手,然後緩緩擡起右手,朝著黑箭襲來的方向,伸出了食指。

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天,聖騎士在他面前演示魔力彈的時候。

[好好練,等你熟練掌握之後,下次你就可以這樣]

手臂繃直,不要往上揚,雙腳錨定,呼吸放平,瞄準對手……

多餘的雜念伴隨著呼氣被摒除在外,少年回憶著聖騎士的教誨,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枚黑箭到來的方向。

準備。

一道金色的光球在他的食指指尖竄出,凝結成一道梭形長箭。

發射!

金箭從他的指尖迸射而出,以出乎意料的精確水平一絲不差地撞上了那支漆黑的箭,強勁的光芒從兩點相撞的位置出現,金箭與黑箭化作了兩股液體交融在一起。

起初兩者互相排斥,誰也容不下誰,但尤萊亞的指尖卻沒有停止發射魔力彈,隨著一股又一股的光明之力纏上原本的黑暗之力,那股魔力不得不妥協,被金光包圍著,交融其中,逐漸化為了一根更為細長,威力更為強大的長槍。

尤萊亞保持著食指伸直的動作,張開了剩下的四根手指,掌心微微旋轉,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球在掌心下出現,朝著長槍的末端發出——

在燃燒著的光球撞上了長槍的末端的那一刻,長槍被推動著,化為了一道刺目的金色光束,將護盾外圍著的深淵生物撕開了一道口子,朝著天空之上倒飛而去。

“嗯?”

在金色光束朝自己飛來的那一刻,深淵之主發出了一聲有些意外的鼻音,他沒有想到尤萊亞居然能有這個本事可以擋住自己的攻擊,當然就更不覺得對方可以攻擊到自己。

但正是這種輕敵和大意,讓他吃了虧。

在金色的光束靠近他的那一刻,深淵之主沒有張開領域或者是護盾來抵擋,而是輕描淡寫地擡起了搭在石座扶手上的骨爪,握住了光束的前端。

那看似威力巨大的金色長槍在他手中停止下來,金光與他的利爪摩擦,明亮的火花不斷從深淵之主的掌心中出現。

“聖子……你可真是令人驚喜不斷啊。”

他打量著被他制在手中,卻依舊不斷發出強光的金色長槍,語氣微沈。

“驚喜還在後面呢。”

少年那稚嫩卻又堅定的聲音響起。

借著金光的掩護,一道更為細長和微弱的光刺忽然從長槍中分離出來,借著前段攻擊的掩護,朝著深淵之主的面門襲去。

金色的裂縫在黑色的羊首面具上蔓延開來,對方明顯怔了一下,一掌握碎了手中的金光,然後擡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具。

[擊中了!擊中了!尤萊亞居然打中了深淵之主!天吶!他竟然能做到這一步!太厲害了!]

看見那道金光打碎了深淵之主臉上的面具的那一刻,518激動地喊了出來。

遙遙看著這一幕的沈莫玄嘴角微微凹陷。

弟弟,這次進步很大。

深淵之主被尤萊亞擊中了面部的那一幕,所有的聖騎士也都有目共睹,聖子的勇敢和堅強鼓舞了他們的士氣,原本還有一些萎靡不振的人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挺起了胸膛,準備與這些深淵魔物背水一戰。

唯有朱利安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從地上站起來。

“主上!您沒事吧!”

一聲低笑從破碎的面具下傳來,似乎是因為沒有了遮擋,深淵之主的聲音變得更加具體真實起來。

“……是我低估你了,尤萊亞。”

這個聲音……

金發少年眉心微蹙。

怎麽聽起來有些熟悉?

在眾人的註視下,漂浮在黑夜下方的石座上的神秘人緩緩擡頭,破碎的面具從他的指縫間落下,他終於露出了那張神秘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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