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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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元豐二十三年，帝年四十六，朝臣告病休官，新人進薦，春闈中者皆賞賜封官。
元豐二十五年，戍邊大將戰歸，邊關駐守七年，新將立功設宴洗塵，封官賜爵賞匹布金銀。
白風譽手持笏板擋住面龐垂眸聽著群臣上報今日事。
“白愛卿以為如何？”
他位列其左，稱左丞相。
人群之中有一男子從左出列，放下笏板露出清俊儒雅的面龐道：“臣以為，現下邊陲小城失水多難，搭棚施粥並非長久之舉，應派遣大臣救災，朝廷撥銀萬不可鋪張浪費在接風宴上。”
帝王心難測，白風譽雖是聖上眼前的紅人，但每次進諫言辭都過於犀利，朝中眾多官員都嘆其大膽。
高位之上的帝王輕蹙眉頭，似在思考如何決策。
右列走出一人，其為老官右丞。
他放下笏板急言：“將士戍邊七年大功僅換從輕的宴席，此舉既下了天子顏面又落人笑柄，難民現下已有平定，陛下可放心設宴。”
白風譽和譚戶向來是不對付的，兩人雖效力同一天子，在主張和為人上都極為相反。
白風譽道：“國力不勝之前，將士休整從中下撥很多次銀糧，難民需施粥撥款安撫，國庫只出不進，那其中所出誰來填補！右相有賞功之心也要算好賬，若是再想從民中剝削盤奪怕是要失了民心。”
朝堂之上一片唏噓，無不感嘆。
“你！”右相還想再爭辯幾句卻被聖上攔下。
“罷了，白愛卿所言極是，就戒奢從儉。”
自這次爭議過後，白風譽感覺右相看自己愈發不順眼了，兩人位列左右，在笏板之下還經常收到右相的刀眼。
下朝之後，白風譽同群臣一齊往外走，右相吹胡子瞪眼的朝他走過來：“哼，初生的小牛犢真是不畏虎。”
白風譽也不惱，他自春闈狀元之後被聖上欽點為左相繼家父之業，在他們老人眼裏看來確實是小牛犢。初上朝堂他從來都是直言不諱，但也僅是因為他私下與聖上交好。
再過直言不諱其實也是過了腦子千萬遍說出來的委婉話，不會讓人反感又真誠。
“右相言重了，在下不過是初進朝堂少了些打磨。”
老頭子又瞪了他一眼雙手負後走了。
同僚湊上來道：“右相同你真是好笑，天天上朝都要爭個你我，聖上都樂得看這場戲。”
白風譽搖頭擺手正準備往前走，帝王身邊的大公公匆忙上前攔住了去路：“左相大人，陛下有請禦書房一議。”
白風譽同身旁人道過別便跟著李公公走去了禦書房。
大殿微敞，他看見殿前還站了一人，墨衣高冠，負手而立，脊背挺直，身段頎長。
等李公公通報後他擡腳推門而入：“臣參見皇上。”
禮後白風譽擡起頭看向旁人，正是戍邊七年的大將軍。
其實白風譽並不認得他，大將軍這個封號是在邊境時帝王托人帶著聖旨去的，這個人也從未出現在朝堂的視野之中，可以說是從小兵一步一步殺到將軍的位置。所以城內對他的稱呼也只是戍邊大將軍，並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城內的人也沒見過他的樣子。
傳言是說大將軍不怒自威，左臉有一疤痕，樣貌醜陋。
現下白風譽真正見到了大將軍的樣子，左臉確實有一道疤痕，在下頜處，兩人右邊站了位奴仆，盤子上托著的應該是大將軍的半塊銀色面具。
大將軍的模樣說不上清俊，看起來更為嚴肅，繃著一張冷臉，劍眉長眼，眼尾上挑，嘴唇緊抿，一股子肅殺之氣。
帝王輕咳一聲喚回白風譽的神智。
“白愛卿，你對朕的大將軍很是滿意啊。”
“陛下言重了。”
帝王放下手上的毛筆：“來的正好，朕剛同莫將軍提起你的建議，不知莫將軍有何想法。”
白風譽聞聲又看向莫於池，他眉頭微蹙。
“末將不在意那些宴席，但承兄弟們的情，望陛下能讓他們休整幾日回去看看妻兒。”
