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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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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7 章

徒述覃近乎刻薄的如此想道, 和他一貫的心性完全不符。

也不怪徒述覃如此失常,畢竟一直以來,徒述易都是跟著他做事,算是他的從屬。

之前徒述斐在京城的時候, 就是堅定的太子一系, 又拉著和自己交好的徒述宏徒述亮一起, 哪怕沒擺明車馬要站在太子一邊, 可也表示自己是正統的支持者。

徒述昊雖然日常表現得跟誰都不親近,可私底下因為徒述斐的緣故, 在研究什麽造化學問, 也和太子底下的人手有所聯系。

又有徒述英哪怕表示自己是中立的一方,可因為徒述斐先前曾提點過他, 也隱隱有些偏向太子。

而還沒長成的徒述昴更是因為徒述斐的緣故,天然就是太子一夥的。

自己勢單力孤之下,只能帶上徒述易。一來是為了表示自己也不是個獨夫,也是有兄弟友悌的;二來就是發現徒述易的性情可以替自己折節下交一些文人雅士,在自己有些無從下手的文官中籠絡人情。

他自己的母家是勳貴, 無法很好融入文官們當中, 徒述易恰好彌補了自己的短板;又能在聖人面前刷一波手足親情的好感度。

所以這幾年來, 他對徒述易算得上不錯了,處處擡舉著這個生母是宮婢出身的小兄弟,讓那些曾經經常說徒述易性子上不得臺面的人都不得不閉了嘴。

沒成想終日打雁的被雁啄了眼,他怎麽就沒看出來他還有這麽大的野心呢?

他配嗎?

真當皇帝是那麽好當的, 誰都能坐上去?

別說如今他這副半點看不清現狀的蠢樣子, 就算退一萬步講, 真讓他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他能當好這個皇帝?恐怕他最好的結果就是成為一個傀儡皇帝罷了。

徒述覃現在看都不想看徒述易一眼, 心裏恨不得給當初的自己兩個大嘴巴——怎麽就那麽想不開,擡舉這麽個玩意兒!

不過話又說回來,徒述覃想道,自己本來就是父皇立起來給太子做磨刀石的,就連小六那個小混蛋都看出來了,讓自己別太較真,不然他也不會選這麽個東西擡舉。

反正都是父皇的錯!徒述覃最後總結道。他轉頭看向聖人帶著血絲的眼白和額角還隱約可見的青筋,心裏有些幸災樂禍的想道:該!這就叫咎由自取。

此時低著頭的徒述易,臉上是些許的麻木,只是眼中還是有著深深的不甘。

太子先前曾對自己闡明利弊,說明了朝臣選擇推他的上位的理由,是因為自己母家不顯,年歲又小,手下沒有心腹之人,哪怕登臨帝位也是個傀儡皇帝。

又說此時據守行在,靜待京中援兵,即刻便能解圍,沒必要將這些逆臣的挑唆話語當真。

他自然知道這是真的,可他心底到底存了僥幸,尤其是如今它們已經被困了兩天兩夜,京中若有反應,也早該有了;若是還沒察覺異常,自己怎麽就不能借此機會,真的向上一步呢?

所有人都看輕自己,可自己哪裏就比他們差了?就因為他生母的出身?那甄貴妃當初還不是一個奶娘的女兒,如今還不是位同副後。

只要自己向上一步,那自己的母親就是聖母皇太後,誰還會管什麽出身不出身!徒述易這樣想著,腦子完全被這個念頭占住了,再想不到其他。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最是執拗的年紀,聽不得旁人的話和自己腦子裏想的不同,哪怕知道旁人的話才是正確的道理,可他卻不覺得自己錯了,只覺得是這道理和這世界錯了。

他低著頭,把所有的不甘和憤怒都壓在了心底,再擡起頭的時候,又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請父皇下旨,給兒臣盡孝的機會。”

門口的徒述英和徒述昴等人都替徒述易尷尬。

徒述英湊近了如今正變聲的徒述昴,小聲的吐槽:“他若是真有心,又拿什麽讓父皇點頭同意?就是太子這個大哥如何,二哥也不差啊!就這麽空口白牙的說些狗屁不通的道理,誰會聽?”

徒述昴抿著唇,覺得徒述英的話雖然粗俗,可話糙理不糙,道理是沒問題的。

他一開口,就是粗噶的公鴨嗓音,“八哥被教壞了。不是品性的壞,是他的眼界被教壞了,也沒學會什麽高明的話術手段,也不知道經營自己,委實看不清。”

“呦呵,聽你這意思,你倒是學會了高明的話術手段?”徒述英打趣如今小大人似的徒述昴。

徒述昴轉頭看向徒述英,目光定定,“我是要走學術路線的,不需要那些,只要實事求是就好。”

當年的航海夢在年歲漸長的時光裏泯滅——他充分認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身為皇子的他,是不可能被允許以身涉險的。所以他恐怕這輩子和那些奇偉壯麗的探險是無緣了。

可這並不妨礙他的求知欲,他仍然可以換一種方式,去探索這個世界的奧秘。

身後還有幾個宗室的兄弟子侄,聽見兩位皇子的談話也不好插嘴,只能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麽時候援軍能來。

徒述英聽了一耳朵,也轉過頭來問徒述昴:“你說呢?你才什麽時候京城能反應過來?我可聽說了,膳房那邊只預備了五日的幹糧,一應的肉類菜蔬都是就近采買的。

如今咱們已經被困了快三日了,米看是不是菜蔬都少了?膳房還挖了土竈開始熏制肉類了,就為了讓肉類能多放幾日。”

因為管著物流,徒述英對這些數據格外敏感,掰著手指頭說得頭頭是道。

徒述昴板著臉,一張稚嫩的少年臉龐帶著些憂慮,沒說話。

徒述英見狀,後知後覺的放下了手指頭。又看了一眼後頭臉色有些蒼白的宗室們,不敢說話了。

此時此地,他身份最貴重,年歲又最長,直接拉著徒述昴,張揚起一些笑意,對著一幫宗室說道:“行了,我看父皇正忙著,請安也不急在這一時,咱們先去吃飯。”

說完就哄小雞仔一樣張開手,推著一群人往別的行在殿閣去了。邊走還邊說,“放心,餓著誰也餓不到你們。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呢!”說著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意思是自己就是那個高個子的人。

徒述昴聽出來他話裏的安撫意味,也不由得展顏一笑,臉上的憂慮被少年燦爛的笑容替代。

徒述英這才松了一口氣,暗自撫膺,難怪幾位兄長對他們都只報喜不報憂——讓本該輕松無憂的小孩子跟著發愁,實在是當兄長的罪過!

殿裏的徒述辰和徒述覃餘光瞥見徒述英把一群跟著出來秋獵的小孩子帶走了,心裏很是滿意的點頭,心思又回到了殿內正對峙著的父子倆——聖人和徒述易。

昨天白天的時候,聖人已經讓人傳信進城,且嚴密監視城中所有官宦人家的動靜了。昨天一整晚,都在和兩個兒子商討此次事件後續要如何處理。

結果半夜的時候徒述易就來了,來了之後還是前幾天那個調調,說是要替父分憂。

其實那群人鼓弄著一群新提拔上來、根基並不算穩的武官圍了行在、要聖人廢太子另立徒述易的時候,聖人都沒遷怒到自己這個兒子身上。

他覺得自己對這個兒子還算了解,這事兒就不是徒述易鼓弄出來的。所以他不曾對徒述易如何,還在徒述易焦躁不安的時候,讓太子前去解釋安撫。

可如今他才發現,自己對徒述易是半點也沒看清啊!他是真沒想到,徒述易竟然還對社稷寶器有野心。

他猛然想起徒述斐經常說什麽“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放到徒述易身上,就是“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嗎?

是他老了嗎?難不成一個個的都盼著他早點走,好騰出這位置來不成?

一夜沒睡的聖人有些煩躁的偏執了起來,因為徒述易,連帶著把包括太子在內的其他皇子也都遷怒上了。

就連遠在京城之外的徒述斐,也被聖人在心中罵了好幾句。

聖人揉著額頭,看著徒述易那年少的面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生起一股厭惡至極的感覺。

他耳邊隆隆作響,只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道:“你乃是賤婢所生,柔奸性成,安敢妄蓄大志……”

“父皇!”徒述辰急切的站了起來,高聲喊道,打斷了聖人接下來的話。

徒述覃也是一臉驚愕的跟著站了起來,看向聖人。

而站在殿中央的徒述易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蒼白的像一張紙一般。而後整個人搖晃起來,嘴唇咬得死緊。

“父皇,您……”徒述辰看向聖人身側拿著小冊子書寫的禦史和內侍,“您盛怒之下失言,請您自省,收回這話!”

太子這幾天的確被徒述易這個弟弟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樣子給弄得煩躁不已,才會刺了徒述易一下。

可那是兄弟間拌嘴,無傷大雅。而且自己身為長兄,又是儲君,如何打罵管教弟弟,都自有道理可言。更何況他也不懼這些。

可聖人說的那些話,是要上起居註的!

聖人沒想到起居註如何,只是心中仍然厭惡著徒述易,見徒述易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更是覺得他在做戲,怒氣頓時又湧了上來:“朕未曾說錯什麽。”

他難道不是賤婢之子?

他難道沒有惺惺作態柔性成奸?

他難道沒有妄蓄大志覬覦皇位?

徒述易只覺得腦子裏全是聖人說的那一句話不斷的回響。他瞬間覺得眼前發黑,喉口湧起一股腥甜的熱流,整個人向後倒去。

本來離徒述易最遠的徒述昊直接一個蹬地到了徒述易身後接住了徒述易。徒述辰和徒述覃一前一後也到了徒述易身邊,就看見徒述易嘴裏湧出鮮血來。

聖人坐的位置高,也看見了徒述易流到下巴的鮮紅,立刻也站了起來。

他腦子裏隆隆作響,情緒也由驚轉怒:“這副作態,是在說朕不慈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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