不費任何財力，只是需要時間去回家看望妻兒便能安撫那幫漢子，白風譽在一旁倒也說不出什麽話。
“白愛卿如何？”
“善也，但臣有一惑。”
“但說無妨。”
“莫將軍既已回城，為何不上拜朝廷而是要同群臣商議。”
說起這個，白風譽看見皇帝雙眼一亮，語氣都帶著笑：“因為與右相爭議看著實在有趣。”
白風譽心裏告誡自己，帝王在前，不怒不畏。
莫於池在一旁也不合時宜的笑出了聲，很輕，但在安靜的書房裏兩人都聽到了，還同時轉頭看向他。
莫於池輕咳一聲：“末將在戍邊時也聽過官家的人提起過。”
他低著頭誰也不看，莫名感覺身旁有道幽怨的眼神。
晏安倒是沒多留他們，聊了幾句家常話就放人出去了。
莫於池跟在白風譽身後不吭聲，反倒是弄的白風譽渾身不自在。
“莫將軍何時便到了城都？”
“昨日，面見陛下過後便休息了一晚。”
話畢，兩人相顧無言，白風譽跨著步子往宮門走，在外守著的管事便急匆匆上報。
“大人，兵部侍郎與邊關將士起了沖突，現下在兵部府有著要打架的趨勢。”
他眉頭一跳，腳底生風一般往兵部府走，身後的莫於池也急忙跟了上去。
莫於池自認為邊關將士都是些安分守己的漢子，回城之前就約法三章不可起內鬥不可吵架不可亂來。
趕到的時候兵部侍郎已經和將士吵到大院了，以一種極其詭異並且難以形容的姿勢，不像是真正意義上的打架，但也確實沒個正形。
“這是作何！”
白風譽命人把將士拉住，自己去扯開兵部侍郎，但兩人牛勁太大反倒自己被推了一把往後退去，莫於池上前托住他的身子將人扶好。
他年十七身形已經算是較高了，但跟莫於池比起來還是有點矮，他仰頭道了聲謝。
莫於池把劉溯按住，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白風譽深吸一口氣大喊：“李青禾！你任職兩年怎還是如此莽撞，你那三腳貓功夫打得過上戰場的漢子嗎。”
被叫李青禾的那人哀怨的看著他，從一群人堆裏鉆了出來：“他說我們兵部官員都是一群虛偽小人，官家文臣都是豎子。”
白風譽還沒來得及勸又聽見李青禾倒苦水：“我自認為做兩年兵部侍郎都是盡心盡力，從未虧過軍隊一兵一器，經常自掏腰包填補軍器虧損。現下他們翻臉不認人，孰人能忍！阿譽！”
白風譽頭疼的閉眼轉頭看向莫於池。
劉溯站出來直言：“將軍同這些文縐子廢什麽話，打服了就行。”
莫於池又把人拉了回來：“手下人沖撞了些，侍郎莫怪，其中定有緣由不妨細說。”
李青禾見他說話還算客氣，抱臂冷哼：“我方才同小芹子路過偏房的時候就看見劉溯對府上的婢子動手動腳，這又是何緣由。”
小芹子是李青禾的侍從，在一旁使勁點頭。
劉溯憤懣道：“胡話！你府裏的婢子說兵部侍郎早有異心要占據主將之位，意同在下裏應外合做掉莫將軍，在下不從她便亮出暗器想要斃命，若不是瞧見侍郎來了估計劉某已經將那小兒活捉了。”
這時候換李青禾跳腳了。
“你才是滿口胡言！我在朝為官從未涉及半分軍中私事，連將軍都未曾見過更不知你與將軍關系遠近，又怎麽可能找一婢子去同你交涉。”
劉溯閉口不談反倒是逼急了李青禾。
“小芹子，把那個婢女給我尋到，我今天非要探個所以然！”
侍從領命帶人去找，連婢女的屋舍也不放過，竟一無所獲。
白風譽認為婢子選拔向來嚴格，言談應該更是穩重，如此不顧體面的話怕是另有隱情。
他嘆了口氣：“罷了，你...隨時盯著府上的動向，這種誤會下次動腦。”
莫於池也在一旁沈思，聽完兩人的話給了劉溯一腦瓜嘣。
“給侍郎道歉，當時回城我們是約法三章的。”
劉溯也算坦蕩，捂著腦門給李青禾道歉。
李青禾擺擺手也說下不為例。
兩人都是氣急了一時沒緩過來，反倒是著了那婢子的道。
白風譽給人安排好諸多事之後便跟著管事的回了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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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豐二十三年，帝年四十六，朝臣告病休官，新人進薦，春闈中者皆賞賜封官。
元豐二十五年，戍邊大將戰歸，邊關駐守七年，新將立功設宴洗塵，封官賜爵賞匹布金銀。
白風譽手持笏板擋住面龐垂眸聽著群臣上報今日事。
“白愛卿以為如何？”
他位列其左，稱左丞相。
人群之中有一男子從左出列，放下笏板露出清俊儒雅的面龐道：“臣以為，現下邊陲小城失水多難，搭棚施粥並非長久之舉，應派遣大臣救災，朝廷撥銀萬不可鋪張浪費在接風宴上。”
帝王心難測，白風譽雖是聖上眼前的紅人，但每次進諫言辭都過於犀利，朝中眾多官員都嘆其大膽。
高位之上的帝王輕蹙眉頭，似在思考如何決策。
右列走出一人，其為老官右丞。
他放下笏板急言：“將士戍邊七年大功僅換從輕的宴席，此舉既下了天子顏面又落人笑柄，難民現下已有平定，陛下可放心設宴。”
白風譽和譚戶向來是不對付的，兩人雖效力同一天子，在主張和為人上都極為相反。
白風譽道：“國力不勝之前，將士休整從中下撥很多次銀糧，難民需施粥撥款安撫，國庫只出不進，那其中所出誰來填補！右相有賞功之心也要算好賬，若是再想從民中剝削盤奪怕是要失了民心。”
朝堂之上一片唏噓，無不感嘆。
“你！”右相還想再爭辯幾句卻被聖上攔下。
“罷了，白愛卿所言極是，就戒奢從儉。”
自這次爭議過後，白風譽感覺右相看自己愈發不順眼了，兩人位列左右，在笏板之下還經常收到右相的刀眼。
下朝之後，白風譽同群臣一齊往外走，右相吹胡子瞪眼的朝他走過來：“哼，初生的小牛犢真是不畏虎。”
白風譽也不惱，他自春闈狀元之後被聖上欽點為左相繼家父之業，在他們老人眼裏看來確實是小牛犢。初上朝堂他從來都是直言不諱，但也僅是因為他私下與聖上交好。
再過直言不諱其實也是過了腦子千萬遍說出來的委婉話，不會讓人反感又真誠。
“右相言重了，在下不過是初進朝堂少了些打磨。”
老頭子又瞪了他一眼雙手負後走了。
同僚湊上來道：“右相同你真是好笑，天天上朝都要爭個你我，聖上都樂得看這場戲。”
白風譽搖頭擺手正準備往前走，帝王身邊的大公公匆忙上前攔住了去路：“左相大人，陛下有請禦書房一議。”
白風譽同身旁人道過別便跟著李公公走去了禦書房。
大殿微敞，他看見殿前還站了一人，墨衣高冠，負手而立，脊背挺直，身段頎長。
等李公公通報後他擡腳推門而入：“臣參見皇上。”
禮後白風譽擡起頭看向旁人，正是戍邊七年的大將軍。
其實白風譽並不認得他，大將軍這個封號是在邊境時帝王托人帶著聖旨去的，這個人也從未出現在朝堂的視野之中，可以說是從小兵一步一步殺到將軍的位置。所以城內對他的稱呼也只是戍邊大將軍，並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城內的人也沒見過他的樣子。
傳言是說大將軍不怒自威，左臉有一疤痕，樣貌醜陋。
現下白風譽真正見到了大將軍的樣子，左臉確實有一道疤痕，在下頜處，兩人右邊站了位奴仆，盤子上托著的應該是大將軍的半塊銀色面具。
大將軍的模樣說不上清俊，看起來更為嚴肅，繃著一張冷臉，劍眉長眼，眼尾上挑，嘴唇緊抿，一股子肅殺之氣。
帝王輕咳一聲喚回白風譽的神智。
“白愛卿，你對朕的大將軍很是滿意啊。”
“陛下言重了。”
帝王放下手上的毛筆：“來的正好，朕剛同莫將軍提起你的建議，不知莫將軍有何想法。”
白風譽聞聲又看向莫於池，他眉頭微蹙。
“末將不在意那些宴席，但承兄弟們的情，望陛下能讓他們休整幾日回去看看妻兒。”
不費任何財力，只是需要時間去回家看望妻兒便能安撫那幫漢子，白風譽在一旁倒也說不出什麽話。
“白愛卿如何？”
“善也，但臣有一惑。”
“但說無妨。”
“莫將軍既已回城，為何不上拜朝廷而是要同群臣商議。”
說起這個，白風譽看見皇帝雙眼一亮，語氣都帶著笑：“因為與右相爭議看著實在有趣。”
白風譽心裏告誡自己，帝王在前，不怒不畏。
莫於池在一旁也不合時宜的笑出了聲，很輕，但在安靜的書房裏兩人都聽到了，還同時轉頭看向他。
莫於池輕咳一聲：“末將在戍邊時也聽過官家的人提起過。”
他低著頭誰也不看，莫名感覺身旁有道幽怨的眼神。
晏安倒是沒多留他們，聊了幾句家常話就放人出去了。
莫於池跟在白風譽身後不吭聲，反倒是弄的白風譽渾身不自在。
“莫將軍何時便到了城都？”
“昨日，面見陛下過後便休息了一晚。”
話畢，兩人相顧無言，白風譽跨著步子往宮門走，在外守著的管事便急匆匆上報。
“大人，兵部侍郎與邊關將士起了沖突，現下在兵部府有著要打架的趨勢。”
他眉頭一跳，腳底生風一般往兵部府走，身後的莫於池也急忙跟了上去。
莫於池自認為邊關將士都是些安分守己的漢子，回城之前就約法三章不可起內鬥不可吵架不可亂來。
趕到的時候兵部侍郎已經和將士吵到大院了，以一種極其詭異並且難以形容的姿勢，不像是真正意義上的打架，但也確實沒個正形。
“這是作何！”
白風譽命人把將士拉住，自己去扯開兵部侍郎，但兩人牛勁太大反倒自己被推了一把往後退去，莫於池上前托住他的身子將人扶好。
他年十七身形已經算是較高了，但跟莫於池比起來還是有點矮，他仰頭道了聲謝。
莫於池把劉溯按住，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白風譽深吸一口氣大喊：“李青禾！你任職兩年怎還是如此莽撞，你那三腳貓功夫打得過上戰場的漢子嗎。”
被叫李青禾的那人哀怨的看著他，從一群人堆裏鉆了出來：“他說我們兵部官員都是一群虛偽小人，官家文臣都是豎子。”
白風譽還沒來得及勸又聽見李青禾倒苦水：“我自認為做兩年兵部侍郎都是盡心盡力，從未虧過軍隊一兵一器，經常自掏腰包填補軍器虧損。現下他們翻臉不認人，孰人能忍！阿譽！”
白風譽頭疼的閉眼轉頭看向莫於池。
劉溯站出來直言：“將軍同這些文縐子廢什麽話，打服了就行。”
莫於池又把人拉了回來：“手下人沖撞了些，侍郎莫怪，其中定有緣由不妨細說。”
李青禾見他說話還算客氣，抱臂冷哼：“我方才同小芹子路過偏房的時候就看見劉溯對府上的婢子動手動腳，這又是何緣由。”
小芹子是李青禾的侍從，在一旁使勁點頭。
劉溯憤懣道：“胡話！你府裏的婢子說兵部侍郎早有異心要占據主將之位，意同在下裏應外合做掉莫將軍，在下不從她便亮出暗器想要斃命，若不是瞧見侍郎來了估計劉某已經將那小兒活捉了。”
這時候換李青禾跳腳了。
“你才是滿口胡言！我在朝為官從未涉及半分軍中私事，連將軍都未曾見過更不知你與將軍關系遠近，又怎麽可能找一婢子去同你交涉。”
劉溯閉口不談反倒是逼急了李青禾。
“小芹子，把那個婢女給我尋到，我今天非要探個所以然！”
侍從領命帶人去找，連婢女的屋舍也不放過，竟一無所獲。
白風譽認為婢子選拔向來嚴格，言談應該更是穩重，如此不顧體面的話怕是另有隱情。
他嘆了口氣：“罷了，你...隨時盯著府上的動向，這種誤會下次動腦。”
莫於池也在一旁沈思，聽完兩人的話給了劉溯一腦瓜嘣。
“給侍郎道歉，當時回城我們是約法三章的。”
劉溯也算坦蕩，捂著腦門給李青禾道歉。
李青禾擺擺手也說下不為例。
兩人都是氣急了一時沒緩過來，反倒是著了那婢子的道。
白風譽給人安排好諸多事之後便跟著管事的回了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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